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实的婚姻伦理读物——蔡真妮：《绿肥红瘦》

源济

（三十八）

浦诚忠听安安说要离开实验室，心说今天怎么个个都要走。他当然不希望安安离开，沉吟道：“这事儿没到要更换实验室的程度吧？同事之间有点误会和矛盾是很正常的，你到哪个实验室都一样。别想得太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上班。”

那头安安很坚定的说：“浦老师，叶霓不是普通的同事，她是您的太太，她这样无端怀疑我，我真的无法在您手下干了。她已经这么公开地指责了，不但诋毁了我的名声，说实话我不走的话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浦诚忠笑道：“你把它看得太严重了，身正不怕影斜，我会开个实验室会议，告诉大家不要再议论这件事。”

安安还是坚持说：“浦老师，您也是当事人，您禁止大家议论只会越描越黑，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我换到别的实验室去，希望您能理解并成全我。”

浦诚忠没想到在安安文静的外表下性格还挺强硬的，这一点上她可不像秋棠，秋棠对自己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

想起秋棠，怔忪片刻，电话里想起安安有点不安的声音：“浦老师？”

浦诚忠这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 “明天到实验室再说吧。”就挂了电话。

叶霓从球场接了孩子回家，一路上想起实验室看到的那一幕，依旧止不住地怒火中烧。她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要离开的话，心说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这么肆无忌惮，自己要是真走了，那没几天浦诚忠大概就在外面筑上巢了。

哪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叶霓怀疑浦诚忠不忠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她心里明白却无法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浦诚忠自从安安来了以后，和她之间的夫妻生活频率大大降低。夫妻性生活不和谐的时候，妻子往往会烦躁不安，心里有无名火，会挑剔对方，不可理喻。

叶霓此时就处于这么种状态下。

实际上浦诚忠并不是安安来了以后才怎么样的，他去年夏天在国内喝酒应酬特别多，生活没有规律，那时就感觉到了身体不适。回来后经常和叶霓为生活琐事生气，夫妻生活提不起精神，性生活频率实际上是慢慢降低的。

等到安安来了以后，叶霓才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下子就给联系上了，就变成了浦诚忠出轨的一个隐形但确凿的证据。

叶霓没有意识到浦诚忠已经五十岁了，精力体力自是一年不如一年。而她自己正当年富力强。他们俩如果平时关系融洽，可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沟通讨论，世界上老夫少妻多了，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一个做丈夫的只要肯，总是有办法让老婆心身得到满足的。何况浦诚忠本就是学医的，人又聪明灵光。

但是现在出现了个安安，就把他们矛盾的方向完全转移了。

叶霓越闹，浦诚忠就越提不起精神，他越没精神，叶霓就越怀疑，形成了恶性循环。

叶霓刚到家，浦诚忠紧跟着也回来了。他知道叶霓在气头上，所以早点回来免得叶霓在家里胡思乱想，越发让事情不可收拾。

叶霓撇他一眼，心里有气，一声没吭。

浦诚忠若无其事地把手里拎着的中餐馆的外卖放在桌子上说：“我买了外卖回来，今天就省点事，不用做饭了。”

叶霓心说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这样讨好？

这就成了疑邻偷斧了，心里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对方怎么做都不对，处处指向所怀疑的那件事。

儿子早就看出妈妈脸色不对，什么都不敢多说，三个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饭。浦诚忠陪儿子玩了一会儿，给他洗澡、读书，让他睡觉。

浦诚忠从儿子屋里出来看到叶霓坐在饭厅桌子旁，看着电脑发呆，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诚恳万分地说：“叶霓，我和安安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要相信我，不要再为这事闹别扭了，好不好？”

叶霓抬起头，斥道：“没事你为什么专等我走了以后才找她？你怎么解释？”

浦诚忠无奈地说：“那不是因为你总是怀疑我，当着你的面找她谈话，你又要闹，被你闹怕了。”

“说了半天这事还是我的不对了，因为怕我怀疑所以就偷偷摸摸的？浦诚忠你这是什么逻辑？你骗谁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不提这个话茬还好，一提这个叶霓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起过去几年他对自己一拖再拖，不肯给自己名分，自己过的阴暗的日子，她冷笑道“你没有骗过我？你还敢说没有骗过我？”

浦诚忠听了这话就知道叶霓下面要说什么，也翻脸了：“你又要翻旧账了。过去的事儿你提它也没有意思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和你一心一意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你怎么做的？你和女学生眉来眼去的是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哪里有和女学生眉来眼去，你不要血口喷人了！”浦诚忠再也压不住火了。

叶霓还是冷笑：“我亲眼见的，你还狡辩。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你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就把她弄走，否则，我就走。我现在刚刚三十岁，正是女人的好时候，我到了别的单位，也可以和别的男的眉来眼去的，哼！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浦诚忠气得站了起来，他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不由得一只手抓住椅背，另一只手握成拳紧紧顶在左胸上。

叶霓看他情形不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浦诚忠脸色惨白，摇头说不出话来。

源济

（三十九）

看到浦诚忠的样子，叶霓跳起来，把椅子都带翻了，过去扶住他，发现他似乎疼得更厉害了，面色苍白，头上冒出一排豆大的冷汗。

她扶他慢慢坐下，带着哭腔说：“这是怎么了？我打急救电话送你上医院！”

浦诚忠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叶霓冲到电话前抄起电话手颤抖着拨了911.

在回答接线生的问题时，她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浦诚忠。

看到他慢慢地似乎缓过劲来。

救护车“呜呜”地在门外响起，叶霓放下电话跑去开门，几个急救人员冲了进来，看到浦诚忠情况虽然有所缓解，依然不敢大意，让他躺到救护床上将他抬上了车。

叶霓要跟着去，浦诚忠说：“我自己知道，可能是心绞痛，已经过去了，你在家里看着孩子，我去检查一下就回来。”

叶霓还是放不下心来，跑进儿子卧室胡乱给儿子套上了衣服，抱着沉睡的孩子也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进了急诊室做检查，叶霓抱着孩子，眼泪含在眼圈，六神无主。

浦诚忠安慰她说“我这一阵儿就觉得时不常地胸闷，没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心绞痛发作。”
“你是说你有心脏病？”

浦诚忠看她慌了神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握住她手安慰道：“是我自己瞎猜，一会儿检查一下就知道了，你不要担心，真的是心脏病也不要紧的。”

“怎么不要紧？那心脏病一发作起来，人不一下子就……”叶霓觉得后面的话太不吉利，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

“心绞痛往往是由冠状动脉硬化引起的，现在有许多办法治疗，轻的平时注意饮食、运动、休息，平时备着硝化甘油，没有事的，即使严重的还可以手术。”

叶霓是学生物出身的，她只知道心脏病发作起来是要命的病，想到刚才浦诚忠站在那里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中依旧难以释怀。

浦诚忠伸手搂住她的肩，笑道：“以后不要再疑神疑鬼的了，你看我现在就是有贼心，也没那贼体力了。”

叶霓一听马上拧眉，声音扬了起来：“这么说你还是有那个贼心了？”

浦诚忠举起双手：“没有，根本没有，我这都是假设，假设嘛！”

叶霓寻思了一番，想着浦诚忠和自己的夫妻生活频率过低或许和他的身体状态有关，不是和安安怎么样了，自己可能真是多心了。

想到浦诚忠可能就会因为心脏病发作死去，叶霓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心酸，她偷偷抹掉眼角的泪，低头说：“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了……”

在生命面前，其它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浦诚忠感觉到了叶霓的发自内心的关怀，心中也是感概万千，连说：“好，好，好。”

检查到半夜，结果果然如浦诚忠自己预料的那样，他的胸闷胸痛是冠状动脉硬化引起的心绞痛。

浦诚忠怕叶霓担心，在她面前装作如无其事，其实他发现自己心脏出了问题，内心受到的震动难以言表。

想不到自己刚刚五十出头心脏就出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他比谁都知道心脏病发作起来的严重性，哪一次缓不过劲来就会送命。

因此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就变了。

比如说，安安的问题。

他本来也没有明确的想法要和安安怎么样，只不过，看着安安默默做事的样子他心里就舒坦，就高兴，安安的存在好像给他的沉闷生活透进来了一缕阳光。

引起叶霓这么大的反弹让他始料未及，安安自己坚持要离开也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自己的身体是折腾不起了，浦诚忠暗想，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得放到一边，保养身体最重要。生命中没有阳光可以过，没有了命那可就啥都没有了。

所以他想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安安送走，皆大欢喜。

半夜三更给实验室的人打电话，叫人来帮忙把他们送回了家。

叶霓把孩子送回床上，连忙回来扶浦诚忠上床。

浦诚忠忙说：“我不发作的时候和以前一样，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两个人躺下后，浦诚忠在被窝里握住叶霓的手轻轻说：“我会帮安安找个其它的实验室，你不要再对她怎么样了。本来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既然你在意，我就按你的意思办，好不好？”

叶霓转过身趴到他的怀里，嘴角上扬。

第二天来到实验室，浦诚忠把安安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特意打开了大门说话，告诉她自己尊重她的意愿，会安排她去别的实验室。

安安很快就走了，浦诚忠和叶霓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但是，叶霓在实验室中的霸道行径在中国人之间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叶霓当面耍泼，只为了老板老公和女学生讲话。其他的中国女学生女博士后女职员看到了浦诚忠，打个招呼就赶紧走人，谁都不肯多和他寒暄一句。有事找他也都离他老远地说话，谁也不想被叶霓猜忌，无端惹一身腥。

同一个实验室的人，更是不怕浦诚忠怕叶霓。平时谁晚来早走了，谁在实验室里干私活了，谁做错了实验浪费了药品了等等，她都盯着。工作时有个监工随时伺候在侧，那感觉很不自由，很不放松。而且实验室进了新仪器不管她用不用她都要先学，不管谁的实验她都跟着参合，这样到最后发表论文的时候都得带上她的名字，所以大家背后都对她颇有微词，谁都不愿意和她接近。

浦诚忠常劝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查则无徒，实验室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谁都会犯错误，谁也做不到每时每刻都在那里用心工作，差不多就行了。

但是她性格如此，有人开了小差犯了小错她忍不住要扔几句话过去，大家敢怒不敢言。

叶霓能够感觉出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本来几个人在聊天，看到她来了马上就换了话题，陆续就有人找借口走开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表面上有势，实际上被孤立起来了。

她在作浦诚忠地下情人的时候也没有很接近的朋友，但那时她不管实验室的事儿，只是普通学生，周围人对她都算友善，至少不会有敌意。

现在完全不同，被周围人敌视的感觉是很糟糕的，她就觉得这个工作越干越没意思。上一次为了安安她向浦诚忠提起了自己要出去找工作，这个念头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她想，浦诚忠已把安安调走了，也跟她保证再也不招女学生了，甚至保证连技术员都不招四十五岁以下的单身女人，所以她不用太担心浦诚忠对女人用心不良的事儿。

而浦诚忠自从知道自己心脏不好之后，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保养身体上了，和朋友在一起，三句话不离养生。何况他那个身体也折腾不起。

自己没有必要天天跟他搅合在一起，看着他一样。

叶霓就上网去查和她专业有关的职位，没当回事地发出去了几分求职申请，并以浦诚忠的名义给自己写了推荐信，自是吹得天花乱坠。

没想到竟然有单位回了信，是个药厂，她和对方往来了几次邮件，发现人家的工资待遇都比学校好，心说几乎是干一样的活，多拿钱，为什么不去？

到企业界工作怕的是不稳定，说不准哪天就裁人，但她有浦诚忠当后盾，不行了就回来，怕什么？

所以这一天，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浦诚忠，她要跳槽了。

源济

（四十）

晓华在乔瑟夫的“忽悠”下，大二结束的那年暑假来到乔瑟夫的公司打工，给乔瑟夫当助理。她什么都不懂，一开始就是个跟班，慢慢进入了一些角色，开始跟着销售部的人跑市场。

果然像乔瑟夫预言的那样，她好像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脑子快，心思转的也快，口才好，人又热情爽朗，来往的对方公司的人都很喜欢乔瑟夫这个年轻助理。

当时他们公司正在公关要拿下一个大订单，乔瑟夫让晓华从头到尾参与，有些资料让她着手查，并且让她提出自己的销售方案跟大家一起讨论。

晓华越干越上瘾，到后来简直以公司为家了，比秋棠工作还努力。

这期间收益最大的应属小乔瑟夫。因为晓华来公司里工作，和他接触的机会自然是无限增加了。而且，老乔瑟夫全力推波助澜，他分给晓华的活儿往往都是和技术相关的，晓华两眼一摸黑，问他他就两手一滩，这技术问题我也不懂，你得去请教小乔瑟夫。

晓华只有找小乔瑟夫讨教，这就给了小乔瑟夫充分的机会显露自己的学识、才华、人品及工作态度，还有，他对晓华的最真诚的关心和支持。

每次晓华遇到了困难，尽管和技术问题无关，小乔瑟夫也会给她非常中肯的建议，晓华现学现卖，博得一片好评。后来她就恍然大悟，小乔瑟夫不是对行销不行，而是他不感兴趣，志不在此。

秋天到了，晓华要离开公司回学校上学了，她心里颇有点恋恋不舍。乔瑟夫特意请和她共事过的同事们一起吃饭，欢送她。

席间，同事们对晓华的聪明才智赞不绝口，乔瑟夫拍拍晓华的肩：“我实话跟你说吧，你这三个月的收获比你在学校里学三年MBA 还多。你现在学的哲学心理学那些东西就更没什么用了，不如就干脆退学了，正式到公司里来干好了。几年后有经验了想回回炉，可以用业余时间去读个MBA。你想想你们学校半道退学的人哪一个没混出响当当的名头？”

晓华听了眼睛一亮，心说有道理啊，既然学的东西都用不上，还学它干什么？不如边干边在实践中学。

于是眉飞色舞地回答说：“你这真是个好主意，我要是接着干，就可以把这个订单跟到底了。”

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订单的结果。

此时她的感觉就好比之前一直在玩模拟飞机，结果学会开真飞机了，就再也不肯回去玩模拟了。

秋棠在旁边听了他俩的对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小乔瑟夫开口道：“晓华，这是个很重大的决定，大学里学到的东西并不是眼下有用没有用来衡量的，你不必马上决定，自己好好考虑再说。”

秋棠暗自点头，心说还是小乔瑟夫稳重，明白事儿，那老乔瑟夫一疯狂起来真是异于常人。

晓华扭头看看小乔瑟夫，又看看妈妈，立即明白他们俩不大赞成她不上学的想法。而且看样子妈妈有话要跟自己讲，于是跟乔瑟夫点头道：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说真的，这几个月学到的能不能比过MBA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比我这两年大学学到的东西多，或者不能用多少来比较，而是课堂上的东西与实际应用上的区别太大，不可同日而语。”

老乔瑟夫看着晓华兴高采烈的样子，再看看秋棠和小乔瑟夫平静无波的脸，心说，什么事都是二比二票，以后遇到不同意见还真是难统一。

吃完饭往回走的路上，晓华依然兴致盎然，上了车就问秋棠：“妈妈你为什么不同意我现在就加入公司？”

秋棠面沉似水：“晓华，你不要被大家捧昏了头，要知道你之所以在公司里做的这么顺风顺水，你有天分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方面，主要是因为小乔瑟夫在追求你，老乔瑟夫才这样处心积虑地栽培你，其他人看老板的脸色行事，巴结你还来不及，谁会对你说不字？你遇到的环境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工作环境。”

晓华有点不服气，但是热血沸腾的心听了这话就慢慢冷了下来。只听到妈妈接着说：“即使你做的那些备受好评的企划，核心的东西也都是小乔瑟夫的多年经验下的累积。你自己曾经也说过，同学里比你聪明的有的是，他们为什么都不退学到企业里做？那些家里有大企业的同学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家族企业里干，还要读这个大学？”

“你也不用拿比尔盖兹说事儿，人家退学是自己出来创业，不是给别人打工去了，你要是有想法有项目自己能创业，我也会支持你。你现在退学了，一旦你和小乔瑟夫谈不拢，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连大学都没有毕业，别家公司会要你吗？”

“那个老乔瑟夫是怕夜长梦多，才怂恿你现在就来公司，你以为他是为你？他是为他儿子着想！反倒是小乔瑟夫真心为你想，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让你好好考虑。”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晓华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妈妈说得确实有道理，自己真是有点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那老乔瑟夫是个老狐狸，妈妈看事情也是条理清晰。

回到家，秋棠又跟晓华说：“其实我一直想着办一个公司，做国内的生化制品以及原料的进口，这在美国现在是个巨大的空白。乔瑟夫公司的产品之所以这么有竞争力，主要是因为在质量相同的情况下，他们的报价比别人低，而这完全靠我在国内给他找到了廉价的原料供货货源♀些原料其它生化公司药厂的需要量也极大，你舅舅公司现在慢慢就处于产大于销的状态了，如果在这里成立一个进出口公司，真是两面受益。”

晓华问道：“那妈妈你自己为什么不动手做呢？”

秋棠说：“公司里的活就够我忙的了，我哪里还腾得出手来干这个，等你毕业了吧，到时候如果你依然对做生意感兴趣，你就挑头干，我和你舅舅会帮你搞定国内的事儿，你在这里打市场。”

晓华依旧不解：“妈，等到两年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形势呢！既然机会这么好，你干脆就辞职了呗，你忙不过来可以请人帮你开辟市场，你只负责进货。”

秋棠慢慢摇头：“孩子，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人不能忘恩负义。老乔瑟夫与我有恩啊！在我们娘俩最困难的时候，可以说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给了我工作机会，还那么信任我，放手让我开辟新原料市场，我才能干出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要是甩手走了，国内的事儿他们一时半会儿搞不明白，也搞不定，一旦质量出了问题，公司的麻烦就大了。何况他正雄心勃勃地在考虑公司上市的事儿，我想来想去不能在这儿关口上离开。”

晓华一方面觉得妈妈有点迂腐，但同时又觉得她也有她的道理，就不再说话。

秋棠继续说：“你安安心心读书，机会有的是，以后你自己干大一个公司才是真本事，真威风。上大学学的知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受到的训练和扩展的视野，如果你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知道，做成功了也不过是个赚钱机器罢了！”

晓华很少听妈妈一口气讲这么多话，没想到妈妈这两年不仅口才大大长进，思维都敏捷起来，看事情的眼光和深度和过去比不可同日而语了。

源济

（四十一）

秋棠公司上市的事儿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员工们都紧张地期待着，因为大家手里多多少少都握着些原始股，一旦公司上市成功，那么谁都有可能变成小富翁了。

在乔瑟夫的全力运作之下，经过大半年的筹备，转过年的春天，公司上市成功，当天股票的最高价就窜到了十美元。

公司里的人都要乐疯了，秋棠心里也高兴，几年下来她手里已积攒了三十多万股公司的股票，照这个形势，卖了股票退休都完全可以了。

秋棠把股票全都交待给了晓华，对她说：“我没有时间搞，你跟你爸学过炒股，知道怎么弄，看着价钱合适了就都给卖了吧。”

晓华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哇，妈，你有这么多原始股啊！你变成富婆了，哈哈，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乐够了又说：“你这么相信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

秋棠看着她也笑：“我不相信你还会相信谁？再说这些以后都是你的钱，我根本也花不到。现在我的薪水和奖金我都花不完，国内你舅舅的厂子还有利润分红。”

秋棠没说出口的话是：你不懂，你背后的大小乔瑟夫还有浦诚忠还不懂吗？

秋棠知道晓华和她爸一直通过电话和EMAIL联络，偶尔也会见个面，但是秋棠自那次在餐馆见过浦诚忠之后，再也不肯和他见面了。

她站在窗前，心思飘到很远。

晓华看着妈妈的背影，突然觉得妈妈似乎并不像突然发了大财的人那样激动兴奋。

晓华轻轻问道：“妈，你好像并不开心。”

秋棠回头看看女儿：“我也不是不开心，只是不像别人那么喜形于色就是了。以前一直都为了钱在奋斗，结果就把它神话了，总觉得发了财会怎么样怎么样，好像有钱可以改变一切，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等到真正有钱了，比如说我们现在，只要卖了股票，就有几百万了，这个时侯我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是再多的钱买不来的，我们娘俩都不是那种喜欢奢华的人，多出来的钱只是数字而已，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个事实让我觉得有点悲哀。”

“妈，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秋棠轻抚晓华的头，半晌才到：“妈妈希望你健康快乐。你以后不用为生活发愁了，自己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这笔钱就当做你的创业基金好了。”

晓华感到妈妈并没有把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心想以后一定找机会侦查清楚，看妈妈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钱解决不了，总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吧？

她随后就和股票较上劲了。和浦诚忠打了招呼，告诉他妈妈公司股票上市了，她在说到具体数目时，突然留了个心眼，告诉爸爸她想卖掉手里的一万股股票。

这种说法不算撒谎，她一次只想卖一万股，但是又避免了告诉爸爸，她妈妈现在的身价。

浦诚忠和她一起盯着股票的行情看，每次设定的止盈点都被股价的飞涨突破，股价突破三十元以后，开始盘桓，浦诚忠和晓华都觉得该把股票出手了，晓华又征询了小乔瑟夫的意见，将手里的股票分批清空，最后一算账，总额竟然达到了千万元！

晓华为了股票的事儿，几个月来茶饭不思，人都累瘦了，秋棠心疼不已，告诉她差不多就行了，当时股价已到了二十，秋棠的意思干脆全卖了，不去费那个心思了。晓华不肯，她已经不把它当做是股票，完全当做事业来做了。

公司后来的股价到达三十五元顶点之后就再也没有上去，降回到二十多元徘徊，所以后来提起这事儿晓华每每为自己的英明决断自豪万分。

秋棠在波士顿市中心的富人区买了一个高档公寓，和晓华搬了进去。

原来住的这套房子，除了他们住的一层，另两层都已借给“家暴救助中心”使用。

这一次，秋棠干脆将整栋房子捐给了他们。

她一直感念“家暴中心”让她在精神上得到解放，更主要的是他们举办的活动解开了晓华心结，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她依然去做义工，只是因为工作太忙，又经常往大陆跑，所以不是那么频繁，偶尔也会碰到比尔。

为了办理房子交割手续，比尔和她的接触又频繁了起来。他的眼睛深邃依旧，眼里对秋棠的欣赏依旧，秋棠也依旧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房子正式移交的那天，因为晓华也是屋主，所以她也到场签字。比尔和她见面，自然是拥抱寒暄，非常亲热↓事都办完之后，比尔悄悄对晓华说：“告诉你妈我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她不用再避我如猛兽了。”说完对晓华眨了眨眼。

晓华问他：“你怎么不自己跟她讲？”

他老老实实地说：“你妈现在对我就像万年寒冰一样，还没靠近就被冻僵了。”

晓华大乐，说：“好，我替你转达。”

回家后和秋棠说起来，秋棠默不作声。

晓华说：“妈，你们不是挺谈得来的吗？他的课可是对你帮助最大了，你为什么不理他了？”

“我哪有不理他？跟他打招呼跟他讲话，还要怎么理？”

“我说的是另外一种理，比较亲密的男女朋友关系。”

“什么事都讲究缘分，当初和他有感觉的时候，他身份不对，现在他身份对了，可已经疏远了。”

“疏远了可以再密切起来嘛！”

“妈那你觉得老乔瑟夫怎么样？你现在应该很了解他了，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挺花的，其实小乔瑟夫说他爸是最痴情的一个人。”

秋棠笑道： “你以为你妈是谁啊？还东挑西拣的。”

“可那老乔瑟夫明明对你有意思，你总是装作不知道。”

“他逗着玩呢，你怎么当真了。小乔瑟夫真是不错的小伙子，他那股子稳重劲儿正好给你压阵脚，你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在后面坐镇，你们俩肯定能配合好，我就等着这桩好事呢。”

“怎么说着说着又转到我头上来了？”晓华大叫道。
这年夏天秋棠建议晓华和她一起回中国看看，一方面探亲访友，另一方面考察一下市场，对以后能否做原料进口生意有个感性的认识。

小乔瑟夫听说了，也要跟着一起去。

在中国，秋棠领他们参观了各地的生化公司和工厂。她将产品价格和美国当地同类产品的价格各自排列出来，明眼人立即能够看出里面的无限商机。

秋棠把她的想法向小乔瑟夫和盘托出，告诉他自己有心让晓华毕业后在美国开辟这方面的市场。

小乔瑟夫连声称好，他是搞技术出身，对于一些核心问题，比如各类产品质量稳定性、中国的检测标准手段、美国方面的许可、美国的检验标准等等提出了许多疑问，秋棠几年来的心血都花在这方面了，很多问题实际上都是和小乔瑟夫在美国共同解决的，自然是对答如流，将各方面的现状向他们俩作了详细介绍。

看妈妈这么懂行，所有的问题都了然于胸，晓华心中的敬意顿生。她想起这几年来大多数的夜晚，妈妈都是抱着电话度过的，她总是要和不同的中国厂家磋商遇到的各种问题。因为时差的关系，她白天无法和国内的人交流，所以只好放到晚上。

妈妈取得的成绩都是她用心血换来的啊！

难怪每个地方接待他们的人都对妈妈恭恭敬敬的，言听计从，是那种从心里发出来的尊敬。人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的，一定是妈妈做的事感动了他们。

她忍不住跟小乔瑟夫说：“我妈妈真了不起，不是谁都可以搞定这些人这些事的。”

小乔瑟夫点头：“她确实是个很伟大的女性。”

晓华自己是个急性子，听完了秋棠描述的美好前景，忍不住背着小乔瑟夫用中文跟秋棠说：“妈，机不可失，你现在就开始筹备动手做嘛！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多可惜！现在你们公司已变成股份公司了，已不是老乔瑟夫的了，你离开没有关系的。”

秋棠笑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老乔瑟夫还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只要他还在管事，我就不能弃他于不顾，没有他的支持我做不到现在这样。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我骨子里是个安分的人，不是你这样的凡事都努力进取，要做一番事业，要越做越大的人。如果现在我们俩吃不上饭了，我肯定拼了命也要把这件事办成，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动力去折腾，也就不去折腾了。”

“把机会留给你吧，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过做这一行美国方面的技术支持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将小乔瑟夫拉出来和你一起干，那么你肯定会如虎添翼。”

于是当秋棠领着他们去旅游景点玩的时候，晓华就试探地问乔瑟夫是否愿意和她一起从头干一个公司，小乔瑟夫立即打蛇随棍上：“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做任何事情。”

晓华白他一眼，他笑了，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晓华转头跟秋棠抱怨：“你还说他稳重诚恳，你看他油嘴滑舌的样子。”

秋棠装作没听见，赶紧疾走几步离远一点，心说小两口打情骂俏，自己就别当灯泡了。

晓华看着妈妈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背影，心情突然有几分低落，她问小乔瑟夫：“你说我妈为什么对再找配偶不感兴趣？”

小乔瑟夫想了想说：“因为你，还因为我爸。”

晓华瞪圆了眼睛：“因为我？怎么会因为我？因为你爸？难道说是她喜欢你爸？”

“什么事情都有好坏两方面，你妈离婚后和你住到一起，你给她很大的安慰，但同时她也就不那么寂寞孤单，所以她找配偶的动力不足♀是你的原因。我爸的原因是，他一直将过多的工作量压在你妈身上，使得她一直处于一种非常忙碌的状态。你刚刚告诉我我才知道你母亲每天晚上都要打好几个小时电话去和中国的厂家联系业务，她等于无偿为公司加班好几年嘛！回去之后，我会转告父亲这一点，让他给你妈减轻工作量或者做出相应补偿。”

乔瑟夫接着很认真地说：“等你大学毕业了，一定要离开家自己单住，那样的话你妈闲暇时间多了，就会有找个伴的动力了。”

晓华狐疑地看他一眼，心说怎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自己搬出来住只怕方便了他。

但是又不能不佩服他说得有一定道理。

回来后，晓华上了大四。她此时的眼界和胸怀都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对这个学位并不那么看重了，她又生出了退学的念头。

可秋棠希望她拿到学位。秋棠说在中国你告诉别人你是哈佛大学毕业的，谁都会另眼相看，你要是说你哈佛大学肄业，别人肯定斜眼看你，会觉得都能考上却念不下来，你这人脑袋素质都有问题，否则怎么会连个大学都读不下来，人家跟你谈生意不会信任你。

晓华觉得自己的学位和别人没有关系，可是秋棠坚持说你以后要和中国人做生意，这个学位太重要了，一定要拿到。

所以她一面继续学业，一面为成立公司做准备。

源济

（四十二）

这一天中午，她接到一个电话，是浦诚忠打来的，告诉她他在医院里，明天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希望手术前见她一面。

晓华吓坏了，她想不到爸爸怎么突然要做这样的大手术？

她马上联系秋棠，秋棠也大吃一惊，随后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俩约好了下午动身的时间。

不是说浦诚忠自从发现自己心脏有问题了之后，就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养生健身上了吗？怎么会又住院了呢？

原来叶霓自从到药厂上班之后，早出晚归，孩子的事儿就全落到了浦诚忠的身上。要知道叶霓给儿子报的班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七八个，每天晚上都安排得满满的，星期一三五游泳，星期二踢足球，星期四学钢琴，星期五游完泳了还要画画，周末也不得闲，要学中文，跆拳道、酷马数学……。

领孩子上完课回来，家里漆黑一片，浦诚忠还得做饭，洗菜，准备晚饭。吃完饭，还要辅导孩子做作业，督促孩子练琴，等到忙乎完了，浦诚忠自己已经累得倒到床去就立即鼾声大作，地动山摇。

叶霓刚到一个新单位，处处小心谨慎，一天下来也是筋疲力尽，回来还得帮着做饭，吃完饭洗洗涮涮，收拾完了，给孩子洗澡读书哄孩子睡觉。

等到她进了卧室，浦诚忠已呼呼睡去。

两个人常常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叶霓常常在浦诚忠的如雷鼾声中睁着双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想和他聊聊公司里的事儿，她想和他说说体己话儿，她想和他亲热亲热，可是他却没有了相应的体力。

要知道浦诚忠多少年来都是只管工作一头，家里的事儿，孩子的事儿都不操心的，现在什么都要管，而工作的压力一点也没有减少，他五十岁的人了在忙乎三十岁时该忙乎的事儿，对于他已经出了问题的心脏就有点超负荷了。

叶霓年轻，体力明显好，可是她平时坐班没有时间管孩子。周末她会让浦诚忠歇歇，自己则像是打仗一样，要去买一周吃的用的东西，还要领孩子赶一场又一场的学习班，她觉得周末比上班还累。

两个人周末还是腾不出多少时间聊聊各自的工作、想法，聊聊自己的生活感受。

人总是有倾诉的愿望，在家里没有渠道，就会到外面挖掘渠道。

浦诚忠会在白天在单位逮个人聊一聊。叶霓在单位也和一个人比较聊得来，他叫菲利，和她同一个组，是同龄人，非常热情，在她刚来时给了她许多帮助。

菲利普喜好健美，下了班就去健身房练肌肉，他的办公桌上贴的都是大块肌肉男的照片。

叶霓有时会盯着他露出来的小臂上的粗壮肌肉走了神。

叶霓不像以前那么不修边幅了，开始注意起着装打扮，早晨一反常态地要化了妆再上班。
浦诚忠看在眼里，暗暗皱眉。

叶霓比较懒，她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地耽误工夫，除了和浦诚忠谈恋爱那段时间她化过一段时间妆之外，平时她连口红都不擦。

浦诚忠最了解她这一点了，看到她又开始化妆了，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自己光养生不行，还得注意年轻老婆的需要，否则养生变成养乌龟了。

但是已经超负荷的心脏经不起多少折腾，他注意了老婆的需要，自己的心脏就要抗议，让他暗自叹气，两难啊！

有时候叶霓讲起来公司的事儿眉飞色舞，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菲利，让浦诚忠非常不安，他本能地反感这个人。

但是他又做不到像叶霓对待情敌那样，强行让对方离开，想来想去，只有一条道，那就是让叶霓回来，依旧当她的二老板。

所以浦诚忠就以实验室里没人管乱成一团、自己又要工作又要管孩子已经顶不住了、孩子各方面都开始走下坡路等等为由让叶霓放弃现在的工作，重新回到他的实验室里来。

叶霓虽然感觉到比过去累，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多，但是她不用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围着孩子老公转，自己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心身自由。

还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尤其是男朋友，她多少年都没有和浦诚忠之外的男人交往过了。

她才不要回到那个人人都嫉恨自己的实验室中，出力不讨好。

浦诚忠就这个问题上和叶霓相持不下，心里很烦闷。

现在他们俩反过来了，变成他不放心叶霓了。两个人经常为让叶霓放弃工作的事儿吵。到后来一提这事叶霓就翻脸，谈都不肯谈。

这一次出事起因于叶霓要出差，浦诚忠装作如无其事地随口问道：“你和谁一起去？”叶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没有谁。”
浦诚忠寻思了一下，说：“前两天你说你们组的人一起去，现在怎么又变成没有谁了，那么是你一个人去啊？”

叶霓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去开会谁去谁不去有什么关系，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浦诚忠不乐意了，声音也提高了：“你和谁去开会有什么怕人的？难道你还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这话叶霓可不爱听了：“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去开会有什么好怕你的，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浦诚忠气呼呼地说：“你也不要把我当傻瓜，你最好自重一点，你要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妇。”

叶霓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不自重了？哼！我当然记得自己是有妇之夫，尽管这个夫不过是个挂名的！”

这话严重打击了浦诚忠，他一只手指着叶霓，另一只手捂在胸前，脸色煞白，立在那里喘不上气来，叶霓赶紧拿来硝化甘油给他喂进嘴里，扶他坐下。

浦诚忠一口恶气还是没出来，恨恨地说：“你给我药干什么，我死了不正好！”

叶霓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使劲一推他：“好，你去死！”

说完，哭着出去了。

那一晚，叶霓就在儿子的床上凑付了一晚上。第二天是个周日，她一大早就离开了家坐飞机到西岸开会去了。

浦诚忠在家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都病了她还义无反顾地去开会去了。而且他直觉这一次叶霓真的有事瞒着自己。

白天他领孩子上完课回来，孩子非要缠着他踢足球，他只好陪着孩子在前院的草地上玩一会儿。

中午的太阳正足，他昨晚没有睡好，又一直心事重重的，所以就在一脚将球踢出去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儿子扶不起来他，哭着跑进屋里给911打了电话。

这一次浦诚忠进了医院就没有出来，医生告诉他必须立即进行心脏搭桥手术，否则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源济

（四十三）

手术安排在周二一大早作。当晚浦诚忠马上给叶霓打了电话，告诉她手术的事儿，叶霓说她立即订第二天也就是周一的机票回来。

周一上午各种检查都做完了以后，浦诚忠给晓华打了电话。

他知道这个手术有很大的危险性，他有些话要跟晓华交代，当然，他也希望上手术台之前见见女儿。
晓华和秋棠进入病房时，浦诚忠刚刚午睡醒来，比起前一天入院时不知死活的样子已大为好转，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尽管如此，秋棠却依旧难掩心中震惊。只不过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浦诚忠，他怎么会变化这样大？两鬓已花白，脸有点虚肿，却遮不住遍布的皱纹，前额秃了一大片，因为刚睡醒的关系，两眼浑浊，眼角还带着黄黄的眼屎，看着她俩“嘿嘿”傻笑。

她脑子里的浦诚忠一直是那个神采飞扬，潇洒干练的形象，笑起来极具感染力，能笑到别人的心里去，怎么会变成了这个窝在病床上的脸色蜡黄的半老头子？

浦忠招呼秋棠坐到椅子上，招呼晓华坐到自己的床边。

晓华急切地问道：“爸，上次见你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心脏会出了问题？”

浦诚忠拍拍晓华的手：“也不是突然的事，一年半以前就出现了心绞痛的症状，这一次发作出现了严重的心肌梗塞，医生说必须搭桥，否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晓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泪慢慢蓄积了起来，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浦诚忠此时心中百感交集，看女儿难过，自己的眼圈也红了，忍不住低头擦掉眼角的泪水。

秋棠看着他们父女心中也是无限伤感，但她知道情绪稳定对心脏病人非常重要，开口劝晓华： “现在的技术都非常成熟，心脏搭桥手术根本不算什么，你别哭鼻抹泪的，惹得你爸跟着伤心。”

晓华马上擦干泪水点头道：“对啊，爸，你别吓唬人了，哪里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我上网查过了，这种手术就是个常规手术，每天都做成千上万例，没有什么大了不得的，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浦诚忠苦笑，说：“我知道，都知道。”

他看了看秋棠，转头对晓华说：“什么事情都不怕一万怕万一，凡是手术都有其危险性，所以我想还是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妥当一些。”

秋棠明白他要把一些后事交代给晓华，连忙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

浦诚忠看着她很诚恳地说：“你不用回避，没有什么要避讳你的，你坐着吧。”

秋棠没有坐下，她走到了稍远的窗边站定，背对着他们看向窗外。

晓华在边上连连摆手说：“爸，你不要给我讲些乱七八糟的，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做了手术又活蹦乱跳的了。”

浦诚忠使劲抓住晓华的手，叹口气说：“我也希望如此啊！但是有些话还是希望提前和你讲清楚。”
“我早就立了遗嘱，家里的财产也没有多少，你已经长大了，而他们母子俩还要生活，所以我把身后的东西都留给你弟弟了。”

晓华使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浦诚忠接着说：“我在单位买了最大额的人寿保险，自己还单独买了一份，受益人都是你和你弟弟两个人……”

晓华听到这里立即接口道：“爸，我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可以养活自己了，我不需要你的钱，你都留给--那个弟弟，好了。”

这是晓华第一次亲口提到“弟弟”，虽然很拗口的感觉，已让浦诚忠颇感欣慰。他打量着晓华，接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这是爸爸留给你的，爸爸的一点心意。”

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晓华，爸爸想交给你来办，就是你弟弟的这一份保险金，我想请你拿到手后成立个信托基金，由你代管直到他十八岁为止，你说好不好？

晓华奇怪地看着浦诚忠，心说那孩子有妈妈，犯得着由我管着他的钱吗？

浦诚忠紧紧抓着晓华的胳膊：“晓华，你答应爸爸好不好？”

秋棠听着他们父女的对话，暗中叹气。以前浦诚忠总说她看事只能看一步棋，而他看事是看三步棋。所以家里的大事都是由浦诚忠算计琢磨，秋棠自己都懒得去多想，想也想不过他。

这几年天天和人打交道，而且都是些弯弯绕特别多的生意人，一不小心就被绕进去了，所以秋棠看事的眼光已练出来了，如今浦诚忠的三步棋在她眼里是显而易见了。

他让晓华管着那个孩子的钱，并不是不放心孩子的母亲，只是想用这个办法把两个孩子连接在一起，那个孩子十八岁以前有他妈管着，等到出社会了，有了晓华这个姐姐帮衬着，不会混得太差的。

他知道晓华心里对他做的事还是不能完全释怀，所以他说不出让晓华照顾弟弟的话来，那就太强人所难，即使晓华勉强答应，那孩子成年之前也没有什么好照顾的，而等到那孩子成年了，晓华会觉得任务已完成，肯定撒手再也不去理了。而他现在这样绕着弯的，让晓华心里存了这件事，等到那孩子十八岁的时候，他们俩才有接触，晓华只怕念及父亲，对那孩子的以后不会不闻不问的。 说到底，浦诚忠如果现在撒手人寰，他唯一放不下心的是他年幼的儿子。他要替他安排好每一步。

老年得子最大的哀痛莫过于无法陪伴孩子成年了！

晓华心里也明白父亲变着法子要她照顾那孩子的意思，她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看着她爸爸殷切的脸色，也只有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会替他管着，等到他十八岁，我把我这一份也都一起交给他。” 浦诚忠听晓华这么说，忍不住一把搂住她，又一次掉下了眼泪。 父女俩哭成一团。过了一会儿，浦诚忠慢慢平静下来，放开晓华，抬起头来对秋棠说：“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我经常会想起来以前的日子，我想我们在一起度过了最美好的岁月……”

他眼里又蓄满了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对不起你，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对你和晓华做了最残忍的事，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的原谅，你能来看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秋棠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晓华一边流泪一边说：“爸爸，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挺好的，也都不怪你了。你不用想的太多，把身体养好最要紧了。” “你真的不怪爸爸了？”浦诚忠企盼地望着晓华，晓华摇头：“不怪了，你好好养病最要紧，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几个人正在凄凄惨惨之中，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晓麟背着书包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浦诚忠实验室的实验员，她特意帮着把孩子从学校接回来送到医院。 看到浦诚忠有客人，那人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屋里的几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静默了下来。 秋棠和晓华不约而同地打量着晓麟，那孩子咕噜着一双小眼睛也在打量晓华。 浦诚忠忙说：“晓麟，这是你姐姐晓华，快叫姐姐。” 晓华摆摆手：“爸你别难为他了，就叫我晓华好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匆匆地冲了进来，却是叶叶霓一大早从西岸坐飞机往回赶，五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加上三个小时的时差，到了东岸已经是傍晚了。 一路上她五内俱焚，坐立难安。

儿子周日晚上在医院里曾跟她通过电话，哀哀地哭泣，让她赶紧回来，说爸爸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叫了救护车给拉到医院才抢救过来的。随后浦诚忠自己在电话里解释说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她猜测浦诚忠的情况一定是很严重了。心脏手术的危险性多大啊，她听说很多人上了手术台就没下来。 叶霓此时很后悔自己临走还和他吵架，明知道他心脏不好。

可是自从发现他身体状况不好以后，自己年纪轻轻的只能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心里总有一股完本火在烧，有时为一点小事就大动肝火，根本控制不住。 己心里的苦楚又有谁体谅？ 在飞机上，叶霓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这日子一直就不顺，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感觉起来自己最初走的这条路看似一条近路，实际上却布满了荆棘，越往后越难走；别人循规蹈矩的路，开始时难越到后来越顺利。

什么是得，什么是失？得就是失，人算不过天的！

叶霓心里苦笑，自己已变成了哲学家了，可惜悔之晚矣。

她虽然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但是有一点还是很明白，事已至此，浦诚忠好好活着，自己和儿子就有个家，这个人没有了，自己和儿子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所以，她暗暗下决心，如果他这次顺利地过了这一关，自己再也不和他怄气了，要任劳任怨，多承担家务，以他为重，不再意气用事。

下了飞机之后她就急急忙忙地开车往医院里赶。心急火燎地冲进病房，她眼光一扫看到屋里有人，认出了晓华和晓麟，眼光掠过秋棠，她并没有认出来，也就没往心里去，注意力都放在病床上的浦诚忠身上了。

一看到他灰黄的脸色，虚弱的体态，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过去扑到他身上大哭道：“你怎么了这是？我才离开家一天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浦诚忠有点尴尬地瞥了秋棠和晓华一眼，拍拍叶霓的肩说：“没事儿，做了手术就好了。”

叶霓憋了一天一夜的紧张焦虑，终于发泄了出来，一时止也止不住。

秋棠向晓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晓华轻声对浦诚忠说：“爸，我和妈先回去了，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浦诚忠点点头。

秋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你--多保重！”

说完，和晓华两个人起身前后脚往外走。

叶霓趴在那里抽泣着，晓华的说话声传进了她的耳中，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屋里坐着的另外一人好像很重要，直到那人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她猛地止住哭声，顿在那里，她意识到那是秋棠的声音！

人的外貌可以发生很大的变化，可是声音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改变的。

她抬起头来，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即将跨出了房门，不由得脱口而出：“慢着！”

秋棠和晓华闻言都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叶霓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一缕头发贴在脸上，张着嘴巴愣愣的样子狼狈之至，浦诚忠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她胡乱擦了几下，大张的嘴巴依旧没有合上。

她难以置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秋棠，而自己刚才竟然根本就没有把她认出来！

她和秋棠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只不过那一次躺在病床上的是秋棠，憔悴、萎靡、瘦骨嶙峋，当时看到叶霓进来，眼睛里都是幽怨惶恐胆怯与防备。

后来的日子叶霓偶尔会想起她，心说那个软柿子大概早已变成了一个佝偻着腰的干瘪柿子饼了吧？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身着剪裁合体的职业裙装，高贵典雅，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发型时尚，看起来神采奕奕，她眼中痛苦之色早已褪去，神情自然而平静，那么自信，优雅，还有---美丽，她，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外貌气质，已和叶霓拉开了巨大的距离，已不属于叶霓这个阶层的人了。

叶霓发现，秋棠看向自己的表情里甚至带了一丝微笑，那淡淡的笑容，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打在脸上，让她心中突然怒火中烧。

自己曾费劲心机将这个女人赶走，得到了她的丈夫，她的家，可如今，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而她，淡定从容，高高在上地甚至是仁慈地看着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站的高一点，在气势上强一些，但是她依旧被秋棠全身散发出的气度镇住，想开口说点什么竟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其实这个时节秋棠心里什么都没想，她听到叶霓喊住自己，以为她有话要说，就礼貌性地停下脚步，见她只是打量自己，表情越来越沮丧难看，却并不讲话，遂轻轻向她颌首，转身离去。

留下叶霓站在那里发呆。

好久之后，她才回过味来，拧眉问浦诚忠：“她来干什么？”

浦诚忠自是知道“她”指的是谁，小心地陪着笑：“她听晓华说我要动手术，陪晓华过来看看我的情形。”

“我看她是猫哭耗子没安好心，来看我们的笑话来了，哼！你看她那个样子！你看她那个样子……。”

她究竟什么样子，叶霓竟是描述不出，她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想大哭大叫一番。

她简直受不了自己最脆弱最狼狈的一刻全落在了那个女人的眼里。

那个淡淡的笑容几乎让她发狂。幸亏浦诚忠第二天要手术，对他生命的担忧压倒了其它的负面情绪，否则她早忘了在飞机上发过的不和他怄气的誓，不知要怎么迁怒于他了。

源济

（四十四）

走出医院，秋棠和晓华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秋棠问女儿：“你想不想喝点什么？前面有家咖啡馆，我们进去坐坐再走吧。”


晓华说好，俩个人走进去找个角落坐下，各自要了饮料咖啡，良久无语。

晓华长叹一口气，开口说：“我爸这几年怎么老得这么快，我还记得那时候握着他的大手那么温暖，那么厚实，他的人总是那么有朝气，好像可以永远依靠一样，转眼间，他已变成个老头子，躺在病床上。”

问秋棠： “妈，你说我爸明天的手术危险性大不大？”

秋棠也跟着叹气：“这算是个大手术了，连割阑尾医院都要让你签一大堆文件，会讲到各种危险性，别说是心脏手术了，哪有危险性不大的心脏手术？”

晓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声说：“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秋棠拍拍她的手叮嘱道：“我明天不能陪你过来了，你自己要沉住气，要鼓励你爸，给他增加信心，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哭鼻抹泪地增加他的心理负担，病人的精神状态、意志有时候会对手术结果起很重要的作用的。”

晓华点点头答应说：“我知道。”眼泪还是止不住，成双成对地往下流。

过了一会她轻轻擦干眼泪，抬起头来说：“当初我爸搞婚外恋离婚，大概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对于你来说，这个婚真是离对了，否则，你现在还是个守着老公的贤妻良母，现在在医院里提心吊胆，痛哭流涕的就是你了。”

秋棠听了点头，又摇头，回答说： “晓华，我看到你爸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得很。如果当初不离婚，我想你爸他也不见得会得这个病，他本身是医生出身，平时挺注意保养的，身体一直都挺好的，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心脏不舒服。唉！心脏的问题大多都是从压力和生气上来的。”

秋棠的心思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良久，看向晓华，又开口说：“你知道吗？如果我自己能够选择，在事业成功、拥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和不离婚之间做选择，我还是会选不离婚，和你爸安安静静地一起过日子。看着你结婚生子，帮你带孩子，过那种最琐碎最实在的日子。你爸曾经和我说起过，退休后我们开着旅行车去周游世界，走到哪儿，住到哪儿，那曾经是我想象中的退休后的理想生活。只不过，对于你爸，那不是他的理想生活的全部，我们终究没有那个缘分相伴到白头。”

晓华听妈妈这么讲，眼圈忍不住又红了，她此时此刻才知道爸爸在妈妈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停了停，秋棠又说：“说到离婚，什么叫离对了？什么叫离错了？凡是离婚，哪个女人不脱掉一层皮！你知道老公有外遇、离婚对女人最大的打击是什么吗？是这件事彻底摧毁了你的自信，你会怀疑你自己的价值，会一直自责自己做错了事对方才出轨。原来全心依赖的人翻脸无情来伤害你，会使你彻底失去了安全感，不再相信感情，不再觉得自己值得人爱。”

她叹息道：“晓华，妈妈是离婚女人中非常幸运的一个，虽然被丈夫抛弃，但是在职场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又重新拥有了一份自信。所谓的凤凰涅槃，那得先烧成了灰以后才能重生的，中间炼狱般的煎熬痛苦没有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所以我心里憋着的一股劲就是：既然已经烧成灰了，一定要重生才对得起自己遭受的痛苦，没有什么困难还会放在眼里了，想做什么事一定可以做成的。”

晓华听秋棠这么讲，忍不住说：“妈，你总是让我原谅爸爸，可我真的很难做到完全释然。看到那个女人的痛苦样子，我明知道不应该，心里却是忍不住地觉得大快人心，觉得这都是她当初伤害你的报应。听你这么说，只怕你自己也没完全做到不恨他们不怨他们，你是不是和我感觉一样，觉得解气？”

秋棠笑：“晓华，叫你问到点子上了。我一直都是劝你劝自己，放下仇恨，去原谅别人，但是想起来从前的伤害，心里还是忍不住会难过伤心，意难平。今天，我到医院里看到了你爸爸的情形，倒是真正彻底放下了这件事。”

晓华挑眉：“为什么？是什么让你想通了？”

秋棠说：“你爸让我有了你，这是我最感激他的，他在病房里讲的，我们曾经有过许多好时光……，确实是的，这么看，我得知足。何况别人都只活了一辈子，因为你爸的关系我活了两辈子，还有什么好恨的。你爸向你交代后事，说明他自己也清楚明天手术生死悬于一线。想到即使我们不离婚，我也可能早早失去了他，过着没有他的日子，那样我不会去怨谁，其实结果是一样的。何况生命这么脆弱，在生死面前，那些意气之争算得了什么？他那么做总有他的理由吧？他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是可以理解的，谁也不能非得要求对方拴在自己身上一辈子。”

“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至于叶霓，她现在对于我就是个不相关的人，她怎么样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晓华点头说：“对，她和你确实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每个人在这件事中都付出了代价，也得到了很多。不过，你那叫凤凰涅槃，她叫咎由自取，嘿嘿，不可同日而语。”

晓华语气轻松了起来：“我们不说她了。妈，你要是喜欢旅游，比尔是个旅游迷，乔瑟夫更是个真正的玩家，你只要点个头，他们都会乐得屁颠屁颠地领着你满世界转。”

秋棠听晓华讲起了北京的方言，忍不住咧嘴乐了，点头道：“我以后是要把工作量减下来，多出去玩玩。到医院走一趟，就觉得人生苦短，要好好享受生活才是。说起乔瑟夫，我倒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朝小乔瑟夫点头。”

晓华听了这话脸突然红了。

秋棠心中一动，暗忖难道小乔瑟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让这孩子来电了？

她们娘俩的好戏都还在后头。

（全文完）

柳言

看戏看全套。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