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不得不提野葛了!
这种植物在中国天天被吃,但到了美国之后,却成了吞噬整个美国南方的绿色沙漠!
↑我在美国乔治亚洲郊区见到的葛藤,漫山遍野遮天盖地
↑美国田纳西州一片被野葛藤完全覆盖的山坡
野葛是一种在中国有着数千年漫长开发利用史的植物。
野葛(Pueraria montana)是豆科葛属的多年生大型缠绕藤本植物,可以长到足足 30 米长。
↑野葛的三出复叶非常有识别度
作为一种能够长到 30 米长的大藤本植物,野葛不仅藤蔓长,而且纤维质量好,在很早以前便被古人用作捆绑东西的绳索。
而野葛坚韧的纤维经过加工,还能用在织布和造纸。
↑葛布
除了用,野葛还能吃——和以苜蓿为代表的其他优质豆科牧草一样,野葛也是一种优质的饲料,它的叶片蛋白质含量很高,可以帮助多吃野葛的家畜快速增重。而更重要的是,野葛还有着富含淀粉的巨大块根,至今仍是被人们广泛食用的食品。
↑用于食用的葛根
野葛有着巨大的块状根,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葛根」,这些葛根富含淀粉和水分,可以占据整株植物生物量的 50% 以上。换句话说就是,野葛可以把整株植物一半以上的能量储存在葛根里。
直至今日,野葛仍旧以块状的葛根或葛粉的形式,作为食品或补品销售,每日被许多人食用。
↑葛根片和葛根粉
在中国,野葛分布很广,但并不是优势物种。它们通常不会形成致密的大片,只是东一株西一株地零星分布。
↑iNaturalist 上野葛的观察记录,可以看出这是一种在东亚分布非常广的植物
然而在换了片大陆后,野葛的画风却变得不一样了。
野葛对于美国南方人最初的诱惑在于:它能提供荫凉。
其于 1883 年的新奥尔良博览会中被引入了美国南方,并开始在南方的社区里被引种栽种,作为一种用于庭院和门廊的观赏藤本植物。
↑庭院入口处的园艺攀援架,美国南方早期的野葛通常是被种植并攀附在棚架上的
野葛一开始并没有给美国人带来什么麻烦:十九世纪末,在作为纯粹的观赏植物时,野葛只是攀援在一个又一个庭院的棚架上,并未成为问题——直到美国政府亲自下场,并用一系列不适当的操作,最终将原本克制而温顺的野葛,化作了吞噬整个美国南部的恶魔。
↑乔治亚洲路边大片的野葛藤
1894 年,原产于墨西哥的棉铃象甲(Anthonomus grandis)席卷了整个美国所有的棉花种植区。在棉铃象甲肆虐的同时,1930 年代,美国南方的农田还经历着严重的水土流失;同一时间,席卷美国的大萧条,更是让这一切雪上加霜。
为了拯救近乎崩溃的南方农业系统并控制水土流失,美国联邦政府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葛藤推广运动,向种植者们提供了每公顷最多 20 美金的种植补助。
于是野葛的种植面积于 1934 年的约 4000 公顷,迅速翻了 300 倍,激增到 1946 年的 120 万公顷。
↑一张推广种植野葛的老照片
快速生长的野葛只需要几年时间,便可以将一片树林里的树木完全覆盖。层层叠叠的叶片会将身下的本土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使得得不到光照的本土树种被活生生饿死。更可怕的是,由于野葛长得太快,遮盖面积又太大,在野葛扩散的区域,没有任何树苗可以突破野葛的包围。而缺少新生树木的补充,整片树林只会在野葛的绞杀中,慢慢死去。
而随着橡树为代表的本土树种的死亡,本土动物所能获得的橡子等食物也会减少。失去食物来源的本土动物将陷入饥荒,纵使整片树林在野葛叶片遮盖下依旧郁郁葱葱,也无法阻止整片树林化作一片丧失生机与活力的「绿色荒漠」。
↑一张来自阿肯色州档案库的老照片,被葛藤杀死的绿色荒漠
疯狂扩散的野葛不仅对于生态有危害,对于人类同样也是。
比如攀援于电线杆和电线上的葛藤会压倒电线,并时不时造成停电,这逼迫着电力公司每年花费超过 150 万美金的金钱,用于清理电线上的葛藤;比如蔓延的葛藤不仅会杀死树木,还会将死去的多棵树木连在一起,使得山火更容易蔓延;而在面对风暴的时候,这些被葛藤绑在一起的枯树,也更容易一起倒下。
快速生长的葛藤对于历史建筑和住宅们同样是个威胁,在南方的部分州,政府机构甚至推荐人们睡觉的时候把窗户关上——不然一觉睡醒,你很可能就发现葛藤穿过窗户爬到你桌子上了。
↑电线上的野葛
野葛的繁衍不靠有性繁殖,而是靠无性繁殖。
↑野葛的花与豆荚
野葛的茎干只要接触到土壤便能够生根,并在 1-3 年的时间里,发育为独立的植物——在一公顷的土地上,一片野葛便能拥有上万分株!
这使得想要根除野葛非常困难,除非在多年时间里持续使用除草剂,否则但凡有少量节点幸存,野葛便能迅速卷土重来。而大量、持续多年的除草剂使用,也意味着高昂的治理成本和潜在的污染问题。
机械防治也面对着同样的问题,既无法用机械清除掉所有的野葛,也无法负担高昂的人力、物力成本。
↑层层叠叠的野葛藤
生物防治同样也不好使。虽然研究发现美国有着超过 25 种昆虫会取食野葛,但这对于生长迅速又擅长无性繁殖的野葛实在是无伤痛痒。
与此同时,大量取食野葛的昆虫同样会攻击以大豆为代表的豆科作物,且更喜欢取食大豆。这使得想要在不伤及豆科农作物的同时消灭野葛非常困难。
↑野葛叶子上的筛豆龟蝽,但对于野葛的伤害实在有限
而除了昆虫外,人们发现一种名为疣孢漆斑菌的真菌能有效控制野葛幼苗,但这种真菌所产生的真菌毒素却对哺乳动物剧毒;另外一些植物疾病也是控制野葛的潜在生物媒介,但这些植物疾病往往对其它的豆科植物会有威胁。
人们至今仍对控制野葛束手无策——根据 2010 年的数据,野葛在美国东部的覆盖面积高达 300 万公顷,并以每年 5 万公顷的速度持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