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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十年砍柴:谢振定的无可奈何成就了曾国藩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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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31 07:2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年砍柴:谢振定的无可奈何成就了曾国藩的功业 

 2016-07-30 十年砍柴 大家


文 | 十年砍柴


因十九世纪中叶太平天国崛起,湖南湘乡县(辖今湘乡、双峰、娄底市城区及涟源大部)成为扑灭起义、挽清室于即倒的湘军发源地。湘乡子弟从军者众,从咸丰至光绪,兵锋遍布十八省,因此湘乡一县,在清末高官如云,将星璀璨。为今人熟悉的,曾国藩曾国荃兄弟自不必说,罗泽南、李续宾、李续宜、王錱、蒋益澧、杨昌濬等名字,对许多人来说亦不陌生。

湘乡因为咸丰朝以后的辉煌,容易给人造成某种误解,似乎此前该县无达官,无名宦,事实上并非如此。只是在以官爵高低论成败的中国,此前一些杰出之士,被人遗忘罢了。谢振定(其故乡今属涟源市金石镇)便是其中一位。


近日,涟源市湘剧团的历史剧《烧车御史》晋京演出,谢振定的名字进入了公众视野。谢振定的名字和事迹没有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我认为最应该感谢的是吴敏树。吴敏树,号南屏,岳阳人,曾国藩早年时就结识的文友,在曾的日记和家属中,吴南屏的名字出现过多次。此人是古文高手,在当时湖南曾、吴并称。吴南屏一生仕途不得意,颇有豪侠不羁之气。他的《书谢御史》生动地记述了谢振定在乾隆六十年火烧当朝第一权臣和珅的豪华车轿的事,《烧车御史》的故事梗概应当本于此文:

谢御史者,吾楚湘乡谢芗泉先生也。当乾隆末,宰相和珅用事,权焰张。有宠奴常乘珅车以出,人避之,莫敢诘。先生为御史,巡城遇之,怒,遽命卒曵下奴,笞之。奴曰:“敢笞我!我乘我主车,汝敢笞我!”先生益大怒,痛笞奴,遂焚烧其车。曰:“此车岂复堪宰相坐耶!”九衢中,人聚观,欢呼曰:“此真好御史矣!”和珅恨之。假他事削其籍以归。

一位铁骨铮铮的御史形象跃然纸上,今人读了很解气,我想当时围观烧车的北京市东城区人民群众也很解气。但仅仅是解气而已。

这位坐着首长专车横行街衢的“宠奴”当然是很霸道的,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一些大官的跟随,其威风何止“七品”?也有史料记载这位“宠奴”是和珅一位小妾的哥哥,或许两个身份重叠,妹妹让老爷收了做小老婆,哥哥跟着老爷当奴才,这是很符合中国特色的“人事安排”。

清代的科道官(即分管监察的给事中和御史)的影响力和地位远低于明代,谢振定这样不给宰相面子的行为,在明代的给事中、御史中,并不少见。但在清代,一个五品御史,敢这样做,确实需要勇气,这也从一个侧面可看出湘中那个地方所出人物的刚烈霸蛮之性格。

谢振定为当众打狗欺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是文中所说的“假他事削其籍以归”。好在当时乾隆帝春秋已高,就在这一年他把皇位传给儿子嘉庆帝,自己当了几年太上皇后宾天。满朝文武已经看出了即将新桃换旧符的趋势,和珅本人也不如以前那样跋扈,所以谢振定仅仅是免官。乾隆一死,和珅的靠山没有了,便是人们熟知的“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谢振定烧和珅豪车的事当然会被士林津津乐道,而且让嘉庆、道光两任皇帝印象深刻。


位于涟源市金石镇的谢振定故居“乐恺堂”(作者供图)


谢家的科第之盛,至今在老湘乡都无人超越,包括曾国藩家族。谢家有“父子两翰林,祖孙三进士”的盛况,这在文风鼎盛的江浙,也许不是太稀罕,但在相对闭塞的湘中,那可是很难再现的奇迹。谢振定在乾隆四十五年中进士后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他的儿子谢兴峣于嘉庆二十四年中进士,亦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书谢御史》一文还记载了这么一段佳话:

及道光癸巳之岁,河南裕州知州谢兴峣,以卓异荐入都。裕州,御史之子,由翰林改官也。引见时,唱陈名贯毕,皇上问曰:“汝湖南人,作京语何也?”兴峣对言:“臣父谢振定,历官翰林御史,臣生长京师。”上悟曰:“尔乃烧和珅车谢御史之子耶?”因褒奖兴峣家世,勉以职事。明日,上语阁臣:“朕少时闻谢御史烧车事,心壮之。昨见其子来,甚喜。”未几,命擢兴峣叙州府知府。

道光帝一看简历,此人是湖南人,可一问话,一口京腔,于是心生诧异——可见湖南人说不好普通话,是皇帝也很了解的常识。当道光帝知道眼前这位知州是烧车御史谢振定的儿子,“甚喜”是真实心态的流露——你老子替我老子出了口鸟气!道光帝的父亲嘉庆帝素不喜欢和珅,所以等乾隆一咽气,就马上高举反腐的大旗,打死了这只大老虎。

谢振定父子是曾国藩的乡前辈,可以想见,曾国藩少年时在家苦读时,谢氏父子的事迹不知听老人说过多少遍。无疑,谢振定父子也是曾国藩早年的偶像和人生榜样。

道光二十五年,谢振定的孙子、谢兴峣的侄子谢邦鉴进京参加会试,此时曾国藩已是翰林侍读,并被钦命为会试同考官。谢邦鉴,字吉人,这一科考中第三甲,算得上是曾国藩的同乡晚辈和门生。曾对这位谢御史的孙子,很是关照。在他于四月十五日给诸弟的信中说:

我县谢吉人中进士后,因一切不便,故邀来在余寓住。

举人中进士后,有一段等待分配工作的时间,不能长期住旅店,曾国藩干脆让谢邦鉴住在他家。邦鉴没有他祖父和伯父的好运气,未能进翰林院,而被派到江苏,后分发高淳做知县。——如果讲实惠的话,江苏一个知县比一个穷京官好多了。临出京前,曾国藩为他写了一篇《送谢吉人之官江左序》,开篇便叙述谢吉人祖父“烧车御史”的壮举:

吾湘乡当乾隆时,人才殷盛。邓笔山为云南布政使,罗九峰为礼部侍郎,而谢芗泉先生为御史。三人者皆起家翰林,而御史君名震天下。是时和珅柄国,声张势厉,家奴乘高车,横行都市无所惮。御史君巡城遇焉,捽之出而鞭之,火其车于衢。世所称“烧车御史”者也。

曾国藩在文中谆谆教导谢吉人要结交当地贤明之士,谦虚谨慎,勤政廉洁,不堕祖先的清名:

子今长人矣!四封之内,尊无与二。堂上颐指,堂下趋者百人。所识穷乏,仰而待命,设馆以延宾友,貌敬而情离。即有不善,彼所谓趋者,待命者,貌敬者,或知之而不谏,或谏焉而不力。吾以其身巍然处于众人之上,而聪明识量,又诚越而倍之。前有唯后有诺,于是予圣自雄之习,嚣然起矣!而左右之人,又多其术以餂我。内之傲者日胜,外之欺者日众,兹其所以舛也。

曾国藩担心这位同乡晚辈当了一县之长,山高皇帝远,权力大,被一帮子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小人包围,渐渐地放心惕励之心而忘乎所以。

谢振定无疑是个好御史,这样的好御史在哪个时代都是稀缺品,吴南屏在《书谢御史》感叹道:

孰知当芗泉先生罢官时,同朝行辈中,必有相侮笑者,讥毁者,畏罪累而不敢附和者。其家人居室,必不如在官之乐者。且使先生官不罢,其进取抑未可量,一遭斥逐,终以不振,独气节重江湖间耳。然则先生之烧车之时,亦可谓计虑之不详尽者耶?

即便乾隆朝多一些谢振定这样的硬骨头御史,又有什么用?乾隆末年,大清已是一个披着盛世外衣的衰世,帝国处处埋藏着隐忧,只等时机一到,就会破土而出。和珅被嘉庆帝清除掉,不是因为他贪腐得太厉害,也不是他民怨极大,而是新皇帝早就恨上他了,一旦亲政,必定会以反腐为名将其搞掉,他逃不掉前朝权臣新朝难以善终的历史宿命。而谢御史,只能是一种点缀,成为饭后的谈资。他们根本改变不了帝国一丝一毫,旧的和珅倒下,新的和珅又在蓬勃生长。

谢御史凭着勇气和责任感,无法阻挡一个帝国加速地腐败糜烂,等到道光朝末年,一声霹雳响粤西,洪秀全、杨秀清带着教众从金田村出发北上,要与清帝争江山。而在湘乡老家丁忧守制的曾国藩迎来了他和他家族最大的机遇。

可以说,正是因为谢振定御史在“盛世”的无可奈何、无所作为,才有了他的同乡晚辈曾国藩等人在“乱世”中建立的功业。


【作者简介】

十年砍柴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曾栖身于北京某上市公司、国家某部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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