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香港火灾已经七天了，这些天在大埔街头，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看到街面上的人，手持鲜花，从各个路口朝一个方向汇集，人们在狭窄的路面缓缓而行，一路无言。
等走到宏福苑楼下的广福公园，献花的人们会自觉地沿着弯曲小路排起长队，只为走到近处，把花束放下，三鞠躬，再转身离去。
排队献花的队伍，有一两公里长
结伴而来的市民全程保持着安静，偶尔低头轻言几句，又转过身继续排队。
沉默，克制，得体。
宏福苑建筑的四周，是不规则的街区划分，散布着各种心理咨询师，情绪加油站，慈善救助金和过渡房服务的Helper。再外围一点的路口，则是举着引导指示牌的志愿者。
慈善救助金
因为语言和文化差异，不同国家的受灾群体都能在这个街区，找到相应的爱心服务站。在一个印度裔族群的互助小组前，见我背着相机在广场里穿来走去，一个五六岁的印度小朋友，跑到身边，给我递来一桶泡面和水。他们在香港工作生活，当灾难来时，也把自己放到了本土居民的位置，给他人以帮助，不分肤色和国籍。这是香港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独特之处。
一位08年从成都来香港工作的金融界朋友告诉我，她发现遇到灾难，来自民间的各种爱心力量，会第一时间来到现场，提供帮助，她很惊讶于普通香港市民对各种慈善活动的热情。
遇到灾难，来自民间的各种爱心力量，会第一时间来到现场，提供帮助这种爱心和帮助，也是含蓄而克制的。求助者不会显得特别悲情，帮助者也遵循着“不过多拍照，不过多询问”的低调原则，似乎每个人都守着一条适度的边界。
在宏福苑现场，我看到很多人在轻轻拥抱，轻声安抚。在他们面前，我更多时候只能选择放下相机，不去打扰这份宁静。
在宏福苑现场，很多人在轻轻拥抱，轻声安抚。
现场的各种爱心服务，可谓细致入微，在整个社区公园的每条小路上，都有专门的志愿者去分发纸巾，供吊唁者擦泪，这些发纸巾的大学生看到有人哭的特别伤心，会停下手头工作，上前去陪着聊天安抚。
市民在写留言条时，会有人负责撕好一小条透明胶，供市民粘在留言板。头七这天，街区花园里最多的纪念物是千纸鹤，每个吊唁者献完花后，会来折一只千纸鹤，悬挂起来。如果不会折，现场有专人负责手把手教。很多小朋友在家长的带领下，在这里折下一个又一个的千纸鹤，挂起来。
现场发生的这一切，都几乎没有太大动静，但我走到每一个角落，都会发现会有爱心人士前来善意的问候。
什么都不用多说，站在那里，自然有人来提供帮助。包括香港警察，看到记者把大摄影包放在地上休息时，会主动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助，如果没有媒体采访证件，可以到他们的办公区域去领取。我看了下表，警察上来说这话的时间是晚上10点半。
爱心人士会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现场的纪念氛围虽然安静而悲伤，但走在堆满献花的公园里，隔壁幼儿园的儿童嬉闹声，又让人感受到一股活力，让压抑的心情得到一点释放，孩子是未来的主人翁。
在公园广场上，还有一个悲伤的群体，印尼和菲律宾家佣。当然，这是书面说法。在香港，本地人会叫“工人姐姐”。在宏福苑有老人需要照顾的家庭中，她们承担了大量繁重的体力劳动。
家佣帮助中心
只有在星期天的休息时间，其他工人姐姐才会来现场祭奠。她们也是同样的悲伤而克制，几乎不会哭出声，只是拥抱彼此，默默流泪。
九龙殡仪馆，在举办火灾逝者的头七祭奠仪式，门口是一只狗狗的遗像，写着一句“我会一直陪着大家”。宏福苑是一个典型的老龄化社区，很多中老年人都养了各种宠物，这些宠物是他们重要的家庭成员和人生慰藉。
九龙殡仪馆前
回忆2020年初的困难时刻，当时有一批援助物资上写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这句话，在网络上激发了无数网友对抗疫情的信心和勇气。此刻，把这句古汉语倒过来念，则另有一层意境：“风月同天，山川异域”。
是的，每个地区的方言不同，习俗不同，民风不同，经济发展水平也不同，表达情感的行为方式自然会有差异。
但不管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劳工，或是来自内地的援助力量，在宏福苑楼下的广场汇集时，能感受到，现场的每个人，都在认认真真地做着眼前事，这种勤恳务实，应该就是“狮子山精神”的一部分吧。
拍完照片，我来到附近餐厅准备发稿，透过餐厅玻璃，电脑正对着火灾方向，餐厅音箱里放着刘德华的《真永远》。我记得我是在读初中时，第一次听到这首港台情歌。时隔多年来到香港，我又一次仔细听完整首歌。
前奏的钢琴声，有了几分悲伤的气氛，在这么大的灾难面前，听了那么多悲惨的家庭故事，感觉从刘德华口中唱出来的，更像是一句句朝天而发的追问。
哪一个人，哪一双眼，不需要爱人的安慰
哪一颗心，哪一份情，不想要牵手到明天
情若似花开花谢，爱终究沧海桑田
别问我该如何才会到永远
看世间缘起缘灭，莫笑我无怨无悔
谁又懂怎样爱才是真永远
……
狗仔卡
发表于 2025-12-6 12: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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