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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盟军战俘亲历记:鲜为人知的日本“地狱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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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6 12:0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二战期间,日军为了弥补国内男性劳力的不足,大规模征用盟军战俘充当奴隶劳工,而英美等国的白人战俘,由于许多有一技之长,受到日本的特别重视。日本人为将这些战俘从占领区转送到日本,动用了大批船只。这些船只就是在西方世界臭名昭著的“hellship”。“hellship”(地狱航船,或者被称为死亡航船)在西方世界是一个专门的亚洲太平洋战争以及日本战争罪行当中的研究课题,而这个名词在遭受日本残害最严重的中国却鲜为人知,甚至没有引起历史学界的关注。

1944年战俘死亡率37%

日军转移白人战俘的时间是从1942年到1945年。每一个年份有着不同的特点。1942年是日本转移白人战俘的第一阶段,战争初期日军在东南亚的闪电战取得很大成功,盟军有30多万名官兵被俘。日本人释放了印尼战俘,征用了印度战俘来对付英国人。当时英美等国的白人战俘还有14万人之多,日本人对于如此庞大数目的战俘处理缺乏总体规划,他们开始用船将战俘从占领地向外转移,转送到各个战俘营。此时“地狱航船”已经初步登场,战俘们被塞到没有通风设备和卫生设施的货舱里,被当成货物运输。由于日军不允许战俘上甲板透口气,很多战俘被闷死。还有大批战俘死于虐待和残杀。有少数船只被盟军的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战俘随船沉入大海。日本人拒绝在轮船上打上红十字标志。经历“地狱航船”幸存的战俘,被大量使用于占领区修建铁路、建设机场、开挖煤矿等,很多战俘累死、病死、饿死。在这一年,日本出动54艘轮船运送了49459名战俘,每次航行大约10天,有两艘船被鱼雷击中,共计2240个战俘死亡。一开始转运规模较小,到1942年秋天,转运规模逐渐扩大。此年的转运方向主要是由南向北。

1943年是第二阶段。这一年,由于盟军方面的反击,特别是海军活动的加强,日军所拥有的船只吨位较1942年减少了100万吨。由于战争初期大量战俘的转运工作已经在1943年春天基本完成,此时日本在战场上并未落败,国内工业生产对于盟军战俘劳工的需求还不是那么迫切,所以转运工作陷入一种“停滞”状态。因为需求并不是十分迫切,所以“地狱航船”的活动频率大大降低。本年度日本转运战俘的数量基本上是南北方向与东西方向持平,属于小规模的因临时需要的转移,因此本年度死于地狱航船上的战俘数量较1942年少1266人。规模虽然小了,但是“地狱航船”上的恶劣生存环境并没有发生变化。本年度盟国海军,特别是潜艇部队的活动大大加强,对于日本船只的袭击也加强了。袭击日本“地狱航船”的不仅有盟国的海军部队,也有盟国的空军部队。日本仍然拒绝在运送战俘的船只上打上红十字标志。国际红十字会鉴于许多战俘船只被攻击沉没的事实,呼吁参战各国区别对待运送战俘的船只,但是由于日本无视国际公约,而未能取得成效。

1944年是“地狱航船”活动的高峰期,也是被转运的盟军战俘的“地狱年”。盟军各国的潜艇,特别是美国潜艇对日本船只的袭击战果不断扩大,加上日本在亚洲太平洋战场上已经显露颓势,日本国内被征召入伍的男性劳动力越来越多,本土劳动力缺乏,因此日军在本年度对盟军战俘进行了3次大规模的转运。在此期间,正常的转运也在继续。此时“地狱航船”的安全性日益降低,实力日益壮大的美国海军开始显露压倒性的优势,日本的船只吨位迅速下降,虽然日本的船厂生产了一些新船,但赶不上消耗的速度。1944年日本损失的船只吨位达到382.3万吨,其中被潜艇击沉的船吨位达238.8万吨,商船减少到战争开始时的40%。很多小吨位的破旧轮船被征用转运战俘。

由于日本国内工业生产的迫切需要,日本面对不利的局面,仍然没有减少战俘的转运数量。但由于船只吨位的损失过快,每次大规模转运的战俘人数都比上一次少。在这个年度,由于美军潜艇的有效攻击,盟军战俘登上了“地狱航船”就等于进了地狱。“地狱航船”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日军的虐杀、虐待加剧,加上疾病等原因,战俘的死亡率大幅攀升。

据作者统计,本年度转运战俘的数量约与1942年持平,为47057人次,伤亡却为17383人。1942年只有两艘船被击沉,死亡率低于5%,而1944年有13艘“地狱航船”被击沉,死亡率达到了难以置信的37%。其中9月份就有9300名战俘劳工葬身大海。

1945年是最后一个阶段,也是“地狱航船”终结的一年。1945年8月,日本商船几乎从海上消失,日本船厂新增船只吨位,但此时的日本船只总数仅为开战时的23%。随着战争的推进,“地狱航船”航行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被转运的战俘普遍受到了虐待,“地狱航船”上战俘自杀、相互残杀的情况很普遍,这主要发生在美国人之间。为了达到战胜日本的目的,盟军对于“地狱航船”的打击并未手软,因此死于盟国攻击之下的盟军战俘数量激增。

在日本宣布投降前,“地狱航船”的转运工作一直没有停顿,虽然日本在8月15日宣布投降,但是本年度转运的战俘人数,却达到令人震惊的12.6万人,其中死亡人数超过2.1万人。1945年已经得到确认的“地狱航船”数量已经达到了150多艘,实际上这个数字仍然是不足的。可以想见的事实是,日本处于战败前的“疯狂状态”:这个国家在尽一切可能挽回失败的局面,对于所能运用的任何资源,他们都在竭泽而渔。日本海军已经在太平洋上节节败退,美国海军已经打到日本家门口,日本与海外占领地的海上联系,已经极其脆弱,“地狱航船”也更加危险,被击沉的几率非1944年可比。对于此年“地狱航船”的研究,尚待深入,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最后有多少“地狱航船”被确认,150这个数字,在总数面前绝对是苍白无力的。

“爬出货舱立刻处死”

美国老兵列斯特·坦尼在菲律宾巴丹半岛被俘。他对“地狱航船”有如下回忆:

1942年9月5日,在日本兵的指挥下,我们排队走上了一艘名叫“泥丸号”的日本货船。从外表上看,这艘船至少有 30 年的船龄,船体锈迹斑斑,极度老化。和停泊在船坞里的其他货船相比,它就是一个小弟弟。

我们甫一上船,就有一个日本军官前来训话。他叫田中,海军中尉,泥丸号的指挥官。他说,我们将去日本为“大日本帝国服务”。我意识到,我们将会把一些日本公民从某种枯燥、卑下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从而使他们能够自由地服兵役。

我们24小时都要呆在货舱里。货舱长宽大约各50英尺、高20英尺(约合6米),四壁都是锈迹斑斑的金属。我们每个人能分到5平方英尺(合0.46平方米)的空间,这点地方对我们大男人来说,压根不能躺下睡觉。货舱里没有电,只有当舱口打开的时候,才会透进一丝光亮。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舱里臭气熏天,木头地板上堆满马粪,地板缝里湿乎乎的是尚未干透的马尿。在不久以前,这个货舱是用来装运马匹的。没有几天,我们的衣服上都沾染了马匹排泄物的恶臭。除了这些,空气当中还混杂着人的粪便的味道。上船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的体重下降了30%-40%,很多人患有痢疾,起码有一半的人正遭受着疟疾的折磨。货舱的密闭空间,让这两种疾病迅速蔓延,击倒了很多兄弟。我们选了两个角落放便桶,但两个便桶容不下500个人一整天的排泄物,经常会溢出来。靠近厕所的兄弟不得不睡在屎尿当中。

刚开始的几天,日本人只允许我们在白天选派四个人出舱倒便桶。便桶只能从舱口用绳子吊上去,然后被抬到甲板上倒进大海。这可是一个重活,后来我们申请加派四个人。再后来,我们又申请在晚上睡觉之前再倒一次,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便桶溢出或倾倒的问题了,在夜间也不用忍受充斥痢疾病菌的污浊臭气。

脚气病也是我们的另一个敌人。我们长时间营养不良,体内缺乏维生素B1。湿脚气病会引起腿脚、生殖器、腹部甚至是面部的水肿,脚部最严重,布满水泡。我们只能轻轻拍打患者的身体,以便排出一些水分,减轻患者的痛苦。干脚气病,多侵袭腿脚,与湿脚气病相反,身体缺少水分,引起的剧烈疼痛,就像遭受电击一样。后来我们才知道,脚气病不同于脚气,如果不及时治疗,时间一长会导致严重的心脏问题。

我们在木地板上和衣而眠。每天晚上都有人疟疾发作,冷得直打哆嗦,哭喊着想要毯子,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开始尖叫,说他的身体着了火。兄弟的呻吟,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兄弟的呜咽和号哭,像一把利刃要把我们的耳膜撕裂。

日本看守向我们散发军方的“红头文件”,标题是“犯人管理条例”。条例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一般性条款,违背了会受到惩罚。第二部分,严禁违反的条款,触了高压线,就是死路一条。就我所记,第一部分包括:不准在船上随地大小便;不准对食物数量和居住条件提出任何异议;犯人一天只能吃两顿饭,每顿一份米饭;便桶满了要放在货舱中间,通报后方可外出倾倒。第二部分的条款,一旦触犯,立即会被处死:没得到看守命令就爬货舱梯子;意图损坏任何船上物件;拿取超出自己分内的食物;违反日军的命令或指示;对卫兵大声说话或开低级玩笑;未经允许在货舱外活动。

没有人敢以身试“法”,我们甚至竭力阻止他人触犯这些条例,奥唐奈和甲万那端战俘营的经验告诉我们,一个人“犯罪”,其他人都跟着倒霉。然而惨剧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在离开台湾的第三天,一个深受疟疾和痢疾折磨的兄弟突然失控,他大声叫喊,想要到甲板上去呼吸新鲜空气。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还来不及阻止他。日本看守听到喊声,跑过来打开舱盖。刚才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兄弟,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一跃而起,迅速地爬到了梯子上。当他把头伸出舱口时,看守的刺刀刺进了他的脖子。他跌落在地,双手捂着脖子,鲜血透过指缝喷溅到地板上,喷溅到离他不远的兄弟的身上。我们的两位军医战俘迅速跑到他的身边,轮流压住伤口,在黑暗中摸索了几个小时才把伤口缝合起来。这位兄弟伤及颈动脉,缺乏器械和血浆的军医根本无法实施救治。第二天,他在饥饿中离开人世,尸体被抛进大海。因为我们没看好自己人,我们第二天没有吃到早饭。

饿死的战俘抛下海

杰尼·萨缪尔·杰克布森是美国二战初期驻菲律宾克拉克空军基地美国远东空军第二十中队的后勤军官。他也在菲律宾被日军俘虏。他对“死亡航船”的回忆如下:

海港里停泊着很多轮船,日本人把我们赶进了最破旧的那一艘。这艘老旧的加拿大货船被日本俘获,被日本人用来运送我们前往日本。我们被赶进了船前部的两个货舱,货舱的空间非常狭小,日本人硬生生地不顾我们死活往里面塞进了505个人。我们在货舱里根本无法坐下,很多人只能站着。货舱里的空气非常糟糕,更要命的是,日本人竟然在货舱上面蒙上了大块帆布。货舱逐渐变得闷热,由于船舱里没有任何卫生设备,没过多久这里就弥漫着屎尿的恶臭。我们对着日本人喊,给我们空气。日本人不搭理我们,威胁我们再叫就不给我们水和食物。快到半夜的时候,日本人才扔给我们一壶水和一桶米饭。日本人后来又扔给我们几个五加仑的罐子,让我们当屎盆、尿盆。船舱很快变成了臭虫、虱子和跳蚤的乐园,这些吸血虫让我们不得安宁。

我们在海上走了两个星期,有一个大个子受不了了。他发了疯,在船舱里打人,我们试图按住他,让他冷静下来,可是他却没有能够缓过来,死去了。日本人往他腿上绑了一个大铁块,把尸体从甲板上扔到海里。两个星期以后,日本人允许我们上甲板上透气,因为船长害怕恶劣的船舱让更多的战俘发疯或者死去,他无法对上司交代。我们“自由”的那一天,狂风大作,暴雨来袭,但是兄弟们宁愿呆在甲板上,也不愿意回到让人窒息的船舱。

日本人一天给我们提供一小杯的米饭和一小杯的水。米饭实在太少,很多战俘一粒米一粒米地吃,只为吃得时间长些。米饭是如此的少,以至于某些兄弟身边有人死去,他们会让他的尸体能躺多久算多久,只为分到死去的兄弟的那份少得可怜的口粮。我们通常是捱到死去兄弟的尸体散发出恶臭才报告日本人,日本人会如法炮制,在他身上捆上一块重物,把他扔到海里。

暴风雨持续了八天,我们到了台湾。日本人此刻不允许我们在甲板上透气了,他们把我们统统赶进船舱,并且再一次用帆布把我们盖住。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倒下了。由于烧煤的老破船需要补充燃料,还需要装载粗盐,我们在台湾又呆了两个星期。在此期间,日本人大发慈悲,允许我们一小批一小批地上岸洗澡。城市的居民们好奇地盯着我们这群瘦骨嶙峋的美国战俘,但是他们很快不好意思看下去了。因为我们在大街上脱光了衣服,然后进入公共浴池洗澡。

1944年8月初,我们开始起航了。船停停走走,陆陆续续地在沿途的岛屿停靠。在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岛屿,我们被迫停了两个星期,因为船的发动机坏了。我们试图说服日本人,让我们上岸,或者到海水里洗个澡,日本人拒绝了。

快到日本本土的时候,我们遇到了美国潜艇的攻击,日本有驱逐舰前来护航,我们在船舱里听到深水炸弹的闷响。我想美国潜艇攻击我们,是因为日本拒绝在船上打上红十字标志,美国潜艇不知道船上装载着战俘。9月3日,我们总算到了日本的门司港。

我们在海上航行了62天,我饥饿难耐,全身酸痛,腿脚肿胀,脚气病发作,臭虫、虱子和跳蚤对我轮番骚扰,我很幸运,因为我还活着。(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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