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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享] 抛妻弃母二十年的舅舅,有十余位红颜知己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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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23 01: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抛妻弃母二十年的舅舅,有十余位红颜知己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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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段人生的大戏还未谢幕前,他已经罢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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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似火流年》剧照




舅舅是外婆的第六个孩子,他幼年失怙,年少时自立门户,成年后四处漂泊。

舅舅的一生走南闯北,在许多行业都摸爬滚打过,攒下了一点小钱,也惹下了一件又一件风流韵事。

他在中年彻底放纵了自己,对委身于他的女人挥金如土,对家中九十多岁的老母,嗷嗷待哺的孙子,还有守活寡多年又没有收入的舅母,却几乎不闻不问。

他一人在异乡逍遥快活,全然不顾那早已鸡飞狗跳的家……



1


“这个不讲信用的东西,说好的每月能挣四五千,我给他干了两个月,给我6000块钱就把我打发了,对自己的亲姐夫都这么抠,良心让狗吃了。”

“你们知不知道,他又找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他刷抖音送礼物骗来的,那个女的亲口告诉我,已经给她刷了五万多块钱的礼物了,她才从家里跑出来找他的。”

“这个女的就是来骗他钱的,她家里有老公。现在她要管账,每天布料卖了多少钱,她都要管,就是要找机会把钱装到自己的腰包,嫌我碍事了,对我冷嘲热讽,我才不受她的窝囊气……”

父亲从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市盛泽镇回来后,就坐在客厅里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舅舅,嗓门响亮,乱溅的唾沫星子和他满脸的愤慨之情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交相辉映。

我与舅舅已经多年不见面,停留在我脑海里的,依然是小时候他留给我的印象:五短的身材,黝黑的皮肤,一张厚厚的并突起的嘴唇,还有他少年时就油光锃亮的头顶,一双大眼睛倒是显得格外有神。

而盛泽镇,一个纺织业发达的全国千强镇,是舅舅的乐土,也是他最后的落脚地。据说,舅舅到纺织厂回收边角料谋生,吃苦耐劳,每年都能挣下三四十万。

只是,他辛苦挣下的血汗钱,根本不可能攒下来,因为他身边总是不乏女人。这些女人和舅舅同居在一起,陪吃陪喝陪玩陪睡,短则二三十天,长则三五个月,这些女人就会悄悄地离他而去,一起离开的还有舅舅的大把大把的钞票。

我和母亲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慷慨陈辞,母亲时不时打断一下父亲,就某个细节问题半信半疑地向父亲求证着,而父亲会立刻停下来,嗓门提高两倍地向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做出解释,而后又继续数落着舅舅的不是——舅舅的忘恩负义,舅舅的一毛不拔,舅舅的口是心非,舅舅的好色如命……

这么多年来,在众多亲人对舅舅的数落中,他早年勤劳持家的形象在我心中早就坍塌一地。

舅舅也肯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给家人带来的伤害,也早就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亲朋好友口诛笔伐的恶魔,于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连续好多年不再回家,也不往家里寄一分钱。

白发苍苍的外婆,每每提及这个她以前格外溺爱的孩子,都是暗自垂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2


“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熊孩子,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舅舅在十四岁的时候,就一个人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到离家六十多里地的龙口镇去贩羊肝肺,再卖到县城里的菜市场,隔天跑一趟,天还没亮就出发,那个苦啊,你们谁受得了?你们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点儿活儿也不帮大人干!”

小时候,每当我们兄妹三个被母亲吆喝到地里干农活嫌累的时候,母亲就会把舅舅少年时期做生意的经历一遍遍地统统抖落给我们,脸上既充满了做姐姐的对这个吃苦耐劳的弟弟的发自内心的自豪,也有对我们三个不愿意干农活的懒孩子的鄙夷。

在母亲以榜样的力量对我们一遍遍的教诲中,舅舅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形象总是在我脑海中萦绕:

凌晨四五点钟,晨星寂寥,迎着寒风或细雨,身材矮小又单薄的舅舅,双手紧握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车把,不再是少年惺忪的睡眼,而是一双充满刚毅和未来可期的彤彤有神的大眼睛,目视着前方……

因为腿短,脚还不能完全踏在脚踏板上,可却丝毫不影响他利用身体胯部的左右扭摆延伸腿的长度,自行车飞奔在夜色中的柏油路上,后座上还载着两个摆放成“八”字形状的鼓囊囊的足有百十斤重的编织袋,里面装着散发着热气和膻味的羊内脏……

也许是因为母亲一次次的宣扬和教化,在少年时代的我的心中,那个对我们并不友好甚至有点尖酸刻薄的舅舅,形象十分高大,至少在顶立门户、拼搏家业奔小康的80-90年代的农村创业浪潮里,给我们这些晚辈们树立了鲜活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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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舅舅,之所以要用稚嫩的双肩扛起家庭的重担,和那个时代以及时代的背景下奋力挣扎的家庭个体不无关系。

外婆第一次婚姻惨遭不幸,嫁给了一个县城里的酒鬼,每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还要遭受惨无人道的家暴。

有一次,酒鬼外公又耍酒疯,预感到不妙的外婆飞奔着逃出家门,可还是跑慢了一步,被外公飞掷而来的菜刀削去小半个脚后跟。

在度日如年的日子里,外婆苦熬了几年,最终带着我刚满五岁的母亲,改嫁到县城南郊的乡下,嫁给了我的第二个外公,并一口气生下六个孩子,前面五个都是女儿,只有最后一个是儿子,我的舅舅。

虽然生活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幼年的舅舅也确实得到了别的孩子得不到的爱。

母亲告诉我,舅舅生下来后,年龄偏大的外婆早就没有了奶水,家里人就把省下来的粮食换钱买米粉,养活了舅舅。

幼年的舅舅每年都有新衣服穿,家里为数不多的好吃的也都在舅舅的肚子里,母亲和几个阿姨只有羡慕的份儿。

全家过度的溺爱,可能为他成年后沾染上一些恶习埋下了伏笔。

而后,时运不济,孩子又多,小学还未毕业的舅舅,就因为外公的意外病逝,而辍学在家,继而在亲戚的介绍下,从小生意做起,走上了一个人闯荡社会、养家过活的生活之路。



3


我读小学时,舅舅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营生了,到底有没有赚到钱,赚到多少钱我们都一概不知。只是听说舅舅偶尔喜欢打个小牌,还喜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转眼间,舅舅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此时的外婆已经年老体衰,侍弄几亩田地都显得很吃力,更不用谈去帮舅舅实现盖房娶亲的梦想。那个时候,母亲和几个阿姨都已经出嫁,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外婆一个人常常唉声叹气,在家里一坐就是半天。

“一家难千家挑,众人拾柴火焰高。”

“一人有难,众人帮难。”

“一家有难大家帮,一家有事百家忙。”

……

大字不识一个的外婆,不知道是否经过了高人指点,搜罗了一些不仅听起来时髦揣摩起来也颇有道理的句子,迈着颤巍巍的碎步,开始了到我家还有几个阿姨家轮番走访,先是诉苦,再就是摆道理,讲事实。

“他都二十出头了,再不想办法把房子盖起来,媳妇是讨不到的。”

“你们几个做姐姐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打光棍吗?”

“他要是娶不上媳妇,逢年过节 ,你们也甭去看我这个老太婆了,村里的婶子大娘们,会当面数落你们姊妹几个不会做姐姐的!”

事情后来的结果,就是我们家再加上四个阿姨家,每家要凑出150元钱,拿不出钱的就要腾挪出盖房子的材料,什么砖瓦檩梁椽子油毛毡都行,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物出物,一定要帮舅舅把砖瓦房盖起来。

80年代后期,村子里的庄户人家也是刚刚达到了满足温饱的生活水平,当时的农村还不流行外出打工赚钱,家家户户都没有多余的闲钱。可无论如何,作为长姐的母亲肯定要做个表率。

于是,母亲和视财如命的父亲没日没夜的争吵,两个人斗了大概二十多天,最后的结果是,院子后面几棵正长个的泡桐树被伐倒拉到舅舅家做房梁,一起被运走的,还有父亲攒了好几年准备起新屋用的200多根椽子。

在父亲还有几个姨父两个多月的辛勤操持下,三间大瓦房在外婆家的老宅气派地耸立起来,前后院的乡里乡亲们啧啧称赞,对我母亲还有阿姨们竖起了大拇指。

不久,舅舅顺利完婚。

“你们姊妹几个都先给他在账上记上一笔,等他有钱了,都会还给你们的。”外婆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前来喝喜酒的母亲还有几位阿姨说道。



4


90年代初期,老家兴起了加工芝麻油的热潮。父亲和几个姨父也在家中开办了磨油作坊,把压榨好的小磨香油用自行车驮到隔壁的县城,走村串巷,用香油兑换当地盛产的白芝麻,赚取加工费。

做这个生意很辛苦,父亲和母亲凌晨两点起床,将提前泡好的白芝麻炒个半熟,放在骡子拉动的石磨上研磨成浆,再用开水勾兑,提溜后变成香飘十里的小磨香油。

因为工序复杂,耗时耗力,往往天蒙蒙亮的时候,父亲才将热乎乎的刚出锅的香油装到油桶里,而后,他把油桶用铁架子挂到自行车后座上,骑上自行车载着百十斤重的香油出发。

父亲一边骑车一边用一个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挂在车把上的一块旧犁铧,隔家不隔村,每天行程二百多里地,用香油兑换农户手里的芝麻。深更半夜,父亲才骑着自行车,疲惫不堪地把兑换而来的百十斤芝麻驮回家。

这个营生虽然辛苦,但比单纯种地强了不少,把换来的多余的白芝麻卖掉,就是现钱。

不安分的舅舅动了心,便开始游说我母亲和几个阿姨,让每家给他出点本钱,他直接将加工作坊开在隔壁县城的一个镇上,加工出来的香油直接在当地出售,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骑着自行车来往奔波,准能赚大钱。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舅舅精明能干,比我父亲和姨父们的想法活泛多了。再说父亲和姨父们做生意后,手里也都有了现钱,也确实找不出不借钱的理由。

于是,每家又借给舅舅几百元钱,资助他将榨油作坊开了起来。用借来的钱,舅舅在当地租赁了房屋,购买了自动化的榨油设备,全部加起来足有四五千块钱的投入,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

舅母把孩子交给了外婆带,和舅舅租住在一起,全力搞好后勤,做一个贤内助。

看着精神抖擞的舅舅,所有的亲戚都充满了期待,也都希望舅舅这一次能发财,不但能归还我们几家的本钱,几个做姐姐的,也是脸上有光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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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舅舅舅母夫妻两个倒也勤勤恳恳做生意。舅舅偶尔路过我家,都会吹嘘他的生意有多好,他们两个人日夜忙碌,加工作坊每天都灯火通明到很晚,日产香油两三百斤,都被附近的村民抢购一空。

父亲早就了解舅舅有吹牛皮的习惯,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很少搭话,只有母亲笑着脸陪着说说话,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赞美声。

每次舅舅走后,父亲就会向母亲抱怨,“生意不是好得很吗,怎么不想着还我们的钱呢?”

母亲不置可否,喃喃地说了一句:“你听他说,八袋麦子也过不一个年!”

舅舅的榨油作坊生意也就兴旺了一年多,他的生意就倒在了女人身上,而这也是我所知的故事里,他第一次沉溺于温柔乡。

据说,时常去作坊里买油的附近村民里有一个留守女人,颇有姿色,舅舅对她也格外热情。本该二斤芝麻兑换一斤香油,舅舅给她却是一斤芝麻兑换二斤香油,两个人常常眉来眼去。

再后来,舅舅常找借口让舅妈回家看孩子,和那个女人不止一次勾搭成奸。可毕竟纸包不住火,那女人在外地打工的丈夫听到消息后,在一个深夜带人将舅舅和那个女人堵在了作坊里的床上,舅舅被打了一顿后感觉无脸见人,心里也怕被报复,连夜跑到了新疆去投奔一个收废品的亲戚,而作坊里几千块钱买来的机器设备都被女人的丈夫据为己有。

这其中的事情,是在舅妈到几个阿姨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中才为外人所知的。等父亲和几个姨父带上哭啼的舅妈赶到隔壁县想去讨个说法时,才发现舅舅的作坊已经更名改姓,他们只好悻悻而归。这一次,父母希望要回欠款的想法又一次落空。



5


舅舅去新疆之后,好几年也不回来一次,可能他也觉得那件丑事东窗事发后,让他无地自容,无脸回家;也可能他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不混出个人模狗样,立志绝不回家。总之,我们与舅舅距离好几千公里远,对他在那里的事情所知甚少。

舅母在家一个人一边拉扯着两个孩子,一边种着几亩农田。夏收秋种,不等她张口求人,父亲都会套上骡车,拉上农具,去帮几天忙。她们不但孤儿寡母,年迈多病的外婆也跟着他们生活,一家子过日子着实艰难。

春去寒来,舅舅的两个孩子也慢慢长大,外婆佝偻的脊背更加严重,满头的白发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光阴的飞逝。

大概在2000年前后,亲戚们又有了舅舅的消息,他离开新疆去温州跑起了摩的。

有一年春节,难得回来的舅舅带着一家人来我们家里拜年。舅舅西装革履,舅母珠光宝气,表弟表妹也都穿上了新衣服,不再是以前衣衫褴褛的寒酸样。

舅舅一边向围观的亲戚们展示着他捡到的乘客遗忘的手机、手表还有钱包,一边向我们描绘着那个灯红酒绿城市的繁华,还有很容易就赚到的大把大把的钞票。父母的眼里,除了艳羡,还有更复杂的东西,但他们什么也没说。

那个春节过后,舅母把表弟表妹都送到了寄读学校,也和舅舅一起去了温州。可大半年后,舅妈就一个人回了家。

从她的抱怨声中,我们才知道,舅舅并非在埋头苦干挣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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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在温州跑摩的,干一天歇三天,不干活时就躲在棋牌室打牌。”

“没钱交房租,我跟着老乡去工地上捡木头卖钱。我一天捡几百斤的木头,一车车地拉到当地人开的开水房,比他跑摩的还赚钱,就是太累了,看大门的人总怀疑我们偷东西,我经常挨打受气。”

可是舅舅连续好几年不怎么往家里寄钱,舅妈和外婆也开始对舅舅感到失望,舅妈也不止一次地赶到温州,既为了督促舅舅好好干活挣钱,也是趁机将舅舅手中仅有的一些现钱搜刮干净带回家,省得他在外面糟蹋掉。

而外婆也在舅舅难得的几次春节回家时,鼓动母亲和几个姨妈,轮番给舅舅上思想教育课。目的只有一个,让舅舅改掉赌博和好吃懒做的臭毛病,下定决心好好挣钱。

那时候,在外婆的村子里,舅舅不争气的形象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表弟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了,过不了两年就要说亲事。

舅舅颓废败落,表弟学业无成,如果家里再没有什么家底撑着,表弟的婚事确实有点难。

可舅舅家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十多年前盖的瓦房已经陈旧不堪,被村子里早就矗立起的一座座二层小楼房环绕着,如同鸡立鹤群,格外局促。

不知道是舅舅的良心发现,还是母亲、阿姨她们的说服教育确实起了作用,舅舅确实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了几年,据说挣到了八九万的现钱,再加上年迈的外婆又一次次的登门游说,几个姐姐又一次的“慷慨”出资,舅舅家的老宅里终于立起一座两层小楼。

小楼谈不上傲视群雄,至少和邻居们的房屋相比,也做到了整齐划一、不失和谐。凭借这栋房屋的装点和粉饰,表弟顺利完了婚,而自认为完成了任务的舅舅,也彻底放飞了自我,沉沦在红尘里。



6


2006年,舅舅到苏州市盛泽镇做生意,彻底一头扎进“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生活里不能自拔。

“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那些女人就是专门骗他的钱,他每年挣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他除了干活,就是女人,带她们出去喝酒,唱歌,还出去旅游。”

“我和他姐夫劝了他多少次,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总该挣点钱带回家吧,不然等你老了咋办?可他都当成了耳旁风,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这是和舅舅一起在苏州做生意的三阿姨的抱怨。

“他要多狠心有多狠心啊,彻底不进这个家了,不管不顾我们孤儿寡母了!”

这是在担惊受怕中,苦熬着风烛残年的外婆的哀号。

逢年过节,我去看望外婆时,她老人家都会眼泪汪汪地向我哭诉,哭到伤心处,就坐在她栖身的低矮的偏房的矮凳上,默默地流眼泪。

外婆不仅哀怨我那不争气的舅舅,也会悲痛于她早逝的母亲,不幸的婚姻,老无所依的晚年。看不到希望又没有生活来源的舅母,不止一次狠下心来,将外婆赶出她居住的偏房,以此逼迫舅舅寄钱回家。

每每此时,母亲都要劝解半天才能让外婆的情绪缓过来,而我也会触景生情,压抑即将流出的泪水,慢慢踱到院子外面缓解一下悲愤的情绪。

在舅母的逼迫和几个姐姐轮番的电话轰炸下,舅舅也会心有不甘地寄回家二三千元,以此换回外婆能短暂地归家暂住。而屡试不爽的舅母,每隔几个月就操演一次,毫不顾及亲戚和邻居们对她的指责。



7


在我们老家,很多留守的农村老人,在他们慢慢老去的时候,都会面临着一大难题—如何养老。

没有养老金,没有存款,唯有慢慢腐朽的身体,以及头疼发热、生病住院等难题,更让他们的晚年生活雪上加霜。

靠子女,子女们也是拖儿带女,四处打工求生计,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哪有什么余钱去赡养老人,让自己的年迈的父母安享晚年呢?

所以,我发现村子里的很多老人,都喜欢听一曲民间小调《老了难》:

老了难,老了难

当初只嫌别人老

如今轮到我头前

千般苦,万般难

你听我从头说一番

耳聋难与人说话

岔七岔八惹人嫌

……

慢慢步入老年的舅舅,难道就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养老问题吗?


------

去年的清明节,舅舅给我发微信,告诉我要到我所在的城市旅游。

那天中午,我在饭店订了一个包厢,宴请他和朋友一行人。

吃饭期间,我借机悄悄问他为何会选择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回家看看,照这样下去,万一老了生病了,该怎么办。

他淡淡地一笑,竟毫不避讳地爽朗地大声回答:“人啊,过一天算一天,今日有酒今日醉,管它明日喝凉水!”

说完,舅舅对着他身后的朋友哈哈大笑,那笑容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扭曲成一团,而他身后的男女朋友们也报以欢快的放肆的笑声,留下错愕不已的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很久,很久。

自认为活得通透的舅舅,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活成村里人眼中的笑话,而在子女眼中,他连哪怕一丁点的家长威仪,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表弟,从青少年时期就缺乏父爱,在成年以后,每每提起这个不争气的父亲,他的内心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不会泛起任何的涟漪。

因为在他心中,“父亲”这两个字眼,早就是一个缥缈的存在了。

而那个幼年缺失父爱早早辍学去南方电子厂打工的表妹,在未到法定婚龄的年纪,就在一个工友的哄骗下嫁到了贵州偏远的山区,生儿育女,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未回到过她出生的那个家庭。也可能是一种彻底的逃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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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从母亲那里,早已得知舅妈的晚年日子也并不好过。

早年,舅妈对舅舅的放荡作风仍心存一丝怜悯,仍寄希望于舅舅的改邪归正。可当她年老色衰,在舅舅的三番五次的逼迫离婚和不离婚就要被赶出家门的威胁下,她心中残存的夫妻情愫,也荡然无存。

后来,舅舅和舅妈领取了离婚证,彻底结束了两个人名存实亡的婚姻。

离婚协议约定,舅妈已经年迈,娘家早就空无一人,所以离婚不离家,舅妈在家给表弟带孩子,由表弟承担赡养义务。

而舅舅每次回到家中,舅妈和他不会说一句话,甚至连个白眼都懒得抛。这对风里来雨里去的夫妻,早就形同路人。

没有了婚姻羁绊的舅舅,并未再婚。

“那些女人是不可能和他结婚的,她们自己家里都有老公,她们只想从他那里多骗点钱就拍屁股走人。”母亲愤愤不平地说,但我猜测也可能舅舅本就不想。

这么多年,舅舅身边的女人不下十个,她们大多都在和舅舅短期生活一段时间后,就带上舅舅给她们买的衣服、化妆品,还有一笔明要暗偷的不菲的钞票,不辞而别。

舅舅心里清楚,这些女人选择和他在一起,就是图个新鲜和满足。

当舅舅逐渐厌倦了她们的身体,当她们慢慢获悉舅舅也并没有多少存款,基本上过着挣多花多、挣少花少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后,她们也就厌倦了舅舅,双方也就选择一别两宽了。

舅舅从不去找她们。

短期的失落后,找几个酒友去土菜馆猛吃海喝一顿,再到KTV里咆哮一个晚上,舅舅也就恢复到了常态,然后再次起早贪黑地骑上他那辆能载重一吨的加宽加高电动三轮车,奔波于盛泽镇大大小小的织布厂,拉回堆的像小山一样的布匹的边角料,在下雨天里,一个人在仓库里摸爬滚打,手拿着打火机,不厌其烦地点燃碎布的布丝,通过燃烧的气味辨别它们待售的价格高低,再归类整理出一个个大布包,最后将它们出售给二道贩子,换回鼓囊囊的钞票。

有了钱的舅舅,很快就有女人找上门来。

“我没事就在家里看视频,看她们的直播,多给她们点赞,送礼物,再和她们私信,加上微信号码再聊几天,早问寒晚问暖,遇上她们的节日要舍得发红包,用不了多久就自己来找我了。”舅舅嘿嘿地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向别人传授自己的艳遇经验。

其实大家都懂。

不是舅舅长得帅,也不是舅舅很有女人缘。就算舅舅有女人缘,那都是舍得花钱骗来的。

毋庸置疑。在笑贫不笑娼的大时代里,每个人都有发家致富的理想,对于那些留守农村的妇女们,她们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姿色,在美颜、滤镜和廉价演出服装的作用下,她们更显娇艳。

暧昧的暖灯下,她们扭胯撅臀,跳出一段毫无节奏感的自创的“舞蹈”,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打赏。这是她们的生存之道,是她们养家糊口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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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舅舅依旧在声色犬马中享受着人生,我总是隔三岔五地特地查阅他的微信朋友圈。我对舅舅的生活状态,充满了好奇。

他的朋友圈里,有他在将整理好的碎布打包装车,准备去贩卖时的挥汗如雨;有他和老乡们在简陋的农家乐包厢里,推杯换盏,满面红光、酣畅淋漓地吃饭喝酒;有他在霓虹闪耀的KTV里,一边拿起啤酒瓶和别人吹酒,一边引吭高歌,用一曲经久不衰的《纤夫的爱》酣畅表达他心中的爱情;有他在棋牌室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在嘈杂的声音里垒“长城”……

看着在这些场景中潇洒自如的舅舅,我心中充满了钦佩,他是真正践行断舍离哲学的生活达人,令我这个在职业生涯里摸爬滚打二十几年,正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仍在各种生活压力的漩涡里匍匐前行的外甥望尘莫及。

虽然心中有各种疑问,但是有一点我知道,舅舅所谓的活得通透,是他彻底抛弃了他在生活中应当扮演的儿子、丈夫、父亲的角色,在一段人生的大戏还未谢幕前,他已经罢戏而去。




编辑丨Terra    实习丨永嘉


王永功

一个通过自我拼搏跳出农门的基层公务员,又拿起笔去书写乡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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