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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职场] “我的生命比一份工作更重要”,一个95后经历了职场摧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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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11 03: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生命比一份工作更重要”,一个95后经历了职场摧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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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夏杰艺


我至今记得2019年11月走进的那间干净明亮的茶室,桌上摆着一整套古朴的茶具,面试官为我们一个个斟茶,香气在晶莹剔透的瓷杯中打转。这次面试没有什么压力测试,只有一对一轻松愉快的聊天,结束后还有晚宴,我们吃了烤鸭和海参,最后被专车送回了学校。走回宿舍的路上,我的脚步都是雀跃的。
这是工作的第一家公司留给我的初印象。在整个竞争激烈的秋招季,我从未被如此善待过——大部分名企都要求多次笔试,才能和七八个同样学历背景的应届生一起获得群面的机会,我会穿着西装在门外等待一整个下午,回答几个例行公事的问题,再被以不知道什么为理由迅速刷掉。可是那天晚上,这家公司的HR用甜美的嗓音给我打了电话,提供了月薪1.6万元的管培生offer。我当时想,起码有一份保底的工作了。然后,2020年,疫情来了,很多企业都停止了招聘,甚至开始裁员、毁约,这里成为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虽然不算满意,但我和父母依然觉得这是一份不错的、体面的工作。
那时我不会想到,自己即将走入人生中最阵痛的一段时期,它对我的性格和命运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那家公司,我几乎是被摧毁又重组了一遍,不到六个月就落荒而逃了。

初适应

2020年夏天,我欣然入职了这家全国性的大型房地产公司,公司隶属世界500强,每年营收规模接近2000亿元,在十余个不同城市都有岗位。而人文社科专业的我被分配到苏州的人力岗位,成为地产营销部门的HRBP(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

公司为我配备了一名带教,38岁的资深HRBP。他穿着西装,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见到我的第一面,他就毫不客气地指出我外表的问题:“你看上去太不职业了,充满学生气。妆容太淡,衣服也不够成熟,声音听上去软软的,简直像在撒娇。你的五官还行,但打扮得太朴素了,要把外貌优势最大化。”和我一起入职人力岗位的,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孩,心瑶和雨涵,带教给我们的外貌排了序:“心瑶清纯,雨涵妩媚,但你的特点不明显。所以你现在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更漂亮和职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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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和我的老公结婚》剧照

在他的要求下,我剪掉了慵懒的长卷发,换成利落的棕色短发,并购买了一整套化妆工具及office lady常穿的衬衫和套裙。每天早上见我的第一面,这位挑剔的带教都会凑到我面前检查:“眼线太淡了,眼影用深颜色,眉毛要更有英气。”

我内心一百个不情愿,这个长得像蜥蜴的男人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但还是强压心中的怒火,按照他的说法完成了外貌上的改变,并学会在工作时压低嗓音说话,穿高跟鞋走路,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这样快速、显眼的变化,立刻得到人力总监的夸赞,他评价我是一个“可塑性很高的苗子”,甚至任命我为下半年最大的校招项目的负责人。

虽然主要靠装束的改变就获得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让我有些不解,但我立刻意识到,融入这里的规则对未来的职业生涯有明显好处。带教对我的态度也非常满意,开始让我正式接手HRBP的工作。HRBP是外企的舶来概念,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告诉我,与传统的、处理事务性工作的HR不同,“HRBP需要深入到业务部门中,用专业的人力资源知识和技能帮助业务部门达成业绩目标”。

这句话的实际背景是,我所在的分公司营销部门共有80多名员工,销售团队流动性极大,每个月都有十余人入职或离职,而作为该部门的HRBP,需要不断寻猎新人填补空缺。除了负责该部门的常规招聘,HRBP还有大量的行政工作,比如统计绩效薪酬、办理入职离职、处理OA平台上的各类申请,还要兼任营销总监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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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无量》剧照

过去的我绝不会想到,职场的一天是这样展开的:早上到公司打卡后,先帮营销总监拿快递,买早餐,洗水壶,将她接下来一周的日程排好,并提前预订相关的会议室;然后我会接连收到几个员工着急的信息,他们的OA系统出了问题,要求我找IT协调处理;接下来,我会接到五六名员工出差、请假、报销的申请,他们会不断催促我通过审批,并要我提醒其他领导审批;中午11点,当天新入职的两三名销售会来到办公室,我将会花大约40分钟协助他们办理入职手续,核实资料证件,并教会他们使用办公App。

午饭后我通常没时间休息,而是浏览招聘网站上的简历,为部门物色新的销售,趁午休时间给大约十来个候选人打电话,然后被大多数人拒绝;接下来我要协调领导安排两三场面试,推进已有的招聘流程;下午3点,主持一场转正会议,为已经入职六个月的员工举行述职答辩,让领导决定他们的去留。完成这些当日较为紧急的工作后,我才能开始制作每月的常规HR表格,包括社保统计、考勤统计、补贴发放表、销售值班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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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当我做完这些之后,就已经到了下午6点的下班时间。我会在楼下便利店买个饭团,然后为一个月后的线下校招做准备。我将和其他人力管培生一起加班到深夜,完善招聘的细节——比如为校招宣传片写剧本、找导演;联系各大高校就业办的老师,付费预订宣讲会场地;确定宣讲会的流程,提前制作广告传单发放给学生;运营校招的应届生群聊,回答学生的各类问题……这是一项复杂的工程,我们常常一起熬到晚上10点。

最后,在我即将下班时,我的带教会叫住我,花10分钟的时间反馈我一天的工作,夸一下完成得不错的地方,再回顾我今天在会议上说了哪句错话,干了什么暴露情商的“蠢事”。我明白,他并非刻意刁难我,相反,他真心觉得这些“修正”能帮助我适应这里。我通常会安静地听完一番数落,然后独自乘地铁回到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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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解放日志》剧照

彻底的改造

在带教的敲打下,我渐渐意识到公司想要的是怎样的人——一个周密妥帖、风风火火的“王熙凤”,能够照顾好上下几十号人。而真实的我,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更接近大观园里死得很快的“晴雯”,敏感、率直、不太懂分寸。明白这一点后,我就像一个冒名顶替的人,后背爬满了蚂蚁,不安的感觉始终抓住我不放。

其实我已经露出了不少马脚:我常常在会议上说出一针见血的实话,让大家面面相觑;有时候,我会因粗心忘记一些小事,招来某位员工暴怒的电话;我讨厌做数据,更讨厌在细密的表格中检查错误,因此纰漏不断、给同事添麻烦。而一想起每天到岗时带教老师的外貌审查,下班后的“职场情商课”,我就想要“撕扇子、掀桌子”,恨不能“大闹天宫”再逃跑。为了不穿帮,我只能拼命压抑住真实的想法。

这份工作中唯一让我开心的,是和另外两位人力管培生的友谊。人力总监刻意将我、心瑶、雨涵置于竞争关系之中,但我们都本能地排斥这种设置。心瑶从学生时代就在这里实习,对工作内容和人际关系都更熟稔,她毫不吝啬地教我做事,我们经常一起加班到头昏眼花,一起赶末班的地铁。而雨涵和我类似,都是“新兵蛋子”,都对这份工作缺乏热情,我们一起吐槽,鼓励对方继续忍耐,再想象时机成熟后如何跳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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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首尔》剧照

可一旦下班,我就会变成一座孤岛——在这个陌生的南方城市,除了同事我不认识任何人,除了工作我什么也没有。我租住的青年公寓位于苏州吴中区一处荒无人烟的地带,周边没有商超便利店和餐饮店,每天回家后,我只能一边呆滞地刷手机,一边消化带教的批评,直到夜里12点左右才去洗漱睡觉。我常做同一个噩梦,梦到身上被削掉一块块的肉,被拿去包饺子。入职两个月时,我已经开始厌恶起床,会一直赖床到快要迟到,才匆匆穿上高跟鞋出门。

虽然难挨,但我不曾想过离开,直到参加一次团建饭局。为了让公司总裁“胡总”玩得开心,人力总监特意将我、心瑶、雨涵安排在他的两边,我们被迫喝下一杯又一杯茅台,直到头晕目眩;接下来,我们又被带到KTV,人力总监给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发来一张“胡总爱唱的粤语歌”表格,让我们待会儿尽量点这些歌。我们卖力地唱了一小时,但胡总并不满足,他要求玩情色意味的唱歌游戏,所有人都必须拿起话筒,按照他的规则唱出那些羞辱性的歌词,唱错的人还必须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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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故事》剧照

我们都没见过这种情形,唱得吞吞吐吐。一个女孩被惩罚当众做性感动作,抚摸自己的身体和扭臀,另一个女孩被惩罚“跟瓶子接吻”——年近四十的胡总拿来一个空矿泉水瓶,满不在乎地要求她表演“舌吻”,还不断地斥责女孩“把舌头伸出来,让所有人都看见”。而在场的人,包括我,包括那些年轻高大的男性管培生们,都坐在位子上尴尬地笑着,不敢出声。

“我是进了什么地方呢?”我心想。趁没人注意,我快步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往脸上扑,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儿。但我喝得太多了,神经也太过紧绷。对着洗手间的大号垃圾桶,将胃里的海鲜和白酒全吐了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把头发梳理好,整理了一下领子,打算走回KTV包间,可是越靠近那里,我就越抗拒。

那场饭局让我在接下来的一周都有些恍惚。心瑶是工程专业出身,对房地产行业更熟悉,她告诉我,地产公司和重要的城市资源更近,职场文化也更畸形,“经常都有饭局,喝酒玩游戏都是小事”。这种职场文化以男性为主导,有明确的等级秩序,总裁在这里就像“土皇帝”,女性员工则被看成“花瓶”“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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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颂》剧照

因为地产工程岗位有严重的性别歧视,普遍不收女生,心瑶只能放弃多年所学,做了和专业无关的人力岗位。在进入职场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地产公司的人力都是人精。这里喜欢的是那种女孩——听了黄色笑话能面不改色,甚至调戏回去的女孩,要玩得开。”比如某个性格强硬、颇受重视的女总监,传说她在一次酒局游戏中接受惩罚,当众将内衣脱了下来。

因为实习得早,心瑶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现实。她安慰我,只要没有肢体接触,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衡量再三,我和心瑶将此事告诉了人力部门一个信任的女性前辈,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应对方法。诉说的过程中,我没忍住掉了眼泪,而心瑶因为实习时就经历过类似的场合,显得平静一些。前辈听了我们的遭遇,有些惊讶和同情,但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也不太理解我的失态。她更多看到的是“你太敏感了,心瑶更坚强成熟,你要向她学习”,还开导我,这种应酬的频率并不高,最多也就一个月一次,“下次找个借口不去就是了”。

这次饭局就像被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让我发现工作中越来越多难以忍受的部分。比如,人力总监想开除某位员工,又不想被劳动仲裁,就威胁说以后都让对方无法在这个行业生存,他还要我旁观这一过程,以便我未来模仿他的“铁腕”;再比如,营销总监在酒局上想让我帮她倒水,但并不想开口,而是不耐烦地对着我敲敲空瓶子,扬扬下巴,像是对待一个“丫鬟”。而我的带教,总希望我能更懂眼色,知道在什么时候该站起来祝酒、夹菜或是结账。在他的指导下,我成功在一次应酬中干了九大杯的啤酒,创造了自己的最高纪录。但没人知道,我是怎么中途悄悄溜去厕所吐了两次,转身回来还面不改色地微笑着给领导点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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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娜又换了新头像》剧照

那天晚上,带教兴冲冲表扬我“飞速成长,充满潜力”,人力总监也称赞我有“令人惊讶的蜕变”。带教进一步提出,我应该尽快再增加一项技能——开车:“以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我的工作就是你的工作。你要是不会开车,谁负责饭局结束后把领导安全送到家?”

这句话让我瞬间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我意识到他们真正想要把我塑造成什么。我就是在那个时刻决定辞职的,我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离职

现在回头看,我醒悟得的确太晚。我并不知道像房地产这样的传统行业,沿用的是一套极为陈旧的制度和文化,当我识别到一些不对劲的信号时,总是劝说自己:“社会不是乌托邦,要面对现实。”记得入职培训时,有一套职场礼仪培训,教我们如何在会议中给领导排座次,如何分辨宴席上的“主陪”“副陪”,不同情景下敬酒时杯口应该放在什么位置。那时,我就本能地对这种等级秩序感到不适,却不觉得这将是未来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最可怕的是,有许许多多瞬间,我真的在尝试从外貌和内心改造自己,来适应这个世界。过去我是一个敢在课堂上站起来反驳老师,敢在火车上和不文明的中年男性大声吵架的人,而在那个KTV包间里,我将自己信仰的价值观抛在了脑后,沉默旁观了总裁对那个女孩的羞辱。我无法原谅自己。他们最深的改造几乎快要完成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法再打开电脑佯装工作,只要手放上键盘就会开始出神,等到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流到手背了。我必须频繁去卫生间处理自己被浸花的妆,以免被其他人看出来。心瑶和雨涵都注意到我的消沉,不断开解我,让我回忆工作中有成就感的时刻,但是我几乎一开口就是哭腔,就像崩坏的、只能输出乱码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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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职的魔王大人》剧照

无论是工作内容还是氛围,我都不想再忍受,坐在这里的每一刻,我都感觉在浪费自己的生命。我上了最好的学校,学了这么多知识,不是为了成为这样的人,更不是为了“服侍”谁。如果注定要消磨自己,难道不能是为了一些更有价值、有意义的目标吗?

可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去哪里?现在我已经工作了六个月,失去了北大毕业的应届生身份。而这段工作经历不仅不能带给我新的机会,甚至会在简历上变成一个污点,给我贴上“不负责任、没有定性”的标签。

我的大部分同学,不是去体制内当公务员,就是去高薪的咨询、互联网行业。我也曾经在这些地方实习过,有过留用机会。这些地方氛围更平等,工作内容也很新鲜,大家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穿着时髦且稀奇古怪,似乎更适合我这种不愿被束缚的人。原本我也打算在这些地方工作,但在实习期间,我就已经忍不住嘲笑那些工作里荒谬的部分——咨询,玩文字游戏糊弄甲方客户,先画一个价值数十万元的大饼,然后交付几张实习生连夜赶制的PPT;互联网,每天晚上10点后才下班,想尽办法把用户留在一个毫无营养的App里……我还记得实习时我是如何在一种高强度的节奏里仍旧感觉空虚,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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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腔启示录》剧照

浏览网上的招聘信息,几乎没有我感兴趣的。我得出结论,长年的社科训练,没能给我较高的专业壁垒和竞争力,却让我养成了挑剔、缺乏毅力、什么都不相信的性格,很难在就业市场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原本打算一边待着,一边继续找工作,但整个人已经越来越抑郁,沉湎于自我厌恶的情绪里。我没有力气再假笑,更无法面对那些永远做不完的表格。周五的饭局又要来了,人力总监在叫我,我扭头看向窗口,好想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啊。那种恨不得马上结束一切的心情,令我瞬间清醒过来,我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在团建上吃完最后一只烤羊腿后,我提出了离职申请。人力部门的所有员工都很震惊。这些年来,公司的管培生里没有一个这么“慌不择路”的。总监、带教、前辈一个接一个找我谈话,但我没有动摇。我想得非常清楚,现在首要的任务不是工作,而是活下去。

“想写作”

在等待下任、交接工作的两周里,我预约了几次心理咨询,倾诉自己的迷茫,也希望借此梳理自己的想法,当时咨询师问了我一个至今难忘的问题:“如果你已经赚到钱了,退休了,你想做什么?”我思索了一会儿,直觉性地回答道:“想写作。”但我又马上否定了这个主意,“写作养不活自己”。

“那不如假设你已经赚到钱了,现在你回家开了一个自己的公司,投资你自己的写作。如果你赚到了稿费,那就是你投资的利息。如果没赚到,就算是投资失败咯。怎么样?”咨询师说道。

我“扑哧”笑了出来,听上去是个荒唐但有益的“精神胜利法”。但她的话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用半辈子做自己讨厌的工作赚钱,等到退休才尝试喜欢的事?既然喜欢写作,不如现在就做相关的工作,至少每一天都会过得容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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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职的魔王大人》剧照

这时,“做记者”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我想起自己读到那篇《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时的感受,这是我能想象到的,将我的社科专业和写作天赋结合得最好的工作。但当时秋招我没考虑过,毕竟媒体已经在走下坡路,记者被认为是“没有前景的职业”。然而经历了这六个月的煎熬,我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什么前景都不在乎了,找到一个小小的、能让我立足的地方,给我一点儿活下去的信心就好。

后来找工作也不算顺利,我不是新闻专业,也没有媒体实习的经历,不管是发邮件、找内推,几乎都没有回复。我的自信一点点流失。有一次,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家北京媒体的面试机会,面试官发现我第一份工作只干了六个月就跑了,便轻轻把简历扔在了桌上,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飘了”。我一度想要放弃,但我的伴侣把一家知名媒体的报道翻出来看了一会儿,便“信口开河”道:“两年,最多两年你也能写成这样!”或许是这份盲目的相信给了我力量,我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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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勒泰》剧照

大约经过了三个月的空白期,我终于通过公开招考成功进入了一家上海的报社,我还记得试稿的那两周时间,我始终像一根绷紧的弦,拼命熬夜,比别人多写了两篇稿子,最后获得了这份工作。两年后,我又跳槽到现在工作的媒体,也经过了高强度的考验,去过不少灾难、事故和案件现场,深夜一边崩溃一边敲字。但做了这份工作后,我的率真不再是缺点,反而帮助我迅速在采访中打开局面,细软的声音也不再是负担,反而能让遇难者家属感觉亲切,而我备受诟病的“敏感”,有助于感受和还原故事的细节。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刚刚好被放进去的位置。很抱歉,这不是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生存的故事。现在我已经工作快五年了,也常有狼狈、疲倦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每当这时,我就想起自己是如何从那个失败的面试间走出来的——我的发丝和后背全是冷汗,冬天的风呼啸而过,身上立刻起了一层冰,我泄了气,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北京东城区的幸福大街上,我想,自己可能永远当不上记者了——还有比那更糟糕的时刻吗?

(本文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25年第49期。文中心瑶、雨涵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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