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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河南大饥荒历史真相揭秘 透视1942年的灾难(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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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1 08:2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utong9.net 于 2012-11-11 08:26 PM 编辑

河南大饥荒历史真相揭秘 透视1942年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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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饥荒历史真相揭秘

——透视1942年的灾难

柳已青


1942年,河南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这场灾难从春天开始,一直延续到1943年。在这次大饥荒中,有300多万人成为饿殍。冯小刚执导的电影《一九四二》,讲述1942年河南大饥荒人们逃难的故事。温故1942,从当下出发的镜头聚焦70年前的那场灾难,那段被遮蔽的心酸,淹没在岁月灰烬中的国难,清晰地展现出来。历史链条中的的中原饥馑,饿殍、难民、地方官员、各级军官、传教士、记者等人物在历史的舞台登场,抗日战争、自然灾害、百姓生计、官员腐败等重大历史事件一一呈现……

战乱天灾袭击中原

大公报记者秉笔直书

    1938年,为了阻挡日军,蒋介石密令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形成了400多公里的黄泛区。河南肥沃的土地顿时成为一片泽国,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89万死亡者的姓名,随着1938年那次花园口决堤,刻满了黄河两岸。花园口决堤在军事上打乱了侵华日军的部署,为国民政府赢得了喘息之机,阻止了日军的西进,使得中原地区又多守了六年而没有沦陷,保证了大后方的安全。对于河南的百姓来说,损失惨重。

    刚刚度过水深火热之后的4年,一场天灾人祸袭击了河南大地。1942年河南全省遭到旱灾,秋粮完全绝收。大旱导致蝗虫遍地,蝗虫过境后,大地连一点绿色都不留。

    在大面积受灾和饿死人的情况下,河南省政府主席李培基发出十万火急的电报,中原大地“赤地千里”,“哀鸿遍地”,灾民“嗷嗷待哺”。蒋委员长根本不相信河南有灾,认为省政府虚报灾情。政府向这个地区所征的实物税和军粮任务不变。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国民政府驻河南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副司令长官汤恩伯,仍强征军粮,几乎掠走了农民所有的收获。农民手中没有丁点儿余粮,不到年底,已有大批村民饿死。活着的人们,踏上了逃荒要饭的漫漫征途。

    战乱,天灾,人祸,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蔓延。当时,汤恩伯兼任第一战区副司令,以三四十万军队驻河南等地。豫南大灾,汤部仍大事扩军,部队素质良莠不齐。汤部为了维持军费,在重灾之区大事征敛,河南省税征起“汤粮”。他的所谓救灾只是表面功夫,1943年春,灾情发展到顶点,为防日军来犯,他还强征民工数万人大修黄河。结果工程没有做好,而死亡者不计其数。“水旱蝗汤,河南四荒”,河南人民把汤恩伯列为四害之一。

   最先揭开河南大饥荒的内幕是《大公报》的记者张高峰,刚从武汉大学政治系毕业,就被《大公报》派往河南担任战地记者。从陕西入河南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在长达6000多字的通讯《饥饿的河南》中写道:“陇海路上河南灾民成千成万逃亡陕西……火车载着男男女女像人山一样,沿途遗弃子女者日有所闻,失足毙命,更为常事……”

    到了昔日繁华的洛阳街头,跃入张高峰眼帘的是更加悲惨的景象,到处都是“苍老而无生气的乞丐”,“他们伸出来的手,尽是一根根的血管;你再看他们全身,会误以为是一张生理骨干挂图”,这些苍老的乞丐“一个个迈着踉跄步子,叫不应,哭无泪,无声无响的饿毙街头”。

    离开洛阳继续南行,“一路上的村庄,十室九空了”,饿狗畏缩着尾巴,“在村口绕来绕去找不到食物……吃起了自己主人的饿殍”。在叶县,他看到当地老百姓吃的是花生皮、榆树皮、一种毒性很强的野草“霉花”、甚至是干柴……所有人的脸都是浮肿的,鼻孔与眼角发黑,手脚麻痛。物价已经涨到不可理喻的程度,许多人被迫卖掉自己的年轻妻子或女儿去做娼妓,而卖一口人,还换不回四斗粮食……

    这篇报道被《大公报》总编辑王芸生改了标题,1943年2月1日,《豫灾实录》未经任何删改发表后,被遮掩的河南大饥荒大白于天下。第二天,王芸生在《大公报》发表社论《看重庆,念中原》。他将逼灾民纳粮的官员比作“石壕吏”,更提出质问:中央宣称的赈灾款项为何迟迟未能到位?政府既然可以“无条件征发一切物资来分配分售”,为何不征发既得利益集团资产用于救灾,却对灾民敲骨吸髓“照纳国课”?

    《大公报》的报道和评论,激怒了蒋介石,他下令将《大公报》停刊三天。“停刊事件”轰动大后方,复刊后民众争购《大公报》,其发行量从停刊前的6万份激增至10万份。3月初,尚在河南的张高峰被国民党豫西警备司令部逮捕,并遭刑讯。

外国记者深入灾区

白修德向蒋介石面陈灾情

    《大公报》的报道,震撼了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西奥多·H·怀特,美国汉学家费正清的弟子),出于人道主义的使命和记者探求真相的责任感,1943年2月末,他和另一位美国记者(时任英国《泰晤士报》摄影记者)哈里森·福尔曼一道,冒着艰险,几经辗转来到河南。

    在洛阳,白修德、哈里森·福尔曼以及洛阳天主教会主教美国人梅根,骑着马在河南乡村调查。马背上的两个星期所见,惨不忍睹。

    这两位西方的记者,被河南人间地狱般的场面震呆了:无穷无尽的难民队伍,随时因寒冷、饥饿或精疲力竭而倒下;寻找一切可以吞咽的东西来吃的饥民,因此而失去生命;一群群恢复了狼性的野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死尸……最触目惊心的,母亲将自己的孩子煮了吃,父亲将自己孩子煮了吃……有的家庭,把所有的东西卖完换得最后一顿饱饭吃,然后全家自杀……

    “没有人真正了解河南大灾的严重程度。官僚机构一层层掩盖着灾荒的真相……”和张高峰一样,白修德出离愤怒:这个政府非但不作为,而且变本加厉盘剥灾民。军队征走了农民的所有粮食,仓库里堆满了吃空额剩余的粮食,军官们便通过黑市倒卖这些粮食中饱私囊。教会和清廉的官员,却要花高价从黑市上买来粮食用于赈灾。当1942年秋收税粮征齐之后,政府才伪善地宣布免除河南1943年征税。

     郑州是这场饥荒的中心,战前的郑州有12万人口,眼下已经锐减到大约3万人。每天的死亡人数都在150至180人之间。还活着的人都骨瘦如柴,卷缩在麻袋片,在大街上游荡……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白修德离开的前一夜,郑州的政府长官宴请了白修德三人。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白修德留下了那晚筵席的菜单,计有莲子羹、辣子鸡、栗子炖牛肉,还有炸春卷、热馒头、大米饭、豆腐煎鱼等,此外还有两道汤,三个馅饼,馅饼上撒满了白糖。白修德说,这是我平生吃到的最漂亮和最不忍吃的一席菜。

    1943年3月22日,白修德的报道《等待收成》刊发在美国《时代》周刊。正在美国访问的宋美龄看到这篇英文报道后,十分恼火,以中国政府领导者对待媒体和记者的方式,要求《时代》周刊的老板卢斯解雇白修德。显然,宋美龄被拒绝了。出生在山东半岛的美国传教士之子卢斯,经营着《时代》周刊这一传媒帝国,喜欢中国,也支持中国的抗战。但他反对政府对媒体运作的任何干预。宋美龄这招在美国,当然不灵光。

    蒋介石领导的重庆国民政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不得不接见白修德。白修德在他的回忆录中,详细地记录了这次无冕之王与中国元首的见面。

    白修德清楚地记得,蒋介石在开始听取他的报告时,带有明显的厌恶情绪。他向蒋介石申明,军队的强征军粮让老百姓陷入无米之炊的境地;救灾物资根本就没到灾区;大批农民逃荒要饭,几百万人饥饿而死;在受灾最重的地方,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现象。

  蒋介石眉头一蹙,赶忙打断了白修德的话头:“白修德先生,人吃人的事在中国是不可能的!”

  白修德:“我亲眼看过狗吃人!”

  蒋介石又否认:“这也是不可能的!”

    当白修德拿出大量现场照片后,“总司令的腿开始轻轻抖了一下,有点神经质地抽搐。”

   在这个中国一号人物的强力干预下,河南的救灾行动还是迅速启动了。

    1943年,白修德深入河南灾情采访此前,他是蒋介石忠实的拥趸,称其为“团结的象征,人民的偶像”,他认为“中国想成为一个民主国家……必须在极权统治下再坚持一段时期才能成熟地步人民主社会”,并为此不遗余力地高调赞扬中国军队,呼吁美国对华援助;此后,他对蒋介石的评价变为:“这畜生……牺牲了无数个中国生命,我为此痛惜不已。”

灾难真相的腐败黑洞

河南大饥荒的因果报应

   1942年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形成,蒋介石任中国战区(包括泰越)盟军最高统帅。后美国调任史迪威将军任中国战区参谋长兼该区美军司令。这年春天,中国远征军远赴缅甸作战,同古战役和仁安羌大捷昙花一现之后,中国远征军开始溃败,10万远征军入缅甸作战,5万人葬身缅甸的雨季热带森林中。就在这一年,蒋介石与史迪威的矛盾爆发。

    在这样的情况下,河南大饥荒爆发。

    蒋介石为何对河南的大饥荒置若罔闻?为何对赈灾不力?这背后有怎样的隐情?

    从抗战开始到1942年,河南的出兵出粮都是全国第一。这样的粮源兵源重地,在蒋介石看来,应当太太平平才够面子(即使不太平,也要粉饰太平)。由于国民党地方官员时有谎报、瞒报灾情的事情发生,蒋介石对灾情的电报的确不相信。

    另一方面,在蒋介石看来,河南是中日军队角逐的主要战场,而非相对稳定的大后方,他随时准备放弃河南。因此,他提出“不让粮食资敌”的口号,一面将河南农民搜刮殆尽,一面随时准备抛弃这三千万子民。正是沿着这样的逻辑,他才会在1938年下令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而这件事情,也是导致1942年河南大旱的根本原因之一。

    其实,很多天灾都有人祸的因素。国民党地方军政当局横征暴敛,以战争的名义增加百姓的负担,导致灾害的恶化。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地方官员的腐败,借战争、国难、天灾中饱私囊。

    河南大饥荒的历史因果报应很快就来到了。在河南农民的心底,有一种愤怒,要比饥饿和死亡更酷烈;政府的勒索,已使农民的忠诚化为乌有。

    “历史性的一幕”出现在1944年。侵华日军为了打通大陆交通线,发动空前规模的“一号作战”,做最后的挣扎。38天的战斗中,日军5万余人的兵力,打垮了40万人的国军,豫中30多个县城被日军占领。

     汤恩伯部向豫西撤退时,豫西山地的农民行动起来,举着猎枪、菜刀、铁耙,到处截击这些散兵游勇,甚至解除整个连队的武装,缴获他们的枪支弹药和军队装备。积怨已深的农民,在大饥荒中积蓄的愤怒此时发泄出来,失去理智者甚至枪杀、活埋部队官兵。5万多国军士兵,被从大饥荒中活过来的农民束手就擒。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守卫洛阳的第四集团军却受到了民众的大力支持,其总司令孙蔚如回忆说:“在阵地十八日之激战中,输送军食、伤兵,皆人民自动为之。”原因很简单,大灾之中,这支军队曾在驻地汜水县节省军粮大力救灾,在民间广为传颂。

    日军攻克的汤恩伯部仓库中,仅面粉便存有100万袋,足够20万军队一年之用。为什么不分出一些来赈灾呢?早在白修德还在河南时,他便提出了这个疑问。一个官员告诉他:“如果人民死了,土地还会是中国的;但如果士兵饿死了,日本人就会占领这些土地。”

    蒋介石也会这样想吧,他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为土地而战,还是为百姓而战。谁也无法想到的一幕出现了——日本人竟然在灾区拿出军粮赈起了灾。怕就怕对比啊!结果显而易见,直接导致河南民众对国民政府的唾弃。

    得民心者得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1949年,国民党丢掉大陆,在与中共的较量中,一败涂地,绝非偶然。民心就是江山,国民党在处理河南大饥荒时就已经埋下溃败的祸根。

文章来源: 半岛都市报 于 201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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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06: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四二:进入中国饥饿村庄的美国记者(组图)

本帖最后由 Hutong9.net 于 2012-11-29 07:07 PM 编辑

一九四二:进入中国饥饿村庄的美国记者


1943年2月,《时代》周刊文字记者白修德、《泰晤士报》摄影记者福尔曼前往河南报道当地的灾情。白修德的传奇报道引发了宋美龄的震怒,最终导致国民党政府正视 300 万河南人死亡的现实。事隔 70 年后,记者采访了白修德的儿女,并首次获得福尔曼河南饥荒照片的刊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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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秋冬交替的11月,白修德( 英文名西奥多·H·怀特,Theodore H.White)的名字突然在中美两国因为不同的原因被提起和缅怀。

11月15日,美国总统大选落幕一周之际,61岁的《纽约时报》记者、作家大卫·费尔班克·怀特(David Fairbank White)出席了哈佛大学举办的主题有关“政治新闻报道”的讲座。

当谈到美国总统选举和政治新闻报道时,白修德几乎是个绕不开的名字—他连续四届参与美国总统选举报道,于1960年、1964年、1968年、1972年写出《总统的诞生》(The Making of the President)系列丛书。这套丛书改变美国政治报道的风格和内核。其中,1960 年跟踪记录约翰·肯尼迪参选直至获胜的那本使他获得1962年普利策新闻奖。

40年后的现在,这套《总统的诞生》仍是美国许多高中和大学新闻专业的必读教材。罗伯特·肯尼迪的新闻秘书官弗兰克·曼凯维奇(Frank Mankiewicz)称白修德为“这个时代对政治新闻最具致命影响力的人。”

大卫是白修德的儿子。他的长相几乎与父亲如出一辙,一张圆脸,戴一副黑色圆眼镜。通过越洋电话,大卫告诉《外滩画报》记者,讲座包含了一个特别纪念白修德的环节,他将作为家属代表上台发言。

大卫说,每年,一群新闻记者和历史学家都会定期聚在父亲的母校哈佛大学,追述白修德给后人留下的宝贵遗产。然而,他和姐姐海登·怀特·罗斯托(Heyden WhiteRostow)都没有想到,几乎同一时间在中国,他们的父亲正以另一种方式被中国人说起。

11月29日,冯小刚(微博)新片《一九四二》即将上映。在影片里,阿德里安·布罗迪(Adrien Brody)饰演了时任《时代》周刊记者的白修德。1942年,他深入灾区采访和报道发生在河南的大饥荒,成为这场共造成300万人死亡的灾难的目击者和亲历者。他躲过新闻审查发回的报道使整个美国为之震惊,也使蒋介石政府颜面尽失。


尽管白修德在六七十年代以总统大选系列报道闻名,但回顾他整个记者职业生涯,四十年代的中国才是他最初崭露头角的地方。

自1939年来到中国,他从最初的国民政府新闻官变为《时代》、《生活》等著名杂志的驻华特约记者,成为美国人眼里不折不扣的“China Hand”(意为“中国通”)。

在中国的近八年时间里,白修德走遍大江南北,从重庆到延安,与国共两党的最高层领导人相熟,是继埃德加·斯诺之后中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另一个重要见证者和记录者。

电影根据刘震云的小说《温故一九四二》改编而成。尽管电影中,白修德和蒂姆·罗宾斯(Tim Robbins)饰演的托马斯·梅根主教是仅有的两张西方面孔,但事实上,《泰晤士报》摄影记者哈里森·福尔曼(Harrison Forman)、美国驻华使馆秘书谢伟斯等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记录了这场灾难。刘震云说,“正是这些人的文章共同证明了1942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通过汉语考试的哈佛本科生

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是白修德在哈佛大学的导师,更是其一生的挚友。正是他鼓励白修德成为一名记者。费正清“他开发我的智力,整理我的思路,并教我如何思考。”白修德说。他甚至把儿子的中间名命名为 Fairbank,以表达对费正清的敬意。大卫告诉记者,一直到父亲晚年,费正清都是他们家中的常客。

1915年,白修德出生于波士顿犹太人聚居的贫民区。出身贫寒的他在青年时又逢美国经济大萧条,父亲英年早逝更令他们家雪上加霜。

在他获得哈佛大学奖学金,并在大三成为费正清的学生时,费正清评价他“有一个训练有素的头脑,也懂得现实世界谋生艰难的道理。”

“他不是活力很足的人,但具有驰骋寰宇的丰富想象力和雄辩的口才。”在《费正清对华回忆录》中,他写道,“跟白修德上课就像看7月4日美国独立纪念日的烟火。给一个念头点上了火,他就会像火箭一样腾飞。”

白修德对中国文化和中文的热爱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常常不自觉地走到哈佛燕京学社图书馆,从书架上取下“一册册蓝色封面、写在精致宣纸上的用竹篾装帧的书”,看着墙上的书法作品,能令他觉得宾至如归。于是,精通意第绪语、希伯来语、英语,又通晓拉丁语、德语、法语的白修德,在大一学期结束后做了一个之后影响他一生的决定,“为什么不往前跨一大步,再学一门汉语呢?”

白修德的女儿海登告诉《外滩画报》记者,父亲晚年时仍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自豪,并常常得意地对儿女回忆道:当时哈佛的老师们由于觉得汉语太难,怕学生耗费太多精力而荒废其他学业,提出了“本科生不适宜学汉语”的不成文规定。当时,学习汉语的本科生有两个,老师常把试卷出得很难,试图让他们打退堂鼓。最后,另一位学生放弃了,白修德则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学位。“我相信他是哈佛大学历史上第一位学习中文并通过考试的本科生。”海登说。

1938年,白修德从哈佛毕业。

1939年4月10日,带着费正清送的二手打字机和六封推荐信,他来到中国。当时的费正清也许并未想到,这个深度近视的小个子、自己的得意门生日后会成为二战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最有影响力的驻华记者。

“白修德本可以在任何方面获得成就,但他天生适合当一名新闻记者。”费正清如此评价自己的学生。

灾难的前兆

在1978年出版的自传《探索历史—我的个人奇遇》(In Search of History—A Personal Adventure)中,白修德曾自嘲道,“我就是个戴着眼镜的新闻掮客、拎着皮包和二手打字机满世界跑,唯恐天下不乱。”

初到“陪都”重庆的白修德轻而易举成了国民政府中美国顾问团的一员,主管“中国新闻委员会”的通讯报道。那时,白修德年仅23岁,但他很快发现,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他“彻底失败了”。他在《探索历史》一书中写道,“按照我青年时期一种严格的社会主义说法,我自认为是‘反法西斯战士’。可实际上我却受人雇佣去操纵美国的舆论。”

他继而发现,在亚洲甚至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没有哪一个政府像重庆的国民政府那样被“美化分子”(Americanists)所渗透,也没有其他政府像国民政府那样彻底被美国的理念、援助和指导所毁灭。这种渗透从政府的最高层开始—宋美龄毕业于韦斯利大学;财政部长孔祥熙毕业于奥柏林大学和耶鲁大学的双学位;外交部长王宠惠 1904 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教育部长陈立夫毕业于匹兹堡大学??

“我本人的哈佛学历在中国比在波士顿还更吃香。后来我组织了一个中国的哈佛俱乐部,其中有一大批蒋介石重庆政府中的官员,即使在华盛顿的肯尼迪政府中也找不到这么多哈佛毕业生。”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悲剧。我过了一年才发现,国民政府中任何一个英语流利的高级官员都同自己的人民完全脱节。

而且对本国人民,甚至对重庆这座古老城市都一无所知,要想找他们了解一点中国的真实情况完全是徒劳的。”

这种脱节无疑是日后一系列灾难的预兆。在重庆时,白修德曾多次采访过孔祥熙。据大卫回忆,白修德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与孔祥熙就几年间上涨了一百多倍的物价发生了争执。“通货膨胀?什么通货膨胀!”孔祥熙咆哮着说,“你们美国记者就喜欢说通货膨胀,中国根本没有通货膨胀!有人愿意花两万块钱去买一支钢笔,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是通货膨胀。就这么回事,他们根本就不该去买嘛。”

一个王朝的丧钟在那时已经敲响。白修德明白了为什么一批美国名校毕业的官员却无法治理好落后的中国。相反,他自己则选择深入中国的底层社会,寻求真相,“从农村开始了解中国”。

机缘巧合,1939年,白修德在重庆遇到了《时代》周刊派来中国的著名记者约翰·赫西(编注:日本广岛原爆报道者)。“白修德衣着普通,不好打扮,朋友如云,无事不晓??

他身上涌现着无限的活力,整日忙碌奔波。双倍于他年龄的记者们都要找他核对采访事实。”赫西惊讶于白修德身上的这种特质,便当场拍板,提出让白修德为《时代》兼职写稿。

1941年,《时代》周刊主编亨利·卢斯(Henry Luce)访问中国,接待了白修德;当时,美国最有权势的媒体人“用高傲的、结结巴巴的语调问我能否收拾一下行装,准备进行一次 48 小时的旅行”时,白修德正式成为了《时代》周刊的驻华记者。

“人吃人的河南大饥荒”

对1942年河南大饥荒的真实报道,是白修德在中国的记者生涯中最沉重的一页,也是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正是这场造成 300 万人死亡,300 万人流离失所的灾难让白修德对蒋介石的看法“从起初的尊敬和仰慕,变为怜悯和唾弃。”

1941年,地处中原前线的河南省出现严重旱情,粮食收成大减,有些地方甚至颗粒无收。同年,“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国正式卷入“二战”。此时的国民政府如同白修德笔下的那样,“争取美国的支持来反对日本人,是重庆政府得以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所在”。政府将全部注意力投向美国,却对河南灾民的疾苦置若罔闻。迫于战乱,孤立无援的灾民只得相率逃荒,或坐以待毙。

1942年7月,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通过电报、信函等形式将河南灾荒严重的情形不断传递到战时国民政府高层官员的耳中。白修德从美国大使馆一位外交官那里,看到来自洛阳和郑州的传教士的信件,得知农民开始吃草根、树皮。到年底,持续一年的旱情更加严重,草根几乎被挖完,树皮几乎被剥光,灾民开始大量死亡,甚至出现“易子相食”的惨案。

事实上,在所谓“黄金十年”(1927-1937)里,国民政府已积累了一套相当成熟的应急救灾体系,在1931年江淮水灾爆发后有效地缓解了灾难。而这一次,当足够多的灾难预警向中央政府涌来,他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不仅没有赈济举措,赋税还照征不减。

当时,蒋介石的注意力仍集中在战场的准备上,滇缅公路战事吃紧,美国援助仍在路上。白修德从一个官员口中得到了另一个更令人发指的“解释”:如果人民死了,土地还会是中国的,但如果士兵饿死了,日本人就会占领这些土地。

1942 年,灾情进一步恶化。2 月初,重庆的独立报纸《大公报》刊登了一篇真实的文章,报道河南人民在这次史上最惨痛的灾荒中遭遇的痛苦,竟遭到国民政府勒令停刊三天的严厉处罚。

白修德在《中国的惊雷》中回忆道,《大公报》被勒令停刊,对外国记者犹如“芒刺在背”。于是,白修德与时任《泰晤士报》摄影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几乎同时做出决定,深入河南灾区,一探虚实。

他们取道西安到达洛阳,一路上看到的难民们朝着相反的方向逃难。一个名为铜钱田的小镇是河南难民涌向外界通道的咽喉。白修德看到,这些难民挤进闷罐车厢、平板车皮、破旧的汽车,人群一层摞着一层,他们挤在火车顶棚上,孩子、老人和妇女试图从奔驰的列车上抓住搭手的地方。有时,他们因为手指在寒冷中失去知觉掉下去。

在洛阳天主教会,白修德、福尔曼与托马斯·梅根主教碰了头,后者成为白修德与基督教徒们联系的牵线人。“他敦实、乐观、强健,是一个忠实的美国天主教徒。”白修德写道。“据我所知,基督教会是这里和理性世界连接的唯一纽带。如今,在这座死亡的大剧场中,传教士们都成了慈善机构的合作伙伴。”

梅根客气地招待了他们,给他们饭菜,而那些味道香浓的食物,他们食而无味。

路上,仍有零星几家饭店开着。每当白修德与福尔曼手里有一点点食物,难民们一拥而上,男人们双膝跪下,团团围住他们,不断作揖请求施舍。孩子们则跟着他们,一路哀叫“可怜,可怜!”

“他们泪痕满面的,乌黑的,在寒冷之中濒于绝望的脸色,使我们感到惭愧。中国孩子健康时是美丽的;健康时他们的头发有漂亮的自然油泽的光彩,他们的眼睛像杏仁一样闪动。可是这些瘦到不像样的人,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充满着脓水的窟窿;营养不足使他们的头发干枯;饥饿弄得他们的肚子鼓胀起来;天气吹裂了他们的皮。

他们的声音已退化为只管要求食物的哀啼。”

两天后,梅根陪同他们骑马出发,继续向东行进。他们的目的地是郑州。然而,从城镇到村庄,越逼近乡村,他们看到的情形就越不堪入目。“村庄空洞得发出回声,街道是没有人管的粪土堆,村子里隐蔽的地方,一个婴孩的哭声比我们的马蹄声还大。”

死亡统治着郑州。那里是灾荒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据统计,战前该城有十二万居民,当时已不到四万。

一路哀鸿遍野。遍地都是死亡或行将待毙的衰弱躯体。白修德曾看到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婴儿和两个较大的孩子,长途跋涉找食物,已非常疲倦。母亲叫两个较大的孩子往前去下一个村子找食物。孩子回来时,母亲死了,那婴儿还在吮吸着母亲的乳房;有的家庭把所有的东西卖光,换一顿最后的饱饭吃,然后自杀。

白修德不时摇一摇地上的人,看他们是否还活着。他们尽可能地把妇女、儿童和嗷嗷待哺的婴儿送去由来自“美中救济”的美国基金支持的救济营,试图让他们存活下来,如果实在毫无办法,“至少要让他们像人一样死去。”梅根神父说。

无论何时何地,白修德和福尔曼听到的都是重复的呼吁:“停止征税吧,饥荒我们受得了,但赋税我们吃不消。只要他们停止征税,我们是能够靠树皮和花生壳活命的。”

有一天,白修德和福尔曼终于亲耳听到了一起人吃人的案子。一个姓马的妇女试图吃掉她的小女儿。婴儿身上的肉被送到公堂作证据。官府指控她杀了孩子并吃了她的肉。她辩解说是孩子饿死在先,然后她才去吃了死者的肉。

从灾民的口中,他才知道吃人已不鲜见,问题只在于是吃死人还是吃活人,不少灾民都声辩自己只吃死尸,没有吃过活人。白修德写道:“我们在这个村子里只待了两个小时,无法判断是非曲直,任何人都可能说谎;可我们听到同样的故事太多了,这一事件发生的地区十分广大,使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河南,人类吃着人类。”

晚年时,白修德身边仍然留着一张菜单,那是他们离开郑州的前一夜,郑州的政府长官们宴请他们的菜单,有莲子羹、辣子鸡、栗子炖牛肉、春卷、热馒头、大米饭、豆腐煎鱼等,还有两道汤,三个馅饼,饼上撒满了白糖。这是白修德生平吃到的最漂亮和最不忍吃的一席菜。

“在河南,暴怒是比死亡更酷烈的方式。” 白修德如此记述道。

“失去中国”

从河南返回重庆的途中,白修德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他几乎像发了神经一般吼叫着说,“人民正在死去!人民正在死去!”—“只要河南的无政府状态不终止,我就会继续我徒劳的呼喊,并希望有可能动员起美国的新闻舆论。”

在河南灾区,白修德就急不可待地草草赶写了消息,并第一时间从返回途中的第一个电报局—洛阳电报局向《时代》周刊拍发了过去。而通常,任何新闻稿都必须从重庆回传,经过政府部门的审查。

1943 年 3 月 22 日,这篇著名的揭示河南大饥荒真相的新闻稿在《时代》周刊上刊登,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美国舆论一片哗然。当时,宋美龄正在美国四处演说,白修德的报道令她恼羞成怒,责令亨利·卢斯解雇白修德,被卢斯当即拒绝,“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一个民主国家。”

白修德晚年的回忆录里写道,“对当时所见的一切,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相信,除非那些潦草凌乱的笔记坚持向我展示我曾看到了什么。”

当时,同样记录河南大饥荒的还有他的同伴哈里森·福尔曼。那时,深入河南的外国摄影记者并不多,而福尔曼无疑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他被称为“现代的马可·波罗”。几十年后,福尔曼所拍摄的有关河南大饥荒的照片已成为后人了解这一史实最重要、最完整的视觉影像。现在,他的日记和 486 多张一手照片都被完好地保存在他的家乡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密尔沃基分校的图书馆中。

记者翻开福尔曼的日记,黑色钢笔的墨迹已有些化开,他的字迹潦草地在日记本上狂飞,令人依稀能感受他当时看到河南一片生灵涂炭时内心的煎熬。其中有一段写道,“我们看到一块被翻开的墓地,森森白骨和残破的布片散落在四周—显然,一个饿死的难民被匆匆埋葬在这里,又被狗挖出来啃了个干净。”

该图书馆研究员、全国人文学科捐赠基金会专家苏珊·戴克斯(Susan Dykes)接受了《外滩画报》专访。她认为,这段话可能就是他拍下那张日后作为重要证据的“狗吃尸体”照片后写下的。

回到重庆后,白修德和福尔曼花了 5 天时间,终于通过宋庆龄的安排和帮助,见到了蒋介石一面。“孙逸仙夫人是一个体态优雅的女人,但她的精神却在革命生涯的磨砺中变得非常坚强。”宋庆龄安排好了约见,又在最后时刻给白修德一张便条。“我听说,他刚刚做了一次枯燥沉闷的长途视察回来,心情非常烦乱,需要休息几天。但我坚持说,此事关系到几百万人的生命??我建议你毫无保留、毫无顾忌地如实对他报告,就像对我说的那样。如果因此会让有些人被治罪甚至掉脑袋,也请不要过于忐忑不安??舍此一举,形势就再没有可能扭转了。”后来,据作家刘震云调查,那位为白修德发电报的洛阳电台台长被枪毙了。白修德的回忆录里没有明确写明。当《外滩画报》记者向他的儿女询问,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普通的中国人。就这样,这位勇敢的洛阳电台台长被淹没在历史中。

白修德用很大篇幅回忆了蒋介石在办公室接见他的场景:“他站在那里显得身材挺拔,仪容整洁,用僵硬的握手表示礼节后,就坐在他的高靠背椅上,脸上带着明显的厌烦神情听我讲述,因为是他多管闲事的妻姐逼他接见我的。”

白修德说了人们如何被饿死,说了征税,还有曾被敲诈勒索的丑行。蒋介石否认征收了农民的税,说他已经下令免除灾区的税收,然后对他的一个助手说:“他们看见外国人,把什么都说了。”

然后,白修德说到人吃人。“人吃人的事情决不会在中国发生!”不出所料,蒋介石言辞坚决地否认了。

白修德早料到需要一些确凿的证据,才让哈里森·福尔曼一同前去。

当福尔曼拿出那张狗在路边刨食死尸的照片时,“总司令的腿开始轻轻抖了一下,有点神经质地抽搐。”

最后,蒋介石问他们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他拿出本子和毛笔开始记下,随后问了一些官员的名字。最后,他向白修德与福尔曼道谢,说他是“比我亲自派出去的所有调查员”更好的调查员。从被领进来到被送出去,他们总共待了 20 多分钟。

几个月后,白修德收到梅根主教写来的信,“自从你走后并且发出了电报,粮食就从陕西沿着铁路线紧急调运过来??省政府也忙碌起来了,到处开办了临时伙房??军队也拿出了他们的一部分多余粮食,发挥了很大作用。整个国家都在忙着为灾区募捐,钱正从四面八方向河南涌来。”

在那次会见之后,除了在招待会上,白修德再也没见过蒋介石。

“但我深信他不仅对我们毫无用处,如史迪威将军所说的那样,而且对他的人民也同样毫无用处,这一点才是更加重要的。”当费正清来到中国,与国共两党高层接触和交流后也得出了相似的判断:我获得一个明确的信念,我们的盟友国民党政权正在自我毁灭,并且走上丧失权力的道路。国民党是逐步走向没落的,我的上述结论也是逐步形成的。”

在那场超过 300 万人死于非命的灾荒中,国民政府的所作所为终究为后来的政权崩溃埋下了伏笔。

白修德讲述的蒋介石的无能和国民政府的腐化,后来成为美国公众对“失去中国”的解释。

白修德的女儿海登告诉记者,她的父亲并不认为自己在这场大灾难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很谦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认为那是有价值的报道,他为此感到骄傲。”她补充道,“我想,他早年学习的中文在那次亲历采访中也起到了很大作用。这是他与其他外国记者相比优胜的地方。”

“中国:贯穿一生的爱”

在“二战”结束之前,关于中国几乎没有白修德不知道的事。大饥荒之后,目睹国军在日军压迫下节节败退和国民政府的无所作为,白修德给总编辑卢斯写道,“这个国家正在我的眼前死去。”他也逐渐开始真正了解他的上司亨利·卢斯,直至最后成为难以和解的对手。

他们的摩擦始于 1943 年。本质上,他们都是热爱中国的人,只是热爱的方式不同。卢斯对蒋介石和宋美龄怀有无限善意和信任,他希望自己的杂志和记者也持有相同观点。白修德已对国民政府失望透顶,反而被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共产党领导人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1945 年日本战败,当白修德赶赴东京采访投降签字仪式时,卢斯电话告诉白修德,他计划安排两个“太平洋战争英雄”,一个是麦克阿瑟将军,另一个是蒋介石。就在第二天,9 月 3 日,白修德看到了卢斯的选择—蒋介石自抗战以来第三次成为《时代》的封面人物。

正是这篇封面人物的报道,成了白修德与卢斯决裂的导火索。他发现,他与同为驻华记者的贾安娜(Annalee Jacoby)合作撰写的报道被编辑修改得面目全非,刊登在《时代》上。那时白修德知道,到了该提交辞职报告的时候了。“继续为一个独裁者和他的国民党政府辩解是错误的。”白修德表示。他坚信中国内战将会爆发,而蒋介石会一败涂地。

1946 年,他与贾安娜合作的《中国的惊雷》被书刊俱乐部买下版权并出版,一问世便引起轰动,刚出版便达到近百万的销量。但仅仅用畅销来形容《中国的惊雷》是不够的,白修德通过这本书极大地影响了美国人对中国的看法。

“《中国的惊雷》曾经是粉碎性的一击,今天谈起来仍像当初一样令人耳目一新。它的报道,它的判断,以及它对人物的描述经受了时间的考验。它关于规模巨大的内战和革命前夜中国景象的记叙,在近四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是生动而准确的,就好像是刚刚写成的。”曾任《纽约时报》副总编辑的美国著名作家、记者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 1980 年为书作序时写下这段话,“白修德像松脂逮住苍蝇形成琥珀那样捕捉了那个时刻。他对当时诸般复杂的情况做的清晰阐述,使我们得以回过头去重见往事。”

1949 年,白修德的预言成为现实,美国“失去”了中国。然而,白修德也“失去”了自己的祖国— 1950 年初,麦卡锡主义兴起,他被列入黑名单,成为政府的“关照对象”。

他被各报编辑视为左翼分子,美国对外图书馆禁止销售他的著作—这位战时最著名的驻华记者却在自己的祖国找不到工作。

无奈之下,他与刚结婚的妻子前往欧洲,定居巴黎,直至风波平息。在那里,白修德担任海外通讯社(Overseas News Agency)的欧洲通讯记者。

女儿海登和儿子大卫便是在巴黎出生的。直到他们 1953 年回到美国前,4 岁的海登觉得自己是个优雅的法国孩子,2 岁半的大卫则对他们在南法度假时下榻的比邻地中海的酒庄念念不忘,幼小的他们全然不知父亲曾在中国经历的辉煌和彼时心中的落寞。

长大后,他们才知道,“白修德对中国的爱贯穿了他的一生。到他 1985 年去世前一直如此。”现在,大卫也成了一名记者和作家,已出版了两本著作,还参与了白修德 1972 年《总统的诞生》的采访和写作;海登则在美国一所学校担任教务长,推行普通话教学已近十年。这些,都是受父亲白修德潜移默化的影响。

“有白修德做我的父亲是一种特权。他如此乐观、优秀、谦虚、博学,你几乎能问他任何问题,美国政治、欧洲历史、亚洲政治??没有什么能难倒他。”大卫说,“但他最令人尊敬的一点还是他对人的关爱。他真的很喜欢中国人,觉得他们热情、慷慨,和他们相处很舒服。

以前,我老板的秘书是中国人。当我在工作上遇到困惑又羞于向这位秘书开口时,父亲说,别担心,中国人最能懂得你的痛苦和不安。”

他们不断向《外滩画报》记者回忆起父亲带全家人去纽约“中国城”吃饭的那些轻松惬意的周末午后,“他会努力和中国服务生说几句中文—尽管在他老年时,中文已经很生疏了。并且,当他遇到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人—这在 1960 年代的美国是非常罕见的,他会激动地打听他的身世,问他是否去过中国。”

他们家中甚至还保留着 40 年代父亲从中国带回的物品:一幅齐白石画的青蛙图、一条印满红玫瑰的真丝围巾、一个唐三彩、一件象牙石雕刻的女人雕塑??另有一件毛泽东送给白修德的夹克衫,在搬家时弄丢了,令大卫和海登懊恼不已。

直到 1972 年中跟随尼克松访华,白修德才重新回到他热爱的中国—之前的二十年里,他不断向中国驻美领馆申请签证,却屡屡遭拒。海登说,当周恩来重新见到白修德时,对他说“好久不见啊。”“是啊,”白修德回答,“但这不是我的错。我每时每刻都想回来。”

在《一九四二》之前,知道白修德的国人并不多。时隔 70 年后,冯小刚的电影突然将国人的注意力聚焦在这一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历史事件上。白修德就这样连同河南几千万灾民,从历史中走了出来—“白修德会很高兴在自己深爱的土地上被他热爱和钦佩的中国人记起。”大卫告诉《外滩画报》记者,“他一辈子都热爱中国。我很高兴看到他在中国受人尊敬。”

文章来源: 网易 于 2012-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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