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美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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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之美

戴建岗

1978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被南京大学录取。在那里，我度过了本科、硕士以及一年教职生涯。1986年，我进入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四年后，2 8岁的我进入乔治亚理工大学，成为助理教授。六年后，我被晋升为副教授，获得终身教职。又过两年，顺利晋升为正教授。当时学校的教务长对我说，我校从助理教授升到正教授，一般至少需要十二年，你仅用了八年就完成，可谓破例。

事业上的一帆风顺，带给我许多成就感和满足感。但是，我也常被一个问题困惑，即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日月如梭，年复一年地奔波、追求，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生意义何在？

然而，事业的平顺，并未带来想象中的美满家庭。常年来，我在事业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时间，并以此当成尽家庭责任的唯一方式。可是，太太并不满意，我们争吵不休，甚至常将“离婚”二字挂在嘴边。

突如其来的重击

2 0 01年，我应邀赴新加坡国立大学作为期三个月的访问教授。太太对是否随行踌躇不决。她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之前我因学术休假去欧洲和斯坦福一年，公司对她照顾有加，让她带职随访，如今再次请假，估计职位难保。太太左思右想，最终出乎我的意外，她还是决定一同前往。

五月中旬，刚到新加坡的第二周，一天我下班回来，太太说，等回到美国，你去做个体检吧。我颇感意外，身体好得很，莫名其妙去体检？原来，那天太太带着五岁的儿子在小区游乐场玩耍时，与也是刚到新加坡的一位孩子家长闲聊时，对方提及国内的老同事患胃癌猝然离世。妻子追问其症状，就是饭后打嗝，她联想到我也常常如此。

我听后，更加不以为然，甚至嘲笑太太大惊小怪：萍水相逢的人闲聊两句，竟然当真？要知道，我年轻力壮，每周坚持两次打网球，身体一向很棒。自赴美后除了常规体检，几乎从没进过医院。至于打嗝，那是二十多年的老毛病了，怎么可能和癌症联系上？

我有一个习惯，在某地超过一个月就要订一份当地报纸。当时，本想订阅发行量最大的英文报纸。但有一天，太太偶然提到想和一位朋友去四川九寨沟旅游，要了解相关信息，我也就转而订阅了中文版《联合早报》。

7月18日，在我们将离开新加坡前的五天。我看见桌上有太太从《联合早报》剪下的科学报导，介绍了澳大利亚科学家马歇尔博士的新发现﹕80%的胃溃疡是由幽门螺旋杆菌导致，而并非传统观念的饮食不当。报导描述的该病菌导致的症状，与我的完全一致。我想，可能回去后是要找医生查一下，胃里是否有这种病菌。返回美国，繁忙的工作让我无暇检查。趁出差间隙，我登陆马歇尔医生网站，其中详细介绍了幽门螺旋杆菌，还说胃癌病人都有，这立即引起我的高度重视。

回家后，我立即去诊所，开门见山地对家庭医生说，我要求做检查以排除胃癌的可能性。医生很吃惊，我们相识多年，他对我的健康状况了如指掌，一口回绝。

可是，我仍不放心，再次要求检查。结果，第二周医生告知，在我两年前的血液检查中，显示有幽门螺旋杆菌。他按照美国的标准治疗方案，让我服用抗生素，说很快就会没事的。服用抗生素十天后，胃部感觉很舒服。但我仍然心存疑惑：病菌真被杀死了吗？于是，先后三次要求胃镜检查，均被拒绝。第四次，我借口胃不舒服，被转到肠胃专科医生那里，很快做了胃镜。报告显示，我患有胃溃疡。随后，标准取样送去化验。

几天后，在电话里，医生毫不留情地告诉我，在我的胃里发现了肿瘤。我不死心地追问医生：是恶性的吗？医生说：是的，是胃癌。

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有任何症状啊！那一刻，天塌下来了。我取消所有的工作，回到家里。只有一个字紧紧攫住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那就是“怕”。当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浑身发抖，无法控制。在记忆中，这是我人生经历的第二次极度恐惧。第一次是在我11岁那年，一天深夜，妈妈被送进医院，我也是怕得浑身发抖。三天之后，妈妈离开了世界。死亡，竟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此快地逼近我。

胃癌是一种不易被发现的癌症，万幸的是，我尚属二期，手术后五年存活率达到75%。治疗方案很快确定，先是手术，然后接受放疗、化疗。

2001年10月8日手术后，一下子从持续十几年的紧张工作状态中进入相对闲散的住院休养和治疗。尤其是在这生命面临威胁时，那个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再次萦绕脑海：“既然生命如此短暂无常。那么，我来到世上走一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躺在病床上，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的巧合：太太竟然“一反常态”愿意放弃工作，陪同我前往新加坡；又竟然碰到刚抵新加坡一周的邻居，正好闲聊到胃癌病人，太太还竟然追问其症状；在新加坡，我们“意外”订阅一份联合早报，而那篇报导不早不晚，就在我们即将离开前发表；回到美国，在网站上进一步确定信息，引起关注；一直对自己健康很有信心的我，在医生拒绝检查后，竟然再三坚持，做了胃镜检查……

一系列的巧合，缺乏任何一环，我都可能错过最佳的治疗阶段。什么造成了这些环环相扣的巧合？我是科学理性的人，若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我一定心存怀疑，然而这么小概率的事情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让我无可推诿，更无法用理性解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神奇力量，在主宰人的生命？祂在救我吗？身体稍微好转时，2001年12月的一天，我走进了离家不远的一间教会。

云彩环绕的见证

早在19 91年，我去威斯康幸大学与该校教授Tom Kurtz合作，偶然得知他每周去教会。当时，我非常震惊，他是系主任，也是业内顶尖杂志主编，是我景仰的学术专家。满腹学问，教书育人，怎么还能如此迷信呢？

十年后的2001年6月，还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访问时，一次为好友陈友华教授举办的欢送会上，我得知他是基督徒。那一天，看着基督徒们脸上洋溢着的喜乐和幸福，让我羡慕，但还是自我认定：我是不可能相信的。

此时，虽然我主动走进教会，但也并没能信主。那些关于神的描述，对我而言近乎天方夜谭，根本无法相信宇宙间有神存在。有关童女怀孕、耶稣复活的故事，更是让我这个搞科研的人无法接受。走出教会，我几乎认定，不仅我不信，那些牧师一定也是不信的，凡稍有常识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如此荒谬的“传说”？我要跟他们辩论，让他们也承认神是不存在、不可信的。

带着这种想法，我一次次走进教会。然而，最后我不仅没能改变他们，相反，神借着宝贵的信息、借着基督徒的爱告诉我，祂爱我，祂要拯救我！

在Emory大学医院化疗时，我认识了一位罹患胰腺癌的病友Sharon Drozek。并在康复过程中成为好友，还互访来往。但是，很快她就因癌症复发，被转到临终关怀医院。在我心里，认为这无异于被判死刑，那是非常沮丧、痛苦的事情。然而，当我听说她去日无多，前去探望时，看到的一切让我非常震惊。Sharon虽很虚弱，仍一如既往，不仅没有自怨自艾，还喜乐满盈地关心他人，为我讲永生、传福音。她还郑重地告诉我，她正在为自己写“贺词”，导演、策划自己的葬礼。这对我的冲击极大，在生命的最后一周，竟然充满喜乐和希望，实在太奇妙了，若不是基督信仰，力量从何而来？

是啊，人总有一天要面临终点。若神真的能赐予永生，让死亡无法成为辖制我们的利器，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正是基督徒，永远有盼望。

至此，神打开我的心，让我领悟到以有限的思维、经验和生命，是不可能想象那无限大的神的作为。于是，2 0 0 4 年初，我信而受洗。那时，我并未意识到，神赐给我的礼物是多么珍贵。

再次袭来的危机

2 0 0 4 年1月底，我去医院复查，化疗医生高兴地说：“恭喜你，三年了，一切都好！”可是，3月底，受洗后没多久，由于感觉盆腔疼痛，我再次接受C T检查。4月2日，医生告知，内有一个很大的肿瘤。而且，经会诊后认为，这种胃癌转移的病例导致全身转移的可能性很大，手术已经没有意义，决定第二天开始化疗以延长生命。

然而，即使如此，也只有6-12个月的生命倒计时。两年的存活率1%，五年存活率几乎为零。当听到医生冷酷的宣判时，我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慌失措，反而非常冷静。因为我是那么确信，神已经接纳我了，即使生命很快结束，那也不是终点，我有永生，有盼望。那一刻，我感到成为神的儿女多么幸福，那种泰山崩顶而不惧的平安谁也夺不走。结束这至暂至轻的苦楚，神必带领我去一个更美的地方，这是我心中最大的安慰和希望。

因而，我平静地对医生说，我不要化疗，延长两三个月的生命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要的是如何提高现有的生命质量。

回到家，疼痛越来越重。昼夜24小时疼痛不止，最强的止疼药也无济于事。于是，我找到另一位化疗医生，希望能缓解疼痛。他思忖再三，问我是否考虑手术？我来到外科。医生说，不要对手术抱太大期望，打开腹腔也没用，也许只能摘除一个肿瘤，却很有可能终生无法行走，甚至拿掉膀胱等。我平静地一一接受。

手术前几天，我坐着和儿子打了一场网球，并给太太过了一次生日。5月14日，进了手术室。
五个多小时的手术做得很艰难。两位外科医生出来后，对在室外陪同我太太一起祷告的好友
Barb Newman 说，“如果手术的难度从0 -10级计算，这场手术的难度为11级。谢谢你们的祷告！”

四天后，病理报告显示，肠的接口很干净。但是由于肿瘤长在盆腔壁上，无法完全清除癌细胞。医生对我生命的计时并不乐观，仍然只有3-6个月。但是我非常感恩，因为不疼了。接着，我回到家乡常熟，边看中医边调养。来看望我的同事和朋友，惊异我的乐观，用劝慰重病之人的话安慰说：“不要多想。”我乐呵呵地对他们说：“生命到了这个关头，能不想吗？可是，没关系，我早已想通了。神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虽然，手术过后的身体非常虚弱，骨瘦如柴，也常需要忍受肠梗阻的锥心之痛。我心里却充满了喜乐和感恩。在我看来，神的恩典实在无处不在﹕一段时间后，我能站起来，甚至行走，没有瘫痪；我的膀胱没有完全被摘除……每一天，我都充满着对生命的惊喜，一点也不忧愁。感到疼痛时，我就读圣经。

诗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神给我特别的安慰和应许。诗篇第二十三篇，伴我走过死荫的幽谷；诗人在患难中的呼求、赞美，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同事送我一张卡片，画面上是“沙滩上的脚印”。是啊！最艰难的日子，上帝与我同在，祂搀着我、抱着我、陪着我一路走过。

三个月过去了，又三个月过去了……每次检查，扫描报告都显示癌细胞尚未完全清除，这一次次对我生命的“宣判”，并未给我带来恐惧和忧虑。因为我知道，神已经将永生的盼望赐给我，这是我得到的最大福份！

苦难之后迎祝福

从2004年5月手术之后，我已经安然走过近七年的光阴。早已突破了医生的“预计”。其间，我反思自己的过往人生。我知道，这是神给我特别的恩典和祝福，祂要我在世上活着，一定有祂的旨意和带领。果真，在神给我“格外添加”的岁月里，当我寻求祂的旨意，祂对我家庭、事业的祝福远远超过我的所想所求，我进入与前完全不同的丰盛生命！

结婚十余年，我因为追求事业，忽略了家庭和妻子的需要。以致婚姻一直笼罩着离婚的阴影。神让我谦卑，看到自己的罪和亏欠。“果效由心发出”，当我愿意顺服神，改变就随之而来。2 0 07年复活节，太太受洗。这是神给我又一件美好的礼物。目前，我和太太都认为，我们的婚姻越来越幸福，迎来婚后最甜美的时期。

对待事业，我仍然兢兢业业。但是目的变了，不再追求自己的成功和荣耀，而是为了完成神的使命和托付，荣耀祂的名。众所周知，教本科生看不到立竿见影的科研成效，更谈不上发表高水平的论文。因此，很多教授不愿花时间、费精力教导他们。而我认为，能在学生的科研入门阶段，激发他们的兴趣，对他们的一生受益匪浅。因此，我不但主动请缨，还倾注了很多心血。

前几年，每当开课前，我对学生们坦言相告，我患有癌症，医生说也许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你们有权选择别的教授。但学生并未因此减少，还常常满员。他们对我的评价也很高，好几次，60多人的班级，给了我满分的评价。有一位拿到Full Bright奖学金的学生，在接受学校采访时，还特别提到我对他的帮助和鼓励，挑战他赢得这项奖学金。

科研也蒙神大大祝福，并未因为我的健康而中断。神为我陆续带来最好的博士生，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仍愿意接受我作导师，并且很努力，在我病重时都不断有论文发表。不少学生毕业后被美国西北大学、伊利诺依大学香槟分校、纽约大学及香港科技大学等全球知名院校聘为教授。作为老师，还有什么成就比看见学生学有所成更值得欣慰？

虽然我并未像从前那样，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申请各项课题经费，但我的科研基金却从没短缺过，神总是适时地充足供应。在专业研究领域里，神也把我带到之前从未达到的高度。2 0 0 9年，在两年一度业界最高级别学术会议上（The 15th INFORMS Applied Probability Society Conference），我和其它两位美国科学院院士一起，应邀作大会报告。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神借着我这微不足道的器皿，彰显祂的荣耀！

我很清楚神赋予的使命，就是把从祂那里得来的满溢的爱和喜乐分享给周边的人。无论到世界什么地方讲学、访问，我都乐于利用一切机会与众人分享我的见证。我专门邀请我教过的毕业生在离校前深谈，畅叙人生、前途和家庭，分享自己的见证。神赐教职，除了让我教授学生们专业知识和技能，更重要是要他们在人生旅程中避免走我走过的弯路。

如今，作为丈夫和父亲，我更加关心妻儿的需要，做家庭的守望者，这是神的命令，舍我其谁？

作为教授，我身兼重职，传道授业解惑，是神托付的使命，不敢懈怠；作为基督徒，更有服事的义务。主日敬拜、每日充电，是我能量的源泉；门徒培训，看到主内肢体生命的更新改变，是我得到最好的休息。

的确，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忙了。可是，烦恼消失了，喜乐在倍增。从前，我为自己的名利忙碌，看似成功，实则失败，直到赌上自己的生命；如今，我身体的强健、力量或许不如从前，但却迎来我人生的喜乐之峰。

我常常笑称，这场生命中的磨难，金不换！是的，神用我的软弱真实地教会我如何数算自己的岁月。我不在乎生命的长短，只在乎每一天都要与主同行！


作者系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工业与系统工程系Edenfield 讲座教授，兼任清华大学特聘教授和新加坡国立大学特别访问教授。由于杰出的科研成果，分别当选为美国数学统计学会和美国运筹与管理科学学会特别研究员。同时，曾荣获许多包括INFORMS的应用概率学会的Erlang Prize和Best Publication Award等荣誉和奖项。还曾任六份顶尖学术期刊的副主编，目前是“运筹学的数学”领域主编。

blessed

{:8_491:}

呵呵，面瓜说 “也许去教会的人本身就不那么优秀，他们不去的话，日子过得会更不爽。”

shoujie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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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隔壁那个贴里的那个耶鲁大学的 Dale Martin .....WK....  同样是教授

shoujie

blessed 发表于 2011-5-5 17:01
呵呵，面瓜说 “也许去教会的人本身就不那么优秀，他们不去的话， ...

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shoujie

blessed  意思是说，面瓜的结论太草率  发表于 2011-5-5 17:21

嗯! 谢谢

ice_tea

对于别人, 都是小概率事件
对于我们, 都是神的恩典和带领

短短的人生就是一个 spiritual journey.
感谢主, 让我们这些愚昧的人找到了他, 找到了人生属天的意义.

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
我们是多么骄傲, 认为自己努力一切都行, 有的时候只有生活的打击才能让我们低下骄傲的头, 让我们的心rooted不再浮躁, 让我们认识到生命中其他被忽略的方面, 让我们心存感恩 谦卑踏实的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