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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脊梁] 英雄们结局的为啥不同 李广,卫青,霍去病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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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8 10: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Jinan90 于 2012-7-29 12:02 AM 编辑

李广、卫青、霍去病小议(一)

菜刀也是刀

http://www.cchere.com/thread/1259373

最近关于李、卫、霍的讨论很热闹。我这里自不量力,也凑个热闹。

一、李广为何难封?

李广曾感叹,自己抗击匈奴无役不与,但是才能不及自己的人都已经纷纷封侯赐爵,自己却只混到了九卿,还没有获得爵位。差哪儿了呢?后来经过与风水先生王朔一番讨论,总结出,原因是当年曾经杀降,王朔还特意解释:“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

杀降无疑是不对的,以前虽没有日内瓦公约,但是杀降卒会令敌人誓死反抗,令敌方民众怀恨,损害自己的名声。所以,通常情况下,这样做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在政治和军事上都不利。不过古人喜欢故弄玄虚,不愿多讲大道理(讲道理也永远不可能说服所有的人,有杀降不好的道理,也有杀降好的道理),所以干脆用一个“祸”字定论。不过古代诸将不信邪,就是要杀降的也一直有,也没听说有谁仅仅因为杀降就倒霉的。那么李广为什么就这样倒霉呢?(对他运气确实不好这一点,大家还是普遍承认的)

(一)

首先看一下李广的个人情况,“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广家世世受射……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史记》)。他是出身军人世家,身怀绝技,英勇善战!从这方面来看,没有什么不利的因素,不出意外,是可以功成名就的。

从李广的战斗生涯来看,他最突出的两个特点就是“勇”和“善射”。刚出道时,他就得到了汉文帝的赏识,说他:“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为什么子不遇时呢?因为那时没有大规模战争,作为军人,李广没有发挥的空间。既然当时没大规模战争,文帝本人在这方面也是没见过市面的,所以他的评价到底分量有多少也不好说。不过,李广的表现肯定是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接下来,平定七国之乱时,夺取了吴军旗帜(应该是帅旗之类的非常重要的旗帜)。一般能干这活的都是勇武非凡的。与匈奴作战时,追杀射雕者,遇匈奴大队镇定自若,被俘能夺马而回,被围能稳定军心等到援军,这些都脱不开“勇”字。“善射”就不用多说了。

在治军方面,他是怀柔派(不代表没威严)。很多古代将军追求两个极端,要么让士兵爱自己胜过爱亲人,要么让士兵怕自己胜过怕敌人。这样的部队会很顽强,能承受大的伤亡。李广就属于前者。同期的另一个将军程不识治军要严厉得多,并且批评李广的部队自由松散。不过要注意一点,李广很注意派遣斥候(就是预警工作搞得好),因此他的部队也没因为军纪不佳而被敌军袭破。所以,作为一个将军,李广也是很优秀的。

看到这里,李广好像没道理不能封侯。

下面,我先把一些细节罗列在一起:

1、冲陷折关及格猛兽。(史记原话)

2、取旗,显功名昌邑下。(还是)

3、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还是)

4、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同)

5、为了三个射雕者,很可能还为了给中贵人和他的卫队报仇,带一百骑兵远离驻地一日,期间遭遇数十倍的匈奴骑兵。

6、被俘时已经受伤,夺马逃回后,先“复得其余军”,然后一起返回汉境。

7、霸陵尉口出不逊,复出后立刻主动创造机会把霸陵尉宰了。

8、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杀之。(史记原话)

9、广讷口少言。(同上)

10、前面提到的,因为认为不如自己的人都爬到自己头上去了,跟风水先生感叹时运不济。

11、后二岁,大将军、骠骑将军大出击匈奴,广数自请行……(史记原话)

12、……广不谢大将军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同)

13、……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广未对,大将军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同)

14、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

以上细节在《汉书》里也是一致的。

先说一下,作为一个为国英勇杀敌的军人,无论他的战功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

(二)

接下来准备粗略探讨一下李广时代的一些背景。

李广年轻时,汉朝对匈奴以防御为主,没有大战,天下也很太平,七国之乱算是最热闹的了。而汉军从建立开始一直也中原为主战场,一直就是步兵为主,骑兵为辅。表面上看,这时期也是有大量骑兵的,李广一开始就是骑兵,但在这种思想之下,骑兵要迁就步兵,只能作为战术突击力量,并不能充分体现骑兵的战略机动优势。在这样的背景下,不知道李广的骑兵作战思想是否也受到了束缚?他确实没有进行过类似卫霍的大纵深突击或者战略迂回。

汉的战功评价制度也是沿袭秦制的。首级、城池、土地和人口是记功的依据,阵亡(没提及过残疾——估计在当时的条件下,在战场上残了也就救不回来了)是记过的依据。匈奴没什么城池(龙城之类的估计算不上真正的城),匈奴多数的土地也是无法占领的,从游牧部落掠夺人口更是高难度的工作。所以,一般情况下,首级数与阵亡数之间的差额成了唯一的评价。

不过与匈奴作战与在中原作战大不一样。匈奴人差不多可以视为人马合一,想要他们的脑袋,首先要保证他们不在马背上,否则,就算是匈奴人负伤而死,只要他骑马跑开一段距离,就别想算进汉军的战果里了。在中原的步兵可不一样,腿负伤了跑不远,失血多了跑不远,就算没受什么伤,也很可能因为体力不佳,被人追上砍了脑袋。所以,匈奴人会有一部分稍后死掉的人无法计算,而这个数字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是相当巨大的(比如匈奴一次攻打乌孙,回师途中遭遇大雪,死了九成,可见伤病人员如果遭遇北方的恶劣气候,肯定也是九死一生)。反过来,汉军如果在中原作战,补给方便,救治也方便,而与匈奴作战,除了战死的,因伤而死的也会有所增多(匈奴的这一部分基本无法计入,但汉军会100%计入),另外还有很多会病死、饿死、渴死、累死(比如李广利征大宛,真正战死的并不多),这些都是要算进阵亡里的。所以,如果一支远征的汉军杀伤大当,我们可以判定,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应该要比对手好。可惜,当时的汉政府显然没有考虑这个因素。

匈奴骑兵同中原步兵相比,不但有战略机动性的优势,而且一直在充分利用这个优势,也就是说,他们的骑兵作战思想一度领先于汉。诱敌深入,然后以优势兵力包围消灭是他们常用的战术。这也就可以理解,李广的一百人从容面对几千匈奴骑兵的时候,那些匈奴人为什么会上当了,他们太了解这个战术的威力了。

纵观汉军失败的原因,主要是:1、遭遇优势敌人(比如李广之败);2、被截断水源补给(比如赵破奴之败);3、疲惫(比如李广利之败)。反过来,这也是匈奴人对付汉军的主要方法。晁错曾说,汉军的刀更利,箭更远,甲更坚,他的原话虽然比较夸张,但汉军有这些优势还是没错的。匈奴的优势就是马、更娴熟的射术和对草原地理的熟悉。所以,当匈奴发现大量汉军时可以轻易逃走,发现小股汉军时则可以迅速集结兵力攻击,同时面对机动力差的汉军也有选择战场和战机的主动权。

如果不能克制匈奴的核心优势——战略机动性,再勇猛的将军也拿匈奴没办法。

(三)

根据前面罗列的李广的一些细节(1-5、8),我们可以合理推测李广跟匈奴作战都是硬碰硬,而且他本人很可能会带头冲阵(3有人曾担心他会战死,另外看8他对打老虎的兴趣)。结合匈奴的作战特点,我们会发现这种打法对匈奴的伤害并不大(从总体实力来看)。武帝之前,汉是守势,而匈奴除了有记载的几次大举入侵之外,寇边多为小规模的。这时候,他们发现正面同李广冲突不利的时候会迅速逃之夭夭,汉军很难追击,所以也不会有很大的战果。匈奴大的王会有数万的兵力,小的只有数千,因为没有大规模开战,匈奴也不可能调集很多兵力对付李广,所以,硬碰硬也捞不到好处。这时候李广在匈奴方面有威名也很正常。

但是李广的这种作战风格在攻势作战时期就很吃亏了。

汉军出兵北伐,远离城池,补给不便,等于孤立无援,战不利也不可能退入坚城固守。所以,要取胜,必须能有效利用手上有限的兵力和资源。另外,如果搭配有大量步兵,一旦战败,骑兵还能逃回来,步兵就惨了,即使没被匈奴人杀掉,失去给养的散兵游勇徒步在大草原上走上百里回来的难度也很高。所以武帝的攻势作战虽然在战略上很主动,但实际上风险远比防御战高。

李广一次战败被俘,一次因为张骞失期,险些全军覆没。而且,李广率军一万时打得好像反而不如只有四千人时出色,当然只是好像。原因是资质平平的公孙敖虽然损失了七千人,但他毕竟带着残部回来了,李广竟负伤被俘。请注意细节6,李广被俘时负伤了,逃回来时遇到了自己的“余军”。这里面包含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李广被俘的原因,多半是又冲到前面跟匈奴硬拼去了(差点发生了3中所担忧的事),二是他的军队虽然战败,但不是全军覆没。可见,作为一个将军,李广比公孙敖勇猛,但作为一个指挥官,在最后时刻李广可能不如公孙敖尽职。作为大兵团的指挥官,最重要的是控制部队,而不是发扬个人的武勇(5实际上就是犯了这个错误)。在第二次作战中,李广摆对了自己的位置,一直处在指挥者的角色中,陷阵是儿子去的,为了提升士气,发挥神射绝技,没去冲锋,处置得当。这一次没有战功确实比较倒霉。

那么,李广最后一次参战无功而返,羞愤自杀有没有被陷害被排挤的因素呢?

首先,卫青会不会不喜欢李广?……有可能。看细节7、9-13。李广不善与人沟通,同时行事风格又很张扬,傲慢,有时甚至很跋扈(霸陵尉固然很失礼,但李广睚眦必报,取人性命实在有些过分),难免会让同僚不快。从细节12来看,他的将军虎威虽不容冒犯,但并不妨碍他冒犯上司。

其次,卫青让李广绕道是有意不让李广参战吗?……这不可能。卫青的主力部队是五万骑兵,另有十余万负责给养和辎重的步兵(……上令大将军青、骠骑将军去病将各五万骑,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这些步兵基本是不参战的,一来,一部分是负责作战部队回师时接应,输送补给的,二来,同去的步兵因为行进速度慢,拖累骑兵的行军速度,所以,汉军参与决战的部队也不会有很多步兵。这时候,卫青会再扔掉五千骑兵不参战?(根据苏建、赵信战败那次的情况,前右合军三千余人,未说明总兵力,但一年多以前的一次北伐是三万骑兵,接下来的两次没给出兵力,估计兵力应该相当。所以前军和右军大约占总兵力的一成)这种关键性的大战,卫青只可能充分利用手上的每一个可以参战的士兵,而不是闲置大量骑兵。

最后,卫青指定的路线是否合理?……应该是合理的。路难走没错。但李广的是偏师,又要赶时间,路线上没有多少选择,走那种水草丰茂的路线还很可能会撞上匈奴大部队。卫青让李广打的是匈奴的软肋,不是胸肌。另外,走艰难的行军路线,然后取胜,在历史上的例子是很多的,比如,霍去病第二次出击河西走廊就是先经过居延海迂回到祁连山的。再举一个:夏,闰四月,癸酉,任城王道宗败吐谷浑于库山。吐谷浑可汗伏允悉烧野草,轻兵走入碛。诸将以为“马无草,疲瘦,未可深入。”侯君集曰:“不然。向者段志玄军还,才及鄯州,虏已至其城下。盖虏犹完实,众为之用故也。今一败之后,鼠逃鸟散,斥候亦绝,君臣携离,父子相失,取之易于拾芥。此而不乘,后必悔之。”李靖从之。中分其军为两道:靖与薛万均、李大亮由北道,君集与任城王道宗由南道。戊子,靖部将薛孤儿败吐谷浑于曼头山,斩其名王,大获杂畜,以充军食。癸巳,靖等败吐谷浑于牛心堆,又败诸赤水原。侯君集、任城王道宗引兵行无人之境二千馀里,盛夏降霜,经破逻真谷,其地无水,人龁冰,马啖雪。五月,追及伏允于乌海,与战,大破之,获其名王。薛万均、薛万彻又败天柱王于寺海。(资治通鉴 卷194)尤其注意倒数第二句。

另外,根据细节14,李广遗言中之所以包含怨恨是因为如果卫青不把他从前军改成右军就不会出这样的倒霉事了,并没说走这条路根本没机会参战。从事后卫青对李广迷路失期的不满来看,他不会有意算计李广,否则这样的结果岂不是正中下怀,以卫青的为人,又何必要追问得这样紧,把事情闹大呢?所以,归根到底,失期本身是李广和赵食其的失误,确实不能怪别人,只是卫青的调动使得李广有了犯这个错误的机会而已(这怪卫青不该信任李广能完成这个任务?)。

所以,卫青可能确实不喜欢李广,但这种时候卫青不可能,也确实没有蓄意不让李广参战立功。(否则改李广为后军或者放在中军直接约束岂不是更好?李广的偏师如果侧击成功是完全可能立大功的!)何况,李广的儿子是卫太子的岳父,李家和卫家在政治上是利益一致的,不会有这么大的矛盾。

总结起来,李广是一次战败,一次运气不好,一次失误,错失了良机。最后李广会自杀,不是被陷害得惨,而是老将军极度绝望,加上他高傲的性格,使他有了过激的举动。想一想,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一场大战下来,别人都有大功,自己不但无功还有过,他会多么绝望?李广自视甚高,跟项羽一样,抱怨别人,抱怨客观环境的时候居多,恐怕不太情愿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看看他给自己不能封侯找的解释),这样的性格,这时候满腹委屈也正常。高傲自负、才华出众的英雄的悲剧总是令人动容的(我也同情他),但不应因为他们的遗言而轻易迁怒于老天爷或是别人。

结合匈奴人的战术来看,没有优势兵力,匈奴人通常不会跟汉军硬拼的,反过来,匈奴人硬拼时,兵力上肯定有优势。李广的作战风格面对这样的对手,要么是没什么战果,要么战到伤亡殆尽也赢不了。所以,李广运气是不太好,但也不可能很好。李广难封,因为他的战法不适应对匈奴的攻势作战,加上汉朝衡量战功的制度过于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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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卫青、霍去病小议(二)    86
二、卫青,一个幸运的天才(上)

(一)卫青与卫子夫

卫青的发迹无疑是与卫子夫密接相关的。可以说,没有卫子夫就没有卫青。

卫青的早年生活是很悲惨的,童年时受到虐待,长达后也处于社会最下层(平阳侯的家奴),而且,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他一辈子都将是平阳侯家的奴隶,而他的子女也仍是平阳侯家的奴隶。不过幸运的是,他的三姐卫子夫美丽而且善歌,放在现在很可能成为偶像派歌手,她彻底改变了卫青的人生轨迹,使他有了发迹的机会。

建元二年,偶然来到平阳公主家的十七八岁的汉武帝受到平阳公主早有预谋的款待,平阳公主尽出家中培训已久的美女之后,量变到质变,其中的卫子夫打动了年轻帝王的心(但绝对不是爱情——至少当时不是),随即,她作为曾与皇帝发生关系的女人被送入宫中,一年多之后,早已经被汉武帝忘得一干二净的卫子夫抓住机会(由此可见,当初汉武帝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同时证明,卫子夫不仅有美色,也有同她的兄弟同样聪明的头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她的家人的命运。

推测,大概建元三年到建元四年之间,终于得到汉武帝持久关注的卫子夫请求汉武帝将她的哥哥卫长君和弟弟卫青调入京师。因为汉武帝连卫子夫都不搭理的那段时间里,自身难保的卫子夫是不可能帮她的家人做什么的,而且,卫青加入的是皇帝的亲军(给事建章),没有皇帝本人的首肯,别人应该是不敢随便往里面塞人的。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卫青因为姐姐受到皇帝宠幸而成为皇帝的亲军,交的朋友也是骑郎了,但是随后也是因为姐姐得到皇帝的宠幸,并且怀孕,而被嫉妒的皇后抓起来要杀掉。不过对这位皇后娘娘做事的手法实在不敢恭维。卫子夫得宠,怀孕,跟她的弟弟有什么关系,抓她的弟弟有什么用?如果要杀她的弟弟以泄私愤,直接宰了得了,为什么要先抓起来再准备杀?莫非还想让有司治个罪名先?金屋里的阿娇这种莫名其妙,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直接导致这次行动不但没对卫子夫造成任何损害,而且还给很多人提供了绝好的机会。通过这一事件,卫子夫的地位无疑进一步上升,家人都得到了封赏。卫青由一个“未知名”的小人物(依前例估计,汉武帝把卫青调入亲军后,很可能已经忘记有这么个人了),一下子被提拔为亲军的指挥官——建章监(不知道是不是亲军的最高指挥官),而且与哥哥长君一同获得了出入宫廷,追随皇帝左右的资格(加封侍中)。此外,至少还有一个义渠骑郎因此升官,其他的“壮士”估计也是有好处的。学雷锋也没有这么学的。

根据史书记载来看,有好事的时候卫青跟卫长君相比,机会一点不少,等级完全一样。要知道,卫长君不但是卫家的长子,而且同卫子夫是同父所出,而卫青同卫子夫则是异父姐弟。同时,另两个冒姓卫的弟弟却并没有同等的待遇(也可能因为当时他们的年龄过小,但此后也没有他们做官或者封侯的记载)。可见,卫子夫对卫青还是格外关照的,因为当上建章监之前,汉武帝因为发现卫青的才能而特意提拔的可能性极低。卫媪的孩子们排序的话,卫青是紧随着卫子夫的,他们的年纪应该相差不多。卫子夫后来被平阳公主召入府中教习歌舞,而卫青长大之后作为骑奴,也常随平阳公主出入。因此,他们姐弟间感情格外好是很有可能的。

(二)卫青读的军校

元光六年之前的八九年里,没有记载卫青参与过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而这期间,汉政府也没有什么大规模战争,有几次想打,但都没有打成。

卫青在平阳侯加做骑奴时,不可能接受过军事指挥方面的教育,平阳侯就是想造反也不会教一个骑奴这些知识。成为皇帝亲军指挥官之后,有机会接受传统的军事教育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从他的一个好友是义渠人来推测,他可能从这些昔日的游牧民那里学到一些游牧骑兵的战术和技能。卫青见习的地方应该是上林苑。这段时间,年轻的汉武帝是很喜欢到处打猎的, 身为建章监的卫青应该是一直跟在旁边的。

长期担任骑兵使得卫青的骑术十分精湛,有人评价他:“骑上下山如飞”。虽然夸张,但骑术出色总是错不了的。

总的来看,卫青虽然骑术精湛,还可能武艺高强,但在军事指挥方面,这段时间里基本都在纸上谈兵,最强的对手也就是野猪和狐狸之流。就这个样子,若想一上战场就打胜仗,还真需要不凡的军事天赋。

(三)为将之道

太史公在同霍去病作对比时,给卫青的评价是:为人仁善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低调,很低调)

太史公的另一段话:苏建语余曰:“吾尝责大将军至尊重,而天下之贤大夫毋称焉,原将军观古名将所招选择贤者,勉之哉。大将军谢曰:‘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彼亲附士大夫,招贤绌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

另外,苏建战败,有人建议杀苏建时,卫青说的话里有这么一句:“……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自擅专诛于境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风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

结合卫青曾多年担任汉武帝的亲军指挥官的经历,可以判断卫青低调的真正原因是他了解汉武帝的心态。十分明智地将自己定位为军人,而不是权臣。所以,虽然中国历史上兼备战功与智慧的名将能善终者不多,但卫青便有幸是其中之一。

在带兵方面,卫青出击右贤王凯旋归来,汉武帝册封他的三个儿子为侯,卫青表示:“臣幸得待罪行间,赖陛下神灵,军大捷,皆诸校力战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劳,上幸裂地封为三侯,非臣待罪行间所以劝士力战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

有好处时不忘与部下一起分享,不在利益分配方面脱离“群众”。他两次提到自己的部下,一次说,功劳全是大家的(当然是在皇帝的“英明指导下”),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是表示不贪功;另一次的意思是,皇帝姐夫,你把好处全给了我,还给得这么离谱,以后叫我怎么带兵?这是表示皇帝的做法会破坏自己与部下的关系。所以汉武帝后面也表示了,你放心好了,弟兄们也是统统有赏地。

苏建战败归来,卫青问左右的意见。其中议郎周霸说:“自大将军出,未尝斩裨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最后卫青决断:“青幸得以肺附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自擅专诛于境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风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

卫青这里说是回去让皇上决断,参照当时别人的情况可知,即使因战败被治了死罪也可以赎免,所以这里卫青不斩苏建,苏建就肯定死不了了(除非他穷得出不起那八斤多黄金)。(另外这位议郎实在是缺乏洞察力,白当了一回恶人,上下皆不讨好)可见,卫青对部下以激励和拉拢为主,反对采用高压手段。

再来看史记《淮南衡山列传》中,淮南王向伍被讯问卫青的情况,伍被说:“被所善者黄义,从大将军击匈奴,还,告被曰:‘大将军遇士大夫有礼,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之用。骑上下山若蜚,材干绝人。’被以为材能如此,数将习兵,未易当也。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言大将军号令明,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须士卒尽得水,乃敢饮。军罢,卒尽已度河,乃度。皇太后所赐金帛,尽以赐军吏。虽古名将弗过也。”

这番旁人的描述进一步证明卫青也是“怀柔派”将军,这一点同李广很像,但是又说他“号令明”,所以在他手下不能像在李广手下那样随便,还是要规规矩矩的。如果所说的“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属实,卫青在战场上是乎也是很凶猛的,但这个“常为士卒先”真正要强调的不是卫青打仗的时候第一个往前冲,而是要跟后面的两个“乃”连起来看,侧重的是:有危险,在前面;有好处,在后面。另外,他还不贪财,善于借花献佛,用太后的钱收买军心。

卫青善待部下,一方面说明他人品好,另一方面,恐怕正是因为他出身寒微,所以能够体察和理解部下们的辛苦,反感不体恤士卒的做法。卫青上能获得皇帝的欣赏与信任,下能赢取将士的拥戴,因此,他才能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

(四)张骞的作用

张骞在卫青进行第四次前回到汉,因此并没有参与卫青的前三次北伐。史记说:“张骞从大将军,以尝使大夏,留匈奴中久,导军,知善水草处,军得以无饥渴,因前使绝国功,封骞博望侯。”因此,卫青第四至七次北伐过程中,张骞应该参与了部分或全部,但显然,汉军的远征能力并没有依赖于张骞。张骞随军之前,汉军已经开始了远征匈奴的尝试,并取得了成功。张骞随军之后,汉军在作战中又多次分兵,常有小部精骑甩开大军深入追击的战例(比如第四次出击时的轻骑校尉郭成,第五或六次出征中的霍去病),张骞并不是三头六臂,不可能处处都在。可以说,张骞只是当时汉军一批“知善水草处”的军人的一个典型代表,这些人的出现,使汉军解决了反击匈奴过程中遇到的军事地理问题。那些善于深入作战的指挥官或者本人就是这样的人,或者善于使用这些人。卫青和霍去病数次远征,从未有记载陷入迷路、失去水源或人马困顿为敌所乘的不利境地,相反,还能屡屡捕捉到行踪飘忽的对手,恐怕他们其实也是北方地理专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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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卫青、霍去病小议(三)    121
二、一个幸运的天才(下)

(五)直捣茏城

史书说:(匈奴)五月,大会茏城,祭其先、天地、鬼神。所以,茏城并不是真正的城池,除了这个季节,去那里很可能一无所获。卫青首次出击大约在BC129年的春季。资治通鉴上把五月视为夏季,不知道汉代是怎么分的。卫青去的时候,这茏城应该还没聚集太多的人,否则战果绝不止于数百。大概一些做前期准备工作的巫师倒了大霉。

既然茏城不是一座城池,其地点也不可能完全固定。网上有说茏城在外蒙的。这个不太可能。卫青是从宣化(上谷)一带出兵的,而且这是他第一次领军作战,也是汉军第一次远征匈奴,一路杀到外蒙的地界不太可能。何况在右贤王被突袭前,匈奴对汉军的远征能力一直没有清醒的认识,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一次汉军并未深入过远。更重要的是,史记匈奴列传中说,这四路人马“击胡关市下”,也就是出击的方向和作战地域不可能背离边境关市太多。

这一次,汉军四路出击,最西的公孙贺没有遇到敌人,从雁门和大同附近出击的两路都遇到了匈奴主力。这说明当时匈奴集结在现在内蒙的乌兰察布盟一带。与匈奴互市的地方也应该在匈奴频繁出没的地区,也就是这一带。从地图上看,这里有北京军区的朱日和合同训练基地,有神舟飞船的回收地阿木古郎牧场,有一条河流过,南边是呼和浩特和集宁。从这些地名和地理条件来推测,汉代,这里应是水草丰茂,适合放牧之地,而且可以承载大量的人口和牲畜以便举行重大集会。同时,在交通条件上,也方便匈奴人南下到达汉开设的关市进行贸易。如果以卫青的出发地到阿木古郎牧场的距离作为半径,向北,向东,则分别是浑善达克沙地北部边界和地处内蒙与辽宁和河北交界处的赤峰一带。前者听名字就知道容不了太多的人在那里集会,后者距离汉境和东胡的活动区过近,且大大偏离匈奴领域的中心地带,散布各地的匈奴贵族不太可能聚集到那里举行祭祀活动。

所以,搞不好现在38军去朱日和演习就是在重走当年卫青奔袭的路线。如果卫青奔袭朱日和阿木古郎牧场也正好是打击了南下迎击公孙敖和李广部的匈奴主力的后方。

(六)七伐匈奴

卫青第一次出击,避实就虚,看上去好像捡了个便宜。但第二次,他带领三万骑兵从雁门出发。从卫青后来几次出击的规模来看,三万骑兵是当时汉军骑兵部队主力的规模,而且一年前,李广在这个方向上吃了亏。因此卫青重新走这条路线带有明显的寻找这一带的匈奴主力决战的意图。史书对于这一次出击的记载很简单。从战果和后来的态势发展来看,这次作战效果有限,确认的战果是“数千”,而且匈奴在这个方向上的威胁并没有完全解除。但是从接下来主战场暂时西移来看,此次出击还是使匈奴受到了一定挫折,并且足以使汉判断可以把注意力移向其他方向。

第三次,卫青从云中出发,一路向西打到了内蒙巴彦卓尔盟杭锦后旗一带(行军的距离虽然比较远,但深入的程度同第一次差不多),斩首2300,俘虏3017,另有马牛羊数十万头,打跑了白羊和楼烦。从战果上看,卫青这一次捕捉到了匈奴的部落,所以能俘获人口和牲畜。白羊和楼烦是被匈奴吞并的部落,并非嫡系,估计一见此地变得万分凶险,也就游到别处去了,不会留下替单于跟汉军拼命。这样,汉就此收复了河套地区,并进一步向北蚕食。

第四次北伐是为了巩固第三次取得的胜利果实,打击骚扰朔方的右贤王。这一次出征,张骞开始担任向导,汉军也刷新了在漠南的深入作战的记录。卫青先是从高阙出塞六七百里(已经深入现在的外蒙了),夜围右贤王,右贤王逃了之后又追出数百里,这回深入达千里以上了。此战抓到了大量匈奴贵族,还俘虏了一万五千匈奴部众。史书的说法是男女,只有这么一次用了男女,说明这个数字里包含了大量女子,应该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夺取牲畜数十百万(也有数千百万的说法),这个数字不知是指数十万到上百万还是数千万,但右贤王那点家当估计差不多都在那儿了。这一次,卫青虽然采用了包围战术,但匈奴骑兵的机动力太强,精骑还是差不多都跑掉了!没有明确记载右贤王的兵力损失,估计此战右贤王部下战死的并不多(遭到夜袭,无法组织有效抵抗,所以如果不是分散逃走,就是被俘,很难组织起大规模有组织的抵抗),但此战之后直至BC119年的决战,再没有右贤王什么事了(没有参与军事行动或者成为主要攻击对象的记载),说明这一战还是让右贤王伤了元气的。

第五次和第六次北伐的出发地重新回到了东部的定襄。先砍了数千个脑袋回来。应该是战略目的没达到,一个多月后再次出击,砍了一万多个脑袋。不过这一次苏建遇到了匈奴的大队,三千多人大部分战死,最后的将近800人还被赵信带着投降了。所以虽然卫青的确认战果空前辉煌,达到了一万九千(苏建部全军覆没,没有脑袋带回来清点,他们的战果应该没有计入),还是受到了这次战败的拖累,没有加封。

匈奴的另一个大煞星霍去病在这一年横空出世,他带着800精骑抛开大军数百里,斩杀匈奴2028人(相当于通常数万人出击才能取得的战果)。

此后四年的时间里,卫青暂时被“闲置”。这段时间里,霍去病表现抢眼,超过卫青,成为汉打击匈奴的首选。张骞和李广得到一次独自表现的机会,不过曾担任向导的张骞竟然“行留”,看来他不是领军之才。

卫青决战前的两次远征已经给匈奴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使匈奴失去了在漠南与汉军正面对抗的自信,退向冬季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漠北,导致整个部族开始衰落。匈奴全盛时期虽然有控弦之士三十多万,但他们并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就像南方的周、秦、汉一样,匈奴只代表统一的中央权威,并没有统一的民族成分,一旦这个中央权威被削弱,控制力下降,政权就会陷入割据、分裂甚至改朝换代。匈奴在军事上受挫之后北迁,虽然短时间内远离了汉朝的军事威胁,但是其游牧经济不可避免地遭受了严重的影响。牲畜和人口一方面由于缺乏资源,繁衍能力降低,另一方面由于恶劣的自然条件大量损失,维系匈奴王庭权威的嫡系力量不断削弱。尽管后来李广利战败后,匈奴对汉在军事上一度恢复均势,但是其内部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东方,东胡势力逐渐复苏,以乌桓为代表,不断发动攻击;南方,吞并的楼烦和白羊不知去向,归附汉的叛逃部族开始崛起;西方,乌孙脱离匈奴,并开始与匈奴争夺西域北部的控制权;北方,一度被降伏的丁零也开始南下进攻匈奴政权。这个统一的草原权威的势力开始瓦解,那些能够与削弱了的单于嫡系部族对抗的部落开始与匈奴单于逐鹿于蒙古高原之上。

卫青和霍去病最后决战的胜利给卫青的军事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使匈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上面的恶性循环之中,这些军事胜利的蝴蝶效应最终导致中国北方的游牧权威的更迭和西方一个伟大的文明遭受空前的浩劫。

(七)伤亡问题

前面提到过卫青对待部下是很好的。卫青的部队的伤亡其实也是很小的。七次远征,史书中只提到过第三次、第六次和最后决战的伤亡。其他各次的伤亡一般一定小于取得的战果(而且应该很小,否则一般会对伤亡有所提及),否则不但没有战功,还有罪过。比如第一次、第二次、第四次和第五次就应该属于这种情况。

收复河套之战,史书中记载了一个夸张的说法,就是刘彻说的“全甲兵而还”,就是零伤亡!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但伤亡显然还是非常少的,所以刘彻有把牛吹得满天飞的条件。

元朔六年的第六次远征,至少损失了苏建部的三千多人。卫青这一年没有加封的原因是:损失了右前两军,赵信叛逃,军功不多。事实上,这一年发动的两次进攻一共确认歼敌一万九千人,给匈奴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迫使匈奴采取退避防御的战略。不过这一年既没有占领什么地方,也没有获得大量人口牲畜,一万九千的杀伤还要平衡赵信叛逃的因素,再除去记在霍去病和郝贤头上的功劳(四千多),再减去不少于三千的伤亡,所以成了“军功不多”(但还是有军功的)。而且单以第六次征讨的战绩来看,卫青也并没有任何罪过,也就是说,第六次的一万多人的战果扣除上述因素,仍然能够使卫青获得一定的战功。

资治通鉴在这一年的记载中说:“是时,汉比岁发十馀万众击胡,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这是说汉的总损失巨大,并不是卫青一个人出战的损失(他一生的战果才五万出头,他的总损失不可能超过这个数字),而且“士马”该如何理解?下面马上要提到,汉对战马的损失也是很重视的,这里不排除有人数+马数的可能性。

最后一次决战,卫青的战斗损失大体不会超过三成。他的战果主要分两阶段取得:决战战场和追击中。决战中的伤亡数量不容忽视,所以记载了“大当”,就是说杀的数量跟损失相比差不了太多。这个阶段的杀伤绝对少于九千,所以损失也要少于这个数字。追击中的杀伤是一万多,没提过伤亡,所以应该是很少,没有记载的必要。加在一起,损失应在万人左右。

史书中特意记载了战马的损失,出塞十四万匹,回来不足三万。这个记载即说明了汉对战马的损失的重视,也是为了给后面提到缺战马(没说过缺骑马的兵),不能继续进攻作个铺垫。不过马损失的数量是远高于人损失的数量的。两路一共才十万骑兵,如果损一马代表死一人,连根骨头都回不来。这里有个问题要注意,后世的蒙古骑兵在长途奔袭时是一人配多匹战马的,而此时的汉军骑兵只是一人一马,这匹马不但要负责长途负重奔袭,还要进行作战,还要驮着人回来,就算没有过劳死,还有一句“射人先射马”等着呢。所以,出塞的汉马损失了十一万多匹,但是,汉军一共只损失了20000-30000(又是一个士马死者十余万)。

总的看来,卫青的部队一直以较低的伤亡消耗着匈奴的有生力量,掠夺着匈奴的经济资源,作战效费比很高。

(八)李敢刺杀卫青案

霍去病杀死李敢,这是不对的,史家也从来都持否定态度。但是霍去病杀死被害人李敢的原因是李敢之前击伤卫青。在评议李广的部分里已经说了,卫青对于李广的死是不负有任何责任的,但是李家人对卫青有怨恨也可以理解。怨恨归怨恨,击伤是击伤,李敢的过激行为将矛盾升级了。

古代中国以礼入法,尊卑秩序是受到法律的保护的。从现在来看,这是皇帝为了确保自己世袭统治地位稳固所必须的秩序,在当时来看,则是社会普遍认可的观念。地位高的人相对于下级拥有很多特权,下级冒犯上级则是不可容忍的(否则,引申开来,推翻皇帝将可以合法,或者不是那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这个成语源自“十恶”,南北朝的时候叫“重罪十条”,犯了这十种罪名的人是不可以适用任何减免刑罚的规定的(所以叫“不赦”)。北齐律规定:“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恶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义,十曰内乱。其犯此十者,不在八议论赎之限”。其中的第九条:不义,就包括攻击本府(州、县)长官。在汉代虽然还没有这样系统的规定,但南北朝的法律思想和道德观念是与汉一脉相承的,重罪十条的思想在汉代开始推崇儒术之后(甚至可能更早)就开始酝酿了。依据这样的思想观念,下级冒犯上级所受的惩罚会比普通人之间同样的行为应受的惩罚重得多。

李敢袭承李广的职位,作了郎中令(后来的光禄勋),名义上负责守卫宫殿门户,属于九卿。九卿虽是高级官员,但够得上九卿的人太多了(好比现在的省部级官员,也多着呢),而且这是行政职务,真正代表地位和实惠的是爵位。从李广生前的不满来看,郎中令在长安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而卫青同志,那是三公之一。三公是指宰相(行政)、御史大夫(司法和监察)和太尉(军事)。当时没有设太尉,对应的权力先是属于大将军,后来又交给特设的大司马(这个职位后来还拥有了行政权),也就是说,卫青和霍去病实际上就是太尉。当时整个汉帝国,他们头上只有皇帝,而平级的只有两个人,同时,他们都是侯(当时异姓不能封王,侯是最高爵位)。因此,大司马卫青虽然不是郎中令李敢的直管上级,但是行政级别整整高出一等。李敢击伤卫青是典型的以下犯上行为。

卫青被李敢击伤之后,假如他把这事捅出来,李敢肯定会遭受非常严厉的惩处,但这样做无疑会激化卫家和李家乃至不同的小政治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李敢的女儿嫁给了卫太子,儿子也跟卫太子很亲近,李卫两家本来以卫太子为纽带,处于相同的大的政治利益集团)。但他并没有声张,说明他人品好,而且他能够为整个国家的政治利益牺牲个人的利益(这一点,热衷仇杀的李敢和霍去病都不如他)。

霍去病杀李敢的事另外再说。

(九)卫青的最后一战

现在再回头讨论他的最后一战不太符合逻辑顺序,不过我还是觉得以对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战争的讨论作为结尾比较好。

上天真的很厚待这个军事天才,给他机会脱离奴隶的行列,给他机会被皇帝注意,给他机会施展才华,最后,在他的光芒被后起的霍去病掩盖的时候,没有让他的军事生涯终止于与左贤王无休止的厮杀,而是利用一次情报错误,使他成为汉朝第一个击败匈奴单于的将军。

不知道卫青出塞后得知当面就是单于时的心理活动情况。史记的李广列传里提到卫青“乃自以精兵走之”。从这个侧面描述来看,卫青挺兴奋。

兴奋归兴奋,卫青还是很稳重的。他不仅带上了骑兵主力,而且还有战车部队。直扑单于而去的时候,带上步兵是不可能的,但是马拉的战车可以跟随骑兵突进。

接战的时候,卫青的指挥大概可以作为教科书上的典范了。赵信预想的直接抓俘虏的场面虽然没有出现,但是汉军远来,匈奴以逸待劳,这时的态势对匈奴确实是有利的。卫青首先是武钢车环以为营,稳住阵型以便刚刚完成长途行军的部队能得到休整,随即派出五千骑兵进行试探性进攻。谁也不会指望那五千人能击败单于的主力,但这种试探进攻一方面使匈奴无法直接突击卫青营地,另一方面逐渐消耗匈奴的锐气,同时,这支骑兵只占汉军骑兵的九分之一,可以搞翻车战,这在对体力消耗极大的冷兵器时代很重要。接近傍晚时,单于仍认为汉军“士马尚强”,可能也有这个因素。

关于双方的兵力对比,虽然史书记载后来:“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强,战而匈奴不利”,但是并不代表汉军对单于的部队有兵力上的优势,只是说汉军绝对数量多。单于也是有备而战,他有充分的时间集结部队。既然他主动列阵等待汉军前来决战,说明他在兵力上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另外从单于以近一万骑兵接战五千汉军也可以看出匈奴在兵力上的优势。

我认为,如果不起风沙,卫青的战绩应该会更好。但是在漠北,水草稀疏,上万匹战马奔驰了大半天,破坏了土地的表层硬壳,傍晚起风时极易引发沙尘暴。这一点在今天的伊拉克也得到了验证。飞沙走石中,两军不得相见,比黑夜到来还糟糕(西北和东北一带应该有不少人领教过类似天气)。“单于视汉兵多……”都是在其沙尘暴之后的是,与前面两军不得相见矛盾,可见,这时单于只是认为汉军实力强,这样打下去,自己的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障。单于顺利突围,汉军伤亡与匈奴大致接近,以及匈奴余众能够散走,都是拜沙尘暴所赐。沙尘暴并没有给卫青带来好处,卫青只是及时应变,不让这种天气给自己带来坏处。

等卫青发现单于已经逃走之后立刻派出轻骑追击,紧接着收拢部队,不再与匈奴残余部队纠缠,尾随追击。可见伊稚斜单于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判断得何其准确!卫青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猎杀单于,其他的都在其次。所以伊稚斜先走一步,而且一定选了一条颇不合常理的路线,不但汉军没追到他,连匈奴人自己也很久都找不到他。

卫青虽然没抓到单于,但他接下来干的事情对于匈奴来说可能比死了单于还严重:三光赵信城。赵信汉化得很严重,筑了一座城,还在里面储备了大量物资。生产力不发达的匈奴积累点物资是很不容易的,而且在漠北,自然条件恶劣,灾害频繁,牧业产出下降,(可以看一下外蒙的卫星地图,再温习一下草原小姐妹的故事)这城中的储备对匈奴部族的生存非常重要(很可能就是单于直属部众的储备)。卫青去了,在那里吃吃喝喝一整天,临走,带不走的全烧了。卫青以这次对匈奴的政治、军事和经济三方面都有沉重打击的决战结束了他的军事生涯。

卫青的车骑协同战术可以为还不能完全适应在大草原作战的中原骑兵提供物资供应和坚强的防御能力,同时又不会严重拖累骑兵的机动能力。根据对决战过程的描述来看,卫青仍然比较重视部队阵型、队列。战车由于左右武器配置不同,加上自身性能局限,交战时连转弯的方向都是固定的,而步兵也需要保持精心安排的阵型才能充分运用各种兵器,相互配合作战,因此,对于战车和步兵来说,阵型和队列是非常关键的。不过,对于骑兵这种机动性极强,充满野性的兵种,需要更泼辣,更大胆的战术才能充分释放出其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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