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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柬漂”20年,赌输8个工厂,我坐进了老家保安室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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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8 01: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柬漂”20年,赌输8个工厂,我坐进了老家保安室 | 人间

 夜的眼 人间theLivings 2025年12月8日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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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大起大落,他最终坐在了小区保安室里,日子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只有三毛自己知道,人生的浪潮仍未完全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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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你迟到的许多年》剧照




在柬埔寨,有八十多万中国人散在这片潮湿而炙热的土地上,他们在这里工作、生活,也被人叫作“柬漂”。

2023年年初,我来到公司在柬埔寨的新工厂担任生产总管。初到工厂时,尘土、噪声和湿气交织成一种陌生的氛围,在这个节奏里,我认识了三毛,一个已经在这“漂”了二十多年的人,他一路漂着,一路把生活撑成了今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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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个子不高,身高只有167cm,圆圆的脑袋,一脸弥勒佛式的笑容。1963年,三毛出生在四川南充市,有两个哥哥,分别叫“大毛”和“二毛”,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三毛22岁时,在南充跟妻子结婚,次年生下一个女儿,三毛骨子里真想再要一个儿子,但那时计划生育政策执行地严格,三毛只能把这个欲望压在心底。

到了1996年,女儿十岁时,三毛去广东东莞做针织制衣的烫衣工作,他劝老婆和自己一起去东莞,再生一个孩子,但老婆就是不愿意,她说一个孩子足够了,不想外出奔波,三毛跟老婆就这么维持着异地婚姻。

女儿18岁时,要高考了,三毛回到了老家,但也陷入跟妻子没日没夜的争吵。妻子说三毛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女儿从小学到高中,他几乎没有陪伴过。但三毛想的是,妻子长年没有工作,一直都是靠自己外出打工,养活了一家人,还在港资工厂混上了管理层。但这些年自己打工挣的钱也只够女儿和妻子的生活开支,家里到现在也没什么存款,女儿成绩一向优秀,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得再多赚些钱才能供女儿读大学。

因而,三毛暗中接受了一个香港老板的聘请,需要去柬埔寨,帮他管理一个生产部门。三毛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给女儿挣回读大学的学费。

三毛不敢跟妻子透露,只是先跟女儿坦白了,懂事的女儿很理解,不仅支持三毛出国,还信誓旦旦地表示,无论他和母亲的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她好好读书。

妻子依然每天挑三毛的毛病,三毛只能以沉默相对,这样越发令妻子感到愤怒,2004年,刚过完新年,妻子就强烈提出要求离婚,这一次三毛同意了。面对三毛的爽快,妻子愣住了,离婚本是她要挟三毛的借口,如今三毛的态度弄得她骑虎难下,而她又不想低头,于是气呼呼地拉着三毛去了民政局。离婚没费什么周折,财产也好分,家里本没什么存款,仅有的几间房子一人一半。

离婚手续办完,三毛的柬埔寨工作签证也下来了,这时妻子也已经成为前妻,三毛这才放心将这事告诉了父母和哥哥妹妹,女儿也将他出国的事情告诉了她的妈妈。

前妻如梦初醒,原来三毛如此坚决地和自己离婚,是早就计划好的,他找好了退路。她不禁大怒,跑到三毛的大哥家,掀翻了兄弟几人的送别酒桌,还在三毛脸上留下几条抓痕。三毛并没动怒,只觉得夫妻的感情在这一刻被斩断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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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农历二月初二这天,是中国人最看重的龙抬头日子,三毛和同伴从广州机场搭乘南航航班,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飞行,抵达柬埔寨的首都——金边。

三毛要继续前往大金欧地区。大金欧是柬埔寨干拉省省会,距离金边市中心约9公里,是通往茶胶省和越南边境隆平市的要道,经济和交通重镇。城中有众多华人商铺、保生大帝庙等历史遗迹。那个时候,大金欧虽然与金边很近,但整体依然落后,国内工厂正是看中了这片红海。

三毛入职的是一家香港上市公司在柬埔寨投资的毛衣织造厂,工厂规模较大,员工近一万人。工厂是公司自建的工业园区,厂房、宿舍、生活设施配套齐全,其规模和生产设施在柬埔寨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三毛所在的是后整车间,就是将衣服洗烫整理包装的部门,部门下面的烫衣部有三个,他是烫衣一部的主管,手下有近80名烫衣工人。烫衣是烫工将同一个尺码的毛衣拿到烫台上,一件一件地将衣服套在预先准备好的烫板上,再用蒸汽熨斗进行整烫。

柬埔寨的厂房,几乎都是用钢梁搭建的铁皮房,屋顶虽然离地面不矮,但是铁皮顶棚,热带季风气候的太阳灼晒,车间里又热又闷。

三毛刚来时,很不适应,每天一进入车间,温度本就高,再加上烫衣部用的是蒸气熨斗,热量更多,一天班上完,身上没有干的地方。可他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坚持。

人就是一个韧性动物,只有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再难也会熬过去。过了几个月,三毛慢慢适应了环境。三毛这时只是想着在这就干几年,挣回女儿的大学学费,等女儿大学毕业后就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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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工厂除了师傅级以上的管理人员是中国人外,各工序组长和工人都是柬埔寨人。公司为节省成本,没有招聘太多的翻译,三毛所在的后整车间,三个烫衣分部共用一个翻译,很多时候翻译根本忙不过来,大家不得不用肢体语言和工人沟通。

隔壁的量尺组有一位柬埔寨女性组长,叫珠珠,二十来岁,家中有5个哥哥2个姐姐,她排行老八,算最小的一个。珠珠皮肤白皙,说话不疾不徐,语气温柔有腻感,一开始便博得了三毛的好感。

珠珠也很尊敬看起来和善乐观的三毛,那时不少柬埔寨女孩都会被中国男人吸引,她们认为中国男人有钱,会疼女人,不打老婆。珠珠会用柬语夹杂一两个中文单词,再加上夸张的肢体语言问三毛一些问题,很多时候得到的却是三毛似懂非懂的回答,珠珠并不真正明白三毛讲的什么,但珠珠每次都露出欢喜的表情。

厂里有个翻译是珠珠的堂姐,一个典型的柬埔寨乡村女孩,皮肤黝黑,身形结实,中文是她在金边一家中餐厅做服务员自学的,能听能说,却谈不上熟练。偶尔,她替珠珠向三毛传话,几次邀请他去她家坐坐,都被三毛婉拒了,他不是不懂珠珠的意思,只是不敢轻易靠近。出来打工,是为了女儿的学费,也是为了给自己攒一点将来回国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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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春节过后,三毛在公司满一年,有权回国休半个月假,他却选择留下。公司规定,不休年假可拿双倍工资,他想着这笔钱不该放过,于是去人事部申请取消了休假安排。

二月的一天上午,珠珠的堂姐急匆匆跑来,说珠珠病了,感冒发烧很严重,要三毛抽时间去看看。这个消息在三毛心中盘旋了一整天,他心里像有两个声音,一个催他去,一个叫他不要靠前。直到下午上班,他终于拿了几种感冒药,又在厂门口的水果摊上买了几斤苹果,请了两小时的假,让翻译带他去珠珠家。进到珠珠家,翻译向珠珠做了个鬼脸,就急匆匆走了。

珠珠家是一栋非常简陋的柬埔寨民居,两间卧房,一间堂屋和小小的厨房。珠珠独自躺在床上,见到三毛时眼里亮起一瞬的光。她想坐起来,被三毛轻轻按住。屋里没有椅子,她拍了拍床沿,让他坐下。三毛犹豫了一下,把药和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找来水果刀,靠着床沿削起水果。

来到柬埔寨一年多了,三毛也能讲一些简单的柬语,在削苹果的间隙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他得知珠珠的父母去农田里干活去了,家中只有她一人在家。

当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珠珠时,珠珠正抬头看着他,眼神安静而笃定。下一刻,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开始了第一次亲吻。三毛慌乱地回到工厂,心里阵阵发虚,一下午都失了魂。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就这样开始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承受接下来的那一步。

第二天,珠珠带了一包糖果分给同事,高高兴兴宣布自己是三毛的女朋友。三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后悔昨天的冲动,却也无法否认已经发生的一切。

直到两人真正确定关系后,三毛才知道“珠珠感冒”不过是一场试探,是珠珠和堂姐合计出的计策,只为看三毛是否愿意走近他,而三毛没有拒绝,甚至顺着那一刻的情绪回应了她,这便成为珠珠认定他的理由。

几天后的周日,珠珠拉着他去了家里,父母和哥哥姐姐几乎全部都在,没有人反对,都十分欢喜,珠珠父母甚至催他们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之后的日子,两人心意渐稳,恋爱顺理成章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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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8月,按照当地风俗,珠珠的家人为他们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柬埔寨的婚俗与中国不同,多由男方“入赘”到女方家,只要女方点头,婚礼办起来,两人便在当地算是成婚。

按正规流程,中柬婚姻需要跑大量的认证手续,但三毛既没时间,也无力往返两国办材料。最终,他只是按照当地惯例给了珠珠家一笔彩礼,又请村长和镇上的负责人吃了顿饭,递上红包,得到了地方政府的默许。手续虽不算齐全,但婚礼顺利举行,两人在当地也因此拥有了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东南亚潮湿的空气贴着皮肤,午后的风声缓缓掠过。自那天起,三毛的人生悄然换了方向。

2006年10月,珠珠生下一个男孩,看到儿子的出生,三毛如释重负,曾经希望有个儿子的愿望终于成真。过了一年,珠珠又生了个女儿,一儿一女,三毛可以说走上了幸福的婚姻生活。

可是,幸福归幸福,与之相伴的是经济问题。自从结婚后,珠珠就没有上班工作了,虽然大女儿大学已经毕业,但柬埔寨的物价高,再加上两个孩子的奶粉等开支,三毛一个月一千多点美金的工资,捉襟见肘。

好在南充市从2009年开始城市改造,三毛的老房子正在改造地段之中,按当时政策规定,老房子拆迁后,基本上没有补偿款,以房易房。以房易房就是按旧房的面积置换同等面积的新房,这样一来,三毛的两套破旧老房可分得三套新房,三毛和前妻还有女儿,可以一人一套。

从拆房改造到新房建成这个时间段,政府给每户每月补助1600元,让各户主自己租房住,补助直到新房建成入户才结束。这时大女儿已经结婚了,前妻也已再嫁,每月1600元的租金补贴自然到了三毛的口袋。但三毛并没有指望这个钱,他寻思着要想多挣点钱,只能创业。经过多方考虑和考察,他决定自己开一个毛织制衣后整加工厂。



3


三毛找到老板谈了准备创业的事儿,老板听后大力支持,不仅接受了他的辞职,并告诉三毛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他。开厂需要启动资金,三毛打电话给大毛二毛,希望他们出面去银行贷点款,三毛说前期投资加后期资金周转,大概需要80万。

大毛在政府部门工作,人脉较广,他说别去贷款了,他能拿出40万,再去向朋友借一点,凑个50万,余下的他去对二毛和两个妹妹说,由他们三个想办法。到最后,大毛出了50万,二毛出了30万,两个妹妹各10万,总共100万,比他预算的还多出20万。

资金有了着落,三毛就开始找朋友谈货源,除了自己工厂的老总答应每月排8万件毛衣单给他,另外两个朋友工厂的老板分别给他每月排单4万件。对于一个刚准备投资的小加工厂来说,这一个月16万件的毛衣加工,也足够繁忙了。搞定了资金和货源,最后就是厂房了。

在创业前,三毛早就盯上了离公司不远的一家后整工厂。这家工厂生产设备齐全,老板因家中突发变故急着转让,原价50万,愿意再谈,但必须要快,还要一次付清。三毛托朋友查清了债务、经营和租赁情况,确认无问题后,以40万拿下工厂,并在几天之内完成了全部过户手续,他把厂名定为“风盛毛织厂”。

2009年4月,工厂正式投入生产。创业初期,三毛几乎事事亲力亲为,从招工到拉货都自己上。毛织的旺季一到,生产顺了起来,工人逐渐齐整,订单也稳定。没过多久,工厂已扩到上百名工人,规模初具,他的日子也随之安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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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0年,三毛的工厂利润几乎翻了一倍多,他从纯加工开始向一条龙接单生产转变。三毛心里有个心愿,那就是以风盛总厂为中心,建立几个分厂,为了规避风险,除了总厂是自己作为法人代表,其余每个分厂都用不同的法人代表,表面貌似与风盛总厂没有关系。

三毛的总体目标是,风盛总厂保持200人左右,以后整为主,每月出货达到15至20万件毛衣。其他分厂分别以电脑织机、缝合部为主,为风盛总厂后整部服务。2011年,三毛出资开始建了第一个分厂,分厂离总厂差不多20公里,主要是电脑织机,工人加管理在40人左右,他让一位熟悉的前同事(电脑机师傅)管理,并给了10%的股份。

这个分厂是三毛试着向自己心中的目标迈进的第一步,如果效果好,那就继续开下去,否则,就不扩展了,好好经营总厂便是。到了年底核算,第一个分厂的效益不错。于是从2012年起,一直到2017年,三毛按第一个分厂的模式进行复制,一年开一家分厂,共开了7个分厂(四个电脑织机厂,三个缝合厂),每个分厂的人员从40人到100人不等。

每个分厂的效益都不错,都是第一年收回投资,第二年开始盈利。加上总厂的利润,三毛的财富在迅速地增长。三毛也把钱投入到家里,2014年,三毛花了5万美金,在珠珠父母的房子空地上建了一幢外表普通,精心装修的房子,七间卧室外加一个大的客厅和厨房餐厅。三毛很重视孩子的中文学习,从2个孩子刚开始说话,他再忙,每周都会抽出两到三个小时教他们中文。

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的珠珠从小养尊处优,一直不会做饭,也很少做家务,三毛尽量抽时间回去做饭,而只要三毛不回去做饭,珠珠就会带两个孩子去大金欧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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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生产正处旺季,三毛因为没有跟车间管理核对工价,导致有些工人的工时或者单价统计低了,发完薪水后,不少工人拿到的薪资比预期的少,于是集体停工。工人顺势表示工资低了,加班多了,要求工厂减少加班,调高工价。工会也随之介入,开出的条件远超劳动法,谈判陷入僵局。

柬埔寨投资开厂,最麻烦的是工会组织。不少厂家都因为工会组织工人罢工,提的条件十分苛刻,工厂因此停工损失了不少。

三毛没有硬扛。他先让主管把各工序的工价、产量、加班时数全部复算一遍,再抽出三名做得久、说话被工友信服的老工人来谈,了解他们真正不满的点。确认矛盾主要集中在“工价偏低、工作时间太长、产量压力大”之后,他随之换了策略。

柬埔寨工厂工会的人都是早上8点上班,工人是7点上班。三毛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开始了化解矛盾的步骤,找来三名工人代表,把重新算好的工价表摊在桌面上,一条条讲:工价可以调、休息日可以多给、停工损失由他补、全勤奖加到每个人都看得见。条件明确,也照顾到了工人最在意的那几项。很快,工人答应复工,工会也只能作罢。

危机被他一天之内化解。那一刻,三毛意识到,他是能靠判断、反应和一点胆气把厂子拉回正轨的人,也正是从这一刻起,他的心态开始悄悄往上扬了。



4


2018年8月,三毛结识了两个在金边拉嘎赌场里的服务生,他俩是重庆人,来柬埔寨也有了好几年,一直在赌场做服务生。

金界娱乐中心坐落于柬埔寨金边最繁华地段,与湄公河和柬埔寨皇宫相邻,娱乐城是由马来西亚金界控股有限公司耗费3.69亿美元于2017年建造的。娱乐城集酒店、赌场、美食、免税店等娱乐和消费为一体的高档场所。其中的“拉嘎”赌场,更是赌徒如云,生意兴隆。

10月的一个下午,三毛来金边办完事,见时间还早,突然心血来潮,想找人聊聊天,于是打电话约那两个服务生老乡吃晚饭,饭后,服务生说带三毛去赌场转转,三毛有点犹豫,经不住服务生的劝说,跟着他俩来到赌场。三毛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里面的金碧辉煌让他大开眼界,而人声鼎沸的赌场人气更让他吃惊不已。

两个服务生说到了上班时间,要他自己随便逛逛,径自走开了。三毛很好奇,从一个赌桌看到另一个赌桌,他看到那些赌客除了少数柬埔寨人,大部分都是中国人。

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三毛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带自己来赌场的一个服务生出现在他面前,边陪他逛边向他解释赌桌上的赌法。服务生见三毛听得很认真,试探地问他是不是想玩玩?见三毛欲言又止,服务生带着三毛来到轮盘赌桌前,掏出一张百元美钞,放入送币机里,教他如何下注。

十来分钟,服务生就赢了100美元的筹码,服务生告诉三毛,他要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轮盘里的一百美金送他了,他可以接着玩。这种玩法很简单,三毛早看懂了。

服务生走后,他坐到轮盘前,试着下注。说来也巧,玩了一个小时不到,他竟然赢了二百个筹码。他将本钱拿出来,到兑币处将筹码换成了美金,给那个服务生发了个信息,开车回去了。那晚在赌场小赢两百,勾起了三毛的兴趣,他心痒痒的。从此,他隔三岔五地便来拉嘎赌上一两个小时。

渐渐地,三毛的赌瘾越来越大,开始的小赢慢慢成了小输,几个月后,赌得越来越大,输得也越来越多。刚开始时,他有意瞒着珠珠,后来好几次精神萎靡不振,珠珠找他要钱,三毛也支支吾吾。在珠珠的逼问下,三毛才说了赌场的事。珠珠不禁大怒,和三毛大吵了一架。

三毛自己也感觉到这样会毁了自己,可就是忍不住,最可怕的是,内心里有个声音时刻在催促他,去赌场将输了的赢回来。珠珠见吵不过三毛,心灰意冷,也就不吵了,只是找三毛要钱的频率明显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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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9年,三毛惊恐地发现,工厂的现金流越来越少,发工资都成问题,他不知自己已经输了多少,只知道每次去赌,都会输个七八千到上万美元,快一年了,加起来的数字必定吓死个人。

尽管这样,但心中那个怪兽总要他再去赌场赢回输的钱。9月初,收到几个客户的20多万美元货款,他忍不住又一次来到拉嘎。在赌场快一年的玩赌经历,三毛已经熟悉了各种玩法,无论是百家乐、龙虎、牛牛、轮盘,还是德州扑克和梭哈,他都十分熟练。

这晚三毛决定玩梭哈,因为这个玩法比较快,也可以大点玩。三毛进来,很多服务生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三毛来得太勤了,大多数服务生都认识了他。那晚三毛是在贵宾室玩的梭哈,贵宾室在二楼,一楼是大厅,且人声鼎沸,很影响心情。

刚开始上桌,三毛连赢了好几把,面前的筹码多了好几千。三毛面露喜色,心想今晚运气爆棚,可以扳回一些了。没想到才一个小时,命运的天平又倾斜了,三毛几乎开始把把输。

越不甘心,越输,输了又想回本,这样越输越多。到了晚上十一点,三毛手上的20多万美元,竟然彻底输光了。三毛瘫软在地板上,过了很久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赌场门。那晚,三毛第一次在办公室睡觉,其实他并没有睡着,而是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这20多万美元除了要发总厂和7个分厂的工资外,还有所有工厂的租金,以及应付的工厂其他开支。账一算清,三毛整个人坠入难以形容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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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三毛打起精神找客户预支资金,还找朋友借。好话说了几箩筐,还是没凑齐。山穷水尽之时,一个念头突然闪现,转让工厂。前几天,听朋友说有个老板想扩大生产,又不想自建,如果有合适的转让一个厂。

三毛赶紧跟朋友打电话,得到肯定答复后,就和那人开始谈工厂转让的事情。这次三毛转让的是效益最好的分厂,按市场价格至少80万美金,可三毛急需钱,才开价50万美金,转让价格很便宜,双方很快谈妥,当天就签下转让合同。钱到账,三毛终于舒了一口气!

开了转让工厂的口子,只要三毛输了钱,或者工厂急需用资金,他第一想到的便是转让工厂。7个分厂,才两年多已全部转了出去,2021年,就只剩下了总厂。

第一次转让分厂时,珠珠坚决阻挠,但架不住三毛铁了心地要转出去。当分厂转出去后,珠珠痛哭了一场,对三毛说:“以后你每月给我们娘仨2000美金够了,你的事我再不会去管了。”

自此,夫妻俩再无多的话说,自然也是分床而睡。三毛依然好赌,2022年初,为了还赌债,三毛破釜沉舟,最后将总厂也转让了。这时的三毛不仅彻底破产,还欠下近60万外债。三毛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整天耷拉着脑袋,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也不见了。



5


三毛的前老总,见他如此颓废不堪,让他回到厂里,重新管理烫衣一部。2022年至2024年三年,三毛每月除了给珠珠和两个小孩600美元生活费外,剩下的一千多一点工资全部还了债务。

三毛想着还有一年就可以将债还完了。2024年底,香港公司一纸文件,工厂凡年满60岁的中国管理,一律清退。这时,三毛正好刚满60岁,公司只能劝离。三毛拿着公司一个月的赔偿金,沮丧地回到家里。

三毛和珠珠早已分床而睡,两人很少说话。自从三毛深陷赌博,多次争吵之后,珠珠已对三毛彻底失望,要不是看在三毛每月给的几百美元的生活费,她或许早已将三毛赶了出去。

到了2025年农历春节前几天,珠珠找三毛要钱,可三毛手上已无分文,见三毛拿不出钱来,珠珠让三毛滚出家里,回到中国去。一双儿女摄于珠珠的威严,也不敢出声。三毛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找朋友借了500美元,在金边开了个小旅馆住进去。

三毛身边有好几个朋友都因年龄太大,被工厂辞退,找不到新的工作,不能继续拿钱供养在柬埔寨的家庭,而被柬埔寨妻子赶出家门。住进酒店后,三毛给在国内的女儿打电话,说了说自己的遭遇。女儿立刻说她很快便会过来接他回国。

腊月二十八,女儿从成都飞到金边,在小旅馆里见到父亲时,见父亲已是一头白发,形容苍老了许多,不禁流下辛酸的泪水。

弄清楚情况后,女儿转给三毛十五万,三毛将钱分别转给了几个债主,还清了所有欠债。第二天是国内的大年三十,三毛和女儿乘金边到成都最早的一班航班,回到了成都,再由早已等在成都的女婿接他们开车回到南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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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城市改造,新房建成后,三毛在国外,女儿便将房子租了出去,租金她一直存着,算来也有十几万了。现在三毛回来,租户搬走,三毛住进了自己家里。当女儿将租房的租金转给三毛时,三毛说别转了,就当是还她在柬埔寨替他还的债。

女儿说自己有钱,她在单位现在是中层领导,工资不低,他女婿和别人合伙开车行,生意不错,他们不差钱。听女儿这样一说,三毛只得默然接受。过了正月十五,三毛觉得没事做,一个人闷得慌,寻思着找份工作,挣不挣钱不说,别让自己闲着。

恰巧隔壁小区招个年龄大点的保安,三毛走去一应聘,那个物业经理看他气度不凡,再看身份证,也才60岁,欣然同意。如今,那个坐在保安室的老头,不知道他底细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保安大爷,曾经是个在柬埔寨拥有大小八家工厂,有着20年“柬漂”经历的人。

经历了大起大落,他最终坐在了小区保安室里,日子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只有三毛自己知道,人生的浪潮仍未完全退去。



6


今年四月初,三毛大女儿一个人飞到金边,到珠珠家(三毛事业红火时她来过一次)和珠珠畅谈了一晚,和弟弟妹妹也聊了很久。

三毛大女儿告诉珠珠,她来承担弟弟和妹妹的一切生活开支和读书费用。但她希望弟弟过几年去中国留学,当然费用也由她出。弟弟妹妹十八岁后,每年至少要回去看望父亲一次。

珠珠答应了三毛大女儿的要求,弟弟和妹妹也同意姐姐的安排。三毛大女儿看着比自己只大两岁的珠珠,心中一声叹息。她带着珠珠和弟弟妹妹,在金边玩了一天,还带他们去商场每人买了几套高档服装,为弟弟妹妹各买了一台手提电脑。临别时,三毛大女儿塞给珠珠三千美金,还承诺每年来看他们一次。

在机场门口,看着三毛大女儿,珠珠忍不住地奔过去,紧紧地抱着她,流下热泪。三毛大女儿像个姐姐一样,拿出纸巾帮珠珠擦泪,轻声安慰珠珠。等珠珠和弟弟妹妹情绪平复,三毛大女儿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摸了摸珠珠的手,转身走进了机场大门。



编辑丨小满    实习丨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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