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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地人物] 《看见》:中国东海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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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5 12: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国东海系列(上篇)老人与海

图/文 李颀拯  拍摄支持 | 绿色和平

  南屿,生活着一群老人,他们的年龄在50到82岁之间。老人们说,从他们小时候记事起,就开始在这片海滩上以捕鱼为生,这是从他们父辈们那传承下来的谋生方式。从春节后到中秋这段时间,他们采用的捕捞方法叫“拉山网”。这在福建沿海一带是一种已经传承了上千年的捕鱼方式。整个捕捞过程没有任何机械化的工具,哪怕行船,也靠人力。

  南屿,一处美丽、纯净的地方

  这是福建漳州市东山县的一个海岛,这片海滩所处的位置,当地人有很多种叫法,有的叫礁作,有的叫河滩。海滩边有一些小平房,小平房大多已经租给小工厂,从事一些小型加工行业。偶有几间还住着老人。那些小平房生锈的门牌上写着“南屿”二字。

  这是一片美得可以让人窒吸的海滩,有近一公里长的沙滩,沙很细,海水的颜色按深浅有着明显的分界线,近处是浅蓝,远处是深蓝。天,也可以用小时候写作文常用的“瓦蓝瓦蓝”来形容。若是阴天或者下雨,乌云,也是层次分明的。

  我惊叹于它与其它海滩的众多不同之处:这里沿岸没有连片的宾馆别墅,居民或者游客可以随意进出;这里没有嘈杂的海鲜大排档,空气中没有浓重的烧烤油烟,海滩上没有随意排放的厨房泔水;这里没有大片的养殖场,岸上没有建着各种各样的小水泥房,数不清的白色管通过沙滩伸向大海深处,抽取着养殖用海水,回报着废水,像一个正被抢救的危重病人,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

  白天,在海岸线行走,抬头就可以随时看到远处的地平线;晚上这里没有霓虹闪烁,漆黑的夜里可以安安静静地听着海涛拍岸。这里的人,眼眸纯净,哪怕是已经历世事的老人。来了,就热情地和你打招呼,哪怕你听不懂闽南话,从动作上就能明白,他请你坐下来喝杯茶。

  下午4点,小花又来到海滩边,它到各个窝棚前转了一圈,捕鱼的老人还没来。它在几处破屋的墙角里,东嗅嗅西闻闻,最后在一处角落里使劲刨了一会儿,觅得一截已经晾晒发白的骨头,来到渔船边,埋头啃啃,然后,放下,抬头看一会儿大海,发一下呆,再叼起骨头……再发一下呆。捕鱼的老人们说,它在等它的主人。

  早些年,小花并不在外流浪,它的主人是一个生活在海边,靠拉山网或丝网捕鱼的老人。

  拉山网,一份简单、念旧的坚持

  拉山网是根据潮水和渔讯来作业的,往往都是从黄昏开始,到深夜11点结束。先靠一条船把长约500米的绳和网带到海上,然后岸上的人要分成两队,各有七八个人,一队拉一条网索,两边同步进行。细看他们的腰间都扎着布绳或是皮带,皮带上又系着一条不足一米的尼龙绳,绳子的顶端有一片方形的竹片,老人们轻巧地把竹片往缆绳上一抛,就缠住了绳索。

  拉网中,每个人相隔约三、五步的距离,左右错落分开,远看如同生长于缆绳之上的枝干。老渔民的身体向后倾斜着,艰难地倒步而行,走到队尾的人每走一段便要换到人群的最前面拉网,如此反复。撒入大海的渔网受海潮的阻力和进鱼的重量,变得很沉,老人们拉网如纤夫拉船一般吃力。

  那条流浪狗小花的主人,也曾是这些拉山网的老人中的一员。去年,老人病了,去城里住院,这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可小花还遵循着老人曾经的生活规律,每天下午4点会到这片海滩上来。也许是因为一起拉网的老人都认识它,偶尔会带些在家中的剩饭剩菜给它。但老人们却都坚持说,这是小花在等它的主人。他们认为,小花等待主人的那份坚持,就犹如他们对自己“拉山网”那份简单、念旧的坚持一样。

  老人,一段简单、干净的交情

  陈怀明,68岁,被老人们叫做老板。因为船和渔网是他买的,虽然这些东西总价还不过万,但已经使用20多年了。陈老板对每次渔获的分配十分公平,大家都信任他。他会根据每人的分工不同,按劳分配。这个团队一共20人,2人负责在菜场卖鱼,1人负责住在海边的小屋中看守渔船渔网以及鱼获分类,5人划船,剩下的人在岸上拉网。老人们根据每天卖掉的渔获分钱,大多数的日子能分到几元到几十元不等。一年中只有那么两三天,他们可以分到百元以上。“既然赚不到什么钱,你为什么还要组织大家来拉网?”我问陈老板。“都是老兄弟了,大家习惯这样生活,钱嘛,多就多点,少就少点,这船也没有柴油费,就是花点力气。”陈老板头也没抬,边说边做着手上的活。

  黄柴喊,82岁,是这团队中年龄最大的老人,他从15岁就开始在这片海滩上拉网了。他说,年轻时,这一带,拉山网的人很多很多,那时候,鱼多啊!这周围随便哪个海滩,一网下去,往上拉,都拖不动。少的时候也有10多担(一担约50斤),多的时候,有上万斤。“现在,不行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鱼了……”

  雷武列,79岁,很壮实,15岁就开始做船工了。他现在还在拉山网中负责划船这个重体力活。他说:“就这片海滩上,5年前,还有30多条船在拉山网的,现在只剩我们一条了。不过,周围能这样拉网的沙滩也不多了,全都是网箱养殖和岸边养殖埋下的水管,根本下不去网。”

  赖东海是这个团队中,唯一一个不到50岁的“年轻人”,43岁的他是今年才加入的。白天,他在菜场卖肉,晚上来兼职。第一次见到他,陈老板正在给他发前一天的工资“35元5角”。他说,他来拉网主要倒不是为了赚钱,他喜欢和这群老人相处。“简单、干净……你看,我们都穿得破破烂烂,甚至一身的鱼腥味,你应该知道,我指的干净是什么。”这个曾在旅游城市厦门打过工的中年男人,不知是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15块钱,一份温暖、坚守的情怀

  下午4点半过后,老人们陆陆续续从各自的家中过来,坐在海滩边的窝棚下,有的喝茶聊天;有的打牌赌香烟;有的在逗流浪狗小花玩;有的则会去海滩上捡垃圾,比如一些破木头或者大的泡沫塑料。老人说,海岸上出现这些东西感觉太脏了,他看着难受,再说,有些垃圾整理一下可以再用,或者卖点钱。他们现在的窝棚里,大家坐着喝茶聊天用的桌椅沙发,都是这样捡来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开始整理工具,然后众人抬船下海。

  一个小时后,第一网上来,当渔网逐渐露出水面,周围的看客们骚动起来。可陈老板只用了5分钟,就整理完了鱼获,还填不满筐底。又一个小时后,第二网上来,其中有一条大鱼,大家都很高兴,有看客当场花了150元,把鱼买走了。剩下的小鱼,陈老板整理一下,凑满了半筐。第三网上来,陈老板赶紧用冰块把鱼包好,骑上电动车送去菜场,那里有2个负责卖鱼的老伙伴在等着接手。

  晚上11点,最后一网鱼拉上来后,我问陈老板,“今天收获算好吗?”“不好!”“为什么?前面不是还有条大鱼吗?”“那些小鱼都只能当饲料加工用的,一块钱一斤。今天的钱,粗算算每人分不到15块钱,你说好吗?”陈老板急匆匆又把鱼送去了菜场。

  拉网的老人们慢悠悠收拾好工具,各自领到前一天渔获的分成,几元到几十元不等的钱,叠好放进口袋,从他们的表情里,一点都看不出对于分成的态度。依旧如下午来时那样,笑呵呵地散去。

  流浪狗小花,在闻嗅着陈老板遗漏的小鱼小虾,它的身影被窝棚的炽光灯照着,在海风吹动下,不停地摇摆。

  “啪”看守窝棚的老人关灯休息了。小花叼着白天找到的那根发白的骨头离开,它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慢慢消失在海滩的波涛声中……

  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它又会和老人们一样,准时出现在南屿的海滩上。

编辑:秦翼
 楼主| 发表于 2014-11-5 12: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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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漳州市东山县南屿,有群老人,他们年龄在50到82岁之间,从春节后到中秋之间,每天傍晚,他们都会来到海边,用一种福建沿海一带传承千年的方式捕鱼,整个捕捞过程没有任何机械化工具,哪怕行船,也靠人力。夜幕降临,他们把小木舟推向大海,做捕鱼前的准备。摄影:李颀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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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说,从他们小时候记事起,就开始在这片海滩上以捕鱼为生,这种父辈们传承下来的谋生方式叫“拉山网”。小船准备妥当后,老渔民们合力先把一条长约500米的缆绳加上100米的挂网装上船,准备带到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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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这里的海滩没有霓虹的闪烁,漆黑的夜里只听见海涛拍岸的“哗哗”声。5个老人1条船,带着“山网”划向大海,一边划一边下网。大约1个小时后,他们静悄悄地沿着海岸兜了一个半圆,回到岸边,最远的下网地点离岸边约有5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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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岸上的老人分成两队,各有七、八人,一队拉一条网索,两边同步进行。细看,他们腰间都扎着布绳或是皮带,皮带上系着一条不足一米的尼龙绳,绳子的顶端有一片方形的竹片,老人们轻巧地把竹片往缆绳上一抛,就缠住了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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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网中,每个人相隔约三、五步的距离,左右错落分开,远看如同生长于缆绳之上的枝干。老渔民的身体向后倾斜着,艰难地倒步而行,走到队尾的人每走一段便要换到人群的最前面拉网,如此反复。撒入大海的渔网受海潮的阻力和进鱼的重量,变得很沉,老人们拉网如纤夫拉船一般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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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老人后退的脚步,渔网逐渐露出水面,周围的看客们骚动起来。68岁的陈怀明,陈老板只用了5分钟,就整理完了鱼获,第一网还填不满筐底。一位老人说,“原来这一带,那个鱼多啊!一网下去,往上拉,都拖不动。少的时候有10多担(1担约50斤),多的时候,有上万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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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点,最后一网鱼拉上来后,陈老板赶紧用冰块把鱼包好,骑上电动车准备送去菜场。“除去第二网的一条大鱼被一名看客当场150元买走外,那些小鱼都只能当饲料加工用,一块钱一斤。今天赚到的钱,粗算下来,20个人分,每人不到15块钱。”陈老板匆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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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慢悠悠收拾好工具,各自领到前一天渔获的分成,几元到几十元不等,叠好后放进口袋。这个团队一共20人,2人负责在菜场卖鱼,1人负责住在海边的小屋中看守渔船渔网和给鱼获分类,5人划船,剩下的人在岸上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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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出海的日子,下午4点半过后,老人们便陆续从家中过来,坐在海滩边的窝棚下,有的喝茶聊天;有的打牌赌香烟;有的逗流浪狗小花玩。“年轻时,拉山网可以养家。现在,不行了,鱼少,最多只能算贴补家用,或者索性当锻炼身体吧。”老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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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人作业的海滩后面,有一片树林。树林里原有5条用于织网的织道,每条长300米以上。以前,拉山网的人多时,这儿也很热闹,如今,只剩一条织道还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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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5 12:0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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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说:“5年前,就这片海滩上,还有30多条船在拉山网,现在只剩我们一条了。周围能拉网的海滩也不多了,要么开发成了旅游用的海滨浴场,要么布满了养殖网箱或在岸边埋下养殖水管,根本下不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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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平时会去海滩上捡垃圾,比如一些破木头或者大的泡沫塑料。老人说,海岸上出现这些东西感觉太脏了,他看着难受,再说,有些垃圾整理一下可以继续使用,或者卖点钱。他们现在的窝棚里,大家坐着喝茶聊天用的桌椅沙发,都是这样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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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是一条流浪狗。以前,小花的主人也曾是这些拉山网老人中的一员。去年,老人病了,去城里住院,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可小花还遵循着老人曾经的生活规律,每天下午4点会到这片海滩上来。曾经一起拉网的老人都认识它,于是,会带些家中的剩饭剩菜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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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后,老人们开始整理工具,然后众人抬船下海。也许是因为吃的,流浪狗小花才定时来到海滩窝棚边。但老人们都坚信:“小花在等它的主人。”在他们看来,小花等待主人的那份坚持,就犹如他们对“拉山网”那份简单、念旧的坚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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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柴喊,82岁,是团队中年龄最大的老人,他15岁就开始在这片海滩上拉网,最远也就到过厦门。原先,一家人全靠他在这片海滩上拉网赚钱。如今,孩子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定期也会给老人一点生活费。可老人还是习惯到这片海滩上来找“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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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乡下,75岁,是这条小船的舵手,他划浆负责方向。这一天,天空乌云压顶,老张很兴奋地穿上雨衣,准备提前下水。他说:“有雷雨的日子,气压低,这样的天气,鱼多。拉网本来是针对渔讯,现在渔讯是没有了,但雷雨前后,鱼群聚集,能捞到就算是好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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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霞,67岁,是这群拉山网老人中唯一的女人。她就住在海滩边的小屋中,负责看管工具和分捡渔获。她老公原本也是这些老人中的一员,因为实在赚不到什么钱,前年,她老公就去厦门的工地上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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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顺,77岁,只会讲闽南话,也听不懂普通话,只会埋头干活。每次收工,他都会细心整理完所有工具,最后一个离开。陈老板每次都会有意地多给他几块钱或者送他几条鱼,他都会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然后默默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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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旺的老伴每天傍晚时,都要点上一支香,朝着大海的方向拜一拜。这些拉网老人的家中,有很多都是子承父业,只是年轻人都开起了大船,去了远洋。大海阴晴不定,靠海吃海的居民往往都很虔诚,在男人出海的日子里,女人们就拜佛祈福,求渔获,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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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每当夜幕降临,老人们依旧会划船出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以一种古老而谦卑的方式,面朝大海,感恩收获。南屿,曾经门前沙滩的海湾里,每天都有30多条船只作业,如今,只剩下20多个老人和1条小木船。老人终将老去,一同老去的,还有人们对大海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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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5 12:0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东海系列(中篇)负重的海岸线

  图/文 李颀拯  拍摄支持 | 绿色和平

  漳州市东山县宫前村的港口,黄友顺一边收拾渔具,一边接着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相约来看船的买主。黄友顺,这个打了32年鱼的渔民,打算做完这一季,就把自己的小船卖了,去寻找其他的生计。具体做什么,他也没想好,眼前的这个海湾,已经很难让一家人的生活继续。赶小海,实在是没鱼了,一天的收入有时还不足百元。他想换个大船,可光船的造价就要上百万,最理想的也许是去远洋渔船上打工,因为村里很多人选择了这条路。

  中国东海,沿着中国大陆的海岸线,它北起中国长江口北岸与黄海毗邻,南至广东省南澳岛同南海为界,濒临中国的沪、浙、闽、台4省市。面积77万多平方公里。这个曾经的世界四大渔场,如今已不得不面临东海无渔的尴尬。

  海岸线是陆地与海洋的交界线,一般分为岛屿海岸线和大陆海岸线。在中国,海岸线总长度达3.2万公里。它是发展优良港口的先天条件。于是,往往出于经济发展的需要,一些沿海城市不竭余力地开发海岸线,将自然海岸线人工化,最为明显的表现就是围海造地。

  当然,改变近海生态,让海岸线不堪重负的原因有很多,但很多人首先把矛头指向了掠夺式的过度捕捞;其次才是围海养殖、围海工业;还有通向大海的河流超标排放等问题。

  千帆竞发,真的能喜迎收获吗?

  2014年9月16日,浙江宁波石浦港,上千条渔船同时出港,“东海潮涌,千帆竞发,渔民喜迎开渔……”当天,无数媒体以此为标题来形容各地开渔节壮观景象,这样的大场面,当天不仅在宁波,还有舟山、台州、温州等地。半个月后,第一批出港的渔船回来了。船老大们没有如媒体所描述的那般“喜庆”,相反,他们个个愁容满面。“鱼太少了……” 少到什么地步?渔民罗胜的捕捞日志中就有一串数字:10个小时,用直径70米、周长1000米的网,不停在海上横扫35海里,捕捞上的鱼只值一两千元。

  这样的现象,不仅仅出现在浙江海域。中国著名渔业专家、江苏省海洋水产研究所仲霞铭说,舟山、宁波、温州……整个东海渔场都出现了相同的困境,东海已经到了无鱼可捕的边缘。

  自1994年以来,中国的海洋渔业捕捞量一直蝉联世界首位。根据联合国粮农署最近发布的报告中显示的数据,2012年中国海洋捕捞量是位居全球之首,是第二名印度尼西亚的2.5倍多,约占全球捕捞总量的17.4%。

  农民失地有补偿,渔民失海呢?

  千百年来,农民靠山吃山,渔民靠海吃海。当有一天,农民失去了土地,还有土地补偿款。但当渔民曾经捕鱼的海被大面积压缩后,他们何来补偿?2000年后,中日、中韩、中越渔业协定生效,我国海上作业渔场被压缩;上海洋山港的建成,让国人为工业的发展大为赞叹,但它的背后是大片作业渔场被压缩;还有各种沿海的工业园区在不断扩张等等,这就是渔民在失海。

  浙江海盐的东港村,位于海盐县东南沿海,东临乍浦港,南濒杭洲湾,沪杭公路贯穿全村,虽然老人们习惯于把门前的这条大河称做江,但在地图上,这里被标注为杭州湾。这是钱塘江的入海口,这里头顶的是跨海大桥,门前这条江里的水也是咸的,所以,被老人们称做江的这条大河,其实准确的定义,应该是海。

  但这里的海,与我们在电影电视或者在旅行风光片中看到的海不一样,它就像一汪被搅混的泥汤水,一望无际。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站在海边,如果吹的是东北风,那你就会明显闻到一股刺鼻的工业原料味。那风是经过了东面不到一公里的化工工业园区后吹到这里。

  东港村有965户人家。据村民方海平说,村里人原先一直以捕捞和养殖为业。最早时,他们与其他地方的渔民一样,每天开着船出去,撒网收网,然后拿着渔获去市场卖钱。但从2000年后,这里就发生了变化。65岁的老人郑福根说,他二十出头就一直做这行,等过了今年,他也打算把船卖掉不干了。“一来,可能是现在的水真是越来越脏,这些鱼都不愿意游到这儿来了,也有可能是前些年捕得太狠了,那时,每天上千条鳗苗是常有的事,现在每天的收获有时连支付油费都不够。你瞧,我们这些船上还有年轻人吗?他们都去了工厂了,只有老人还在做。”“二来,海边的房子也随着村里的土地被工业园征用了。本来还想为了拆迁的价格再去谈谈,现在每天闻着臭味,也实在受不了,想想还是快点搬走吧。为了多一点拆迁补偿,再待下去,命都少活几年的,算了,另谋出路吧。”

  在福建沿海一线,这样的状况更甚。在漳州,大片的工业园区围海而建;大片的沙滩和海岸线上搭建着养殖场,一眼望去,可以延绵长达几十公里。数千条白色的PVC水管伸向大海,抽取着养殖用的海水,再将不经任何处理的废水直接排回大海,不少排放口还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已经从事中国海洋环保研究多年的专家周薇看到这场景直接说,“这样大规模的养殖对海洋生态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小规模分散性的养殖不但可以缓解人们对海产品的需求,也可以让野生物种休养生息。但这样的规模,可直接导致海水无法循环自净,最直接的反映就是赤潮频发。”本来渔民捕捞,可以放过的小鱼小虾,现在也有了需求的出路,他们可以加工成饲料,卖给养殖场。我们曾跟随一条小围网船出海,捞上来的全都是不到食指粗的小鱼苗。捕回岸上后,被饲料厂以一元一斤的价格买走。而船老大的收获也仅够柴油钱。

  渔民远走他乡,发展海洋经济与保护海岸线生态互相冲突吗?

  中国渔民更多地选择走向远洋捕鱼,是中国渔业发展的趋势使然,也是近海渔业资源枯竭背景下的无奈选择。中国沿海环境污染、围海造地,也迫使着中国渔民不得不改行。

  岩头村,位于浙江台州老城区的东郊,曾经,这里被誉为东海之滨的鱼米之乡,这里的人们以收购交易渔获为生,如今发展成的医药化工“重镇”。岩头村,整村搬迁。

  东港村,位于浙江嘉兴的杭州湾入海口,这里曾以捕捞鳗苗和蟹苗而红极一时,如今,也已开始搬迁,年轻人们大多去了旁边化工园区上班。

  后头湾,位于浙江舟山的一个海岛上,由于交通不便、渔业资源枯竭,居民的谋生方式开始转变。近十年来,村民慢慢地都搬走了,如今整个村庄和港湾都空无一人。

  后坑,位于福建云霄,村后的海湾已被大片养殖业占据,小渔船无处下网,只能换大船去往更远的海洋。

  南屿,位于福建东山东南部,曾经门前沙滩的海湾里,每天都有30多条拉网作业的船只,如今,没鱼了,只剩下20多个老人和一条小木船。

  古雷,位于福建漳州市漳浦县,曾经的大渔港,如今已是一片巨大的化工园区。

  对于近海海岸线的过度开发而导致的严重后果,并非没有前车之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经济高速发展。陷入发展空间狭小困境的日本,开始大规模填海造陆。在获得经济收益的同时,埋下了巨大隐患。自1945年到1978年,日本全国沿海滩涂减少了约390平方公里。很多靠近陆地的海域里,已经没有了生物活动,海水自净能力减弱,赤潮泛滥,日本渔业遭受重大损失。为此,日本曾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拆除人工海岸线,复原自然面貌。

  对于正在加速工业化、城镇化发展进程中的中国,如何有效保护、利用海岸线已经成为中国发展海洋经济的同时,必须解决的课题。

  
编辑: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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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5 12: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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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16日,浙江宁波石浦港,上千条渔船同时出港,媒体多用喜庆的标题描述。半个月后,第一批渔船回港,船老大的脸上并没有那么喜庆。渔民罗胜的捕捞日志中有一串数字:10个小时,用周长1000米的网,不停横扫35海里,捕捞上的鱼只值一两千元。摄影:李颀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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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金銮湾,一名妇女坐着小船来到位于海湾中的养殖场上,清理鲍鱼网箱中的淤泥。除了沿岸的养殖场,大量的海湾被养殖渔排占据。海洋环保专家周薇说:“养殖,不仅仅是喂食,还要用药,这样大规模的养殖对海洋生态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最直接的反映就是赤潮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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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嘉兴,位于杭州湾入海口的东港村,曾以捕捞鳗苗和蟹苗而出名。最多时,这里有上千张网在等待路过此地的鳗苗,如今,疯狂之后,只剩下几个老人还在从事着老行当,一天的收入不足百元。渔民们猜测,这与邻近建起的化工园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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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澳角渔港到亲营村,一段10公里的乡道紧贴海边,一路上养殖场一家紧接着一家,数千条白色水管穿过沙滩,伸向大海,抽取养殖用的海水,再把不做任何处理的废水排回大海,排放口散发着腐臭味。海洋环保专家周薇说:“这种沿海大规模养殖,是一类看不见的生物性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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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石狮,一家造船厂中,工人正在维修一条大吨位渔船。从90年代初开始,渔船大批更新换代,加大马力,数量也成倍增长。据联合国粮农署报告显示,1994年至2012年,中国海洋捕捞量一直位居全球之首。2012年中国的捕捞量是第二名印尼的2.5倍多,占全球捕捞总量近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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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一家小型水产品加工作坊中,一位妇女正做小鱼加工,这些鱼的大小不足2厘米,只能加工成鱼干,或养殖饲料。我国渔业部门规定,渔民出海捕鱼应用直径超过3.9厘米的渔网,但渔民实际捕鱼时普遍使用直径不足1厘米的渔网,这种渔网被称为“扫地穷”、“绝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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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宫前村港,渔民黄友顺还在通过“讨小海”糊口。每天清晨4点左右,他就带着老婆一起出港,赶在涨潮之前沿海岸下网,下午等退潮之后拉网收鱼。他说,靠着这种谋生方式,他先后把两个孩子供到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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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友顺说,“现在,‘讨小海’真的是到头了。这一天捞到的鱼,卖不到百元。”这些丝网作业的小船,大多没有捕捞证,也没有休渔期,全年作业。不论小鱼和鱼种,大小全捞,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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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舟山,后头湾是一岛上的海湾,由于交通的不便和渔业资源枯竭,迫使岛上村民改变谋生方式。近十年来,村民慢慢都搬走了,如今,整个村庄和港湾都空无一人。同时,东海沿岸的一些岛屿上,越来越多的小渔村走着两条路,要么衰败,村民远走他乡另谋生路;要么转向旅游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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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5 12:1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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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漳浦,位于县南段半岛上的古雷镇港区,是全国不可多得的八大天然深水良港之一,天然水深20到30米,可建1万吨至20万吨的泊位32个。但这样的大港也会被沿海开发项目盯上,一个国家级化工园区项目在此落地,邻近的一个自然村港口处,停着些小船,平时讨讨小海,或者捞捞紫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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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嘉兴,东港村全村有965户人家,如今,为工业园区让地,整个村子正在拆迁。据统计,中国先后经历了四次围海高潮: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围海晒盐;60至70年代的围海造田;80至90年代的围海养殖。目前,正经历第四次填海高潮,始于2008年,围海造地的规模远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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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漳浦,古雷镇半湖小学早已搬迁。古老的渔港已成为国家级化工园区。很多渔民已经搬走,村里住着很多在化工厂打工的人,余下的渔民开始投资大船,走远洋捕捞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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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铜陵镇渔港,男人们驾着小舢舨,前往停在外港的大船做出海准备,一次出港至少作业半个月。远洋捕捞让渔民尝了几年甜头,但是好景不长。据农业部相关资料显示,中国的海洋渔业机动渔船至2012年已经达28万多艘,相比1951年的230艘,增长约1219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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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宫前村码头,开渔前,女人们带着孩子,来到海边给即将远洋的男人送行。在他们即将回家的那一天,女人们还会到港口迎接,毕竟男人们的渔获影响着一家人的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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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云霄,中江村的海边,每逢初一、十五,沿海的渔民都会挑着香烛和祭品到海边跪拜,嘴里念念有词。仪式结束后,上前打听,就着海风,这位妇女带着淡淡的闽南口音说:“下一风(下一趟出海),生意好一点喽,平平安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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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东山,冬古村码头,开渔后,每天清晨4点,渔船归港,这里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型收购集市,8点左右散去。“一年不如一年……”李大元的妻子在码头上刚刚整理完丈夫带回来的渔获。她的心情不太好,不愿意多说什么。据当地人说,以前鱼多时,交易往往要持续到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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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元的孩子跟着妈妈来到码头准备帮忙整理渔获,可家里今天没捕到什么鱼,他在一旁无所事事,看其他渔民忙活。李大元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子承父业,他盼望着孩子将来能考上大学做别的工作。也许在渔民的心里都不清楚,东海,还能给孩子留下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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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7 11: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东海系列(下篇)怒海谋生

  图/文 李颀拯

  东海开渔后,从2014年9月16日到10月25日,罗胜概驾渔船从浙江石浦港出发,共出海4趟,作业31天。航程约6700海里,捕鱼102吨,获利约29万元。但罗船长粗粗一算,扣去航行柴油费26.3万,人工工资8.5万,还没算其他费用,这一个月就已经亏了5.8万。

  在卸渔获的码头上,罗胜概夹在船员中,一边搬运,一边不停地催着工人们“快点,快点……”他要趁着这几日的风平浪静,赶下一个航程,多下几网。

  今年45岁的罗胜概,已从事远洋捕捞26年。从机电技校毕业后,他就上渔船跟着船老大学开船。31岁那年,东借西凑,花了10多万从别人手中买下了一条二手船。前年,他又用家中的房产做抵押,贷款与大哥合股换成了现在这条270吨的大铁船。“现在出去,真是生意太差了!如果没有柴油补贴,去年就已经撑不下去了。”在与罗船长聊天的半小时里,他的脚下已经多了7根烟头,一转身,他又点上了一支。在码头的路灯下,烟头一熄一亮,然后就是沉默……

  中国东海的渔民真的已经到了无鱼可捕的地步吗?明知中日、中韩渔业协定已生效,中国渔船频频被扣,为何还有中国渔船要冒险前往?10月13日,台风“海鸥”刚刚过境,带着这些疑问,摄影师登上了罗船长的渔船,随船出海。

  10月13日  北纬29.2度 东经121.9度  大风

  这条270吨的渔船,包括船长在内共8位船员,罗胜概和大哥罗胜志是石浦人,分别担任船长和轮机长。其他的6位分别来自江苏、河南。

  与我们的船同时出发的,还有罗船长同个村的四条船。罗船长说,组成船队,在外好相互有个照应,也好相互随时通报渔情。

  10月14日  北纬28.55度 东经122.38度  大风

  凌晨,船向东南方向行驶了6小时后,开始下网作业。迷糊中,听到铃声,船员们纷纷起床,奔向后甲板。晕船中的我无法站立。

  10月15日  北纬28.25度  东经123.04度  睛

  身体开始适应渔船的摆动。经过一天的观察,弄明白了单拖渔船的作业方式。罗胜概的船算尾拖渔船,它在船尾进行拖网和起、放网。网口宽约8米,靠两块钢铁网板沉入海底并张开网口,船拉着大网行驶约7小时后起网,再分捡渔获。24小时内,循环作业3次。

  10月16日  北纬28.10度  东经123.35度  睛

  今天上午三个小时,罗船长一直在用对讲机与附近正在作业其他船通话。他说,出来的这三天“生意很差”。他很着急,所以在询问其他船只“生意如何?”,以此来判断哪个地方有鱼群,他要赶到那个地方去作业。

  10月17日  北纬28.35度  东经123.48度  多云

  今天到达的渔区,收获还不错,罗船长明显心情好了很多。但这个区域里,作业船只也明显偏多,在“船只避碰雷达”中10海里范围内就可以看到50多条船在来回穿梭。

  “带鱼、马鲛、大红虾、小黄鱼、乌贼……”分拣鱼获时,渔工们努力在其中扒出有价值的经济类鱼,但眼前让我吃惊的是,这其中有一大半以上都是不到2公分长的小鱼。负责甲板工作的陈大副说,这些被称作饲料鱼。

  陈大副已经在渔船上工作了20多年,“早十年前,这些鱼都是不要的,或者,因为作业的渔网网孔比较大,这些鱼也不会被拉上来。但现在,饲料鱼也是重要的收入之一。虽然大家都知道其中有经济类鱼的鱼苗,但还得捞,我不捞,别人也一样在捞呀,不捞就肯定亏本。”

  10月18日  北纬28.49度  东经123.52度  多云

  在雷达中可以看到,船只的航行轨迹。这几天,只要有鱼的地方,渔船就基本在20海里的范围内反复游戈。今天,罗船长决定换个海域作业。往年,每次发现到鱼群聚集地,都可以作业三到四天,“现在,不行了,一旦有鱼,大家都会在对讲机中相互通知,马上会有上百条船聚拢,不用一天,这儿马上就捞不到什么东西了。”

  10月19日  北纬28.11度  东经124.18度  晴

  今天 ,一网上来,收获颇丰,船员们都很高兴,以往,一网上来,整理分装后大约在70箱左右,这次有250箱。

  在驾驶舱,罗船长算了一笔帐,正常航行作业,船只油耗每天8500元;8个人的工资平摊到每天为2500元;保鲜冰每天为500元,还有每年上缴的各种费用以及船只的保养,每天约1500元。这样,每天的成本就是13000元。目前,每网的渔获平均在2000元到5000元,一天三网。这样下来能保成本就是万幸了。这几年,每年国家都有柴油补贴给船主,以船只登记时马力大小发放,去年,罗胜概领到柴补是35万元。他说,要拿到这个补贴是有前提的,船只每年必须作业时间达到规定的天数。“如果没有这个补贴,就要喝西北风啦。”罗船长说。

  10月20日  北纬29.10度  东经124.21度  晴

  今天,船上收到天气预报,有冷空气交汇,明天海上会起10级左右大风。罗船长在犹豫要不要回港避风?他算了下这几天的渔获量,如果现在就回去,这趟又白跑了。不回去,关掉发动机,省下油耗,在海上抛锚,休息一天,10级风,这条船应该可以抵住。

  10月21日 北纬28.11度  东经124.15度  大风

  今天,起了大风,大家把船舱门紧闭,在各自的铺位里相互闲聊着,船只的摇晃幅度明显加大。

  10月22日 北纬28.04 度  东经123.43度  多云

  我让罗船长回忆这些年,他所经历的捕捞之“最”。捕获量最多的时间段是85年前后,那时,船只机械化程度刚刚提高。捕获量最好的区域,现在已归韩国了。那也是在10年前,他去过,5天左右就能把船装满返航。后来,上面来通知,那地方不让再去了。捕获价值最高的是大黄鱼,一条10多斤的大黄鱼卖了1万多元,他清楚地记得那是1997年。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大黄鱼了。

  10月23日 北纬28.57 度  东经123.33度  多云

  今天,陈大副来通知船长,冻舱中的储存冰已经不够用了,最多只能支持两天。晚上,另一条船出了点故障,我们的船赶去,在海上转送了一些物资。

  10月24日 北纬27.47 度  东经123.26度  睛

  今天早上,一群海豚与渔船交错而过,它们在海面上跳跃着,大约3分钟时间,向北而去。凌晨,起获一条大鲨鱼,已经死去。船员们说,拖网里,什么鱼虾蟹都会有,大小也是一网打尽。他们并不希望大鲨鱼进网,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经济价值,带上岸后,也就当普通的杂鱼称重过秤,也就能卖个百元上下。有时,网还会被冲破,那就亏大了。

  10月25日北纬27.48 度  东经123.27度  睛

  半夜,船只返航。在石浦水产城中,贩子们为了收到好的货色,在市场中搭床铺,连夜守候返航的渔船。

  但这里鱼的收购价与我们在超市中看到的海鲜销售价却相差甚远。罗船长渔获的成交价:大带鱼2.5元/斤;小带鱼1.1元/斤;马鲛0.9元/斤;大红虾6.5元/斤;小黄鱼1.8元/斤;乌贼5元/斤;杂鱼0.6元/斤;饲料鱼0.65元/斤。

  罗船长本次航程历时13天,成本169000元;他最后的渔获卖了177000元。他说,这只能按当天市场的行情价来交易,如果不及时卸货,鱼就要在舱里臭掉。

  据农业部主编的《中国渔业统计40年(1949-1988)》和《中国渔业统计年鉴》(1979—2013)等统计资料显示的数据:渔业资源衰退和质量下降造成渔船单产下降和渔获质量下降,另外受柴油价格、船员工资等成本上升的影响,目前中国大量渔船处在亏损经营状态,依赖柴油补贴来维持收益。

  
编辑:秦翼  拍摄支持 | 绿色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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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7 11: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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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13日,台风“海鸥”刚刚过境,船长罗胜概又带着7名船员从浙江石浦港出海了。凌晨4点半,270吨的铁船在怒海中颠簸,船员紧抓船沿向船尾移动去检查挂网。开渔后,罗胜概驾船作业31天,捕鱼获利29万元,但减去柴油和人工费后,亏了5.8万。摄影:李颀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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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石浦,中国六大中心渔港之一,是个有600多年历史的渔港古城。石浦港北连舟山渔场,位于大目洋、渔山、猫头洋等国内主要渔区中心,历来是东海渔场的主要渔货交易市场。伏季休渔期即将结束,寂静了3个月的港口开始变得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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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胜概的船是条单拖渔轮。三年前,罗胜概卖掉旧船后,与大哥罗胜志合股重新购买。名义上,大哥罗胜志是船上的轮机长,但为了节省一份人工费,大哥在船上什么活都干。往年,船上都会请7到8个船工,今年,只请了6个人。开渔节将至,船员在为出港做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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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作业水域的不同,各地的渔船会有区别,但在石浦,60%以上的渔船,都是和罗胜概一样的尾拖渔船。尾拖渔船在船尾进行拖网和起、放网。网口宽约8米,靠两块钢铁网板沉入海底以张开网口,船拉着大网行驶约7小时后,起网,分捡渔获后再次下网。24小时内循环作业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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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驶出港口,5小时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岛屿,手机信号也完全消失,船长在驾驶室内靠无线电与外界保持联系,远处同行的船只在波涛与地平线的夹角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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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时后,渔船到达渔场,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等风浪稍小的时候,船长按响了准备下网的铃声。半小时之后,船员们都换上了工作用雨衣,拿着工具,抗着缆绳,出现在摇摆的甲板上。海面上,除了被渔船上灯光照亮的区域外,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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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正船尾甲板作业的船员,被扑上甲板的海浪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弯下腰,两手紧紧抓着船沿缓了一会。在接近船尾的下网滚筒口处,船员们甚至要爬行,不然很容易被突然翘起的船身抛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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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6次拉网了,第二天作业快也结束,捞上来的大多是一些不值钱的饲料鱼,中间夹杂着不少经济鱼类的鱼苗。这条带鱼鱼苗还不到手指粗,但也没能逃脱小口渔网的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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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凌晨,网到一条鲨鱼,拉上来时已经死了。船员们说,拖网里,鱼、虾、蟹……什么都有,无论大小,全都一网打尽。他们并不希望鲨鱼进网,因为鲨鱼并没有什么经济价值,带上岸后,也就只能按照普通杂鱼称重过秤,卖个百元上下。有时,网还会被鲨鱼冲破,那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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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船长罗胜概不停地跑到窗口向外面张望。他在观察海鸟和潮水的运动方向,以便判断向哪个方位航行,才有可能遇到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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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7 11: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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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船在大浪中全速航行寻找鱼群。这天,海面上的风浪很大,船长要求船员们尽量待在船舱里。采油机的轰鸣声在船舱里回响夹杂着方言和零星的笑声,这是船员难得的休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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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小黑,以前在其他的渔船上打工,但那条船时常会开到与邻国争议的海区捕捞,有几次被邻国的海警船警告和追击过,虽无大碍,但事后,他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今年就换到了现在的渔船上工作。“不过,那地方是要比咱们这儿鱼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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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几网都没鱼,渔工也打不起精神。“以前,如果鱼多的话,船长都会给我们工资以外的奖励。现在,每一趟都亏本。今年开渔出海前,奖励的事,船长一个字也没提过。”小胖边玩着手机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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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鱼都没几条了,更别提渔讯了……”罗船长抽着烟,生气地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雷达避碰器和电子探鱼器。雷达屏幕上,船只的航行轨迹非常集中,只要是有鱼的地方,渔船就会集中在20海里的范围内反复游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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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罗船长决定换个海域作业。他从对讲机中获知同村渔船传来的信息,“另一个作业区,有鱼群聚集。”他说:“以前,发现鱼群的地方可以作业三到四天。现在,一旦有鱼,大家都会在对讲机中相互通知,马上会有近百条船聚拢,不用一天,这儿马上就捞不到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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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目的地方向行驶了2个多时后,遇到了通知他们来此处捕鱼的那条船,这条渔船上价值2万元的主网在作业途中不知道被什么卡住后,弄丢了,在启用备用网时,又发现少一根主缆。罗船长把船靠拢了些,把自己船上的备用主缆扔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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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4点,起网,终于见到了满满一网鱼把前甲板堆满的情景。渔工们顿时都充满了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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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鱼、马鲛、大红虾、小黄鱼、乌贼……”分拣渔获时,渔工们努力在渔获中扒出有价值的经济鱼类,但眼前让人吃惊的是,其中,一大半以上都是不到2公分长的小鱼。负责甲板工作的陈大副说,这些小鱼只能以不到1元/斤的价格卖给沿海养殖场做饲料,所以被叫做饲料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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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副已经在渔船上干了20多年,他说;“十年前,这些鱼都是不要的,那时候,作业的渔网网孔比较大,这些鱼也不会被拉上来。但现在,饲料鱼成了重要收入之一。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样会误捕经济类鱼的鱼苗,但还得捞啊,我不捞,别人一样在捞,不捞就肯定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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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浦水产城中,鱼贩子们在市场中搭起了床铺,连夜守候返航的渔船。这里,渔获的收购价与超市中的零售价相去甚远。罗船长渔获的交易价是:大带鱼2.5元/斤,小带鱼1.1元/斤,马鲛0.9元/斤,大红虾6.5元/斤,小黄鱼1.8元/斤,乌贼5元/斤,杂鱼0.6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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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7 11: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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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摊位上,一位镶金牙带金链的李姓收购商在展示一条大黄鱼,他用500元/斤的价格收购了3条一斤左右的大黄鱼。他说,这样的大黄鱼,整个市场已经有10多天没有出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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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卸完鱼,没休息,罗船长又出航了。他说,要赶在风平浪静的日子多拉几网。受潮水、冷热洋流等影响,大海在局部范围内会显得阴睛不定。罗船长说,只有12级以上的台风来时,他们才会提前回港,“来回一趟那都是钱啊,一天柴油烧下来,要花8500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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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开渔后,从2014年9月16日到10月25日,罗胜概驾渔船从浙江石浦港出发,共出海4趟,作业31天。航程约6700海里,捕鱼102吨,获利约29万元。但罗船长粗粗一算,扣去航行柴油费26.3万,人工工资8.5万,还没算其他费用,这一个月就已经亏了5.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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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合德,72岁,福建东山宫前村人,从事捕捞35年,65岁时把船给了儿子。“我以前捕鱼时,鱼多啊,走不了多远就能捞满舱。现在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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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光辉,42岁,福建东山宫前村人,吴合德的儿子,从事捕捞24年。“真担心柴油补贴什么时候会停掉,如果没有柴油补贴,根本支撑不下去。”吴光辉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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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安,55岁,福建福州平潭县澳前镇人,从事捕捞36年,木制小型灯光船船长。“这10多天,生意还可以,只是太辛苦了,年龄越来越大,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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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进利,69岁,福建福州平潭县澳前镇人,从事捕捞51年,先后拥有两条渔船。7年前,因亏本,无法再出海经营,不得不廉价转让船只,背上10多万的债务。目前在台湾渔船上打工。“去年总算是把欠的债还清了。再干两年就休息了,干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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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平,57岁,福建福州平潭县澳前镇人,从事捕捞34年,曾经与亲戚合伙买过渔船,亏本运行两年后渔船退股。现在别人的船上打工。“还好退股早,亏本不是太多,还是打工没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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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友顺,51岁,福建漳州云霄县人,从事捕捞31年,一直用小船在海岸线附近“赶小海”谋生。“干不下去了,两个人从早上四点出门,到下午回来,平均每天还赚不到100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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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民,42岁,浙江省石浦县人,从事捕捞24年,大型拖网船船长。“别看现在是禁渔期,可还是有很多船在偷捕,怎么没人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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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7 12: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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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木,66岁,福建莆田湄洲岛人,从事捕捞40年,木制拖网船船长。“这船,老了,油耗高,又总出毛病,走一天算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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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进顺,63岁,福建漳州东山冬古村人,从事捕捞43年,去过太平洋、大西洋跑船,大哥在一次海上事故中遇难。“兄弟姐妹5个,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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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龙双,45岁,福建云霄中江村人,从事捕捞20年,用小船“赶小海”谋生。“明年想把船卖了,去城里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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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强,24岁,福建福州平潭县澳前镇人。从事捕捞2年,曾在货轮上做了4年水手,前年刚刚加入捕鱼行业。“这行,又苦又危险,赚钱也不算多,我同村的几个弟兄都不愿意出海,而且,照这个趋势下去,这行干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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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柴喊,80岁,福建漳州东山县铜陵镇南屿人,从事捕捞65年,一直从事“拉山网”的原始捕捞方法。“做渔民多好啊,你看,家门前这个海湾,什么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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