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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脊梁] 阻止蒋介石淹死百万人:追踪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历史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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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7 08: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Jinan90 于 2011-12-17 09:35 编辑

追踪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历史功臣(独家)

作者: 高戈里 | 2006年11月18日 11:16 |

栏目: 起义官兵的心路历程


本文地址: http://gaogeli.blshe.com/post/1892/41464

小丰满电站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后修建的,其装机容量60万千瓦,是当时誉为“亚洲第一”的水电工程。半个多世纪前,蒋介石曾向驻守在小丰满的国民党军下令炸毁这座举世闻名的水电站,然而,历史却奇迹般地将它保存了下来。  有奇迹,就有创造奇迹的功臣。是谁?(图片10张)
钩沉雾蒙蒙如烟往事 诉说沉甸甸无情历史

追踪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历史功臣

·高戈里·
 


  小丰满电站位于吉林省吉林市南24公里处松花江上,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后,于1936年开始规划设计修建的,其装机容量60万千瓦,是当时誉为“亚洲第一”的水电工程,至日本投降时,水电站坝体完成89%,装机总量完成半数多。其间,强征中国劳工约15万人,其中1万多人埋骨当地。电站筑有高91米、长1080米的重力拦江大坝,把滚滚奔流的松花江拦腰截断,形成了一个长达200公里、最大库容蓄水量为110亿立方米的人工“松花湖”。


  半个多世纪前,蒋介石曾向驻守在小丰满的国民党军下令炸毁这座举世闻名的水电站,然而,历史却奇迹般地将它保存了下来。


  有奇迹,就有创造奇迹的功臣。是谁?


  80年代初,邓应斌等几位原国民党第60军起义人员酝酿了一次联名上书的请愿活动,拟请求政府有关部门“褒扬”起义前“拒绝乱命,保护小丰满电站有功人员”。这其中涉及的,是一段扑朔迷离一言难尽的如烟往事,也是一段沉甸甸难以评说的无情历史。

 

一、我军的政治攻势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后,小丰满电站由苏联红军接管。苏军撤走后,移交东北民主联军。1946年5月28日,东北民主联军在国民党军的大举进攻下,对小丰满电站未加丝毫破坏,主动撤出。次日,小丰满电站被国民党军第88师占领,随后,国民党当局派来申俊等接收大员接管电站。


  1946年10月,国民党第60军182师545团奉命驻守小丰满电站,次年7月,驻守小丰满电站任务移交该师第544团。在此前后,一连发生了几件令东北民主联军震惊的大事。


  1946年秋,东北民主联军保卫临江时,国民党东北行营副主任兼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下令停送哈尔滨电力(约3万千瓦),申俊等人不仅照办,还主动开闸向下游排放库存积水。


  1947年2月21日,东北民主联军北满部队12个师为配合南满部队三保临江,发起二下江南作战,连克城街子、九台、农安等地,获歼敌大捷后,在德惠围攻新1军主力时受阻,久攻不克,国民党军乘机从长春调集4个师北上增援,同时,下令小丰满电站打开水闸,以阻隔北满部队的退路。


  此次由国民党吉林省主席梁华盛亲自指挥的开闸放水,使本来已经冰冻三尺两三里宽的下游松花江,突然冰水暴涨江面,汹涌的洪水卷着冰块泄荡千里,给北满部队的后撤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幸而天寒地冻,所放之水昼流夜凝,未给下游人民群众造成灾害。


  同年五六月间,当东北民主联军夏季攻势直逼长春、吉林时,获悉:梁华盛二次亲临小丰满电站,布置放水,并在大水闸通往小丰满的沿途山侧挖掘坑道,储藏大批黄色炸药,以备随时炸毁水闸之用。


  针对国民党当局两次放水冲冰行动和可能的破坏企图,新华社1947年6月20日和11月10日,两次奉令发出严厉警告,指名点姓“通牒小丰满守敌六十军一八二师五四四团团长胡彦”,并警告:


  倘使蒋匪竟敢以此举世闻名之电源作其残酷的殉葬品,对其加以丝毫破坏,则我军纵使追至海角天涯,亦必将下令指使及直接毁闸之战犯匪首,逮交人民法庭,严厉惩办,决不宽贷。


  东北民主联军冬季攻势开始前,东北局专门召开了一次关于保卫吉林小丰满电站的专题会议。会议提出,在加强政治攻势的同时,要想尽一切办法做好守军将领的工作,不惜一切代价,即使花费1000两黄金也要全力保住电站。


  据当时担任东北局滇军工作委员会副书记的刘浩回忆:这1000两黄金怎么花,东北局没明确指示,只是说,只要能保住电站,怎么花都行,包括收买方法。


  为加强此项工作,中共中央委员、中共东北局敌工部部长李立三亲临吉林市外围,直接指挥各敌工部门,为保护电站展开了一轮强大的政治攻势。在外线,由东北局滇军工作委员会吉南联络处负责人之一左仲平,起草了一份关于保护电站致国民党第60军官兵的警告信,连夜油印后,通过地下交通线和前线部队作战等机会,以多条渠道送达吉林市和小丰满电站,向守军和各界人士广为散发,以致于连国民党第60军军长曾泽生的书案上也出现了东北民主联军追究破坏小丰满电站元凶的警告书。在内线,第60军地下党组织一面收集有关电站的情报,一面在交友对象中广泛宣传炸毁电站是千古罪人的道理,并通过交友对象扩大影响。


  由于第60军地下党负责人杨重刚刚被曾泽生军长清洗,地下党在驻防小丰满电站的第544团中又无现成的关系,花费黄金以保护电站的方案未能实施。


 

二、电厂员工的“智保”
 

  1947年12月15日,东北民主联军发起了强大的冬季攻势,在辽西、辽南取得歼敌大捷后,于1948年2月底,将作战目标指向长春和沈阳之间的四平市。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蒋介石为防止长春、吉林两市守军被各个击破,下令第60军放弃吉林市,退守长春。


  1948年3月7日清晨,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和参谋长赵家骧携蒋介石手令,乘军用飞机秘密抵达吉林市,向第60军曾泽生军长下达蒋介石的亲笔手谕和“剿总”的命令:


  一、为缩短防线,聚集兵力固守战略要地,待机反攻,着令曾泽生军长率领第60军全军及吉林省政府所属党政军警机关全体人员和地方军警宪等武装全部于本日(3月7日)向长春紧急撤退;


  二、撤退前不能带走的军火、军事装备、给养、辎重等物资,全部就地销毁,以免资敌;


  三、撤退前必须彻底炸毁小丰满堤坝和发电厂全部设备;


  四、沿吉长铁路、吉长公路内侧之间地带,取道放牛沟向长春撤退;


  五、限于3月7日夜间立即开始行动,行动务必迅速、保密,不得有任何泄露;


  六、已分令长春新7军派出得力部队,预先到中途放牛沟山岳地带占领要地接应。


   3月8日凌晨,数万吉林守军一夜全部撤光。


   当日,吉林市宣告解放,小丰满电站未炸。


  “剿总”炸毁小丰满电站的严厉命令何以未能执行下去?


   解放后,丰满电厂整理了一篇《智保电厂》的文章,如是截取了这一历史片段:


  1948年3月7日晚,张文彬等三人正在电厂值班,突然,一个“大个子斜眼军官”带着一帮“匪军”闯进电厂运行值班室:“你们几个哪个是负责的?”


  张文彬回答:“我是。”


  “你们两个出去。”


  “大个子斜眼军官”挥了挥手中的左轮手枪,将另外两人撵走后,用手枪戳了戳张文彬的胸脯:“负责的,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发电厂什么地方最重要?”


  张文彬先是一愣,再是一惊:难道他们要破坏电站?若真是如此,不仅要砸了电厂全体员工的饭碗,下游几十个县、市的老百姓要遭受灭顶之灾的大洪水,后果不堪设想。


  张文彬瞬间的犹豫被“大个子斜眼军官”察觉了,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又戳向张文彬的胸脯:“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当心……”


  张文彬意识到,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面对的是武装起来的一伙儿军人,硬顶,显然是鸡蛋碰石头,不行;软磨,看来情况很紧急,他们也不会让。


  思来想去,张文彬很快琢磨出一个办法:把他们带到电厂非要害部位,让他们去破坏,以此来保全电厂。


  迅速冷静下来的张文彬把“大个子斜眼军官”领到水泵房。可是,水泵房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军官没敢进去。


  张文彬又把他领到配电房,说:“这里最重要。”


  在“大个子斜眼军官”的指挥下,一名士兵往里扔了一枚手榴弹,不料,被配电盘后背板崩了回来,将士兵炸伤。“大个子斜眼军官”喊来两个士兵把受伤的士兵抬走后,亲自把几枚手榴弹捆成一束,拉火绳一拽,丢了进去,随即一声轰响。


  急中生智的张文彬乘机溜进电厂的水轮机室,一脚踢开继电器,厂内所有照明顿时全部熄灭,然后,跑回来糊弄“大个子斜眼军官”:“这下电厂算彻底完蛋了,大水一会儿就冲进来了,快跑吧!”


  “匪兵”们闻讯,赶快逃离了现场。


  “大个子斜眼军官”跑到电厂门口收发室,拿起电话刚向吉林报告,就招来了听筒里的一顿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吉林市里的电灯还都亮着!”


  放下电话,“大个子斜眼军官”气冲冲地追问张文彬:“怎么回事?”


  张文彬灵机一动,又编了一套:“发电的地方破坏了,但存电还能用一阵子。”


  说完,把“大个子斜眼军官”领到给吉林市送电的松花变电所,指着一个黑糊糊的变压器:“就是这个黑东西捣的鬼。”


  于是,“大个子斜眼军官”又指挥士兵用步枪把变压器打穿流油。


  吉林市的供电被切断了,电站被“智保”了下来。

 

三、曾军长宁肯受处分



    1948年10月曾泽生任军长率部在长春起义后,所部被成建制地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曾泽生仍任该军长,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73年2月22日因病逝世。




  国民党第60军在长春反蒋起义一个月后,曾泽生将军在党代表刘浩陪同下,赴哈尔滨向中共东北局、东北军区首长汇报第60军起义的经过,并研究起义部队下一步改造工作的有关事宜,其间,写下了8000余字的《反蒋起义的经过前因后果计划行动步骤》一文,其中提到:“我们有一段回忆,深深地知道蒋介石是一个杀人的屠夫,是一个凶恶的刽子手。当我们在永吉撤退的时候,他叫我们破坏小丰满电厂,烧毁火车站,爆炸弹药库。这三件事假如我们做了,十多个县要变成泽国,若干万人要被残酷地毁灭。我们宁受蒋贼处分,并不曾照着做。”


  事实确实如此。


  1948年3月7日清晨,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和参谋长赵家骧到第60军军部向曾泽生等将领传达“剿总”命令,由于太突然,曾泽生竟然连自己的耳朵都不相信了,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撤?”


  郑洞国加重口气又重复了“剿总”的命令:“今晚开始行动,限两天之内取道放牛沟之线到达长春。”


  曾泽生愕然一惊:“这,这太紧张啦!官兵没有一点准备,我们有两个团前天刚刚派往乌拉街、江密峰一带扫荡,副总司令和参谋长能不能宽限一下时间?”


  郑洞国正要驳回曾泽生面有难色的请求,话却被赵家骧接了过去:“不行啊,曾军长!吉林距长春200余里,周围都有共军出没,万一走漏风声,你们就出不去了。还是出其不意马上行动好。”


  “剿总”的撤退命令确实难为了曾泽生军长,第60军驻守的是省会城市(当年吉林省的省会城市是吉林市),不像打野战,说走就能走,几万大军“大搬家”不说,有两个团在乌拉街“移兵就食”执行征集粮食任务,还有一个团在小丰满,都需要收拢,吉林省政府及其党政军警宪人员也要随行撤退。好在曾泽生比较细心,时间虽然仓促,但总算把千头万绪的准备工作安排了下去。


  送走郑洞国等人,曾泽生立即召集各师主官开会,传达了“剿总”的命令,作出了撤退部署:


  一、3月8日凌晨,趁共军不备,全军迅速、隐蔽撤出吉林,退往长春;


  二、各部队、机关必须把可能撤退的人员物资一律撤走,但不能撤走居民,以免增加部队负担,因此,对居民须保守秘密;


  三、鉴于吉长公路业已被共军破坏,汽车不能通行,所有重要武器物资,尽可能用马车和人力运输,对不能运走的重要物资,不能进行爆炸或焚毁,以免暴露部队的行动,重炮连务必把4门105榴弹炮的炮栓拆下,投入江中;


  四、撤退序列分为两个纵队,左纵队为第60军,沿吉长公路线前进,右纵队为吉林省保安旅及地方机关和警察部队,在吉长铁路与公路之间行进,右纵队统一归保安旅旅长何大刚指挥。


  对于如何执行蒋介石的手谕及“剿总”命令破坏小丰满电站的问题,曾泽生军长在会议上未明确指示。


  据原国民党第60军军部参谋处作战一科科长何贤回忆,部署撤退的紧急会议结束后,曾泽生军长安排何贤起草作战命令。何贤拿起笔就犯难了:“剿总”要求破坏电站和火车站,怎么个“破坏”法,军长在会议上没交代呀?


  于是,接通了曾泽生军长的电话:“军座,作战命令中关于破坏电站和火车站,写到什么程度为宜?”


  电话那一头,曾泽生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没给何贤一个明确的“说法”。


  见军长未置可否,何贤着急,顾不得许多礼节,索性明确请示:“那‘破坏小丰满电站’的事情,是写还是不写?”


  这一问,把曾泽生问火了,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以后再说吧!”说完,就把电话重重地撂下了。


  何贤犯糊涂了:先头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全军今夜就要全部撤光,哪还有什么“以后”?


  何贤更为难了。炸毁小丰满电站的事情关系重大,写吧?曾军长没交代,问了也不说;不写吧?“剿总”的命令就在自己的皮包里,不执行,上峰一旦派人来追究,自己恐怕担待不起。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找到一个绝妙的办法:干脆整个作战命令一个字都不写了。


  事后,曾泽生未予追究,也没过问。


  由此一说,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功劳似乎全仰仗曾泽生军长了。


  其实不然,曾泽生周围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舆论环境,正是在这个舆论环境的影响下,曾泽生才醒悟过来,纠正了自己的一念之差。

 

四、陇师长不愿当罪人
 

  曾泽生是一位“以服从为天职的标准型军人”,繁忙杂乱的撤退准备工作和紧迫的时间限制,使他无暇对下达炸毁小丰满电站命令作过多的考虑,自然,曾泽生遵照“剿总”指示,也安排了小丰满电站的命运。


  然而,历史还是为他安排了一次仔细考虑毁厂炸坝严重后果的机会。

   

  就在郑洞国向曾泽生等人传达“剿总”命令的时候,暂编第21师师长陇耀和第182师副师长李佐率暂编第21师和第182师各1个团经1天多的行军,上午刚刚到达乌拉街,下午4点就接到了曾泽生军长派人送来要部队火速撤回吉林的命令。









  于是,陇耀、李佐和团长李树民三人乘车先于部队返回吉林市。


  这三人,因为与地下党有过直接或间接联系,留心过共产党关于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宣传。


  陇耀,几个月前刚刚秘密会见了中共代表刘浩,他虽然没有答应起义,但通过“搭桥”,为自己,也为部队准备了后路。


  李树民,是陇耀的“把兄弟”,那一次陇耀密见刘浩,李树民就在楼下警戒。










  李佐就更不用说了,他与地下党的关系在第60军首屈一指,地下党负责人杨重被曾泽生清洗调离时,专门把自己的卫士留给了李佐,并嘱咐:“需要的话,可以通过他来找我。”


  据李佐回忆,返回吉林市的途中,大家都猜到了要放弃吉林市,李佐由放弃吉林市想到了小丰满电站,便问陇耀:“师座,这次放弃吉林市,不知对小丰满电站怎么处理?建这么一座大电站不容易啊!一年多前‘共军’从吉林市撤退时都没破坏,我们骂人家是‘匪’,自己号称是‘国军’,要是破坏了电站,日后怎么向国人交代?”


  李树民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要是破坏了,就太可惜了!”


  陇耀一边点头一边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完全同意你们的看法,回去问明情况后,再向军座提出我们的意见。”


  车子一到吉林市,陇耀先回师部,李佐直接去军部向军长汇报部队返回情况。李佐汇报完,曾泽生把撤退命令和行动部署扼要地讲了一下,但没提小丰满电站。李佐料定必有隐情,追问了一句:“他们对小丰满电站有何指示?”


  “要炸毁。”曾泽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李佐当即把三人在车上的议论告诉了曾泽生,并提醒军长:“下游有十几个县,毁坝可是要祸国殃民的呀!”


  李佐前脚一走,陇耀又风风火火地从自己的师部跑来了,从曾泽生军长手里接过“剿总”的命令一看,果然要炸毁电站,顿时叫了起来:“小丰满电站是东北最重要的动力基地,修建时牺牲了上万东北同胞的生命,日本人投降时没敢破坏,共产党撤退时完好无损,我们为啥要炸毁?共军警告过,谁破坏电站,谁就是战犯。军座,我们60军千万不能做黄河掘堤那样的千古罪人啊!”


  作为一个师长,陇耀虽然是曾泽生军长的下级,但由于第60军是滇系军阀龙云、卢汉的台柱子,而陇耀又是龙云、卢汉的同乡同族亲戚,所以,曾泽生对陇耀的意见不能不听。


  当然,这里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中国的士人历来最看重的是名分,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流芳百世”,最不愿意看到的下场是“遗臭万年”。受传统思想的影响,陇耀和曾泽生等人都有一定的“民本”意识,炸电站、毁大坝,水火无情,要是让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遭了灾,不要说共产党饶不了你,就是在国民党内,也逃脱不了多数人的唾骂!


  前车之鉴,不是没有。


  抗战初期的“兰封会战”,为阻止土肥原第14师团沿陇海铁路西进,蒋介石下令将郑州北郊花园口黄河大堤掘开,以水代兵,致使豫、皖、苏3省44个县市受灾,受灾面积达2.9万平方公里,受灾人口1250万人,死亡89万人,逃亡391万人。事后如何?国民党当局害怕国内、国际舆论的谴责,千方百计地制造假象,说是日本人炸的,结果欲盖弥彰。而那些执行蒋介石决堤命令的将领,有几个不为自己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不愧悔当初?


  李佐后来听曾军长身边的人说,曾泽生幡然醒悟后,拨通了给胡彦的电话,暗示他:做个炸毁电站的姿态,不能做“黄河决堤”那样的千古罪人。

 

五、曾军长驳斥钦差
 

  然而,不愿做“千古罪人”的曾泽生军长,却受到了“最高统帅”蒋介石的追究!









  据原国民党第60军暂编第21师少将政工主任张第东回忆,第60军到达长春不久,蒋介石就派了一名姓方的将级特使飞抵长春,下机伊始,便乘坐郑洞国兵团部的轿车匆匆忙忙直奔第60军军部而来。


  当军部人事课课长尹秉义将方代表由大门引进军部会议室后,与曾泽生军长寒暄刚完,方代表便迫不及待地兴师问罪:“曾军长,蒋委员长下达给你和60军紧急撤退出吉林的手令,郑司令官当时不是亲自向你下达的吗?”


  “是的,这还用说!”曾泽生早有思想准备,平静地回答。


  方代表继续愤然发问:“既然如此,曾军长为什么在撤退时不执行命令呢?”


  曾泽生一听脸色都变了:“我们不执行命令,60军怎么会到达长春?岂不笑话!”


  方代表自恃钦差,骄横武断地厉声指责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按照委员长的亲笔手令,彻底破坏小丰满发电厂设备和炸毁堤坝,烧毁不能携带的武器、弹药、装备、粮食和辎重?”


  曾泽生“哼”地苦笑了一声,冷冷地回答:“我正是遵照委员长的手令才这样做的。”


  方代表一愣,也回了一丝冷笑:“哼,这就怪了,没有遵照手令办,还能说是执行了命令?”


  曾泽生毫不客气,理直气壮地转入反问:“方代表,我来问你:紧急撤退是不是最关紧要的军事行动?委员长的手令和郑副总司令的指示,不都是要我军,包括地方军警政教人员全部迅速、秘密、安全撤出吉林市,来到长春吗?”


  方代表沉着脸,阴阳怪气地承认:“当然,当然是这样。”


  曾泽生顺势而为,一字一句地道出了无懈可击的解释:“既然如此,要达到迅速而又秘密,就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如果我们破坏不能带走的武器弹药,万一引起爆炸,岂不等于向共军通风报信,泄露我军企图,还能说得上保密吗?所以,我等正是遵照‘行动迅速、保密,不得有任何泄露’的指示执行的。”


  “吉林市有松花江,难道不可以把它丢到大江里吗?”姓方此时的底气已经不像初来乍到时那么足了,但是,为了保住作为钦差大臣的面子,他还想找点茬压住曾泽生。


  曾泽生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唇相讥:“说得那样轻巧!那不是丢一颗针,摔一块石头,那是大炮,是弹药,是成千上万袋给养!要人搬,要车拉,老百姓瞧见了,还不起疑心?你保得了密?”


  “白天不行,夜里总可以嘛!”方某人依然揪着曾泽生不放。


  曾泽生照旧针尖麦芒:“夜里固然不同于白天。但是,武器装备和给养都在市区内,老百姓没入睡时,要顾及保密,老百姓入睡后,又是撤退之时,上峰命令我军当夜行动,限两天到达长春。手令如此严格,时间如此紧迫,我根本无法两头兼顾。把部队安全带出来,不也是遵令而行吗?”


  方代表见曾泽生理由充足,又重提炸毁电站一事,一定要讨个说法:“小丰满电站离吉林市很远,白天、晚上均可着手破坏。曾军长,这又作何解释?”


  曾泽生毫无惧色,泰然自若地发问:“方代表,你去过小丰满电站没有?”


  见方代表默不做声,显然是没去过。曾泽生侃侃对答:“小丰满电站水坝高近百米,厚百数十米,坚固异常,不是窗户纸,一捅就破,也不是土堤埂,一挖就垮。发电机在水下数十米,四周都是钢骨水泥砌筑,更不是瓶瓶罐罐,一踢就碎。要彻底炸毁电站,试问,得多少黄色炸药?几斤、几十斤行吗?既然叫我们炸毁电站,请问,长官部、‘剿总’给过我们几十斤、几百斤烈性炸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靠我军库存的那点地雷行吗?再说,如果真的用几吨炸药去破坏电站,如何不惊动几十里外的吉林市民?又如何不惊动四周的共军?就算你不怕惊动他们,吉林市就在电站下游几十里处的松花江边,这从天而降灭顶之灾的大水,首先吞没的是吉林市,老百姓遭灾不说,部队也撤不出来!如果要追究责任,就应该追究上级和那些不明事理的糊涂虫!”


  曾泽生一番唇枪舌剑,有理有据,驳得气盛而来的“钦差大臣”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半晌,才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反正许多事情我还是不明白,回去呈报委员长再说吧!”


  说完,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回兵团部去了。

 

六、胡团长敷衍官僚
 

  历史是错综复杂的,寻觅半个世纪前保护小丰满电站扑朔迷离的历史功臣,不仅依赖于翻开尘封的案卷,更需要历史见证者们启开关闭已久的记忆闸门。


  当年保护小丰满电站首屈一指的大功臣,不是曾泽生军长,而是驻守小丰满电厂的该军第182师544团团长胡彦。










  “智保”电站35年后,吉林市为纪念解放35周年编辑出版了一本文史资料专辑,其中李佐的一篇《国民党六十军长春起义纪实》,披露了当年电站何以被“智保”的另一处历史剖面:


  1948年3月7日黄昏,陇耀师长和李佐副师长从乌拉街撤回吉林市后,立即向曾泽生进言,力劝曾军长“决不能炸电站。”


  幡然醒悟的曾军长当晚拨通了给胡彦团长的电话,向他暗示:“我们绝不能做黄河掘堤那样的千古罪人。”


  几乎与此同时,胡彦又接到军参谋长徐树民的电话,严令其必须执行“剿总”指示,炸毁电站。


  在解放军长期宣传警告影响下,胡彦考虑再三,最后下了“宁愿冒违抗军令的生命危险,也要把电站保护下来”的决心,并与副团长黄宗尧商定:先在表面上制造准备爆炸电站的气氛,部队撤离后,派团侦察排排长带着几个士兵用集束手榴弹爆炸电站非要害部位,并引爆弹药库,造成破坏电站假象而了此任务。


  李佐的叙述,得到了丰满电厂厂长杨德玉的证实:这次破坏电站的行动,总共爆炸了两三枚手榴弹,打了几发子弹,仅仅把配电盘铁板崩了个洞,炸坏了一个电力表的玻璃罩,打坏一台变压器,除此,整个电站完好无损。


  据胡彦生1952年回忆,日本人修建小丰满电站时,已经做好了炸坝准备,在一些关键部位预设了爆破孔,并按量储备了炸药,只要在这些部位装上炸药,接上雷管,炸大坝毁电站,轻而易举。


  然而,作为一个步兵团团长,胡彦却安排不到一个班的兵力,提着几枚手榴弹,去执行爆破“亚洲第一”水电站的艰巨任务,显然是为了敷衍自己的上司。


  胡彦的顶头上司是曾泽生。似乎,有了曾泽生军长的“暗示”,胡彦冒的风险不会很大。


  其实不然,胡彦的的确确冒了很大的生命危险!


  当年,曾泽生给过胡彦炸毁小丰满电站的明确指示,手令,白纸黑字!


  应该说,曾泽生没让手下的弟兄给自己当替罪羊,还算“仗义”。在旧军队,上司掌管下属的生杀予夺大权,长官为自己找替罪羊,司空见惯,情理之中。曾泽生完全可以依据一纸手令将未炸电站的责任完全推卸给胡彦,并让他无话可说,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在“钦差大臣”面前把全部责任揽给自己。


  因未炸电站受到蒋介石“钦差大臣”追查之事,胡彦并不知道,他只晓得那天中午接到了曾泽生军长手令后,整整一个下午和半个晚上,自己压根没有做炸毁电站的任何准备工作,直到部队撤退前,才与副团长黄忠尧商量了个办法,把团部侦察排排长喊来匆忙交代:“带上几个兵,用手榴弹把电站送电的地方炸坏,切断电源后,用电话直接向军部报告。完成任务后,再追赶部队。”


  这位侦察排长,就是《智保电站》中说的那位“大个子斜眼军官”。


  胡彦没有当曾泽生的替罪羊,但侦察排长却当了胡彦的替罪羊。


  由于未执行“剿总”炸毁电站的命令,军参谋长徐树民曾一度要追究侦察排长的责任,胡彦得知后,敞开了“华容道”,在前往长春的路上私放了侦察排长。


  侦察排长从此杳无音信,因为,不论在国民党看来,还是在共产党看来,他都是“罪人”!


  就这样,违抗军令的胡彦躲过了一场追究责任的血腥之灾。


  蒋介石派员追查未炸小丰满电站责任的风波平息了。


  虽然,曾泽生军长在上承担了责任,侦察排长在下面一走了之,但胡彦并不轻松:国民党不追究了,共产党并没善罢甘休呀!人家共产党的新华社广播电台多次点了我胡彦的大名,并且指名道姓地警告过:不得对电站“加以丝毫破坏”,否则“纵使追至天涯海角”,也“决不宽贷”。


  胡彦保护小丰满电站是有功的,在某种程度上,其功劳远远高于曾泽生等人,按说,他不该怕共产党的“追究”,但对国民党穷途末路已有预感的胡彦,确确实实为自己日后面对人民法庭准备了后路:他把曾泽生的手令悄悄保存下来,起义后,又把手令打进背包,背到东北军政大学,并在反省旧我、揭发一切历史罪恶的“思想还家”运动中,把它交给了共产党。

 

七、寻觅敌工战线上的无名英雄
 

  历史的剖面,有的,裸露在社会的表层,有的,深埋在人的心底。众多不同的历史剖面连接了历史的完整过程。


  胡彦的反常,似乎可以从一件至今尚未揭密的历史事件中,揣摩出他的心态。


  在笔者采写长篇纪实文学《心路沧桑——从国民党60军到共产党50军》的过程中,曾任国民党第544团副团长的李峥先披露了这样一件往事:


  1948年4月,为配合我军即将开始的夏季攻势,李峥先和另外五名原国民党第60军被俘团、校级军官,被选派回长春执行策反国民党第60军任务。行前,东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周桓找他们多次谈话,其间,曾提醒各位:“你们回去以后,讲话不要太直率了。60军在吉林时,我们曾派去一位184师的副营长,做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工作,结果,这位同志说话太不慎重,在小丰满被杀害了。”


  遗憾的是,李峥先未能记住这位副营长的姓名,只是恍惚觉得好像姓丁。李峥先虽然曾任小丰满电站守军第544团副团长,但他在这位无名英雄策反遇难前两个月就因作战被俘了。


  不过,李峥先还是提供了两条寻觅这位无名英雄的线索:他的原部别,是国民党第184师;他的被害处,在国民党第544团驻防的小丰满电站。


  于是,笔者找到了国民党第60军544团驻防小丰满电站时任该团第1营营长的杨锡培。


  不出所望,杨锡培当即告之:这位在小丰满电站被杀害的副营长不姓丁,姓孙,叫孙立民。他和胡彦原在国民党第184师552团共事过。


  然而,当笔者进一步打听孙立民的详情时,杨锡培却以“我当时在营里,这事叶乃成最清楚”,婉言推辞。


  孙立民被杀时,叶乃成任国民党第544团少校团附(团附职务比副团长低),但叶乃成抗美援朝负伤后,转业到西北工作,此后再无音讯。


  剩下的线索,只有孙立民的原部职别了。


  国民党第184师于1946年5月30日在辽宁海城起义,但原属第552团官兵大部分于1946年10月叛变了,留下来的起义官兵也散落各地。


  果然,笔者采访了几十名海城起义官兵,上至师参谋长马逸飞,下至基层连队的普通官兵,都对孙立民一无所知。采访十几位参加改造海城起义部队的老红军、老八路,包括师政治部主任李毅等,也一样。


  就在寻觅工作陷入迷茫之时,转机却出现了。


  原国民党第60军地下党员俞光告之:1947年9月的一天,为配合我军准备攻打吉林市的战役行动,俞光奉地下党组织之命,从小丰满方向出城送情报。解放后他听说,他出城的那天,一位地下党员听说有位军官在小丰满被捕杀,以为俞光出了事,很是紧张了一阵子。这件事情,一位叫者汝委的第544团连长在长春起义后,也告诉过他。


  遗憾的是,有关人员不是去世,就是因病丧失了相应的记忆。


  接下来,是找地下党负责人询问。


  原云南省政府参事室主任刘浩,解放战争期间任东北军区滇军工作委员会副书记,曾多次打入敌军内部开展地下工作。然而,他也没听说此事。


  这时,俞光提醒道:敌军内部的地下工作一般都是单线联系。当时滇军工作委员会有两个,还有一个归属吉林军区管辖,其敌军工作主要由吉南联络处承办。


  果然,在原北海舰队直属队政治部主任曹一民那里,孙立民事件得到了证实。曹一民记得,当年,为保护小丰满电站,他曾奉命率部送过两三名受我军派遣的国民党官兵进入小丰满电站。后来,我第6纵的一位师长告诉他,“这种办法不能再用了,因为我们送进去的人全被他们杀害了”。


  然而,有关孙立民的传说,却被曾在国民党第60军内担任我地下党负责人之一的孙公达所否认。按照孙公达的判断,第184师海城起义后,国民党第60军内部对起义官兵恨之入骨,我军根本不可能派起义官兵回国民党第60军做策反工作。


  这话,不无道理。


  仿佛是天助,就在寻觅工作再次陷入迷茫之时,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笔者竟在梦境的冥思中突然破解了缠绕思绪多日的谜团。


  原来,国民党第184师不止一个。1946年5月第184师海城起义后不久,国民党重新组建了第184师。也就是这第二个184师,于整整1年后,在吉林梅河口战役中被再次歼灭。孙立民就是在这次战役中被我军俘虏的。


  一梦醒来后,笔者立刻给在梅河口战役中被俘的原国民党第184师552团副团长万炳麟老先生写了一封信。信中,仅仅提了胡彦和孙立民的名字,打听二人的下落。

 

八、喋血枪口的义士
 

  很快,接到了万炳麟老先生一封长长的回信,孙立民事件的真相终于揭开了。


  原来,万炳麟与胡彦、孙立民均为国民党中央军校第11期同学。1952年的一天,胡彦突然拜访定居昆明的万炳麟。失去联系多年的老同学相见,彼此非常高兴,对饮之间,免不了打听孙立民等其他老同学的下落。也就是在这一刻,胡彦向老同学讲述了那一直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如烟往事。


  1947年9月,东北民主联军发起秋季攻势,其作战目标之一是在吉林市附近围点打援,并相机夺取吉林市。战役发起之前,为配合攻打吉林的作战行动,并确保小丰满电站安然无恙,吉林军区联络部在仔细研究了有关小丰满电站驻军团长胡彦的全部资料后,决定从解放军官教导团中,选拔一位与胡彦私交深且学习表现好的被俘军官,派遣打入小丰满电站守军,做关于保护电站的工作。


  云南宣威籍的孙立民接受了这项派遣任务。


  孙立民一到小丰满,开始,胡彦为老同学、把兄弟能“逃离虎口”很是高兴了一阵子,立刻安排勤务兵下松花湖打了几条鱼,设酒宴招待大难不死的孙立民。


  岂知,几杯二锅头一下肚,孙立民胆气顿生,不但拿出民主联军关于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宣传资料给胡彦看,还滔滔不绝地向胡彦讲述“参加革命”的好处,并将此行使命向往日的知己至交和盘托出。


  胡彦顾虑隔墙有耳,一再把话岔开,孙立民就是满不在乎。


  面对孙立民的忠告,胡彦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于“公”,大敌当前,本该大义灭亲,将“共匪”派来的说客孙立民绳之以军部,以正视听,但是,用把兄弟的血染红自己的“顶子”,无论如何都不仗义,更何况人家也是为我安排一条后路。于“私”,国共两党争社稷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是非之人于是非之时来是非之地,大哥、老弟情同手足,理应催促孙立民赶快离开这虎狼之地,可是,胡彦又无此胆量,一旦有人告密,私放共产党的“奸细”岂不是死罪?


  思前想后考虑再三,胡彦悄悄地拨通了给曾泽生的电话,将孙立民的情况向军长作了如实汇报,并恳请军长念在老部下的情分上,让孙立民到军部报到,由军部进一步了解情况后,再予以裁夺。


  胡彦之所以越过白肇学师长直接向曾泽生密报,是因为曾泽生抗战时期曾经担任过第184师副师长、师长等职,是胡彦和孙立民共同的老长官,如此一来,既可以向老长官表达我胡彦的忠诚,又可以借机替把兄弟求个情。


  曾泽生也不傻,你胡彦怕人说你“通共”,难道我就不怕啦?我这个军长的目标更大,军部的耳目更多!本来,潘朔端率部在辽宁海城“哗变”“投共”后,人家就对我们滇军不放心,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还了得?再说,我这又不是共产党的客栈,说来就可以来,说走就可以走,孙立民是来煽动军心瓦解士气挑唆叛变的,放走了,你那里人情好做,日后军心如何稳定?我向上峰如何解释?


  当即,曾泽生军长语气异常坚决地明确指示胡彦团长:“将孙立民就地枪决!”


  是夜,胡彦派人将孙立民杀害。


  为保护小丰满电站,孙立民头颅一掷轻,惨死于老长官和结义兄弟的枪口之下,但其苦口婆心的开导、推心置腹的恳谈、设身处地的忠告,却将共产党对胡彦的警告、期望和要求深深地刻在了胡彦的心头上。


  也正是铭记了这血的忠告,胡彦才鼓足勇气,冒着生命危险,阳奉阴违“剿总”和曾泽生军长关于炸毁电站的命令,在小丰满电站布置了敷衍国民党官僚的一出闹剧。

 

九、沉浮大潮的功臣
 

  国民党第60军在长春反蒋起义后,部队开进九台地区接受政治整训,并于1949年1月2日被中央军委授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


  在部队正式整训开始之前,2490名起义官兵(主要是军官)被分批送往东北军政大学学习,编为第11期第5团,下设3个营和1个女生大队。第1营编4个连,第1连为将、校官连,第2、第3、第4连的学员主要是中尉和上尉军官;第2营和第3营的学员是少尉、准尉军官,以及军士和士兵;女生大队200余人都是随军女眷。


    胡彦,被编入第5团的1营1连,即将、校官连。


  中国共产党对起义官兵政治整训的内容是极为丰富的。半个世纪过去了,不饶人的岁月使老人们忘却了许许多多如烟往事,然而,所有亲历者对这场政治整训,尤其是对其中那如泣如诉涕泗滂沱“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军队”的控诉运动,无一不留下铭心镂骨永志不忘的记忆。


  东北军政大学第5团全体起义学员的第一次控诉大会,在学校大礼堂召开。站在主席台前接受批判斗争的,有的是“特务嫌疑分子”,多数是军阀作风严重民愤较大的团以上带兵长官。









  控诉大会开初是台上诉苦的人先哭,哭得呜呜咽咽泣不成声,随即传染了台下的听众,由闷头抹泪,到掩面而泣,待抽抽嗒嗒的哭泣声连成一片时,有人便忍不住失声痛哭。大礼堂2000多人,什么样的哭声都有,甚至还有倒在地上打滚哭的。


  当台上台下的人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会场上喊起了口号:“反对剥削,反对压迫!”“彻底摧毁黑暗的封建军阀统治!”“向万恶的旧社会、旧军队讨还血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坚决跟着共产党革命到底!”


  老人们说,那口号喊得“嗷嗷”的,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口号一喊,泪水就干了,悲与愤的转化在一瞬间完成。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是谁带头,有人冲向主席台,非要亲手痛打受批判斗争的那十来个起义军官。


  “揍他!”“打死他们!”叫声,喊声,随即而起,几近疯狂。


  会场秩序大乱。 参加控诉大会所有的解放军干部都离开了座位,堵在大礼堂的通道上,制止着冲向主席台发疯似的学员。可是他们人太少,每个连只配备一名指导员,一名文化干事,根本堵不住。


  紧急关头,大礼堂主席台前两侧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哗”地一下涌进来一大批解放军,把冲击主席台的人流死死地堵在主席台前。


  所有起义学员的心灵都在这次控诉运动中得到了彻底震撼,在台下就座的胡彦也不例外。


  胡彦出身于贫农家庭,对旧社会贫苦农民所受非人的剥削和压迫,他有着切身的感受,然而,当他在国民党集团里得到了高官厚禄后,却情随事迁,成为维护阶级压迫制度的打手。据起义部队在吉林九台政治整训期间汇集的材料,胡彦在旧军队里军阀作风比较严重,他任团长的那个团,参加政治整训的军官在旧军队里没挨过打的只有一两人,士兵挨打就更不用说了。


  在吉林战场,该团抓住逃兵,当场用铁丝穿进逃兵的锁骨,再把铁丝绑到大树上。这是该团7连士兵黄金明亲眼所见。


  胡彦心路轨迹,在哭声撼岳的控诉运动中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他不仅坦白了自己全部罪恶历史,也交出了曾泽生要他炸毁小丰满电站的手令。为了表示自己彻底革命的人生态度,他甚至将自己的财产全部交给组织:这些东西,都是在压迫人民和士兵的旧军队里得到的,我全不要了,还给人民。


  由于胡彦的思想改造比较好,学习结业时,他被准予毕业,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4军41师,随部队进军云南。


  胡彦离开起义部队到达一个陌生的单位后,他的历史功绩,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因为他的“反动历史”,被顺理成章地忽视了。


  20世纪50年代初,中国人民解放军大裁军,胡彦复员,回乡务农。


  胡彦回到云南凤庆县家乡时,妻子已经离他而去,胡彦拖着6岁的儿子胡念忠靠种菜、砍柴维持收入微薄的生活。


  1956年,胡彦因病去世。

 

十、沧桑中的遗孤
 

  胡彦去世后,云南省民政厅曾有过照顾遗孤的指示,但由于胡彦是“伪军官”,下面没有执行。从此,胡彦的遗孤胡念忠成了无依无靠食宿街头的孤儿。两年后,胡念忠差点被人以“企图外逃”的罪名送去劳动教养,经调查发现罪名失实,才作为孤儿养了起来。



    1961年,胡念忠年满17岁,可以自食其力了,于是,回家乡卖工度日。21岁那年,胡念忠被耿马县财办招收为基建工人。可是,好运不长,在随后的“四清”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胡念忠因家庭出身被打成“反革命”,投入监狱,后因无现行罪证,被遣返回农村老家强制劳动。


  胡念忠不服,层层上诉,一直告到国务院。1968年8月8日,在国务院的干预下,行使司法权的云南省临沧专区革命委员会保卫组为胡念忠正式下达了“平反证明书”,宣布:


  胡念忠同志经我们多方查证核实,其在1966年4月被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迫害,打成“反革命”,按毛主席“有反必肃,有错必纠”的教导,现给予平反,烧毁全部黑材料,补发工资,恢复政治名誉,特给予平反证明书。










  不久,胡念忠被解放军“支左”干部安排在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汽车运输公司当驾驶员。


  文化大革命一结束,胡念忠就开始为父亲的政治声誉奔走:父亲是起义人员,又是保护小丰满电站的功臣,不是“历史反革命”!


  1982年2月,中共凤庆县委统战部正式发文,为胡彦明确了起义人员的政治身份,恢复了政治声誉。


    1984年10月,中共凤庆县委统战部再次发文,肯定了“胡彦拒绝执行炸毁小丰满电站的命令,为保护当地人民的财产有过功”,并决定“经济上给予家属一次性补助费两百元”。


  20世纪90年代,电视台播放长春起义历史题材的电视连续剧《长夜春晓》,胡念忠看了以后,给按副兵团级待遇离休的原成都军区后勤部副部长李佐写了一封信,问道:“保护小丰满电站是我父亲,电视连续剧怎么说成是545团团长朱光云了?”


  当年胡彦的顶头上司李佐,回信“擅自”替编剧、导演作了解释:“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有时可能以一个人为原型,有时可能以几个人为原型,或者把几个人的事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人家有创作自由。不管怎么说,肯定了这段历史,也就肯定了你父亲。”


  这位功臣遗孤没再说啥,把政府发的“一次性补助金”200元全部给李佐寄去,“请李伯伯帮助录制一套,以作纪念。”不久,又把中共凤庆县委统战部为胡彦恢复政治声誉的文件全文刻在了父亲的坟碑上,并上了红漆。


    1991年清明节,胡念忠为父亲重修了坟墓,并把中共凤庆县委统战部为父亲恢复名誉的文件全文刻上坟碑,并上了红漆。






  胡彦的命运不算最惨。当年保护小丰满电站时的副团长黄忠尧,由东北军政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第四野战军某军工作,1951年复员回云南省建水县老家,正赶上家乡开展土地改革运动和镇压反革命运动,两个月后,出身于地主家庭的黄忠尧于运动中被当地政府镇压。黄忠尧死后,家属子女尽受株连。


  1981年,中共建水县委为黄忠尧平反昭雪,补发了400元人民币的抚恤金。


  几百元人民币,抚恤也好,生活困难补助也好,对于在贫困线下挣扎了30多年的功臣遗属、遗孤来说,无疑杯水车薪,邓应斌等几位起义人员看了“心寒”,由此,才萌发了“联名请愿”的念头。









  请愿被李佐劝止了。当时是低薪制,1979年作战牺牲的解放军指战员,最初战士的抚恤金只有500元,连排干部的抚恤金也仅仅多50元。


  为了安慰、鼓励胡彦的遗孤,曾活埋过八路并坐过十几年共产党大牢(已纠正错判),一辈子铁骨铮铮的邓应斌,在一封私人信件上,写下了一段很值得历史学家、文学家们回味的话:


  过去的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向前看,冤死的人不单独你爸爸,连那些开国元勋、老元帅、老前辈,包括他们的子女,冤死的何止万千?如刘少奇、彭德怀、贺龙等等。你还活着嘛!为社会主义四化建设,不要气馁,鼓足干劲,力争做先进模范!










  胡彦、黄忠尧还算“幸运”,因为有人替他们说话。


  孙立民呢?据说,至今连烈士都不是!


  “大个子斜眼军官”呢?恐怕连下落都找不到!


  中国人喜欢《渴望》: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过去,未来,共斟酌!


  历史的复杂性是天然的,以想当然作标签式的主观臆断,只能使人茫然、颓然。


  要释然对历史的误读,有必要展示已然历史的历史必然。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7 08: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inan90 于 2011-12-17 08:51 编辑

另一个版本:

【原创】纪念我的祖父
哥城


这礼拜一答辩结束,顺利拿到学位,七年苦熬,在这混俩学位,天知道值不值。谢谢大家的祝福,今天闲下来,聊聊当年祖父的旧事,隔海厮杀,仇深似海,其实,都是中国人,真的都是中国人,话放在这,现在苦大仇深,恨不得活劈了对方,真给把刀,就下不去手了,一如,我的祖父当年。。。

他的故事,很多,要写简历的话,读过辅仁大学历史系,黄埔军校,缅甸美国人开的参谋人员训练班,实际是培训特工的,还读过陆军大学。多言不赘,以下是铁岭文史资料他写的文章,纪念一件尘封旧事,我家不在铁岭,他31年918离家以后,到97年去世,重未回过老家,当年在东北带兵,一直念念不忘,要回老家,两件事,给我的太爷太奶上坟,还有就是要亲手杀了自己当汉奸的大姐,大姐夫。外人想起来,不可思议,我们自己家人,深信不疑,倒不是对汉奸多恨,就是相信他能干出来,这是个狠茬的!

以下是他写的原文,后面有网址,80年代初写的,人终于放出来了,口气缓和了些,在战犯监狱里面,未留片纸,死不开口。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人家同级的落实政策,都是局长处长,他放出来,在建筑公司当工人,死硬到底,现在查阅当年的政协委员名单,还可以看见他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建工人,呵呵。不过他也不会真的去搬砖,因为他是按照退休手续办进去的。。。

一 劳动人民的血汗 东北工业的大动脉

日寇投降后,我在国民党国防部资料室已经看到有关东北丰满电站是远东最大的水利工程的材料。1947年我调往吉林市任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兼六十军副参谋长。一切安排就绪后,即专程前往小丰满调查。在荒草间看到"慰灵塔"上有日文碑文,三读过后,感到电站的建成,充满中国劳动人民的血和泪。日伪不择手段抓来数万名劳工和"勤劳奉仕"者,在日籍技术人员指导下,助以满、鲜走狗(还有人不信他们恨伪军的么?)的皮鞭,成年累月,夜以继日,从事繁重无偿的劳动。先后死亡多达七千三百余人。百余公里水域,东北起于蛟河县的白石山,东南至桦甸县的横道河子,西北抵永吉县小丰满,无偿淹没农舍、民田,无法计算。直接间接受害的百姓实难估计。仅用三四年时间丰满电站全部告竣。二百余公尺落差,日发电量高达百万瓦。可见在施工过程中,不分昼夜、不管天气、分秒必争。劳动强度之大,远远超过人体力的极限。加上监工的鞭挞、非人的食宿待遇,劳动者不累死也冻死或病死。白骨垒垒,遗尸沉入湖的僻静处。"丰满"啊,这里汇集着东北三千万父老的血汗,凝结着数十万户的辛酸。

丰满是"日进斗金"。电流分三路输出,远送抚顺、沈阳、鞍山、旅大等约一千五六百公里。西线输送长春、四平约三百余公里。北线至哈尔滨约四百余公里,输电线全长达三千公里。丰满水电象血液似的流遍东北工矿,使它日夜运转,也照亮了千家万户。电站六套机组全系德国和瑞士进口,可见日本经济建设都着眼百年大计和经济效益。留用了一些日本技术人员,目的是将电站管好,并使它安全运转。可惜苏联竟以战利品借口,强行拆走了三套机组(他对苏联占我疆域,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给台湾同僚旧信中,有‘北疆愧说外阈安’之语,阈我不确定写得对不对,你说他都一个某建工人了,想安也安不了啊,)我薄有知识,出身农家,东北是我出生故土,"九•一八"后,十五年流亡的生活,造成我的国恨家仇,从而投得个人"马革裹尸",换取东北故土的光复。日寇投降我重返家园,一草一木,我都爱如至宝,怎能容彼横加践踏或再度掠夺(地震偷帐篷的听着!)。这就是我1948年3月8日违谕不炸丰满的思想基础。



记得解放后,我在战犯监狱服刑时,曾看到一篇社论(大概是1958年吧?也记不清是大公报还是文汇报)大意说:丰满电站未被国民党破坏,是幸亏一位民主人士临时恳请,才使它今天为人民建设提供巨大能源。我看后不尽哂然:这是从何说起呢?只有民主人士才爱国?才懂得丰满对祖国的巨大作用?试想有什么局外人,在大军紧急秘密撤退之际,能从容建议丰满问题?有什么大胆的民主人士能对抗"委座手谕"?干扰军事措施?显然是违背事实。当时我落后的以"阶下囚"自居(八十年代刚放出来的官话,不过在里面是比较落后,他跟沈醉将军形同莫逆,我父亲当年由四川入东北,还是沈醉将军从中缓颊,可是,后来境遇,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败军之将又何足以言勇。看后我只付诸一笑(1958年,监狱里,不说,说了,有重大立功表现,放人,重用,唉,不过要真说了,我爸我妈遇不上,我还不知道是男的女的呢)。

为建设丰满电站而死难的同胞们,你们未想到一个国民党军官,能认真体现了你们伟大的献身精神,我曾用头颅做保,拯救它,我只求上无愧于祖国,下无愧于同胞,在后来我写这篇史实时,让我以至诚恭挽英魂吧!

山青水秀,大堰截银龙,飞流变巨能,造福子孙与日月同休。

血染碧波,北风泣白骨,英魂七千余,长眠湖底永做呵护神。

二 悠悠赤子心 血泪故乡情

1931年正是高粱红、大豆香,连续三年丰收的大好季节。东北易帜不久,农民负担较轻,少帅张学良移辕北平,陆空两军主力也军次关内,偌大的沈阳市,听说只有王以哲率领的模范旅。我们的少帅忘记了父仇未报,日寇得寸进尺,苏俄虎视耽耽,正伺机而动,稍有政治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时值"山雨欲来风满楼,险象环生"之秋(说起张汉卿,他就三个字,不争气,他跟张的弟弟张学思将军是同期同学)

1931年9月18日之夜,日寇进占沈阳,炮轰北大营,王旅长奉命撤守。继而整个东北沦陷。我当年只有十九岁,还是一个未读完高中的青年。翌日伙同学友,不甘心当亡国奴,来到关内。古老的北平,数代帝都,名胜古迹遍布城郊。除少数有亲友照顾的同学外,绝大多数举目无亲,都关心未来前途和今后食宿。在猖狂逃生时,我身边仅有六十元银币,食宿尚堪维持,也只够一学期使用(辅仁大学的学生)。首先同学们向万福麟请愿。在万公馆等了一天,被人民豢养得脑满肠肥的将军,只答应每人补助五角钱。同学们愤怒已极,一齐喊:"我们不要,给你姨太太买胭脂吧!"(那时起就比较猛,东北小伙子阿)大约两个月后,大多数衣食无着,又向不抵抗将军(汉卿莫恼)请愿。我们哭喊着:"还我家乡!打倒日寇,收复东北"等口号。静坐一天一夜(忍哉汉卿!),最后"少帅"(少帅当时是骂人话,还有他告诉我少帅当时满面烟荣,不是香烟,是大烟阿)出来了。他还算良心发现,答应给我们办食堂。从此结束我每天只吃三斤烤红薯,仅够度命的悲惨生活。不久又传来只知守法种田的老父,因家里骡马被劫,忧念去世,母亲相继病故。日寇强盗啊,弄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断自问,靠他"少帅"能够收复东北吗?我真不懂国破家亡,父仇未报,这种教训还不深刻吗?应是卧薪偿胆之时,励精图治之秋,于是我决心奋起,走直接抗日救亡的道路,虽捐躯报国,亦死而无憾。幸赖乡贤齐世英先生(后任台湾立委)(北宸小姐和他老先生认识么,呵呵) 以国民党东北办事处主任身份,经多方奔走联系,将我们改送黄埔军校十期一总队(台湾后来几位上将,多是十期,还多是东北人,如王多年将军等)。我才有机会走上为救亡而奋斗的道路。在校三年中,无论任何节假日,东北同学多半是郁郁寡欢,特别是每逢除夕,会餐过后,蒙上被悄悄流泪,三千万父老苦难何时是了,可爱的故乡何日得复?1936年秋,我到西安待命,特别怕听每月假日,车队载着乡音十足的东北小学生游行时,唱的流亡三部曲,一听到后,就使我肝胆欲裂!

记得那是八月下旬,去华清池闲逛,那天时间较晚,望着残月,迎着西风,独倚层楼,凝视着北方,想起李后主"相见欢"一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怅望钩月,伫立凉秋,反复念着李词,幸酸热泪,浇向心头,只有国破家亡的流亡者,才能深深体会"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从此后在八年抗战期间,每逢花前月下,我常哼着"从军伍少小离家乡,念双亲重返空凄凉,家成灰亲墓生春草,望天涯无家可归。" 我满腔悲愤,忘记在那站了多久,远村鸡鸣,才怏怏归去(爷爷,您这是救亡图存,我这现在背井离乡的遭这罪您说为什么啊)

好不容易盼到"七•七"政府宣布全面抗战,当年的流亡者,个个欢腾雀跃,该是打到底的大好时机,不收复失地,誓不罢休。"八•一三"后期,我有幸参加松沪爱国女学和天通庵日本海军司令部攻围(那一战,惊天动地,中国战士,奋勇厮杀,以十当一,没办法,武器太差,他们用步枪进攻钢筋水泥浇筑的日军海军司令部,黄埔十期,多少英魂,一战捐躯,在机枪火网里,民族之骄子,经数年之训练,为了国家的尊严,做自杀攻击,他说:日本海军司令部,设于中国之领土,乃中国人最大之耻辱。他给我看寄来的十期同学录,告诉我,这个战死在上海,那个战死在大场,那个战死在江湾,没有人后退,每看到日本军舰上的战旗,就怒火中烧,恨不能肋生双翅,斩将夺旗,他还报名敢死队,要划小艇炸了它,近视眼,没被接受,接受了的,没有一个回来的,一艘小驱逐舰,我们就没办法,在中国领土耀武扬威,宣泄炮弹,唉。。。)当时我是一名少尉排长,不久负伤。1941年又参加湖北洋新抗日战斗,不巧再度负伤(爷爷,您总跟人拼命,能巧么)。1946年陆军大学毕业(陆大20期,郝柏村将军的同学),初任前国防部监察局科长,主管陆海空三军调查研究,建议业务,我有机会对军国大事提建议机会。




1947年初夏,我调充驻吉林市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情报机构,负责国防部在东北自己人和GCD的情报系统,权力蛮大的,他的话,GMD的二,GCD的五)兼六十军副参谋长(当时他的资历太浅,60军刚有一个师临阵反水,国防部特派他为副参谋长,参谋长不设,由他全权处理军中事务)。从南京北飞故都,转飞沈阳再飞吉林。由机窗了望,山海关掠过眼底,十五年来雄关无恙,恐怕又增添如许弹痕吧!关内外咽喉--锦州,仍然那样古老而陈旧,熟悉的沈阳,已面貌一新,有名的关东大平原,那莽莽白山,涛涛黑水,顿收眼底,这是我流亡后第一次回到故乡--东北,我出生的地方,今天我又投入您的怀抱,但我向谁倾诉我流亡关内的辛酸遭遇呢?(家乡草木之情,历久弥新,家乡父老之情,历久弥浓,深蓝们,中华民国包括大陆,真要反攻么,生灵涂炭,历尽劫火,下得了手么!?)当年我立誓消灭日寇,今天初步达到目的。今后如果我在东北工作,一定要为故乡尽量多做些好事,憧憬的看到我出生地铁岭县城和中学时期常去的龙首山影,兴奋得流出热泪,但又夹杂着惆怅。万恶的日寇惨败了,但由于当权者不珍惜得来不易的抗战胜利果实,枉顾人民血泪,发动内战(这时候骂GMD还舍不得骂,当权者,不过内战他真是不愿打),兄弟阋墙,弄得烽烟遍地,腥风蔽空,使我们无法索还东京战后会议议决的五百亿美元的战争赔款,在会上合理主张与要求被搁置,祖国变成美国人口头上的"盟友",实质上的"监护区"(台湾的听着!)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青年军人,当时我的心情是惶惑的痛苦的。

三 委座手谕和项上人头

国民党时代,发自蒋介石的"委座手谕",如同"圣旨"一般,一样神圣不可轻渎,在战时"军令如山",它有其不可违抗的严肃性与重要性。接到"手谕"而不照办者,只有以项上人头作抵。



例如1944年夏,日寇进犯湘黔直插榕江,河池守军败溃,"委座手谕"陈物农(名字印刷错了,该是陈牧农)军长死守独山,独山危急前夕,"委座"轻车简从,由贵阳急驶独山方向,不巧遇陈军长于都匀墓冲间公路上,蒋令阵军长停车,下车后,第一句话就问"谁命令你回来的,独山守几天?"陈语塞,蒋拔手枪,亲毙陈于路侧,乃返车回贵阳重新布置(这段公案马甲兄有提及,写的是史料文章,这里的应该是事情的真相,蒋杀陈时,家祖父随侍在侧,亲眼目睹,当日日记,记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句)。其它如兵役署中将署长程泽润,违谕被杀等举不胜举。

"委座"炸毁丰满"手谕"用专机送达,可见其必彻底炸毁丰满,然后撤守的决心。1948年我奉命到南京时,二厅副处长陈思永曾告诉我说:蒋不是不知道丰满电站对国家今天和未来的重要性,它是东北工业动力,国防柱石之一。要炸毁丰满的决策,是蒋亲自主持每周礼拜三作战汇报时下的决心。这一例会只有二、三厅有关情报与作战主管科处长以上人员参加。曾二次研究撤守时彻底炸毁丰满,可能在五小时内将哈尔滨地区全部淹没。当时对在哈中共四野党政军主要干部、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均已详列专网(先祖父的手笔),发有关单位备用,并侦察四野十二个纵队大部在哈尔滨东部临江一带。诚能出其不意,在鼾睡中全数淹毙,诚属事半功倍。这不仅解决了东北问题,且可腾出手来,挥师进援关内战场。至于会连带淹死的沿江约二百万人畜,也不是未考虑,最后也决定不管这些。丰满主坝水下廊道可容三人并行,每隔三、五公尺均预设安置炸药方孔,位置、地点、疏密已事先精确计算。必要时安放了TNT以导线串联,可一捺炸翻,我曾亲自视查过。

后因一连串失利,陕北刘戡阵亡,苏北鲁南损兵折将,前后80个师化为乌有。中共晋冀鲁豫野战军挺进中条山,将战争引向蒋管区,经济崩溃。估计东北必不能守,委座(80年代阿,充满敬爱的称呼,台湾的,你在80年代,提起毛,写一句毛主席如何?)瞻顾前途,权衡全局,与其委弃于中共,助长"敌人"实力,不如忍痛炸毁,目前是一举数得……

四 小幕僚苦心 拯救丰满

1947年11月中旬,中共东北民主联军(四野)猛扑吉林市,合围后时值积雪没胫的严冬,反复猛攻吉林市及西南角长白师范学院,前后鏖战二十一天,中共感到攻克吉林市希望不大,又不能再旷时日久,在12月7日傍晚全线撤退




吉 林市被围攻几天后,丰满电站员工断炊,屡电求救,我当时以260组组长身份,极力恳请曾军长设法支援,使丰满员工能暂度难关。曾泽生军长体恤时艰,同丰满 员工共安危,令丰满守军(一八二师一个团)拨该处军粮二十万斤济急,否则丰满员工怎能在滴水成冰的严冬挨过十几天呢?军粮转借后,他们不但有饭吃,还可以 换些生活必需品。因当时国统区粮食既缺且贵,此事本来与我的业务无关,在1948年一、二月份,军长曾两次交待我向吉林市粮食局胡局长要粮,后因无粮可 还,也只好作罢。但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批军粮为何转发的。我所以多次恳请军长拨粮济急,纯出于爱国爱乡之赤诚。吉林解围后,每天两架次空运弹药来吉林,准备 固守,并伺机再动。

1948年3月8日8时许,突然一架小型军机在黄旗屯机场着陆,下来的是东北保安司令部副长官郑洞国将军和参谋长赵家骧,无任何随行人员。经同军 长驱车军部,我从机场赶回,副长官连午饭都没吃,约十时许又匆匆去机场,我只看到许副官捧着曾老先生常看的胡文忠公文集赠给副长官,专机立即升空西飞。军 长无任何表情,只告诉我今天无运输机来,我预感到必有重大行动,但不知内容究竟如何?全军在镇静中,气氛非常严肃。二十二时许,军部召集部队团长以上人员 及军直属单位主官开会,军长宣布奉"委员长手谕"军克日转守长春,层级已电饬新七军在放牛沟接应,限三十六小时内全部到长春东郊二道河子集结。接着宣布行 军序列。军分两纵队转进。暂五十二师为右纵队,沿吉长铁路西进。左纵队沿吉长公路前进,以一八二师为先头,军直属部队新2l师继续跟进。以长白师范学院为 先头,部队整顿后二十三点准时出发。分发行进中联络信号表。军长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致说"没有"。军长嘱回去速作准备。全部人员退出后,只命我稍 候。军长用严肃口吻说:根据"委座手谕"令工兵营长戴明用所有TNT约五六百公斤彻底炸毁丰满大坝和一切设施,再炸毁军弹药库和一切军用物资,限二十四时 前完成上述任务,然后随左纵队跟进。

命令像炸雷似的在我脑际回荡着,我想时间紧迫,最多二十分钟就要决定丰满命运。怎么办呢?炸?这关系到祖国未来和沿江数百万人畜惨遭灭顶的灾难, 试想约二百公尺的落差,湖水总面积百余平方公里,储水量107亿立方米,一旦炸毁,洪水挟巨大冰块,一泻千里,吉林市顷刻陆沉,一切建筑将被冰块一扫而 光。丰满下游沿江一带以及哈尔滨也必定大部地区被淹没。饱受十四年劫难的,好容易盼到天亮,转眼间梦里家破人亡,葬身鱼腹,即或能幸免于难,又何以为生 呢? 我怎忍心这样干呢?洪水无情人有情啊(连汉奸姐姐都舍得杀,父老同胞舍不得杀)。

这时抗日战争时期河南花园决口的惨象浮现脑际。我曾因公两次飞越黄泛区上空,机窗了望,开封东南一带十余县境内,真是数百里泥流。杞县、通许、太 康……等县像大海里的孤岛,少数高地星星点点,浮现在一片汪洋里。据说是五十一军周福成执行了这一决策,幻想重演水淹七军。可怜结果只淹了板垣师团三千余 人,另一个骑兵旅团在两小时前先得情报全部遁去。我们同胞却淹死将近两百多万,幸存者也无以为生。我虽是军人,尚明大义,怎能重蹈复辙呢?即使是目前无人 奈我,但也难进青史,骂名和自我内疚!

不炸吧,我官卑职小,"违喻不遵"后果堪虑,况且目前如何方能说服曾军长首肯,也是一道难关。要说为沿江人畜和祖国未来,此时此地显然是次要理由。尤有进者,我奔波十余载能有今日,得来不易,恐将付诸东流(诛心之语!)。但我流亡最终目的是为国为家乡。可是军事上的成败又决定我们政治命运和"党国"前途。在"手谕必遵 ""军令如山"的守则中,又怎能说服别人和得到最高司令部追认呢?衡量轻重还是不能炸。从军事观点举出驳不倒理由,才能公私两全。我木立那大约五六分钟。

军长急切地问:"你有什么意见?"我才醒悟过来,这是军令如山,事关重大的紧急关头,炸与不炸,取决于顷刻之间,军令在即,岂容迟疑,我急中生智,想出一条急救丰满和沿江百姓的说词。

我说:"有几点请钧座考虑。"

军长说:"你快说!"

我说:"我们是否还要回来?"

军长说:"当然要回来,不但要回来,还要收复所有地区!"

我说:"既然要回来,丰满是目前远东最大的水利工程,只有它才能使东北工农业继续发展,为我们提供所需的大部有生力量,如果遵谕炸毁,在目前情况 下,恐怕我们无力也无暇修复;就算是修复,必需清理地基,比新建还费力多倍,最重要的是我们如果没有巨大的电力,使东北工矿重新运转,给我们以后作战物资 供应带来非常不利影响(此非军人天职,军长心说,关我屁事!)。

军长未作任何表示。我接着说:"第二点,堰坝落差很大,湖水听说一百零七亿立方米,炸毁后,吉林、长春、哈尔滨顿成泽国。我们如果不改变行军路 线,因为水流速比人走得快,而且水头很高,我军有被淹没的危险。即或不被淹,恐怕也无法继续前进,可能被洪水围困在土门岭一带山地。假使改由沿丰满上游, 经口前、双阳、公主岭之线,则不受洪水影响。如果既不改变路线,又遵谕炸丰满,更希望全军安全撤退,恐难两全。

军长说:"在这种情况下,怎能改变路线呢?"

我补充说:"要么改期撤退,做好改变路线准备,但通过"敌区"路线较长,两年来公路交通情况不明,恐怕重武器和辎重均不一定能保证安全撤出。"这些确属于实际情况,但我内心真正打算是为了保全丰满电站,实在不希望采取这一方案。

军长说:"你想怎么办?"

我说:"依目前情况只好不炸。"

军长有点激动,右手挥动一下"手谕":"这是委座手谕,况且在战争时期,军令怎能擅自改变呢?你能负责吗?"

我又慌恐的说:"我官卑职小,怎能负起这样重大责任,当然还要钧座负责。"

军长又说:"如果南京追究又怎么办?"

我意识到此事可大可小,大则我要撤职、坐牢、甚至杀头。小则为军长一力承担,申明现况,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什么大问题,最多通报批评而矣。

我接着说:"钧座命令我执行,炸与不炸我都有责任,因为军直属部队归我区处,但钧座受滇中父老瞩望,率兄弟转战滇缅,中国远征军国际有名。八年抗战,战功甚伟,如果为国战死是军人天职。如因措置失当,致使全军淹死,不独是无谓牺牲,抑且遗笑百年(曾泽生敢担此骂名否,敢担此笑柄否,全军淹死了)。

军长似作深思,但未作可否。

我又说:"为今之计,只好违谕不炸,一旦南京追究,可派我去国防部当面据实向主管厅、局陈明理由,他们相机转呈"委座",我想"委座"决不会宁可损失六十军,也要彻底炸毁丰满,那又何必命令我们撤退呢?"

军长深知我在国防部人事较熟,各厅、局主管人员多系陆大前后期同学,因而似有允意。

军长又说:"不炸怎么办?"我说:"命令工兵营长拆卸主要机器、主要部件,设法带走,如过重无法携带,可设法隐藏,并立即全线停电。"

曾军长最后说:"就这样办吧。"

军长喻允,当时我喜出望外,真是苍生有幸,国家有幸啊!

我转饬工兵营长戴明,就近执行,并准时随左纵队跟进。拆主要电机、主要部件,如不能带走,则设法隐藏,并立即全线停电。我明知戴营长不会执行拆件 命令。因为士兵不会拆。工人必不肯拆,军官一听撤退,恨不早走。如说拆件等于自欺欺人,但为了拯救丰满,还能想出什么良策呢?被中共接收后一定视为珍宝。 回忆当时,我决非对中共有什么好感,更不是事前有什么联系,纯出于爱国爱乡之愚诚。证诸今日,确属"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唉,这时候还说这种话,您不说我家起码能分套房子阿!)

当全军在长白师范学院整队待发之际,全城一片漆黑,工兵营已全部撤离丰满。这时我心情稍觉平静,我算为故乡做点好事,为祖国保留一点元气。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军长不会反悔,再次派人去炸毁任何设施。等追究时再说吧,就这样终于保住了丰满电站。

后来他回南京,蒋亲自审问,蒋气得发抖阿,不过还是把他放了,连个处分都没有,有军而无军法,焉得不败,不过,老蒋此等处置,养士如弟兄,爱兵如赤子,你 又怎能怪我的祖父,间关百战,牢底坐穿,政协开会,有人骂老蒋表功,被他暴打?看集结号,小梁子跟谷子地,拼命,就是这个意思。。。。

中国人,可以跟邻居为了一块楼道的墙角放谁家的东西天天打架,可是,真到民族危机存亡之秋,其热血至诚,外族如何能懂,美日渐渐紧逼,逼到退无可退的一 天,或许就是兄弟同心的一天,现在让大家放下一切,为民族大义牺牲自己的利益,这是书生之见,纵横捭阖,权谋机诈,还要会会,等真到兄弟有难的那天,难兄 难弟,血浓于水,用不到外人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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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7 02: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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