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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老照片:摆擂西湖 1929年的一场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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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 09:2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utong9.net 于 2013-2-2 09:32 AM 编辑

老照片:摆擂西湖 1929年的一场武林大会
2013年01月29日 07:57:29
|来源: 北京日报 责任编辑: 苏影
   
▲1930年第6期《文华》杂志刊载的浙江国术游艺大会图集 q863.jpg

q864.jpg 浙江省图书馆现仅存一张当年出版的《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日刊》。
 
q865.jpg 大会后李景林与当世著名武林高手合影。前排左起:杨澄甫、孙禄堂、刘百川、李景林、杜心五、郑佐平、田兆麟。后排左起:苏景曲、钱西樵、高振东、褚桂亭、黄元秀、沈尔乔。

▲李景林的妻女在表演太极剑 q866.jpg

q867.jpg 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正门前车水马龙。

  
王家卫十年磨一剑的电影《一代宗师》再一次点燃了国人心中的武侠情结。王家卫说,他要讲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武侠故事,他想表现的是民国武林。民国期间为什么会出现中国武术的最后巅峰?当时武林真实生态如何?传统武人和中国功夫到底啥样?看过影片后,许多人仍意犹未尽。


 
 1929年,在浙江杭州举办过一次国术游艺大会,那场大会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武林人士和武术机构。记者翻阅史料、遍访武术专家,试图为您还原那个中国武术的巅峰时刻,展现一个逝去的武林。

  从“把式”到“武林”

  1929年5月,浙江省政府主席张静江为筹备西湖博览会忙活了大半年。眼看博览会开幕在即,他又有了一个新想法——再办一场“浙江国术游艺大会”。

  事实上,1928至1929年正是张静江政治上极为失落的两年。张静江不但是国民党元老,而且是孙中山革命背后的主要金主。孙中山曾感叹:“自同盟会成立后,出资最勇最多者张静江也。”1928年北伐成功,国民政府定都南京。按说,凭资历张静江进入核心权力层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忌惮他树大根深,蒋介石甫掌大权便把他挤出了中央,贬到浙江任省主席。履新后,张静江决心要振兴浙江,一抒胸中闷气。举办西湖博览会就是他振兴浙江经济的第一步。那么怎样才能振奋国人精神呢?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武术。

  清末民初,不但国家危在旦夕,就连国人引以为豪的传统文化也在外来文明面前溃不成军。儒家被五四新青年打翻在地;社会上废除中医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就连神话般的围棋国手张乐山、汪耘丰也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日本四段……就在传统文化全线溃退时,一直被主流文化瞧不上眼的“武术”却异军突起,成为国人振奋精神、强国强种的一线寄托。

  电影《一代宗师》的编剧之一徐皓峰对记者说:“‘武林’这个词是民国武侠小说家宫白羽发明的。以前练武的人叫‘把式’、‘武行’。‘林’有高级文化沙龙的意思,像词林、琴林。一沾‘林’档次就高了。”

  杭州师范大学教授、武术史研究专家周伟良向记者解释,明清时期民间禁武,是武人社会地位低下的直接原因。有清一代,官府曾屡次颁布民间禁拳的法令。在他们眼中,民间习武直接威胁到王朝的统治。当时,习武者往往与民间教门相伴相生,在南方最著名的是“反清复明”的天地会(也称“洪门”),而北方影响最大的则是白莲教和义和团。“清政府把一切习武的教门,统称为‘拳教’,那都是要严格打击的。”因此,民间习武只能在隐秘的环境下进行。

  近代,民间武人第一次闯入公众视野,当属义和团运动。虽然义和团中神汉居多,但也不乏身怀绝技的技击高手。率众夜袭天津老龙头火车站的大刀李存义就是著名的形意拳大师;北京沦陷后击毙多名洋兵,最终倒在洋枪之下的程廷华则是八卦掌巨擘;还有曾经谋划营救谭嗣同的大刀王五、精武会创始人霍元甲……这些都是当时人们耳熟能详的江湖豪侠。不过,今人可能想不到李存义、大刀王五和霍元甲都是开镖局的;程廷华则是崇文门外眼镜铺的老板。

  徐皓峰告诉记者,虽然清末流传着许多关于大侠的传奇故事,但他们最终被主流文化接受,甚至一跃成为社会名流,还是民国以后的事。

  清末,日本的崛起对革命党人触动很大。他们感到,全民尚武对提振国民精神有着莫大的影响。“‘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是当时的社会共识。”徐皓峰说。因此,当西北军将领张之江向国民政府提议将“武术”改称为“国术”时,很快就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以“国”字命名,足见社会对武术的重视程度。

  1929年5月3日,浙江省政府委员会第223次会议,通过了张静江举办国术游艺大会的议案。虽然张静江身兼浙江省国术馆馆长之职,但他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举办一场全国性的武术大会,没有个行家主持大局可不行。此时,他想到了中央国术馆副馆长李景林。

  借力中央国术馆

  在民国武林,李景林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早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后投到张作霖麾下。由于作战勇猛,他很快成为张作霖的手下爱将。不过,1926年他在与西北军将领张之江的大战中一败涂地,从此退出军界,当起了寓公。

  可谓无巧不成书。两年以后,这对战场上的冤家又聚到一起,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战争,而是为了武术。

  1926年,张之江打败李景林后,也因常年的军旅生涯患上了半身不遂。得病后,张之江在周围人的劝说下开始练太极拳。没想到,坚持了半年,病竟然好了。本就出生于武术之乡——河北沧州的张之江,更加感叹中华武术的玄妙。从此,他退出军界,专心致力于推广武术。

  1928年,在张之江的奔走之下,中央国术馆在南京成立,他亲自担任馆长。让谁来出任副馆长?他想到了正在南京做寓公的李景林。

  除了军阀之外,李景林另一个广为人知的身份是“武当剑侠”。关于李景林的武当剑,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据说,当年他主持修铁路时,工兵从地下挖出一本“武林秘籍”——“武当剑谱”。本就有武功功底的李景林依照剑谱,练成了独步天下的武当剑。

  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故事,当然不足信。不过,李景林的确曾经拜在武当派传人宋唯一门下,学习剑术。“说他的剑法有多高倒谈不上。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军政两界广博的人脉。”周伟良说。

  有感于张之江的诚意,同时也希望为推广武术做点事,李景林欣然就任中央国术馆副馆长之职。

  中央国术馆建立后,各省市县纷纷建起国术馆。据统计,截至1934年底,全国已有24个省级国术馆,县级国术馆更是数不胜数。国术馆系统的建立,对于弘扬武术、培养武术人才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中国武术最后的巅峰,也跟国术馆系统的建立密不可分。

  张静江请李景林担任浙江国术游艺大会筹备主任,除了想借助中央国术馆的名气,招揽更多武林人士参与外,还因为只有中央国术馆曾经举办过类似的擂台赛。

  1928年10月,为了充实人才,中央国术馆在南京公共体育场举办了第一次全国国术考试(简称第一次国考)。这次考试以擂台的形式出现,不分重量级别,不分戴护具,是一拳一脚地真打,三局两胜。

  比武打擂,争夺武林盟主。这似乎是武侠小说中常见的桥段。然而,徐皓峰告诉记者,现实中这种情况很少发生。“真正的高手不用交手,握握手,一个眼神,就大概知道彼此几斤几两了。如果接不住对方的拳,又何必出丑呢?”

  就像电影《一代宗师》中宫宝森与叶问在金楼“掰饼”一场戏,交手只在想象中进行,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传统武人都好面子。一个人比武的输赢,不仅代表着个人,还代表着整个门派的高低。因此,大家都尽量避免这种公开比武。一旦动手,很可能就要见生死。”徐皓峰说。

  第一次国考可以说是中国武术史上第一次公开的比武大会。虽然第一次国考打破了门派的限制,选手们也不肩负本门派的荣辱,但场面仍十分惨烈,筋断骨折、头破血流者,比比皆是。第一次国考的优胜者们,许多后来都进入中央国术馆做了教习。第一次国考在组织上并不十分完满,但毕竟是一次宝贵的经验。

  接到张静江的聘请后,李景林欣然前往杭州,住进了西湖柯庄的筹备委员会会所。1929年10月11日,就在西湖博览会闭幕的当天,浙江国术游艺大会筹备委员会正式成立了。

    筹备期仅一个月

  从时间上看,浙江国术游艺大会的筹备期仅有一个月。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组织一场大规模的全国武术盛会,对于筹备委员会是个不小的挑战。

  据《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汇刊》(以下简称《汇刊》)记载,筹备委员会分会议部和执行部。执行部下面又分为总务、秘书、交际、场务四个处。总务处负责财务;秘书处负责对外宣传和撰写往来文书;交际处负责全国武林人士的报名和招待工作;场务处则负责大会会场的设计施工。

  所有筹备工作中,会场建设是重头戏。据《汇刊》记载,会场原本拟建在杭州西大街官地,但财政厅复函称“该处已属民有未便收用”。于是,会场改在了杭州通江桥旧抚署遗址。旧抚署占地面积三十亩,辛亥革命时期被革命军一把火烧得只剩下一圈围墙。场务处只要在围墙内建起一座比试台,就可以投入使用了。从《汇刊》上记载的会场设计图纸可以看出,比赛台为正方形,高4尺,长60尺,宽56尺。台后设有评判席,评判席左侧为军乐队台,右侧为新闻记者席,后面有7间休息室,右边3间为供给室,左边4间是医务室。为了满足各路选手的需求,医务室还分为中医和西医。比赛台前的观众席呈扇形分布,左右两边是特别观览席,正面是普通观览场。为了方便观看,观众席被设计为外高内低,光场内长凳就准备了2万多条。除此之外,会场大门口还设有售票处、职员休息室和停车室,大门外面还建了一溜儿临时商铺。这些设施从设计到施工前后虽然只有一个月时间,但80多年前筹备人员们工作效率之高、设计理念之先进,仍令人惊叹。

  为了筹措经费,省政府批准发行一期国术参观券。所谓国术参观券,其实是一组套票,定价4元,包括10张票,合4角钱一张,比零售5角钱的门票稍微便宜一点,而且参观券还能参加抽奖,可谓一举两得。5角钱是什么概念呢?周伟良教授告诉记者:“当时5角钱可以买一斤最好的猪肉,折合成现在人民币大概三五十元的样子。”在当时,这样的票价也不算便宜了。

  令人遗憾的是,后来参观券的发行出了岔子。1929年,《上海画报》上刊登了一篇名为《浙江国术游艺大会参观券发行内幕》的文章。文章称:国术参观券原定11月13日开奖,可是承包者徐信孚交给大会的10万元保证金却迟迟没有到位,开奖只好改在23日。徐信孚本是在西湖博览会上推销德国肺痨药的商人。看到参观券有利可图,他便承包了9成参观券的销售,并许诺先付10万元保证金。其实,徐本人并没有这么多钱,而是找杭州道胜银行贷的款。可事到临头,贷款的事没谈妥。临到发行日期,保证金还没着落。幸亏此时杭州当地一商号出手,认购了8000张参观券,这才使参观券顺利上市。

  不过,坊间一直流传着参观券抽奖舞弊的黑幕。记者在中央国术馆主办的杂志《国术周刊》上看到,有人质疑头彩两万元奖金最后竟让李景林得了。有趣的是,《国术周刊》答复:“就是李主任得着,也不见得有什么黑幕吧?”大有此地无银之意。这场参观券风波,让看上去很完满的筹备工作,蒙上了一丝阴影。

  广撒“英雄帖”

  这边厢,场务处为修建会场忙得热火朝天;那边厢,筹备委员会广撒“英雄帖”,向各地征集武术人才的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从筹备委员会发给各省、特别市政府的电文可以看到,此次国术大会可谓是不拘一格招人才。“不论男女无问僧俗”,只要身怀绝技都欢迎到会一展身手。

  看过武侠小说的人读到此处,头脑中大概会浮现出各大门派华山论剑的场面。那么,此次国术游艺大会到底来了多少门派的武林高手呢?周伟良教授告诉记者,实际情况与武侠小说中的描写,还是有相当差别的。

  中国武术中门派的概念不是很明确,并不像武侠小说写的那样组织严密,泾渭分明。“中国武术大概有130多个拳种,拳种下面又产生门派。两者有关系,但又不完全一样。比如,太极是一个拳种,它下面不仅有拳,还有太极剑、太极枪,以及太极的各种功夫,由此组成一个艺业。而太极拳又逐渐形成了五大派,诸如杨式、陈式、孙式、吴式等。这就是门派。”

  也就是说,同是练一个拳种的人,并不一定属于同一个门派。那么这种局面是怎么形成的呢?徐皓峰告诉记者,由于明清600年民间禁武,习武之人只能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偷偷传艺、练武。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同一拳种经过不同传人的领悟、演绎,乃至升华,便会演化出不同的特色。不过,这种表面上的隔绝状态也不是绝对的,不同拳种间也会出现嫁接的情况,比如太极梅花门,就是将太极拳和梅花拳结合在一起产生的。因此,要说清中国武术有多少门派,一个拳师属于哪个门派,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徐皓峰认为,国术游艺大会组织形式的高明之处就是打破门派界限,以各省政府或各地国术馆为单位保举人才。“国术馆是一个国家教育机构,不属于哪个门派。比试者大可以抛开门派的负担,即便某人输了,也不会让人感到是这个门派不行。”

  虽然不牵扯门派荣誉问题,武林人士们可以轻装上阵,但是涉及各省市荣誉,各级组织单位还是相当重视。从各省市给国术游艺大会的回函可以看出,有的保举单位是各地国术馆,有的是省、县政府负责征集,北平特别市竟然是市长亲自过问。

  为了本省荣誉,各省市组织单位可谓煞费苦心。有的南方省市由于武风不盛,还特地派人到甘肃寻找外援。看到此番情景,身为中央国术馆副馆长的李景林坐不住了。在一封给馆长张之江的信中,他写道:

  此次大会参加者约五十余人,皆系国术老手名家,演习考究不下四十年功夫,向来不肯露面。此番弟以同研剑术之情,纯以私人资格约请,多数允来杭州一游。各省挑选与会者有无好手尚不得知,江苏浙江国术馆内教员全数加入比赛……馆中无可以应赛者,愚见迅速延聘名手,免被各省之讥笑。

  相比之下,张之江倒表现得相当淡定。在回函中他表示:

  国内比赛无论胜负谁属,皆系同胞手足,荣辱得失无甚关系。其主要意义在倡导鼓舞提高武化,铲除历来之积弱……本馆虽无名手不要紧,似无需要专为赴会另外延聘之必要。

  事实证明,李景林的顾虑是多余的。在浙江国术游艺大会上,中央国术馆的年轻教习们抢尽风头,倒是一些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让人大跌眼镜。

  大会开幕

  浙江国术游艺大会原定于1929年11月15日14时开幕。无奈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筹委会只好改期。记者在11月16日的《杭州民国日报》上看到,筹委会在头版登的“紧要通告”中称,大会改在16日9时开幕。有趣的是,通告末尾组委会还写上了“雨天顺延”四个字,尽显没有天气预报的无奈。

  还好,11月16日天晴气朗。沉寂多时的杭州旧抚署,车水马龙,万头攒动。国民政府要员张强、浙江省主席张静江、民政厅厅长朱家骅、杭州市长周象贤等政界要员纷纷到场。9时整,会场铃声一震,军乐齐奏,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正式开幕。

  开幕当天,到场观众达3万余人,可谓盛况空前。1929年11月23日的《浙江商报》有这样一段生动的描述:

  入口处,彩拍牌额,花纸鲜妍。门悬李景林将军之长联。曰:“综吴山浙水之大观,间气所钟,龙虎风雷齐变色。萃北胜南强于一室,四方来回,鸟熊功力屠奇才。”比试台上,满架银屏,以做冠军之赠。台侧附设中西临时医所,以资便利救护受伤人员……是日天气晴和。四方来观者,何止万人。除少数纳一元入座资,及其特殊资格者外,余皆满立台前,类东坑粪蛆,万头攒动,殊好看煞人也。

  这位记者还发现两名身着呢子大衣的妙龄女郎,被人群挤得花容失色,几欲哭泣。幸亏现场警察及时施以援手,才帮她们挤出人群。

  大会前四天是表演,第五天才开始比试。虽然表演没有比武场面火爆,但还是吸引了几万名杭州观众前来观看。

  国术游艺大会,几乎囊括了民国武林所有成名的人物。吴氏太极拳创始人吴鉴泉表演了太极拳,意拳创始人王芗斋表演了沧海龙吟,李景林携妻女舞了太极剑,给孙中山当过保镖的南北大侠杜心五表演鬼头手,“以足尖直立绕场三匝行走如飞……”当年,大会结束后,李景林与一众武术大师们合了一个影,场面蔚为壮观,几乎就是民国武林巅峰的写照。

  这些顶级高手中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手”的要数任大会评判委员会副委员长的孙禄堂。早年孙禄堂师从“眼镜程”程廷华学习八卦掌。后来,孙禄堂又学习了形意拳、太极拳,成为把形意、八卦、太极三门拳术,融为一身的一代宗师。甚至曾有老拳师评价,孙禄堂是中国近300年第一大高手。坊间有关他的传奇故事也很多。据说,他年近半百时,曾信手击昏挑战的俄国著名格斗家彼得洛夫;年逾花甲,力挫日本天皇钦命大武士板垣一雄;古稀之年,又一举击败5名联合挑战的日本技击高手。如果说,李景林出任大会评判委员会委员长更多地凭借的是政治背景的话,那么孙禄堂出任评判委员会副委员长,则是众望所归。

    南拳不敌北腿

  11月21日,比试第一天,杭州观众的观赛热情被彻底点燃了。据媒体报道,这天到场观赛的观众达6万人之众。据大会《汇刊》记载,第一天报名比试者有128人。大会原定11时开幕,显然当时人的时间观念不强,11时还有很多选手没有到场。大会只好将比试时间推迟到13时。

  为了公平起见,大会采取摇珠的方式进行分组,即先在圆木珠上标明比赛者的号码和姓名,由监察委员们将木珠投入一只大铜球中。从《汇刊》上刊载的照片可以看到,大铜球上布满了比木珠略大一点的圆孔。根据木珠摇出的先后,确定比试次序。13时,实际报到者共有109人,分为四个组,前三组每组32人,第四组13人。分组已毕,比试人员再在组内抽签决定比试对手。

  比试人员身着统一的灰布短装,腰系红白两色腰带。第一声笛声响,双方站立在台中划定的粉圈里;第二声笛响,双方鞠躬行礼;第三声笛响,比试才正式开始。每对选手比试时,都有两位监察委员持红白旗在台上监督,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及时终止比赛。有“津门二张”之称的天津武术名家张鸿骏,自上世纪80年代起就担任国家武术裁判。他告诉记者,对抗比赛中,裁判的作用很大,必须是行家里手。“他得知道什么时候喊停,否则很可能会出人命。”从监察委员会的名单也可以看出,监察委员们虽不及评判委员名头大,但也都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

  为了让比试者放开手脚打,国术游艺大会制定的比赛规则相当简单,除不准挖眼、扼喉、打太阳穴、取阴外,其他百无禁忌。与第一次国考一样,采取三局两胜的方式,只不过每次时间以三分钟为限。

  起初,规则规定双方以点数多少决定胜负。第一天比试下来,竟然出现许多平手。周伟良对记者解释说:“以‘点数’定输赢操作起来十分困难,有选手为了多得点,可能会摸一下就跑。那样比赛就没法看了。”

  事实上也正如此。看完第一天比赛后,《上海报》一名记者大失所望。他发现对打场面,丝毫没有想象中武林高手对决那样精彩,“往往扭作一团,互相蛮打,与平常人之相打,丝毫无异。”更可笑的是,你打一巴掌,我打一巴掌,打得口血淋漓,劈拍之声,不绝于耳。搞得在现场服务的医护人员,仅医治吃耳光者就忙得不亦乐乎。由于规则不明晰,场上还出现死不认输、拒不下台者,一时间竟引得台上台下一片对骂。

  此番光景大概是所有看客都预想不到的。《国术游艺大会日刊》编辑潘凤起写道,起初在讨论如何报道对打场面时,他也想像武侠小说一样把来拳去脚写得活灵活现。然而到现场看过后,他发现现实与想象差距甚远,往往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比赛已经结束了。以至于最后,他们只能在报道中列出胜负者名单作罢。

  那么真实的打斗场景是否如观者回忆的那样,不好看呢?身为武术家的张鸿骏告诉记者:“真打起来,就是不好看。武术练到一定境界是把一切套路都去掉,我不想你出什么拳,你一来我就有。最好的技术是本能反应,最好就是一招制敌。一招制敌自然不会有多好看。”

  上世纪80年代,浙江武术家凌耀华根据前辈老先生留下的手抄孤本笔记,整理了一篇《千古一会——1929年国术大竞技》,发表在《武魂》杂志上。关于第一天打斗场面为什么没有观赏性,凌耀华给出的解释是,第一天比试除两三对是北拳对打外,其余都是南北对打。“因南北技击差异太大,故习南法者全部败北。南北拳对打往往是一动手即分胜负,所以打得快而利索。”

  这样的解释确实有历史依据。经过第一次国考和浙江国术游艺大会两次较量后,南方武术界看到了南北方拳术的差距,曾有过一次规模很大的“北拳南传”的活动。电影《一代宗师》就是以“北拳南传”为背景的。徐皓峰告诉记者,所谓“北拳”指的是发源于北方的拳种,当时盛行的“北拳”主要有形意拳、八卦掌、八极拳等;“南拳”主要指发源于南方的“洪拳”等。“咏春”就是典型的南拳。周伟良告诉记者,虽然明代史料里就有“咏春人擅技击”的记载,但“咏春”在当时并不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拳种。如今它能暴得大名,完全是因为叶问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李小龙。

  徐皓峰认为,当时南北拳的差距并不是拳种本身的差异,而是时势使然。“清末主要战事大都发生在北方。义和团打老龙头火车站那场战役,就是形意拳宗师李存义带着打的。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八卦门就拿着大砍刀和外国人打。相比之下,南方没有那么多实战的机会。哪个拳种直接与战争有关系,哪个拳种在一两代人中,实战能力就会迅速提高。”

  老拳师不敌小学员

  鉴于第一天比试观赏性不够,评判委员会决定调整规则,以打倒为胜。不过,在后几天的比赛中,又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成名的老拳师竟然让国术馆出身的后生晚辈打得落花流水。其中最典型的是中央国术馆教授班学员曹宴海对战上海永安、先施公司总镖头刘高升一场。

  据《中央国术馆史》记载,刘高升身高体壮,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硬功,手下有三千弟子,外号“铜头铁臂镇江南”,是著名的上海“三刘”(刘百川、刘小辫、刘高升)之一。大赛前,刘高升就是夺魁呼声很高的选手之一。赛前他曾带着几十名徒弟一路从上海徒步走到西安,一路上打着“以武会友”的大旗,过关斩将,好不威风。回来路过南京,他还在中央国术馆表演,碗口粗的竹竿用手一劈就是两半。来杭州比赛,他有必胜的信心。从上海火车站出发时,徒弟们前呼后拥,鞭炮齐鸣。据说,他还特意带了两只空箱子,专门为装奖金用。传说好些选手怕与刘高升相遇,都弃权不赛了。

  比试第二天,第一对出场的就是曹宴海与刘高升。曹宴海是武术大师“郭燕子”郭长生的高足。据《中央国术馆史》记载,赛前郭长生对他面授机宜:“刘高升虽有硬功,劲毕竟是僵劲、笨劲,绝没你快,就在‘快’字上来胜他。”

  比赛开始,曹宴海想用“激步钩子”把刘高升踢翻在地,但他踢在刘高升腿上,却震得自己腿脚发麻。第二回合,刘抱住曹的右腿想把他掀翻在地,曹将右腿抽出别在刘的右小腿外侧,向左一拧身,把刘高升摔了个仰面朝天。就在全场为曹宴海喝彩时,刘高升却大喊:“不算!”李景林离席问刘高升:“为什么不算?”刘高升说:“这是摔倒的,不是打倒的。”休息了几分钟,第三回合开始。曹宴海围着刘高升转了几圈,一个拧身,又把刘高升摔出两丈开外。曹宴海问:“刘老师,这回算不算?”三局两胜,刘高升只得认输。

  对于这场曹刘大战,不同文章中有不同版本的记载,但大致情节相似。不过有文章提到,次日《当代日报》和《大公报》以《曹宴海打开刘高升的铁门,内中一无所有》为题报道了这场对决。然而,记者在图书馆并没有查到1929年的《当代日报》,相反杭州本地倒是有一份创刊于1949年6月的《当代日报》。此为,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期间的《大公报》上,也从未刊登过这篇文章。这场曹刘大战,真实情况到底怎样,恐怕永远是一个谜了。

  不过据《汇刊》记载,曹宴海战胜刘高升是确凿无疑的。至于老师傅为什么打不过后生晚辈。张鸿骏解释说:“老师傅可能硬功深,但缺乏实战经验。劈石劈砖行,真打起来不一定行。”张鸿骏的师傅赵道新当年也参加过国术游艺大会。赵道新曾经对他说,一个成名拳师被后生晚辈给打败了。第二天,他们纷纷问这个拳师是怎么回事,拳师“嘿”的一声一拍桌子,桌角立刻掉了一块。“可打人不是打死物。你就算打个女同志,她也不能站在那儿等着你打吧?”张鸿骏说。

  《千古一会》中还记载了一个戏剧性的场面:比试第三天,一名江西老僧带着两名徒弟前来观摩。“二徒技痒,屡欲出头,老僧知二徒不济,即自挺身上前要求一比。”然而,老僧与选手胡凤山一交手,就被胡击中头部,顿时头骨塌陷,流血不止,被停在一旁的急救车拉走了。不过,如此火爆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在当时的报纸和《汇刊》中。据《汇刊》记载,大会只有一名出家人报名参加,即僧拾得。不过,这位出家人的功夫并不怎么出众,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前三名优胜者皆河北人”

  26、27两日,大会进入最后决赛。连日比赛决出的最后26名选手,进入最后一轮。决赛前,大会组织者特意在杭州的通衢要道张贴布告《今日上午十二时准定决赛》。决赛这天到场观赛者达6万人之众。

  12时后,比试人员均身穿白色短袖,上印红色“国术”二字,来到会场。因邱景炎、高守武弃权,决赛选手被分为十二对。

  有一种说法认为,大赛进行到此时,出现了暗箱操作的嫌疑。据说,有人给比赛中夺魁呼声很高的曹宴海递话,嘱咐曹要让一让章殿卿。章殿卿既是李景林的旧部,当时又正在跟李的爱女谈恋爱。所以,“要让李老师的面子好看一些。”

  《汇刊》中自然不会记录这些稗官野史,但从当天记录的对打场面看,曹宴海的确没有了之前的勇猛。他两次遇到章殿卿不是自动退却,就是一触便即倒地。在队员名单中,记者也发现,旁人多是由武术机构或政府保举,而章殿卿却是由李景林私人保举的,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这样想来,关于章殿卿的蜚短流长,也并非空穴来风。

  坊间还传说,为了让中央国术馆出身的选手垄断前几名,比试中也存在同门之间互相放水的情况。据《千古一会》记载,李景林见胡凤山表现神勇,马承智、高作霖、李庆从等人都被他所伤,恐王子庆、朱国禄、章殿卿等人不是他的对手,曾对他说:“凤山,明天就算你得第一,不要打了,前六名排排名次算了。”胡凤山说:“不打怎行,算我第一多难听,我打了第一得五千元,还要在西湖边为老师盖座大洋房,让他养老哩。”可能是太过自信,第二天胡凤山输给了朱国禄和王子庆,仅排名第五。文中解释,虽然胡凤山也是中央国术馆教授班的学员,“但因各有师承,不同派系,也是判若冰炭,相互保守。”武林中各派系、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即便当时也很难让外人看清,时过境迁,今人就更加无法了然了。因此也只能作为一种说法,姑妄听之。

  不论台下有多少暗箱操作,决赛还是相当精彩的。《汇刊》记载,章殿卿与朱国禄均人高马大、势均力敌,一交手即如猛虎相扑。后来章殿卿一条腿被朱国禄抱住,欲使章倒地,章殿卿仍独腿苦撑数分钟才扑倒。到章殿卿与王子庆交手时,王子庆面部带伤,章殿卿腿部带伤。二人碰面恐怕会再受重创,于是章殿卿向王子庆一拱手,让王子庆夺了头魁。

  王子庆、朱国禄、章殿卿分获浙江国术游艺大会前三名。第一名王子庆获奖金5000元,第二名朱国禄奖金1500元,第三名章殿卿奖金1000元。王、朱、章三人高风亮节,当场表示奖金给进入决赛的26名选手均分。

  几日后,《大公报》以“前三名优胜者皆河北人”报道了这次大会的战果。

  最后的巅峰

  轰动一时的浙江国术游艺大会圆满落幕。通过这次盛会,弘扬国术、吸引民众参与的效果也实现了。这次大会还让江南人士认识了北拳的威力。后来,孙禄堂等武术名家纷纷到江南设馆授徒,带动了整个南中国武术的发展。电影《一代宗师》中提到的“五虎下江南”,也与这次武林盛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浙江国术游艺大会上,前几名均由中央国术馆出身的选手包揽,这使得中央国术馆威名大震。借着这股东风,中央国术馆开办了不少面向普通民众和学生的训练班。上世纪30年代,中央国术馆的教官和指导员分赴机关、学校,设立了不少武术辅导站。1932年8月,在张之江的努力下,中央国术馆还增开了女子国术教授班。据不完全统计,至抗战前夕,经中央国术馆所办的各类武术学校(训练班)培训出来的学员达三四千人。

  1936年6月,张之江带着9名精心挑选的选手,作为表演团队随“中华民国体育代表团”远赴德国汉堡,参加第11届奥运会。当时,欧洲人只识日本柔道,而不知中国武术。当穿着白色丝绸练功服的中国国术队队员表演起刚柔相济的集体“太极操”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尔后,金石生的少林拳,刘玉华与寇运兴的单刀对枪,傅淑云、刘玉华的对拳,郑怀贤的飞叉……让德国观众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在这届奥运会上,中国体育代表团颗粒无收,甚至无一人闯入决赛。幸有中国武术的上佳表现,为颜面尽失的中国体育界扳回一点面子。奥运会结束后,中华国术队又应邀在德国法兰克福等多个城市做了巡回表演。

  那一年,中国武术在世界上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声誉。然而,就在武术行至巅峰时,抗日战争的爆发打乱了它的步伐。中央国术馆被迫西迁四川,教学从此废弛。成千上万的国术馆学员奔赴前线,血洒沙场。中国武术最后的巅峰,就此戛然而止。那些令人神往的武林人士,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怀想。(本报记者 黄加佳 实习生齐静对本文亦有贡献)








评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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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 05: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景林,29军大刀队的砍鬼子招式就是来自他的传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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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3 05: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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