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行存款保险制度或应以史为鉴

源济

《华尔街日报》2014年 12月 15日 17:57


The Martyn Gregory Gallery, London
这幅由中国画家创作的油画呈现的是1825至1835年间在广州创办的外国工厂。油画作者未知。

中国向来乐于宣扬中华文明发明了造纸、火药、指南针、印刷术、酿酒、纸币和棺椁。

而根据一本近期发行的新书，美国银行存款保险制度的灵感或也来源于中国，不过考虑到这一早期制度以失败告终，此事或许不太值得炫耀。

上月末中国政府宣布将建立现代存款保险制度，旨在为该国约17万亿美元的银行存款提供保障。

常驻美国波士顿的律师小格兰特(Frederic Delano Grant Jr.)对与中国海外贸易相关的法律史有着浓厚的兴趣，并撰写了《现代银行业的中国基石》(The Chinese Cornerstone of Modern Banking)一书。在他看来，中国或许应当以史为鉴，因为中国早期金融史所呈现出的方方面面问题在如今的中国依然如故，这其中包括腐败、缺乏透明度、制度随意性、大而不倒的体制，以及中国与外国的相互依存。

小格兰特称，故事要追溯到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当时货币的发行方是美国各家地方银行，而非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 简称：美联储)。在当时，一家银行的倒闭往往更容易给整个金融系统带来冲击。危机中，储户常常无依无靠。

为应对这种情况，纽约州议会设立了美国首个州级银行共同担保计划。该计划于1829年启动，相关文件显示，纽约担保体系的主要设计师、律师福曼(Joshua Forman)从中国借鉴了这一想法。

他的理念主要来自清政府针对对外贸易商的海外债务实施的共同担保体系，该体系被称作“广东行商制度”（1780-1842年），在目前的广东省南部实施。该体系也被称作“公所基金”(Consoo Fund)，因为商人们经常在公所集会而得名，意在保护皇室国库和中国公众免受风险过高行为的影响。

小格兰特说，纽约州实施银行担保计划后不久，就遭到1837年金融恐慌的沉重打击。但之后几十年另外十几个州从中受到啓发，建立了自己的银行担保系统。其中大部分系统也宣告失败。但小格兰特辩称，它们为1933年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 简称FDIC)的建立奠定了基础。之后这种模式被100多个国家以不同的方式复制。

哈佛大学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教授莫斯(David A. Moss)称，集体担责制很难说是中国的发明，但确有证据表明中国的制度为纽约州设立银行担保提供了启示。

不过小格兰特认为，这是一个相当糟糕的启示。他说，当时海外贸易商人很难获得资本和信用渠道，公所基金也没有设定责任上限，导致这只基金在1843年发生资不抵债，因为这一年英国债权人在鸦片战争之后索取并获得了300万美元。

小格兰特说，那个时期的政治和经济制度与今日之中国有相似之处，包括腐败问题、道德风险、信息披露不充分以及风险分析薄弱甚至缺失。他说，外国人常感到中国的规章和政策过于随意，比如当时行商须向公所基金缴纳占贸易利润一定比例的相当于保费的经费，这个比例最低时3%，最高却能达到7%，跳跃幅度之大令人费解。他称，北京方面有时候轻视西方对中国内政的影响力，但却非常依赖对外贸易来充实国库。

小格兰特说，清朝皇帝对外国人颇有不满，但中国要在经济上取得成功却离不开与西方的贸易。他表示，邓小平曾经说过，为了挽救党，必须与外国人打交道，这与今天的情况何其相似。

小格兰特说，公所基金所取得的成功完全不是其设计者的初衷。

《红色资本主义：中国非凡崛起之下脆弱的金融基础》(Red Capitalism: The Fragile Financial Foundation of China's Extraordinary Rise)一书的作者侯伟(Fraser Howie)说，这也提醒我们，几个世纪以来中国一直难以实现改革，同时也在尝试很多事情。

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Charles Calomiris说，在存款保险制度方面令人生疑的是，中国能从上述早期担保制度上借鉴多少经验？中国准备在明年推出存款保险制度，最高偿付限额为人民币50万元。Calomiris说，存款保险制度的一个缺点是，由于风险被消除，不诚实或不称职的银行家能够更容易地展开运营，有些银行家也可能采取风险过大的行为。

不过和中国现有制度、以及政府会救助每一家破产银行的隐性担保相比，存款保险制度是一种进步。Calomiris说，在存款保险制度推出前，市场认为政府会100%地保护储户存款；该制度推出后实行限额偿付则标志着保护的范围缩小。他认为这对中国金融体系有稳定作用。

Mark Magni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