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第117期：变味的全运会

源济

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激战正酣，中国金花李娜、郑洁、彭帅有幸在大满贯这样的大舞台展现风采，而另一位网球小花段莹莹不得不因为代表天津征战全运会放弃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大满贯正赛之旅。几乎同时，由于与黑龙江队在待遇上未能达成一致，女篮老将苗立杰怒斥对方的势利行为，拒绝为黑龙江出战全运，并在微博上爆了粗口，情绪激动。反常的事情接二连三，一个信号愈发强烈：全运会又要来了！






先来简单的了解一下全运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运动会简称“全运会”，是中国国内水平最高，规模最大的综合性运动会，首届运动会于1959年9月13日至10月3日在北京举行。






全运会每四年举办一次，一般在奥运会结束后一年举行。（前三届的间隔时间并不固定，长的间隔有十年之久；第七届间隔了六年之久）。 全运会比赛项目的设置除武术外基本与奥运会相同，其原意是为国家的奥运战略锻炼新人，选拔人才。






毛泽东同志在上个世纪50年代有一句著名的题词——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那时侯老百姓对体育运动不仅关心还积极参加，因为是群众性的体育运动，的确让人民增强体质。可后来（特别是近些年）毛主席的这一教导似乎不怎么管用了，因为体育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越来越远，与增强人民体质也关系不大。图为1959年9月13日，毛泽东在主席台上观看第一届全运会开幕式。






发现新人、检验训练成果、推动全民健身，这是全运会的三大主旨。诞生在特殊历史时期的全运会，本应是中国体育人内部的公平竞争、互惠竞争、良性竞争，仅从竞技体育层面而言，全运会应当发挥团结全国力量、一致对外的作用，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味。图为1975年，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大型团体操《红旗颂》的第五场《文艺新花春满园》。






首先，全运会会造成巨大的物质浪费。中国人爱面子，所以盛大的开幕式不可或缺。兴师动众的开闭幕式文艺表演，张灯结彩的街景布置，规模盛大的烟火晚会，动辄万人的志愿者队伍，开出的都是一张张令人咋舌的账单。






就拿即将开幕的十二运来说，一轮又一轮的颁奖礼仪选举活动层出不穷。2013年5月4日，第十二届全运会搞了个首金颁奖礼仪志愿者选拔活动，入围的190名颁奖礼仪志愿者经过选拔，选出12名颁奖礼仪志愿者。据媒体报道,其严格程度堪比选美。也就是说，为了颁发一次全运会的“首金”，就举办了一场选美活动。






全运会“选美”比赛由来已久，让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场运动会和它的“首金”居然和美女、选美扯上了关系。运动会提倡运动和健康，颁金无非是授予一种荣誉，当然涉及礼仪，可礼仪要求的并不仅仅是女人的姿色。但是选拔活动图片所呈现的，除了美女不自然的笑容，就是她们的胸脯、大腿、腰身和所谓白皙的肤色。这一切，跟“志愿者”概念的内涵有什么关系？而层层选拔所产生的场地、交通、餐饮等费用想必不会太少。图为2009年9月18日，全运会礼仪志愿者T台走秀，化身模特展示性感内衣。






每一个运动会都伴随着一批高标准的体育设施的建造。中国现在具备可以开展国际水平竞赛活动的场馆有6000余个，堪称世界第一。广州开过两届全运会，每次都要新造一批场馆。各地政府为了面子工程，将各式全运场馆建造得越来越豪华气派。图为2009年第十一届全运会，主场馆区迷人夜景，“东荷西柳”熠熠生辉。






江苏在十全运会上砸了400个亿的总投入(包括场馆建设和市容建设)，为了办好一届全运会可谓不惜血本。在省内各地投入了100亿元的巨额资金新建或改建了132个体育场馆，其中仅南京奥体中心一项，投入就超过了22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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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人感到痛心的是，为了赶工期，奥体中心附近的管道都没有铺设，连当地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在十运会结束之后，奥体中心附近的柏油路就将被扒掉，铺设管道之后再铺一遍柏油路。这种为赶工程而造成的浪费，相信在整个十运会准备工作中绝对不会是个别现象，另外加上对市容整治和改造，江苏在十运会之后负担的确不轻。






在国际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为筹办第十一届全运会，山东济南就投入1400多亿元的进行城建和城市面貌改造。80项重点工程、90项综合整治工程的庞大建设规模，一度在全市形成了3000多处工地同时施工的壮观场景。图为十一届全运会的指挥中心和新闻中心龙奥大厦，它现在做为济南市政府及各个职能部门的办公场所，是世界第二亚洲第一的单体建筑，也是全国和世界上最大的政府大楼。






济南十一运会从开幕式到场馆建设，无不透露出不输奥运标准的气势。那次全运开幕式创造了多项世界第一：98条高空威压远远超过了奥运标准，2万平米的PG灯运用和360度无缝衔接亦属全球首创。场馆建设也堪称历届之最，济南奥体中心网球场耗资近3亿元，容纳近4000观众，仅卫生间就有99个；投资近4亿元的游泳馆，池水干净到可以直接饮用。据了解，山东省为举办这次全运会，共新建了44个场馆，改造了85个场馆，如果算上城市、交通建设，全省总投资接近2000亿元，相当于该省两年地税总和。图为带有游泳池的十一运会媒体村。






第12届全运会开幕式日益临近，沈阳也在精心准备着。中央提出提倡简朴、厉行节约，所以这次全运会砸钱可能没有以往那么多，不过还是有不少才修好不久的运动场又要推倒重新翻修。






随着各地争办全运会的热情不断升温，投入还会继续增加。当这些设施的建设与地方官员的“形象工程”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相互攀比成风，而运动会后大都成为地方政府难以卸载的包袱，不少场馆体育部门难以经营自养，只好交还给国资部门管理，造成国有资产的严重浪费。图为十二运举办地沈阳的地铁站点中常能看到各项体育比赛的标志，格外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刻意提起，很多南京人恐怕早已忘记，在城郊还有一座国际赛马场。这座投资5亿元、占地千余亩的赛马场，除了举办过一次较大规模的南京十运会外，其余时间基本处于闲置状态。






在南京国际赛马场外，几辆长挂货车停在路边，车上满载崭新的轿车。附近的空地上，依次停放着上千辆轿车。赛道旁，马场综合性大楼及观众席都只剩水泥框架，周围长满杂草。赛道上，几匹马儿正在溜达。南京国际赛马场是国内民资最早参与大型赛马场建设。从国际马联到亚洲马联，均派专家指导马场的设计与建设。这座占地1270亩的马场建成时，是国内唯一能办4个马术比赛项目的赛马场。可是如此专业的赛马场，全运之后竟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山东省奥体中心为全运会而建，全运会结束后，零星举办些演唱会和体育比赛，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后来山东黄金男篮和山东鲁能陆续把主场搬迁至此，算是有了些人气。







避免全运场馆的闲置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在视察沈阳全运场馆时反复强调，要重视场馆在比赛后的利用，让广大市民真正从全运会中得到实惠。






其次，全运会造成了体育价值观的扭曲。发展体育运动，目的是增强人民体质，金牌并不是全部。“淡化金牌意识”的话题，已经讨论了多年，但“金牌大战”愈演愈烈。全运过后，各地省开始“金牌论英雄”，20万、30万、50万、最高400万，还不包括住房等物质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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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拿金牌，体育失去了本身的意义，金牌数的多少，也成为执政者的政绩榜。在金牌重奖的诱惑下，体育运动已经变味，背离了提高国民身体素质的目的。图为刘翔在上海全运表彰大会上。






2005年11月29日，陕西省体育局举行“备战北京、十一届全运会暨冬训动员大会”，重奖十运会金牌得主田亮、张廷70万元、张波、钱维38万元,其他运动员和教练员获奖不等，鼓励他们在十运会上的杰出表现，以此激励更多运动员、教练员为陕西体育事业作出的贡献。






前东德和前苏联早已放弃了泯灭人性的魔鬼训练法，他们已经明白了金牌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在“一切向金牌看”的中国，除了肉体上的魔鬼训练外，又多了层精神上的沉重枷锁——要金牌，要金牌，死了也要金牌！






每到全运会前夕，最为紧张的不是即将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和教练员，而是各地方体育局的局长们。在全运会上争金夺银、获得积分，是衡量他们工作业绩的最直接方式。每届全运会结束后，都有一些“表现不佳”的体育局领导被直接或间接降职。以至于在经历了11届全运会后，全运看起来更像一个体育官员的名利场，而不是运动场。






全运金牌关乎到领导的政绩和升迁，各代表队为了金牌经常花重金“抢人”。而在全运会背后的交易市场，一笔笔高额的“转会费”令人震惊。据报道，山东斥资230万元请来中国男篮中锋张兆旭打全运会男篮比赛，辽宁挖到巴特尔更是花了至少340万元。今年，“终生合约”的孙悦便终于暂时脱下奥神的球衣，披上北京队的球衣征战全运会了，而做为交换条件，北京体育局为奥神男篮的多名球员解决了北京市户口的问题。






四年一换球衣，巴特尔是全运会篮球的标志性人物。2009年代表山东队，2013年他将代表辽宁队，他担负着东道主省份争金夺银的希望。巴特尔代表东道主辽宁队直接晋级决赛圈，满打满算也就5场球，如果巴特尔340万的转会费属实，那么巴特尔单场薪酬就有68万元，显然，即便在如今的CBA，也没有一个老板会给球员开出这样的高薪。大家都知道冠军是靠钱砸出来的，但夺冠也需要成本核算。在“不计成本”的夺冠决心驱动下，全运会男篮比赛变成了一场疯狂的“金钱游戏”。






再次，一些金牌的归属已不取决于运动员表现的好坏。一系列参赛裁判、队员爆料的金牌内定事件，为全运会的公正性蒙上了一层阴影。在十运会男子10米台比赛中，表现更为出色的周吕鑫/王建凯输给了林跃/曹缘，屈居亚军，比赛现场观众一片嘘声。此前，跳水名将熊倪的启蒙教练马延平说，中国跳水目前最高领导周继红不仅决定了金牌的归属，而且还决定了裁判的阵容，甚至包括裁判的“生死”。图为周继红和熊倪。






全运会比赛内容社会公信力不足，容易产生暗箱操作。默契球、消极比赛在全运赛场上屡见不鲜。十运会发生过震惊全国的孙福明假摔事件，在女子柔道78公斤以上级决赛中，亚特兰大奥运会冠军孙福明与解放军队选手闫思睿周旋30几秒后，犹豫了一下，随后站着让闫思睿推倒。闫思睿最终胜出，整个比赛不足一分钟。当时在假摔前，孙福明还回望教练刘永福一眼，破绽毕现。






看台上抗议声不断，场边“被要求假摔”的孙福明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于这样一场明目张胆的假摔，孙福明的教练竟然直言承认，名曰“规则允许”。而有关方面也只是令比赛重赛，对相关人员通报批评。结果，再重赛中，孙福明“比较漂亮”地败给了闫思睿，获得银牌。按照全运会双计分规则，奖牌榜上解放军和辽宁队各添一金。最终辽宁省体育局奖励了孙福明5万元。






铺张浪费、唯金牌论、暗箱操作让全运会变了味，于是有专家学者、政协委员呼吁进行改革。著名社会学家、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郑言辞激烈地表示：“全运会早该取消”。在郑也夫眼里，全运会早已经失去了他本该有的意义，全民体育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大型运动会来支撑。






然而，鉴于我国国情，取消全运会根本不可能。全运会之所以沦为体坛的名利场、官员的政绩展示和地方政府的面子工程，根源仍然在于举国体制。全运会一取消，举国体制就产生动摇了。中国实行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后，体育仍然是计划色彩最浓的领域之一。只要举国体制一日不改，全运会就还会继续被人戏称为钱运会、权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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