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雷：人人都爱莱斯特城这碗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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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雷：人人都爱莱斯特城这碗鸡汤 

原创 2016-05-04 沈雷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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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补锅的，球员杂牌的，青训平庸的，老板一般般的。一支不具备任一冠军要素的球会，自然不会被见多识广的圈内人士认可。但猪飞上天了，莱斯特城成了笑到最后的冠军。

金·卡戴珊2020年当上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卸任总统后赴英格兰从事板球运动，圣诞节成为英格兰全年最温暖的一天，“猫王”还活着——以上诸条在英国博彩机构的购买菜单中拥有相同的赔率：1赔5000——“1赔5000=荒谬”的等式至少在周一之前是成立的，直至莱斯特城夺取了英超的冠军。

就在2015-16赛季开始前，莱斯特城被认为是降级热门人选，而这支建队132年来大部分时间内都默默无闻的小球会，得到了一个近乎羞辱性的夺冠赔率，1赔5000。用比较法或许可以更直观地了解这个赔率背后写着的大大的不可能——中国男足夺得世界杯冠军的赔率目前是1赔3500，这建立在俄罗斯世界杯预赛仍未进行完毕的前提之上，在世界杯所有参赛队决出后，进入决赛圈的队伍中通常的最低夺冠赔率在1赔1500到2000之间；希腊队夺得2004年欧洲杯冠军，是国际足坛本世纪的另一大超级冷门，而希腊队在赛前一个月的冠军赔率是1赔150，即使在揭幕战击败东道主葡萄牙队之后，赔率也仅有1赔80。

▲ 莱斯特城队能够夺冠，可以毫不夸张地被称为奇迹。

这个似乎不可能亏本的赔率，不过是为了吸引那些真正的莱斯特城铁杆走进博彩站点买个几块钱留作赛季纪念。威廉希尔总共卖出了不过4000英镑，立博接受了57注投注，BETFRED的店员在接受了74岁的老球迷约翰·莫斯的投注后，在彩票上写下了一句“猪也能飞上天”……请原谅他不知道曾在中国流传甚广的那句“站在风口上的猪也能飞起来”。

确实，金·卡戴珊还当不上美国总统，奥巴马不会打板球，圣诞节更可能成为英格兰全年最寒冷的一天，“猫王”已经离世快四十年了，但猪飞上天了，莱斯特城成了笑到最后的冠军。

▲ 莱斯特城以黑马姿态夺冠

1赔5000，绝非是博彩公司拍脑袋想出的营销策略，这个通过信息整理和概率计算得出的数字恰如其分地描绘出了莱斯特城夺冠的机会——如果这个赛季能重复五千次，莱斯特城只有那么一次问鼎的机会。英国喜剧演员马克·斯蒂尔的解释或许更具象一些：“这就像是你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赢得全英越野障碍赛马大赛——骑着一只猫。”

比起曼城、曼联、阿森纳、切尔西、热刺这些重量级的对手，莱斯特城确实是骑着一只猫闯入了这场角逐。在1赔5000的赔率上市的七八月间，莱斯特城看起来更像是连英超都无法立足的失败者——功勋主帅皮尔森的儿子，随队访问泰国老板的故乡，却闹出了招嫖辱亚丑闻，皮尔森也因此黯然下课。继任者拉涅利早就过了巅峰期，上一段在希腊国家队的执教经历如同梦魇，选他入主君权球场似乎只是没有选择的应急方案。

莱斯特城刚刚失去了上赛季的核心兼精神领袖坎比亚索，替代者坎特三年前还在法国第三级别联赛效力，谁也不知道这位24岁的黑人小伙会花多少时间来适应海峡这边更高速的节奏；转会市场上的另一个收获冈崎慎司此前在德国表现还算不错，但日本球员在英超一贯水土不服，就连中田英寿和香川真司都黯然离场，冈崎很难让人寄以厚望。

▲ 29岁的英格兰前锋瓦尔迪，是本赛季莱城的头号得分手。

▲ 25岁的阿尔及利亚边锋马赫雷斯，是本赛季莱城发挥最稳定的球员。

莱斯特城的手里还剩些什么牌？上赛季几乎都已亮过相——瓦尔迪与马赫雷斯的身价总和不如阿奎罗的一个脚指头，两人的第一个英超赛季都可谓平平，尽管前者有幸荣升三狮国脚，但除了速度与勤勉，别无长处；后者出身街头足球，上赛季也没有特别高光的表现；胡特是队里仅有的前英超冠军成员，但德国中卫近年来有走下坡趋势，其搭档、队长摩根30岁才打上英超，这位典型的英冠级中卫时有短路之举；至于德林克沃特、辛普森这些曼联青训产品也早被强队淘汰，混份英超合同已属幸运。

这支动荡的小球会的转会投入在英超毫不起眼，它也没有南安普敦那样不断产出的高质量青训营，唯一能打上比赛的本队青训球员安迪·金，早在十余年前被切尔西青年队判了“死刑”。至于莱斯特城的泰国华裔老板维猜·斯里瓦塔那布拉帕，确实要比加的夫城的马来西亚华裔老板陈志远（刘德华的妻舅）更得民心，他出手拯救了濒临破产的球会，并使出诸多手段（和尚开光之类的属于谜之方式，通过第三方皮包公司美化财务报表则属于灰色地带）帮助东米德兰俱乐部夺得英冠冠军，但其不到20亿英镑的总资产在英超也只属中下，不可能以一夜暴富的方式克隆切尔西、曼城式的成功。

▲ 莱斯特城老板维猜现身观战。CFP供图

教练补锅的，球员杂牌的，青训平庸的，老板一般般的。一支不具备任一冠军要素的球会，自然不会被见多识广的圈内人士认可。尽管去年11月22日就登上榜首，2016年的绝大部分时间内都是联赛的领跑者，而且握有两个胜场左右的领先分差，但关于这个神话泡沫何时会被戳破的预言却始终未曾停歇。甚至连莱斯特城出产的最伟大球星之一莱因克尔（另两位是彼得·希尔顿与戈登·班克斯），也敢于夸下“他们若夺冠，我便在下季的第一期《比赛日》节目中穿内裤出场”的海口。

然而以上种种为专业人士所无法理解的“反智”元素，却最终构成了这出持续了大半年的童话的各个脉络。如今这几乎成了一碗人人都爱的鸡汤——你可以从中读出对命运的抗争，比如因为体重过大而被诺茨郡放弃的摩根和过于瘦弱而迟迟无法得到法国职业球会青睐的马赫雷斯；读出对建制派的蔑视，面对根红苗正成长于大球会的凯恩在推特上贴出的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狮群照，从第七级联赛坎坷走来的瓦尔迪回复了一张《狮子王》的截图，老狮王木法沙坠入山崖的那一幕；读出淡泊名利而最终成就伟大的平静，即便领先多轮，拉涅利依然念叨着“我们的目标是40分（保级）”，即便热刺不胜本队即能“被冠军”，意大利人也宁可选择与老母亲共餐而放弃看球……

▲ 《狮子王》剧照

草台班唱出神曲，野百合终遇春天。莱斯特城开始打动越来越多的中立球迷。在遥远的中国流传着类似“我是30年莱斯特城死忠，想当年断电时点着蜡烛看他们的比赛转播”的段子；而在莱斯特城“被夺冠”的那一刻，推特的热度骤升了80%，全世界都躲藏着不少30年甚至132年的莱斯特城死忠。无他，只是因为大部分人厌倦了商业化的现代足球。如今这里鲜有意外与生机，权贵资本主义已经统治了世界足坛，小球会与豪门间的等级进一步固化，英超只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而已——荣誉只在少数豪门手中轮转，资本家用金钱买来球员的忠心和更多的锦标，并以此博取更多的资本的青睐，循环往复，那些绿叶只能胆战心惊地出演配角。

似乎三四十年前的足球才更让人怀念，尽管那时的草皮烂如泥潭，球场多半看台只有站席，球员穿着再简朴不过的球衣球鞋，赛前吃着炸鸡赛后说不定还会与你来上一杯，但那时有不可思议的童话——38年前的诺丁汉森林以升班马资格夺得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这也是莱斯特城之前最近的一次冠军球会改写队史零冠纪录。

▲ 1978-1979赛季，森林首夺欧冠冠军

莱斯特城复古了那一段时光，也因此赢得了怀旧者的心。一群“卢瑟”一群“吊丝”，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和接踵而至的运气，就把场下西装革履、场上全副武装的权贵们轰下了台——童话的高潮或许将出现在5月15日的斯坦福桥，代表着统治阶层的切尔西（尽管这个赛季表现失败，但其失败的主因恰恰是商业化足球才独有的“背叛”）全队按惯例将欢迎新科冠军、草根代表莱斯特城入场，当年被资本家认定为“有他永远不可能夺冠”的拉涅利将以何等心境接受欢呼，画面实在太美。

▲ 拉涅利

这段逆袭的故事充满了“占领华尔街”与“黑暗站立”运动的正义感，并且拥有了一个美丽的结局。至于今日的奥德修斯来季会否成为伊卡洛斯，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的狂欢，重要的是体会这份或许只有足球才能给予普通人的畅想与代入。

▲ 球迷场外集结庆祝夺冠。CFP供图

作者：沈雷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上海文汇报体育版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