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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悟] “生理性喜欢”,真的是成年人最高级别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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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5 04: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生理性喜欢”,真的是成年人最高级别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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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最近在社交媒体上,“生理性喜欢”火了,许多年轻人把这种感情称之为“成年人最高级别的喜欢”“无法逃脱的吸引力才是真爱”……那么,“生理性喜欢”真的是所谓“刻在基因里的爱”吗?什么样的人才会产生这种感情?为什么许多人明明在感情里不停受伤,仍然会喜欢对方?它又指向了怎样的亲密关系?


文|訾非

编辑|王海燕

“天作之合”

或许是受了电影《闻香识女人》(Scent of a woman)的启发,瑞士生物学家克劳斯·韦德金德(Claus Wedekind)在1995年开展了一项实验。不过这个实验的参与者做的却是“闻臭识男人”的事儿。韦德金德找来44名男性实验参与者,连续两天穿着同一件T恤,然后把这44件沾满“臭男人”体味的T恤衫分别放到没有标记的瓶子里。韦德金德又找来49位女性实验参与者,只做一件事:打开瓶盖,闻闻这些T恤,选择气味最喜欢的。

韦德金德检测了49位女性的基因与她们各自钟爱的气味的主人在基因上的关系,结果发现,女性根据气味所选择的,是与她自己在免疫系统基因(MHC基因)上差异最大的男性。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呢?既然以往的研究已经发现,当男女的MHC基因差异较大时,他们的后代的免疫基因多样性‌也更大,会对更多种类的病原体有抵抗力。所以,如果用“闻臭识男人”的方式建立亲密关系,固然不能保证郎才女貌,他们的后代却更有可能“身体棒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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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女人》剧照

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许多至关重要的生存法则,就隐藏在我们的本能里。浪漫爱情的走向,经常是自然法则在悄悄地左右着。网络恋情的“见光死”会不会跟“气味不投”有关,值得心理学家们认真地研究一下。

关于恋爱中的生理性喜欢(或者生理性厌恶),生物学和心理学家对另外两个现象的研究也提供了证据:韦斯特马克效应Westermarck Effect)和遗传性性吸引现象‌ (Genetic Sexual Attraction)。前者是指,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女孩,成年后通常不会对彼此产生性吸引力。在同一个家庭里长大的兄妹或姐弟,哪怕他们并没有遗传关联(也就是说,即便其中一方或者双方都是被领养的),他们长大后也会在性方面有生理性排斥——用俗话来说就是“不来电”。这当然也是大自然的巧妙安排,它有效地减少了近亲繁殖带来的遗传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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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风和海》剧照

假如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亲属在六岁之前没有在一起生活,他们后来相遇会怎么样?他们之间可以产生比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之间更为强烈的性吸引力——这叫“遗传性性吸引”现象。你看,大自然也是百密一疏。

《红楼梦》里的宝玉第一次见到黛玉时就吃了一惊——“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作者固然给出了“木石之盟”这种玄幻的理由,而我们了解了现代生物学和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之后,也拥有了理解宝黛爱情的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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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剧照

不过薛宝钗也是贾宝玉不折不扣的“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以“遗传性性吸引现象”来解释宝玉和黛玉之间更为特殊的感情纽带,总还是缺少了一点什么。

下面我们就要谈谈一些虽不是基因层面的,但也有生理基础的异性吸引现象。

创伤魅力

许多读者觉得《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是更适合贾宝玉的伴侣。这个女孩情绪稳定,性格坚强,情商也高,即便在贾府遭遇抄家变故时也能保持淡定。但是宝玉虽敬重宝钗,对林妹妹的爱才是无怨无悔的。

黛玉为何让宝玉如此着迷?

宝玉对黛玉的两句评价概括了黛玉对他的致命吸引力:‌“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其实黛玉的这两个特点,都要拜她的创伤经历所赐。不必说人世间的亲疏远近与爱恨凉薄如何搅动她的内心,就算是自然界的风霜雪雨、流水落花,也都每每让她黯然神伤。热泪盈眶,乃至病恙缠身。黛玉是出世的——更确切地讲是厌世的——她从来不像宝钗那样劝宝玉应该对“仕途经济”有所用心。

在心理学研究、文学叙事和人们的日常经验里,一个现象不断地被观察到:经历过创伤的人,经常散发着独特的吸引力。这吸引力如果进行一个粗略的分类,大致有两种类型:(1)通过战胜创伤或者敢于直面伤害而变得格外强大的人表现出的“英雄”型魅力;(2)因为对创伤的深刻理解与控诉而散发出的“受害者”型魅力。前一种魅力,会被康德称为“壮美”,后一种则会被其称作“优美”。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代表着前面一种,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里的巧巧桑则象征着后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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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剧照

尼采所宣扬的是前一种:那些没有消灭你的东西,会使你变得更强壮。

而从叔本华的文字里我们看到的是后一种,他认为人生是没有意义的,生活无非是欲望满足带来的无聊和欲望受挫带来的痛苦组成的,但人可以通过艺术和审美活动来超越这痛苦的循环。如果宝玉黛玉可以穿越到19世纪,一定会成为叔本华的拥趸。但薛宝钗应该不会。

在《红楼梦》里,比之于黛玉,宝钗的人生经历也谈不上顺遂。但是面对所有不幸,宝钗都硬生生地扛了过来,这与“悲伤逆流成河”的黛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如果宝钗走上前来,叙说着自己如何耐受住生活的一次又一次暴击而穷且弥坚,观众很快就会流失一半。对于宝玉而言,这样的励志故事更是俗不可耐。正如英国艺术评论家拉斯金指出的,一个少女可以歌唱她失去的爱情,一个守财奴不可以歌唱他失去的钱财。人们对黛玉的同情源自人之为人的天性,是写在基因里的。

林妹妹更有艺术魅力,更令读者念念不忘,但贾府上下的哥儿少爷并不少,对黛玉一往情深的,也只有贾宝玉。读者可能会说,作家的笔,唱戏的嘴,林妹妹的情感生活还不是全凭曹雪芹与高鄂自由剪裁,也许他们像爱惜羽毛一样爱惜黛玉姑娘的清白,在这件事上偏离了生活的常理?

但生活的常理是:尽管人们同情受创伤之人,但敬而远之是更为常见的情况。抑郁悲伤的林妹妹,引人同情乃至呵护,才情高妙的林妹妹,令人刮目相看,乃至于心悦诚服,但这些情感,离“白头偕老”和“生死相许”还有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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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剧照

把宝玉和黛玉扭结在一起的原因,还有一半要从宝玉身上去寻找。宝黛爱情的最强劲力量,源自两个创伤之人的惺惺相惜。

The Injured Loves the Injured

心理学家Heather Sinclair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创伤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左右你的择偶倾向。你会忽视那些危险信号,心甘情愿地被拽往熟悉的方向,而不是对的方向。那些对的人总是显得令人乏味或者"太乖",而那些情感阴晴不定者反而满是魅力。”

宝玉和黛玉的相象,那种似曾相识感,当然不止是基因带来的。

宝玉的创伤和黛玉的属于不同的类型。他没有失去父亲,也没有失去母亲,甚至还有贾母这棵大树笼罩着他。但是从《红楼梦》的字里行间,你能清楚地看到贾府这华丽皮袍下潜伏的虱子如何啃咬着宝二爷。

宝玉每次见了父亲贾政,都仿佛“避猫鼠”一般。从贾政嘴里很难听到一句对他认可的话语——尤其在他年纪幼小的时候。但是不论被贬得一塌糊涂,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宝玉都不曾有一句怨言。父亲在贾府的形象仿佛那个远在宫里的皇上,“下人”心中所想,口中所念,不能抱有一丝恶意。这一点,宝玉对他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是做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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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剧照

宝玉的母亲王夫人对宝玉不可谓不爱护不关心,但她看到宝玉和金钏带有性意味的调笑,立刻就翻脸,朝金钏一个耳光打过去,并且很不得体地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而这桩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的事的责任明明主要在宝玉身上。王夫人把金钏即刻撵出贾府,最终导致金钏投井自杀而亡。‌ 看到母亲冲天一怒的宝玉,像个最没有骨气的奴才,灰溜溜逃走,未能有一分保护与补救的姿态。

王夫人赶走晴雯所依据的罪责,更是莫须有。此时的宝玉有了几分成长,敢于前往晴雯家去私自探望,也打算等待时机找贾母说情,但能做的大约也就到此为止了。高鹗续写的《红楼梦》里,王夫人与贾母采纳王熙凤的调包计,把宝玉骗进了宝钗的洞房。这件事充分象征了三人的情商与爱人能力——没有一个达到了及格的标准。

王夫人和贾母对待宝玉的方式,是一种宠物式养育,她们从宝玉身上得到的情感安慰要比她们付出的安慰要多得多。正是宝玉让她们体验到生存意义感,让她们的爱欲有所依归。既然是宠物,宝玉就必须听话,温顺,听安排,甚至欲望也必须是玲珑的。

相比黛玉,宝玉的创伤更为复杂,他在贾府这帮位高权重的亲戚那里得不到作为一个有主体性的人的完整的重视和尊重。更为不幸的是,从生命的起点开始照顾他的那个人——乳母李嬷嬷——也不是温暖慈爱的类型。

《红楼梦》里写到了好几个乳母和“小主子”的关系,例如贾琏和赵嬷嬷,王嬷嬷和黛玉,其中宝玉和李嬷嬷的关系是最糟糕的。如果李嬷嬷像贾琏的乳母赵嬷嬷那样慈爱,宝玉的性格核心里或许会多出几分安全感和力量感。怎奈李嬷嬷是个情商不高的女人,喜欢倚老卖老,善于制造矛盾,经常焦虑不安,她成了贾府里唯一一个被“小主子”赶出去的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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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剧照

荣国府的奇石美玉宝二爷,这个身体上的王子,其实是情感上的孤儿,权力上的贱民。在那个被严重体制化了的高府大邸,宝玉很难从“上人”那里体验到充分的情感,只有那几个与他惺惺相惜的朋友姐妹,才是他精神上、情感上的亲人,而他们终将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

幸好有林妹妹这个人。两个“孤儿”被“心甘情愿地被拽往熟悉的方向”,受伤的爱上了受伤的,这种吸引力无疑是强大的。这种被看到、被理解的感觉经常是其他关系里得不到的。这种感觉固然有疗愈作用,然而受伤者与受伤者互相扮演疗愈者,经常勉为其难。

稳定的亲密关系有一个黄金法则:两个人不能同时“发疯”,而两个创伤的人反而更容易同时“发疯”。例如当其中一个感到焦虑的时候,能即刻唤起另一个人的焦虑,因为两人都有着敏感的杏仁核——大脑的这个“元件”是用来快速识别潜在威胁、触发与恐惧有关的生理和行为反应的,创伤未曾有效疗愈的人都有着易激活的杏仁核。

创伤纽带里的新创伤

如果《红楼梦》有个不同的结局,假如宝玉和黛玉终成眷属,后面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的是,宝玉会继续做林妹妹的救命天使。

在用创伤纽带连接起来的亲密关系中,其中一个人往往会承担起另一个人的拯救者角色。但是宝玉不是宝钗,他自身的情绪也时常癫乱崩溃,面对敏感倔强的黛玉,他的耐心与韧性够不够用,就颇令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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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朋友的儿子》剧照

心理学者Teyhou Smyth在一篇关于“创伤纽带”(Trauma Bonds)式亲密关系的的文章里写道:“两个历经创伤的人会被对方吸引,但也会触发对方的创伤体验,从而产生不健康的心理互动。”前面提到的两个创伤的人都有敏感易激活的杏仁核,结果互相激活焦虑,只是不健康的心理互动的一种类型。施虐-受虐联结就是另一种不健康的心理互动。

有许多心理学研究表明,童年期遭遇侵犯、体罚、忽视等虐待的人,成年更有可能找有虐待倾向的人做伴侣,或者自己成为虐待者——前者以女性为多,后者以男性为多。这种倾向有多强烈,不同的研究报告给出的结果并不一样,但这种联系是真实存在的。笔者在临床工作中碰到的这种情况也不少。

关于这种现象有好几种解释。其中一种解释是:童年遭遇虐待的人,对虐待产生了心理上的防御,对伤害感到麻木,成年后对有虐待倾向的人缺乏识别力,或者在成年遭到再次伤害后选择忍耐、情感隔离等应对方式。这种观点有充分的脑神经科学研究证据,可以说是最为可靠的解释了。

另一种解释来自受虐待者的“自由心证”,也就是在心理治疗中来访者主观承认的一种解释:受虐待者想通过改造那个有虐待性的伴侣,完成童年时期未完成的愿望——修复在童年时期试图修复但未能如愿的他/她与施虐者的关系。

上面两种解释,读者可能会偏向于第一种或者第二种,这有赖于大家的人生经验。但现实中也可能是第三种:因为难以离开那个受虐者,所以“不得不”重操旧业,努力去改造施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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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东西》剧照

笔者倒并不认为宝玉和黛玉之间是施受虐的关系。但是从他对情绪阴晴不定的林妹妹的超级耐心来看,宝玉或许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完成他的童年时期未曾实现的愿望——修复和改造他和父亲、母亲、李嬷嬷等重要他人的关系。

婚后的宝玉和黛玉的心理互动最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模式:幼失怙恃的妻子林黛玉会留意任何被抛弃的迹象,并且用激烈的情绪表现出来。而宝玉会用逃避来搁置矛盾——就像他一次次从父亲母亲那里逃开一样——而这只会让黛玉的被抛弃感雪上加霜……当然也一定会有和解,一场紧张的关系冲突之后,他们也许会有一段更为亲密的关系。

虽然心理学研究表明,夫妻间适度的争吵和解决矛盾能够激活大脑的奖赏回路,增加多巴胺的分泌。但不健康的心理联结带来的冲突经常惊天动地,由此而获得的“奖赏”,就与自残、施虐、成瘾所带来的“奖赏”一样有害了。

一旦关系落入“冲突—疏离—亲密”的强迫性重复里,不健康的关系就变得格外的不健康,这种戏剧性的关系之中如果再有孩子的介入,就会把创伤继续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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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记》剧照

本文作者并不是在主张结束所有的创伤纽带,或者在寻求亲密关系的时候刻意避开有过创伤经历的人。作者所主张的是:我们需要对这种现象有所警惕,有些所谓“生理性喜欢”其实是病理性喜欢,有些“有趣的关系”其实是不健康的关系。这是在建立亲密关系之前就应该觉察的。而这样的关系已经建立之后,就更应该知道这种现象的来龙去脉,双方努力去做出改变,从不健康的关系模式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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