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织毛衣的大胡子
常漫天掏出块青布帕擦了擦汗,岁月不饶人,他忽然发现自己真是老了,走完这趟镖,也该到了挂剑归隐的时候。天气又实在太热,前面若有荫凉的地方,歇一歇再走也不迟。
常漫天一提绳,纵马赶了上去,正准备关照老赵,忽然发现前面有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道路中央绣花。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
常漫天闯荡江湖三十多年,倒还没见过男人绣花的,更没有见过有人会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坐在大路上绣花。
“这人莫非是个疯子?”
当我在哈里森·福尔曼1944年于延安拍摄的照片中看到这位正在织毛衣的大胡子,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古龙在《陆小凤》中描述的这个经典画面。
古龙小说中的那位大胡子专门绣瞎子,是个恐怖的家伙,不过还好照片中这一位没有那么多坏毛病,看来只是一心织毛衣而已。
▲ 这位织得还真是专心致志
▲ 而他的战友们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看来早已司空见惯
拍下这组照片的哈里森·福尔曼是美国著名战地记者,曾在1944年到延安和晋察冀采访。当时,他和他的骡子在抗战时期的边区,是十分有名的。
▲ 哈里森·福尔曼和包括朱德在内的八路军高级将领关系密切
福尔曼有名不奇怪,他本来也是世界级的著名记者……再说,体重三百磅,边区长成这样儿的主儿估计也只有他一个。但他的骡子为什么有名呢?
福尔曼到边区采访的时候,曾向朱德总司令提出到各处转转。朱德很支持,赠送给了他一匹骡子(这匹骡子并不那么有名)。不料三天以后福尔曼又来了,向总司令请求帮助。朱德想难道你去采访有什么人从中作梗吗?福尔曼说不是,来求助的原因是那匹骡子被他给压死了,他深表歉意但请求帮忙再给他找一匹脚力。
这个体重三百磅的大胖子居然把骡子给压死了,可以想象八路们当时的反应。大家拿这件事打趣之后,总司令下令给这位调了一匹边区最强壮的骡子。
▲ 瞧,这就是哈里森·福尔曼和他那匹著名的骡子
福尔曼一生走南闯北,在约旦拍过婚礼,在马来西亚拍过游击队,但第一次看到个大胡子男人在织毛衣,估计反应和老萨不会相差多少。织毛衣这种活儿,难道不应该是女孩子们消磨时间的事情吗?
▲ 或许因为这个,他给这位神秘的人物多拍了些照片
还好,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出,这位大胡子同志采用的是最普通的平针,并没有在绣牡丹花,所以不能算是太古怪。
甚至,怀疑这位大胡子同志干活不认真也是不对的。在另一张照片中,能够找到他忙碌的身影。
▲ 忙碌的大胡子,看来不是个不爱劳动的人
看起来他们是在修筑窑洞,这是一项很有价值的工作。由于日本飞机的轰炸,原有的延安城(肤施)在1939年就被废弃了,延安的工农兵学商们自己挖窑洞,在王家坪、宝塔山周围形成了奇妙的山中城市。这种窑洞除了采光不太好,地震的时候比较危险以外,其他方面有着冬暖夏凉、房价低廉、没有公摊等种种好处。窑洞顶上往往是几十米厚,吸收冲击波极好的黄土层,而倔强的日本人认死理儿地居然把这样的地方炸到1942年,才终于炸不动了——从1939年延安搬窑洞之后,日军动辄出动几十架飞机的轰炸,每次延安伤+亡最多的纪录为10人(1941年8月19日,日机35架次),大多数时候是“无人伤亡”。
由于窑洞的结构特点,从空中根本没有找不到有价值的目标。按说日本人虽然犟,也该明白这种轰炸实在没有意义。不过,他们炸到1942年应该是没有疑问的。2001年8月,延安凤凰山旅游公司工作人员在凤凰山项的一块平台上平整场地时,发现了6枚日军轰炸延安时投掷的炸弹。这6枚炸弹中,4枚完整,另两枚只有弹头。炸弹长44厘米,弹体直径9厘米。一枚炸弹上还刻有“昭十七”字样,昭和十七年,便是1942年。
无论对福尔曼还是今天的我们来说,大胡子织毛衣,都是件奇怪的事情。男人会织毛衣的不少,但我所知大多有些男生女像,这种赳赳武夫类型的极少。所以,笔者曾想过能不能把这个神秘的大胡子找出来,看看究竟何许人也。
应该说这几张照片给我们的信息并不少,比如1944年的时间范围,比如这位大胡子身边放置了脱下来的军服,说明他应该是一名八路军军人,但最终我们仍然无法断定他的身份。
我曾向徐焰将军求助,请他帮忙查这件事的时候,他告诉我——当时的八路几乎人人会织毛衣,他父亲也是其中之一。北方战场苦寒,土八路要是有件毛衣,会是十分值得炫耀的财产。西北虽然能产一点羊毛,但从毛线变成毛衣还是要人来织的。要说起来,八路军中的女同志很多心灵手巧。比如《敌后武工队》里面,便描写过汪霞给魏强用钩针钩了个钢笔套(要是弗洛伊德的信徒又该瞎琢磨了),作为定情的信物。无奈当时条件艰苦,女同志又太少,织毛衣是个功夫活,女同志们即便都变成八爪鱼,也没法满足这么多男战友的需要。于是,男八路们便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 1945年初,晋绥边区行政公署编印的教材,教八路和干部们学织毛衣
在这样的号召下,八路们便纷纷学会了这门手艺,有闲暇时便会设法打一打,自己解决穿衣问题。当然,设备什么的,是谈不上的,照片中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大胡子的毛衣针,便是就地取材的,估计谁那时拥有一套毛衣针,也是很令人羡慕的。
另外,从这位大胡子同志只会用平针来说,在当时的八路中还真算不上出众的。有一位朱德警卫团的后人这样回忆:“先父会织毛衣,他织毛衣速度惊人,极快!会纳鞋底会并做布鞋(兼会做纳鞋底的木头夹板子),会打草鞋(文革时还教给我们草鞋的打法)。”徐向前元帅也会织毛衣。估计,这位大胡子在学会这门手艺的过程中,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看来,人的本事都是环境逼出来的。
没有找到这位大胡子同志的真实身份总是一件憾事,若是有线索的朋友,也请提供一下,若是能找到,也是一段佳话——估计他的家人,可能还不知道有这些照片的存在呢。
二. 开洋荤
无数的长方形的木箱也从车上取下来,将汽车上的铁铲、钳子,打碎箱子的木板,再挖开内层的洋铁,饼干、罐头、牛肉、鱼、虾子、香烟……许多不知道名字的,没有见过的东西,倾倒在路上。战士们高兴的吃着饼干,打开罐头就用手抓着。
“开洋荤,感谢日本强盗,他好像是知道我们吃小米似的送来了这么多洋饭洋菜呢!”
这一段文字,来自于萧向荣中将的日记,记述了土八路开洋荤的愉快心情。
▲ 后来担任过中央军委办公厅主任的萧向荣将军是红色军队中极有特色的人物,他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居然是保台英雄丘逢甲!
题外话,可惜将军在1976年3月便去世了,否则不知会对台湾当局把刚从美国买回来的佩里级护卫舰命名为“逢甲”号有什么感想。
平型关下土八路开洋荤的场面没有被记录下来。然而,老萨却在哈里森·福尔曼拍摄的八路军照片中,确确实实看到了“土八路开洋荤”的场面。
▲ 这名八路军战士喝得的毫无疑问是洋玩意儿,是如假包换的开洋荤啦
▲ 瞧,这一位也在喝,根据标注说明,这两张照片都拍摄于1944年的延安
当时的土八路基本处于多盛一杯子米饭就近乎幸福的状况,延安哪儿来的这么多带英文字母的饮料呢?他们喝的到底是什么?当我们把那位战士手中的饮料罐放大之后,答案便出现了——这还真是美国货,但算不算“洋荤”可就不好说了。
▲ 从标签上可以看到,这筒饮料还是“美国政府的财产(Property ,U.S. Government)”
只是内容物既不是可乐,也不是威士忌,而是“Emergency Drinking Water”——救急饮用水,这东西绝对是素的,和开洋荤有点儿距离。土八路怎么会去喝美国的救急饮用水呢?虽然说陕北缺水吧,这从美国到中国的距离是不是远了点儿,运水的费用也太高了吧?
此事背后要涉及到一个神秘的历史事件——迪克西使团(Dixie Mission)。
所谓迪克西使团,公开的名称叫做“美军驻延安观察组”。1944年,在美国驻华使馆二秘谢伟思的推动下,美国副总统华莱士与蒋介石经过激烈谈判,达成了向延安派遣美军使团的协定。这个以包瑞德上校为首的美军团队,便是美军驻延安观察组,实际上是抗日战争中,美军与中共之间的核心联络机构,他们甚至曾经制定了美军与八路军合作,登陆青岛共同在华北与日军作战的计划。
▲ 1944年美军观察组在延安与中共人员的合影
这张照片上除了四位元帅和邓大姐,基本上便是这批美军观察组的成员了。这些人大多成了八路军终生的朋友,甚至遭到麦卡锡主义者的迫害也不改初衷。他们到达延安后,不但为双方合作提供了机会,也带来了不少洋玩意儿。
▲ 美军观察组的飞机带来了大批对于八路军十分重要的医疗器材和药品,显示美军对于和八路军合作在华北作战是有诚意的
在那些日子里,美军观察组的飞机成了明星——这架C-47运输机可能是张学良的波音247专机之后第一架使用延安机场的飞机,它带来的《米老鼠》动画片让土八路们大开眼界,而它也曾在抗战胜利后把八路军的将领们悄然运到前方,让老蒋死活琢磨不明白刘伯承、林彪、陈毅这些共军悍将怎么突然从延安到了前线。
▲ 美军观察组的C-47运输机
这跟土八路开洋荤有关系吗?
应该说,和真正意义的开洋荤是没关系的。由于和国民党方面的协定,驻延安观察组不能向共产党方面提供补给。美军的飞机给延安带来一定数量的药品,必要的电讯和气象器材,乃至送两部《米老鼠》尚在国民党方面容忍范围之内,若是送枪炮或者牛肉罐头那就快要打起来了。
不过,土八路喝的“救急饮用水”,正是这架飞机带到延安的。
原来,这架飞机第一次在延安机场降落便出了事故。1942年7月10日,该机降落时为了给后续的护航战斗机腾出跑道来了个转弯,结果误入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地域,左侧起落架陷入一座坟墓而引起螺旋桨触地,迸飞的螺旋桨正砍在机身侧面。
▲ 美国人:这种坑有点儿出乎意料
从图上看,C-47的螺旋桨落地时保持了笔直的造型,并没有严重的变形,从经典的事故分析理论而言,这很像飞机在发动机已经停车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故。
▲ 福尔曼在中国战场期间,拍摄到的一架被击落的日机,其发动机螺旋桨也没有变形,说明在空中便已经停转了
延安的事故肯定不属于这种情况,C-47的螺旋桨没有变形,是因为它已经完成了停机,只是还在自身动力作用下转向,所以螺旋桨触地时转速已经降低。饶是如此,这枚螺旋桨还是在机舱上切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幸而飞机出事故时驾驶员在惯性作用下摔向前方,否则会被螺旋桨切成肉片的。
▲ 于是,这架飞机便被土八路拖出坑,并伪装了起来,直到美军的工程师来将其修复
既然八路军帮了忙,美军自然想表示感谢,急切间这些应急饮用水便被分发给了周围的指战员们。只是看八路军小哨兵喝水时费解的表情,估计他一定在心里嘀咕:美国人这是喝的啥洋玩意儿,怎么和我们喝的水一个味道?
八路军战士恐怕很难理解水干吗要被装到罐头里——这东西不是哪个山沟沟里都有么,至于这么宝贝?但对飞机勤务人员来说,这种蒸馏水比饮料有用得多。万一飞机失事,清水是最能延长飞行人员生存的必需品,而且可以用来清洗伤口。直到今天,在日本等多地震国家的防震物资中,罐头装的清水都是第一等的必备物品。值得一提的是在北京周围,土八路打游击的龙泉寺等山区,现在都成了优质矿泉水的产地。从这一点来看,连隔夜茶都认为不卫生的土八路,还真可以鄙视一下喝“化石水”的美国佬。
▲ 有意思的是,我在福尔曼拍摄的照片中,模糊看到这架美军飞机的机头上似有汉字,难道这架飞机还有中国名字不成?
▲ 放大之后,便很清楚了,原来是Honey——蜜糖,也就是说,八路军与美军之间的联络飞机,居然用的是“蜜糖号”这种软绵绵的名字,估计李云龙要知道一定大摇其头
不过,这组照片中,最让我注目的,应该说既不是水,也不是飞机,而是下面这张。
▲ 359旅旅长王震和一个孩子在观看美军的马达怎么工作,两人的神情同样专注,同样充满了一种单纯的好奇
忽然想到,后来王震在新疆屯垦,在中央做了农垦部长,拖拉机,甚至康拜因这样的大型农业机械,很多便是在他的任期引进和推广的。作为建设者,土八路和在战场上作的一样出色。
▲ 谁敢说,这份梦想不是在那个时刻种下?
三. 穿越抗战
现在网上流行穿越文,穿越回抗战是一个典型选择。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黯然——大多数穿越者是带着一种时代的骄傲完成他们作品的,想作为某个横空出世的大英雄改变那个时代,或者依靠携带一两件先进武器大显神威。
▲ 二战时期的日军,是亚洲地区一部横行的战争机器,战斗力十分强悍,今天写穿越文的作者,大多数军事素质应该还比不上那个时代的敌人
八路军在抗战中打得那么艰苦,恰恰证明了一个国家的复兴没有灵丹妙药。两国国力的对比来源于近百年在发展问题上的差距——中国近代的大多数统治者重视权势远远高于国家的发展,于是在那场战争中,我国军民不得不用血肉长城来为统治者的错误买单。这就像一个运动员,平时不好好训练,忽然要比赛了,再怎么鼓舞士气哪怕是发奖金,也拿不了冠军。
当然,也有一批好作品,正视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们发现,阵痛不可避免。
真实的抗战,可以说便是近代中国的阵痛。
然而……在八路军时代,有些神秘的照片显示,穿越这种事儿,闹不好真是存在的。
比如这张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在抗战时期拍摄的老照片,车上中国战士背负的那支枪,便曾在国际轻武器论坛引发轩然大波。
▲ 弯曲的弹夹是这支枪的经典特征,第一次见到它的老外惊呼——AK-47原来是中国人发明的!
▲ 从外观上看,除了枪管位置稍稍靠上,这支枪简直就是卡拉什尼科夫大师的那支世界名枪
▲ 如果是这样,那抗日神剧中出现上面的镜头便不应该算穿帮吧
问题是,军工历史上明确记载,AK-47突击步枪是在1947年才定型的,47,便是1947的意思。那个时候,日本都战败两年了,和八路军交战的日本兵,不是已经回国在卖章鱼烧,便是在西伯利亚做苦力。AK-47引入中国要到1955年,当时苏联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提供了AK-47改进三型的图纸,我国定型生产后命名为56式冲锋枪。这支枪根本没赶上抗日战争。
▲ 而经过调色处理后的照片显示,这名背负“中国AK-47”的中国游击队员,草帽内还带了一顶红一方面军时代的小圆帽
▲ 就是这一种
据此,我们可以断定这张照片拍摄于1937年8月红军改编过程中,当时哈里森·福尔曼正在陕北贺龙的军中进行采访。
这难道不是一个穿越的证据吗?
好吧……不过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直到2017年,穿越说到底还是一门未来科技,放到二战时期,即便是神通广大的八路军,也没那个本事把十几年后出现的某种武器送回1937年去(虽然从技术上来说比送活人容易一些)。我们还是老实地寻找现实的答案吧。
这件事的答案令人啼笑皆非——原来,这支奇怪的枪出自四川某军阀的兵工厂,是一位有想象力的设计师根据格鲁曼冲锋枪改装而成的,总共改了几百支的样子,其间和红军交手,被四方面军缴获过。至今,在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还存着这么一支实物。
中国人的创造力在军械方面是丰富多样的,制造出一支酷似卡拉什尼科夫突击步枪的怪枪虽然惊世骇俗,假如在1944年到晋察冀去,你还能看到二炮部队的雏形呢。
看到此处,估计卡拉什尼科夫大师的崇拜者们可以长吁一口气了——虽然在创意上殊途同归,但老卡的AK-47应该具有独立的知识产权,他不可能在三十年代中期跑到中国川北的某个县城学习枪械设计。
其实,对哈里森·福尔曼和八路军参与穿越试验的印象,不仅来自这支枪。这家伙拍摄的八路时代,里面有很多疑似穿越的玄妙照片。
▲ 比如这一张,仔细看来,便有一个穿越的痕迹
这张照片,据称是他在1944年访问晋察冀根据地时,在山西河北交接的地区拍摄的,内容是一群“小兵张嘎”。这些充满尚武精神的孩子们拿手榴弹当玩具——虽然也许是教练弹,让福尔曼感到十分惊讶,于是他拍下了这张照片,北京总还有一个民兵和两颗地雷。
那么,穿越的痕迹在哪里呢?
▲ 就在画面的这个角落
看出问题来了吗?
▲ 这一张就更明显了,连孩子们的表情都仿佛在嘲笑我们这些成年人对时空和历史的理解力
从衣着和脸型来看,这两个女孩儿应该是一对姐妹,她们还有一双相同的长辫子。不过……抗日战争期间的河北乡下,右边那个女孩儿头上怎么戴了一顶美国职业联赛的棒球帽?!
▲ 那时候,华北乡下的妮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各色的棒球帽,在今天是一些时尚男女生的招牌式装备,但抗战时出现在一个河北乡下妮子的头上,几乎让人立刻想到穿越的问题,而且还不是魂穿,而是带装备的那种。
时空管理局怎么能对这样明目张胆的挑战视而不见呢?总不能因为这丫头是中国人就拥有特权吧?
当然……我们还是生活在一个科学的时代,所以,我们必须用科学的态度而不是神秘主义的态度对待这个问题。
如果从操作层面排除掉穿越的可能,那首先我们要确认,那个时代,有棒球帽了吗?如果没有,河北省政府可以去收世界所有棒球帽的专利费。
不幸的是,世界上那时已经有棒球帽了,而且十分普及。二战中美国海军名将米切尔在航空母舰上指挥战斗时,便总是戴着一顶棒球帽。
▲ 沃尔玛特的创始人沃尔特先生和米切尔中将长得很像,也是戴着棒球帽
看来专利费的事儿,是泡汤了。
那么,咱们这个小姑娘的棒球帽,大约便会有三个来源——
第一,缴获来的;第二,外国人带来的;第三,中国人赠送的。
说缴获来的,是因为日本是个棒球大国,有好几个棒球选手还被征兵而战死中国。但是,这些选手应该没有棒球帽成为战利品的。日本进入军国主义时代,特别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在国内对英美文化的影响展开了迅猛的肃清运动,英文的标识,英文名称的学校都被改为日文,澳洲的代表动物从音译的“康嘎鲁”改用了“袋鼠”,甚至通过英文给自己起艺名“密斯可伦比亚”的女演员都改名“松原操”了(干吗用这么个容易引起歧义的名儿?!!)棒球系统也是一样,不但“上垒”等名词换成了日语,而且运动员也改用了日本战斗帽式的帽子,棒球帽一时在日本成了“敌性”的象征。
▲ 二战中的日本棒球选手
不是缴获的,会不会是美国记者留给孩子们的纪念品呢?
这种事情倒不是没有,我们在福尔曼的照片中曾经找到拿着美国人卡宾枪的华北民兵。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小的——福尔曼一行到根据地,从出发到返回有大量照片,她们带的几乎每样东西都可以在照片中找到,但这样的棒球帽从未出现在照片中。
还有一种可能是更合理的。在晋察冀边区的抗战史上,曾有一批来自北平和天津的教授学者们参加了吕正操将军的队伍,这些颇带洋味的知识分子会不会把棒球帽这样的舶来品带到乡下,成为赠送给孩子们的礼物呢?
也许吧,甚至我们还可以联想到赛珍珠战前也来过这一带……
可能性很多,而事实只有一个,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我并不十分关心,美军记者送的也罢,八路军中的知识分子送的也罢,这毕竟和卢沟桥谁先动手不同,不是历史的重要课题,我更感瞩目的,是边区孩子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在艰难时代乐观向上的精神。
▲ 便如这张照片中第一排那个俯身抢镜头的小家伙一样,用他的微笑,向我们展示着这个民族在危机时刻的泰然自若,使我们相信这个民族不会灭亡
忽然发现,和别的孩子放笔记本不同,这小家伙面前的桌面上居然是一副象棋!
再想想这小家伙灵动异常的表情,难道他也在告诉我们自己穿越的秘密?
呃,永远不要低估中国这片土地上可能发生的神奇事情。
* 有朋友指出,照片中小女孩戴的很可能不是棒球帽,而是我国民间流行的瓜皮帽,不过初看来,传统的瓜皮帽与此还是多少有些不同。
四. 抗日战场上的“龙骑兵”
龙骑兵的概念出自欧洲,意为强调机动能力的骑马步兵,在拿破仑时代曾风靡一时。随着火力密度的增加,二战中几乎所有骑兵都变成了骑马步兵,严格地说都是龙骑兵。
可能唯一对这一规律“不买帐”的便是土八路了。在敌后战场生存下来的南北两支主力骑兵团——八路军129师骑兵团和新四军4师骑兵团(改编自八路军四纵队),都是用马刀冲阵的轻骑兵。
▲ 正在进行训练的新四军4师骑兵团,可见其精妙的控马技术
▲ 有人说这两个团的风格源于其主官——129师骑兵团团长曾玉良,新四军4师骑兵团团长周纯麟都是在苏联学习过的“红色哥萨克”,习惯把骑兵当突击兵力而不是机动兵力使用
这是不准确的,即便两位团座有这个想法也无法违背战争规律的。真正的原因在于敌后战场过于残酷,龙骑兵或说枪骑兵这样的“先进”兵种作战时人马要分开,遇到紧急情况远不如人马合一的轻骑兵更加灵活。至于轻骑兵最大的缺点,在面对强大火力敌人冲击时牺牲很大……在那场战争中,我们中国人怕过牺牲吗?
这篇文章并不是给历史翻案的,其中的“龙骑兵”带了引号,因为我们今天所说的并不是军种意义上的龙骑兵。
▲ 在北京,有个著名的“龙骑兵”军友俱乐部,每年都要举行大规模的军装秀,这种时髦的角色扮演活动,在如今的流行文化中有个更为大家熟知的名字——“Cosplay”
当我们浏览抗战时留下的照片和记录,会惊讶地发现,土八路当年居然十分爱好这种叫做Cosplay的行为艺术,也完全可以组建这么一个“龙骑兵”俱乐部了。
▲ 问:八路有这样的爱好?这可能吗?答:中国之大,无奇不有
有道是,有片片有真相,我们便用历史照片,来看看事实究竟如何。
▲ 这是不是鬼子来了?
▲ 旗帜上隐约可见的日文字迹,证明这是如假包换的正宗产品
这种带有字迹的旗帜,通常为日军官兵自备,多是出征时其所在的在乡军人会、企业同僚等赠送,由众人在送行酒会上签名并写下祝词,往往携带旗帜的日军还会在上面写下征战过程中走过的地点和日期——这一点,也是八路军敌工部门喜欢的,据此可以判断出某一支日军部队的行军和驻扎情况,有的时候万金难买
▲ 不过,从整体服装来看,可以清楚判断出,这根本不是一个日本兵
这是美国记者哈里森·福尔曼1944年在晋察冀拍摄的,画面中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使用缴获的日军武器。
▲ 放大以后可以看出,这位的日军战斗帽下面,还有一顶八路军军帽
土八路里面便有具备“龙骑兵”俱乐部兴趣的人物,可见并非虚构。
▲ 像这个,也是一队有同样爱好的八路军
从图片上看,这里共有七名八路军,六人着日军服装,一人着伪政权服装,而缴获的物品还包括行军中不大可能携带的酒,电话和训练用护具等,又有一挺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可以推测这些八路军是打掉了日军驻防某据点的一个班(班长称伍长)——这是日军的最基层编制,正常情况下含三至五人,而驻防据点日军可能还会有一名负责伪政权建设的宣抚官,一名翻译人员。看来,这个小据点是被打得全军覆没了。
而欣喜的八路军,便拿日军的装备演起了军装秀。
▲ 尽管打扮得不算尽如人意,但有这样的演员,演出效果绝不亚于北京的后辈们
▲ 甚至演出还有剧情设计的——这个是不是:“老乡,你地,新交新交的干活。”
▲ 面对这么善良的“鬼子”,大爷实在无言以对
有意思的是,在研读其他照片的时候,我居然还能发现这批八路平时不演戏时的样子。
▲ 他们平时的样子,与正常的八路军并无二致,看来并不是专门的演员
▲ 但可以肯定刚才那几个八路便是他们这个部队的,因为我们可以依稀找到那瓶酒的影子
看来,在那个物质和文化生活匮乏的时代,一瓶酒也能让土八路们发挥出极大的创造力。
那么,土八路怎么会流行起这样的演艺文化呢?
推测有上行下效因素在里面,至少,386旅的那位陈赓旅长,便有这个爱好。
▲ 这一张照片上的陈赓大将,身后便站了个“日本兵”,自己也戴了一顶日本战斗帽,这张照片却是颇有来历的
1940年,百团大战爆发,129师于9月23日发起榆辽战役。386旅旅长陈赓指挥772团,16团主攻榆社县城。由于日军守备队(榆社警备队)依托城墙,工事顽抗。这一仗打得十分激烈,386旅三次攻城不果,排以上干部便伤亡了二十多个,依然攻不下敌军的核心阵地榆社中学。第四次攻击中,工兵营长王耀南找来一群曾经干过盗墓的战士,把一条地道挖进了榆社中学敌工事的底部,才用爆破的方法打开了这座坚垒。日军守备队长藤本在绝望中自杀,榆社终于被攻克了。
▲ 榆社日军的绝命报告——在八路军的凶猛攻击下,日军死伤惨重,已无力继续抵抗,遂决定销毁密码等秘密文件,等待在“肉弹战”中的最后时刻
此战中还有个小小的插曲——王耀南回忆,攻击榆社中学前,左权参谋长在前线观察敌军态势后,令工兵不惜一切代价设法破坏敌军外围工事,掩护步兵的冲锋。王耀南闻令道:“那你给我准备一口棺材……”左权听了很惊异,意思是同志我这是要你去打开通道,并不是要你死,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王耀南一看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需要一口棺材装炸药,塞到榆社中学院墙下去实施爆破……
最后,果然是这口棺材让日军坐了土飞机。
也正因为这一仗打得虽然惊险但是漂亮,胜利后愉快的陈赓便如是打扮起来,拍下了“龙骑兵”式的照片——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在七亘村伏击战胜利后,这位旅长大人也作过同样的游戏。
▲ 不过,这一次值得注意的是他身边那位身穿日本军大衣的
此人便是以善于识图过目不忘著称的开国中将周希汉,后来国民党军的天下第一师师长黄正诚便是折在这位的手里。打榆社时周希汉是386旅参谋长,这么沉稳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穿上日本军服来一次表演,只能说是被旅长带坏了。
有这样的旅长和参谋长,下层的八路们有这个爱好,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而真正令人骄傲的是,每一件土八路演Cosplay的道具,都是从“皇军”那儿缴来的。
能让“皇军”乖乖地当运输大队长,在抗战的时候,这得是多让人自豪的一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