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睿和李带菓是一对80后夫妻,
他们俩是当下中国极具代表性的
当代艺术家和音乐制作人,
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
在大理相恋、结婚,
现在带着三个孩子一家五口在洱海边生活。
他们长租下村子里的一栋三层白族小院,
改造后,
孩子们玩耍的空间、两人的工作室融入其中,
院子里种了各种蔬果,部分实现自给自足。
院子外边就是大山大水,
平时带孩子们徒步、溯溪,
洱海边遛兔子,骑行……
只要不出差,两人99%都是家庭时间。
去年,43岁的李姝睿生下了三女儿“桂圆”,
谈到大龄生三胎,
她认为时间、身体、经济成本之外,
包括伴侣带娃的行动力等都是重要考量,
她坦言自己目前“勉强应付得不错,没有系统宕机”。
7月底,
一条在大理洱海边拜访了他们的家。
移居大理十多年后,
生活和大自然还在不断地带给他们新的启发和挑战。
编辑:陈玖阳
责编:陈子文
大理洱海边的南罗久邑村,在小巷中辗转一会,就到了李姝睿和李带菓的家,这是一座三层带院子和露台的白族小院,尽显天然和生活气。院子里的绿植长得随意,未经刻意的修剪,下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蔬果。
鱼池里的鱼游得自在,松鼠常在院子里在跑动跳跃,肥软的兔子在阴凉处的笼子里舒服地趴着。地上有挖沙玩具和小自行车,显示出三个娃活动的痕迹。
喊了一声,李带菓咚咚咚地跑下来迎接,怀里抱着最小的女儿“桂圆”,李姝睿也跟着走下来,她刚结束了她在北京的画展《碧虚》,回到大理。
李带菓爱扎丸子头,穿袍子。他出生在美国的一个华裔家庭,先后移居成都和大理,一路在实验音乐、世界音乐和新音乐领域不断探索。
李姝睿是重庆人,川美毕业后,成为一名职业艺术家,她以大幅的抽象光感画作和装置闻名,在国内外美术馆、艺术机构举办过展览。
北京曾是李姝睿多年生活和工作的大本营。在北京的日子经常堵车“堵到绝望”,2011年,大儿子出生,成长的头几年,深受雾霾的困扰。2013年她和大儿子我我搬来大理。在这里,她和李带菓相恋,结婚,并生下二儿子“汤圆”和老三“桂圆”。和这个五口之家一同生活的,还有三只兔子。
在大理,他们长租下一个普通的白族小院,租期为15年,从零开始,改造成一个舒服又环保的家。在这个家里,他们重新搭建和设计生活的新秩序。在家里的露台上看云海、苍山,奏乐。每周全家去苍山徒步、溯溪,在洱海廊道骑行。每天在海边树林里和孩子们玩音乐,溜兔子,捡游客扔掉的垃圾。
三个孩子,摩擦和争吵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是包容和对孩童同等生命的尊重。
受大理生活的启发,他们作品的边界和意象也逐渐延伸。李姝睿哺育生命的亲身经历和大理宽阔的水体共鸣,促使她创作出《碧虚》《深白》等作品,而李带菓则为孩子创作出世界音乐版的《pilgrimage to the realm of deep baby sleep》。
无论在哪相遇,他们认为彼此都终将相爱,但大理的生活,让李姝睿“学会了放松,还有更健康的饮食习惯,更健康的活动环境”,“整个人可能比上一个阶段更舒服了”。
以下是李姝睿的讲述。
搬来大理之前,我住在北京的小公寓里。工作需要在望京和798艺术区往返,经常堵车堵到绝望,我甚至会因此变成有点像路怒症的,那种脆弱和愤怒的状态。当时工作压力在那,睡眠质量也差。
2011大儿子出生,那几年恰恰是北京雾霾最严重的时候。只能让他天天在家里和商场里玩,有点心痛。
刚开始,我每年都会过来大理住个几天,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解这里,才做了搬过来的决定。
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开阔了,大山大水的。大理很像一个超大版盆景,从审美,从身体的舒适程度来说,我都觉得太值得在这个地方花时间了。
带菓是2010年来从成都来大理的,他想来阳光多的地方养身体。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之前听过他的音乐,印象挺好的。来大理之后,我们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李姝睿、李带菓恋爱时
当知道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时候,还挺惊喜的。互相的信任到了某个阶段之后,我真的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他带给我的安全感和快乐,和婚姻中觉得烦的方面,是我可以接受和平衡的,所以我们选择了结婚。
我们现在住在大理南罗久邑村的洱海边,我常说我们家是农家乐风结合环保系,进门就有一个外院的大菜地,种了紫苏、黄瓜、小番茄,还有枸杞等等。还有一整套从厨房出来的废水处理系统,连接着鱼池。我也会让海边的师傅们把海草或是割的草料,运到院子里,放在土里作为有机肥的原料。我常和孩子们说,生活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希望它可以环保、干净一点。
往里走内院对面就是我的20平米工作室,在这里我可以完成比较多的中型和小型的作品。
二楼有我们的厨房,是家庭运转的中心。三楼有带菓的音乐工作室,可以看见苍山,里面爬满了绿藤,非常有机,孩子们经常进去敲锣打鼓。还有一个看海的客厅,在这里喝茶、看书、孩子们娱乐。
最顶层是露台,在山和海之间,视野非常好,我们每天都要上次好几次在不同的时间看云,带菓也经常带着小朋友和乐团在露台玩音乐,小朋友会摘那里种的草莓和葡萄等水果。
只要天气允许,我们都会在海边玩,做好饭了有人在阳台喊一声,在海边都能听到,再回家吃饭。
老二老三在这个房子里出生长大,所以他们从小的记忆就会有每天在海边的草地上爬,玩沙或捡石子儿,夏天还可以玩水,他们对自然的体验就会特别丰富。这种回忆,在成长的塑造里边,会让一个人知道什么样的能量是好的,任何时候都知道可以在大自然里找到,这对他们是一种保护。
42岁生育了“桂圆”,小孩子挺可爱的,我愿意生小孩,虽然也很累。带菓是一个非常会带小孩的人,他有天赋把小孩照顾得很开心,又很有条理,尽量不生病健健康康的,舒舒服服的。
我们俩家庭分工都是比较流动,种菜、堆肥,带孩子等等家务每个人都做,也请了阿姨帮忙。99%的时间我们都在家里,然后1%的时间,我们俩才有机会独自出门约会。我们平时很少一起出差,至少会留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谁带孩子和谁在工作,会根据阶段性的需求来改变。带菓常说,不同的人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谁的精力好,就应该用完TA的电,我们让孩子们来到世界上,就是为了陪伴他们的。
生孩子对我工作影响挺大的,怀孕期间我的身体不受控制,行动受限。女生要生小孩,要想好成本,包括时间成本、身体成本、经济成本,还有别的隐形成本,比如说家庭关系中伴侣、父母,还有雇佣的阿姨,他们能承担多少?
这些都是在一套算法里边,如果不能很清楚明白,真的不要贸然地做一个决定,因为它会牵扯到太多的责任。
我当时以为我已经算好了,大家都说老大比较难带,因为是第一次做父母,很惶恐,第二个会带得比较从容,没想到第三个宝宝自己跳了出来,工作量比我预想的要大了很多。
大理有很多创新教育。2013年到2023年,老大在大理体验了好几种不同理念的教育。有些我非常认同,比如孩子要多跟大自然在一起。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尽量不给小孩看电子屏幕,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小朋友在路边捡树叶,都可以一直很专注。
但我们对孩子的学术也是有要求的:必须在平均线上。这样未来会有更多教育方向可以选择。
之前的口罩期,开始自己给老大安排课。比如说带菓负责数学、英文,音乐,包括琵琶、中国鼓、古筝、竖琴等等。我负责语文、画画,再加上家庭老师的辅导,另外我也会带着他学轮滑、练瑜伽。
40分钟一节课对孩子来讲是很不人性化的,他只能坚持20分钟。教育的过程会有很多冲突和矛盾,这时候带菓基本上是我们的保姆、心理医生,还有厨师。
2023年在卡耐基音乐厅,带菓有一场演出,老大还和他一起演了一段巴乌,他现在很喜欢画漫画,未来可能会去学习艺术类的方向。
2023年纽约卡耐基音乐厅,李带菓和大儿子共同表演而在家庭教育里,最大的收获是意识到孩子是一个平等的生命。很难做好预先计划,只能走着看。我经常为了工作一个人在北京大理往返,两地各呆几星期。在大理时,北京工作室会经常帮我把画框寄过来,画好了再寄走。去北京时,我都会摘点家里新鲜的菜塞到行李箱里带去北京,吃最简单的水煮菜,蘸点云南蘸水就非常舒服。
在北京,我可以工作得非常完整,在工作室从早呆到晚,有时候和朋友见面吃个饭看个电影,带孩子的时候就没办法做到。但另一方面,经常刚下飞机就开始想念家人。
我很感恩两个城市给我带来的好处,比如好的环境,好的工作。但养育、工作、出差几个都很占时间的事情同时发生,经常会平衡不了,也招架不住,但它又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就接受它。目前看还勉强应付得不错,没有系统宕机。
在大理生活让我学会了放松,这种放松表现为我变得更平和了,年轻时认为事情“应该”是怎么样,一旦偏离会变得焦虑和内耗。而现在会发现没有一个世俗的标准需要去刻意遵守。生活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浮动的状态。
大理生活、做妈妈的体验,都给我的创作带来了新的机缘。做妈妈的体验,在我的作品中体现得比较后置。直到我对这个身份逐渐有了认知之后,才会和情绪、逻辑一起进入作品,我的花的系列、葫芦的系列,都象征着鲜活的生命力和团圆。慢慢地敏感地去跟着创作的机缘走,都是有收获的。
带菓和我从没想过艺术家“应该”怎样生活,这只是一个职业。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会更容易疲惫,所以我会把更多的工作去琢磨,制定一个长远的工作计划,我想做一个可以工作到八九十岁的画家。
我很珍惜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的时间,也并不执着于它必须一直发生下去。未来希望家人都健康,能一起出门旅行,当然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但心里一直有这段时间积累的能量,我觉得就已经非常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