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贏了圍棋，然後呢

bigbadwolf

這一篇文寫於AlphaGo大戰世界棋王李世乭的一個多月前，那時的AlphaGo剛剛擊敗比較低段（還是很厲害）的職業圍棋選手樊麾。現在歷史一定會記得2016年3月8日到15日AlphaGo以四勝一敗擊敗李世乭。這也證明本文所說的：人工智慧快速學習的能力勢不可擋，更會對人類社會有深遠的影響，不是只有下圍棋而已。你準備好了嗎？

上週發生一件一般人不太注意的大事：電腦在圍棋比賽中擊敗了當今高手。有人會想：「那有啥稀奇？電腦本來就運算快，20年前下國際象棋就擊敗世界冠軍。」容我說明——為什麼這是一件歷史性的里程碑：你們人類在這個星球上當「萬物之靈」已經很久了，準備好被逼退了嗎？



電腦下圍棋，難

1996年IBM的電腦「深藍」以3½：2½險勝了當時紅片半邊天的國際象棋（西洋棋）世界冠軍 Garry Kasparov。國際象棋每一棋子的步數有規則限制，每一步平均可以演伸出20種可能，一盤棋下來可能有1047種局面（1後面有47個0）。以今天看來說「深藍」並不太聰明，不過就是用電腦的特性：計算力、記憶力強，能用蠻力快速計算出未來六到八步之內所有可能的局面，然後從其中選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還有，「深藍」只會下棋，離開棋盤它什麼都不是。




這個樹狀圖代表每下一手後局面可能的組合。國際象棋的局面組合比較少，電腦很容易用「蠻力」看穿未來的趨勢，在棋盤上戰勝人類。（圖片來源：DeepMind）


圍棋象徵人類智慧的高峰，它的規則卻異常簡單自由，重視戰略佈局、創意，每一步平均可以演伸出40種可能，最大有10170種局面，遠超過國際象棋，而且整個已知宇宙才1080個原子。換句話說，如果有外星科技在全宇宙的每一個原子裡面再創造一個次宇宙，而每一個次宇宙裡的每一個原子變成都變成記憶體，可以記一盤局面，這樣的蠻力才可以處理圍棋。想要靠計算機的蠻力下圍棋——連我們外星人都辦不到。


圍棋的局面組合量大，一盤棋動輒下超過一百多子，遠超過任何電腦的能量。（圖片來源：DeepMind）


努力好學的阿花狗

這一次圍棋比賽的主角是Google兩年前剛買下來的英國小公司“DeepMind”。他們利用「類神經網路」模擬人腦的記憶與學習，發展廣義的人工智慧，所謂「廣義」，就是他們的電腦不是只會一種技能。當他們的電腦處在一個新環境裡，它會觀察學習那裡的規則，透過不斷學習，就能進步成為高手。就在一年前，DeepMind的電腦在沒有任何提示下，就學會電動玩具「打磚塊」。一開始他根本不知道要移動球拍，後來發現球可以打掉磚塊...玩了600次後，它就發現在磚牆上打洞就可躺著得高分。沒人教他，是電腦自己領悟到訣竅。注意「領悟」這個詞——一個我原以為是人類專屬的本領。

DeepMind的電腦也照樣地快速學會「小蜜蜂」，奇怪的是「小精靈」就是打不好。這一切都不過是2015年中的事。

現在說到DeepMind這一次用來下圍棋的電腦「AlphaGo」，就叫他「阿花狗」好了。「阿花狗」運作的道理與它的前身類似：用「類神經網路」不斷學習、判斷。不過因為圍棋變化多端，因此他多了「策略網路」這個功能，讓他在每一手棋後判斷出棋盤上的重要戰略位置，再配合電腦的蠻力找出未來可能的棋路。


棋盤雖然大，但阿花狗的眼中看到三個重要的戰略位置，再從其中找出贏面最大的。（圖片來源：DeepMind）

「阿花狗」的學習能力是廣泛的。有一天你把棋盤砸壞，給它新的遊戲，甚至於現實生活的問題，它應該都有能力學習，自己找出最佳的答案。

「阿花狗」跟它的前身一樣，一開始什麼都不會，只不過下載了很多棋譜，後來又不斷與自己下棋。它也蠻能自得其樂的，每天能和自己下一百萬盤棋，這麼勤勞哪能不進步！在2015年10月與對手歐洲圍棋冠軍樊麾共下了五局，結果電腦以五比零完勝。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電腦程式，在沒有讓子的情況下擊敗職業圍棋選手，當然造成極大震撼。DeepMind更宣布阿花狗將在今年三月和世界冠軍韓國的李世乭對戰！


人類真的會輸嗎

其他圍棋高手看到樊麾vs阿花狗對戰的棋譜，當然議論紛紛。中國頂尖高手柯潔（九段）說：「感覺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下的棋一樣。該棄的地方也會棄，該退出的地方也會退出，非常均衡的一個棋風。」不過阿花狗能贏「其實是樊麾下得太糟糕了我覺得，完全是……有點看不下去。」有人說阿花狗的棋風像現在已經不太常用的日本風格（咦，好熟悉，難道是《棋靈王》裡面的藤原佐為），可能因為餵給它的棋譜多從日本資料庫來的。它的棋力約是頂尖業餘水準，換算成世界排名在160-220名間。

好吧，你可以說樊麾的棋藝爛，也可以說真正的高手比阿花狗強多了，或許李世乭在三月的比賽中真的能把阿花狗殺得片甲不留，但你不能否認阿花狗進步神速，遠遠超越人類，從打磚塊、小蜜蜂到打敗歐洲圍棋棋王。電腦突破這個人腦智力防線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剛剛被打敗的樊麾曾經說：「圍棋不只是遊戲，它更是生活的倒影。如果你棋下得有問題，那代表你的生活有問題。」有道理。人類哦，你們的生活大有問題了！



人的大問題

從DeepMind的例子，可以看出在人眼中看來高不可攀的境界，在電腦看來卻易如反掌。讓我們仔細想想，人們心中還有什麼看起來似乎是登峰造極的境界？是否有一天，有一台人工智慧電腦在網路上掃描人類有史以來的藝術鉅作，就能掌握其中的關鍵，畫出來更令人蕩氣迴腸的作品？它也可以掃描音樂的資料庫，進而創造媲美莫札特的音樂巨著？不可能嗎？一個月前我也以為電腦在十年內不可能打敗人類圍棋高手。



那麼人類還有什麼用呢？有一天電腦會忽然「覺醒」，把低能的人類當奴隸嗎？



（圖片來源:BBC）

我相信電腦有真正「意識」是很遠以後的事，但是人工智慧仍然會快速進化，而且就像「阿花狗」能準確預測棋局的走向而獲勝。對於沒有這種計算能力的人來說，擁有這種電腦的人簡直是未卜先知，你是玩不過他的。未來Google的電腦會坐在這麼大的海量數據之上，用阿花狗衍生出來的後代在此真實世界中博弈，誰能玩得過他？未來世局的發展都可以在他們的掌握中。


未來國家的決策過程將會非常簡單，交給電腦就對了，它會為你選出最佳組合。應該加稅嗎？政府投資在哪裡？健保費率應該多少？也許大家一開始會爭論如何設定電腦參數，什麼叫做最佳組合，但是漸漸地點到學會抓住群眾的心態，了解人們要的是什麼，那裡是社會的最大公約數。

大家不要辯論了，聽電腦的準沒錯，這電腦不是《魔鬼終結者》裡「天網」那樣奴役人類的魔頭，而是勤政為民、凡事尋求人民最大利益工具。人類只不過是橡皮圖章，名義上做出最後決定。經過數千年的摸索，人類終於找到比民主更好的制度——也就是「電腦專制」的開始。

bigbadwolf

源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