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3,抢七。
昨晚我跟球友说,这局势比西决时更让人紧张。雷霆毕竟有罗伯森这个可以放掉的点。如此,勇士可以夹击杜兰特。但骑士一排射手,欧文和詹姆斯的效率也比雷霆双少高多了,这防守的难度就明显大得多。最要命的是,詹姆斯从 G3 开始就找回手感。自那开始,勇士就一直没防住骑士。
不知道,是否这一切让科尔太过忌惮。这场比赛他上五小显得小心翼翼。瓦莱乔和埃泽利一共打了 18 分钟。
但第三节开始前,勇士领先 7 分,8 分钟后,比分变成了 68:61,骑士反超 7 分。刚好,这 8 分钟埃泽利和瓦莱乔接连在场上。
第四节过半,勇士 85:83 领先。此时埃泽利上场。随着格林补篮成功,勇士 87:83 领先 4 分。
然后,转折点出现了。詹姆斯挡拆后面对埃泽利,造了三分犯规,比分变成 87:86。紧接着,库里背传汤普森出界。回过头来,詹姆斯如法炮制上一次进攻。他挡拆换防后面对埃泽利干拔命中三分,89:87。
随后克莱上篮扳平比分。这居然是勇士本场的最后一次得分。库里、格林、伊戈达拉连续 4 记三分投篮不中后。最后,欧文面对库里一剑封喉,终结了 73 胜球队这个赛季的命运。
上赛季总决赛 G4,科尔开场就排出五小。连续三场比赛,他都把博古特死死按在板凳上。这成了总决赛的转折点。但自从今年西决五小被雷霆破解后,科尔在使用五小时便显得患得患失。想来骑士疯狂的篮板,以及欧文和詹姆斯的狂轰滥炸,让科尔失去了果决及不顾一切。
今天,勇士痛失好局,负首要责任的自然是 19 投 6 中,且第四节 6 中 1 的库里。但科尔第三节上瓦莱乔和埃泽利导致被反超比分,以及第四节上埃泽利后连丢 6 分,可以说是战术失败的关键点。实际上,G6 时库里两犯下场,科尔换上埃泽利后,骑士就打出了 18:4,可以说直接定了比赛的基调。埃泽利极差的终结能力,挡拆后无法防出三分线。在攻防两端他都是累赘。
2、
另外,还是从卢排出一大四小开始,勇士的进攻就完全被限制住。在总决赛开始前,全世界都认为骑士首发有三个防守弱点。但打到第七场时,我真的没想到,JR 的防守可以那么到位,勒夫在包夹后还能迅速回位。为什么一支护框几乎倒数,不停漏后门,一防掩护就手忙脚乱的球队,能够打出如此高水准的防守呢?也许,此刻的骑士正在用行动为鸡汤正名。信念完全可以弥补技术的不足。
如此,库里和克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得到。库里被包夹后没有传球线路。格林也一直被詹姆斯限制着。过去五场比赛,勇士的助攻数分别是 21、23、18、19、22。对勇士而言,场均助攻 25 次算及格,30 次刚好平均水平。但从 G3 开始,勇士的进攻就一直受限,G4 赢球也是靠库里 38 分的发挥。
在以往,勇士落后 15 分时,对手依旧心惊胆战。但今天勇士上半场领先 7 分,我还是觉得很不保险。因为,上半场格林 10 投 8 中,三分球 5 投 5 中,完全是几年才有一次的超水平发挥。而骑士三分球 14 投 1 中,里面还有诸多大空位。是双方状态的严重的此消彼长,才导致这样的比分。下半场,当骑士反超勇士 7 分,又是格林造了一记三分罚球,以及一个三分球才将比分拉回来。第四节,同样是格林连中两球让勇士领先 4 分。没有格林超水平的发挥,勇士有可能上半场就落后很多分了。
在全明星后,我在现在的勇士队你们怎么看? 说过,勇士只有一个持球创造者,这是他们进攻上的命门。如此,那些机动能力强的球队,才能用换防杀死他们的投篮空间,逼他们一对一解决问题。恰好,勇士球员都不擅长单挑。
某天翻了下数据,发现勇士的挡拆排名联盟倒数——ball handler 场均 11.6 次,倒数第二;roll man 场均 5.6 次,倒数第三(注:ball handler 为挡拆中持球人的进攻,roll man 为掩护者——格林、博古特——的进攻)。这个数据和印象极为不符。勇士的库里——格林挡拆,不是全联盟未解之核武器吗?
但再仔细分析下数据就明白了。在全队 11.6 次 ball handler 方的挡拆中,库里占了 6.6 次。此外勇士无人场均超过 2 次。作为勇士的首发侧翼,汤普森和巴恩斯场均加起来只有 2.1 次。他俩也许是联盟挡拆能力最弱的侧翼组合。作为对比,麦科勒姆一人就场均 8.2 次。
问题的根源在于,勇士只有一个持球创造者。而大多数时候,持球创造者才有稳定策动挡拆的能力。
但写那文章的时候,勇士 55 胜 6 负。我在想这样会不会太吹毛求疵了。但没想到的是,勇士从西部半决赛起就因为这个问题打得踉踉跄跄。西部半决赛,勇士虽然 4:1 赢了开拓者,但他们后面几场都是追分的态势。晋级后格林更是坦言,系列赛过程如此激烈,感觉不像 4:1。
而到了西决,雷霆的无限换防把勇士逼到悬崖边。如果没有 G6 克莱的 11 记三分,以及库里 G7 的 36 分,勇士估计早回家了。到了总决赛,当克利夫兰 G3 开始上强度,打出不亚于雷霆的换防和夹击,勇士进攻就一直很滞涩。除了 G4 以外,克莱和库里几乎没有一场比赛发挥出正常水准。
写完那文章时,我就一直祈祷,千万不要有球队逼出勇士的这个命门。勇士能用体系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但谁知道,最终让勇士倒下的,便是这个阿基里斯之踵。
3、
所以,问题最终还要回到今天 19 投 6 中,将被淹没在质疑中直到下次夺冠到来的斯蒂芬·库里。
87:83 后,詹姆斯连得 6 分反超比分,这中间库里一次背传出界失误。随后,库里连丢两记三分。勇士在 4 分钟的时间里只得 2 分。最后,欧文变相晃过库里,干拔命中三分将比分变为 92:89,锁定比赛。在射出摘下桂冠的最后一支夺命箭面前,有什么比全票 MVP 更华丽的背景。欧文这一球将在此后多年无数次被播放,就像哈弗里切克的抢断,魔术师的小勾手,乃至乔丹 98 年的最后一投一样,是总决赛历史不朽的传奇片段。
而库里,还是那句话,下次夺冠前,这画面会一直朝他伤口撒盐。他会一直深陷在全世界的嘲笑中。
整个系列赛,库里场均 22.2 分,命中率及三分命中率都是 40%。此外,他在限制区的命中率只有 52.2%,比常规赛低了十几个百分点。再看会去年季后赛,库里命中了 98 记三分,并且最终夺得冠军,但是,他的三分命中率只有 42.2%,比常规赛多少有些失准。而他的对面,欧文总决赛场均 27.1 分,命中率 46.8%,三分命中率 40.5%,把他打得好无颜面。
这个原因很简单,季后赛的强度和常规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也意味着,你得到的空间会大大减少。此时,你就必须有其他手段撕裂防守。但整个总决赛,库里只有 G4 发挥出了水平。骑士只要一换防,库里就完全没有办法。特里斯坦·汤普森去年多次被库里晃过,但今年他对库里的防守完全不逊于杜兰特和伊巴卡。
库里不是第一次面对这道难题,但现在到了该解开的时候。
我们知道,库里每一年都在进步。比如说,他将三分球命中数从 286 提到 402。2014-15 赛季他出手 16 次 30 英尺外的三分,只进了 3 个;2013-14 赛季,库里的超远三分只是 19 投 2 中。但本赛季,库里在 30 英尺外的三分命中率高达 48%。此外,他本赛季常规赛在限制区的命中率达到了 64.5%。但现在,他又有新的难题。季后赛时,你总会面临这种需要抛开体系独自解决问题的时刻。去年,这种时刻没怎么出现。今年,对手对勇士研究地更透。此后,库里和他的勇士还将无数次被这样拷问。
没办法。谁叫你是 73 胜球队的老大,史上第一个全票 MVP。在你征服世界之前,舆论会一直对你苛刻,哪怕你已经很强了。这就是欲成大事者所必须承受的痛苦。
4、
是的,你可以体味到库里此时有多么痛苦。按道理讲,勇士这两个赛季已经很辉煌了。他们连续两个赛季进了总决赛,而当前有多少人一次总决赛乃至分区决赛都没打过。但就像恋爱一样,求不得是一种痛苦,你侬我侬的甜蜜被剥夺又是另一种痛苦。勇士 2013 年西部半决赛 2:4 被淘汰,以及 2014 年首轮抢七失利并不算挫折,那是虽败犹荣。那就像每一次梦中情人给你一次微笑的奖赏一样,你觉得自己更进一步了,虽然等待的煎熬还缠绕着你。但得而复失的痛苦却是撕心裂肺的,因为一切必须重新来过了。多少痴男怨女都是在失恋后才死去活来的。
看看勇士核心的年龄:库里 28 岁,克莱 26 岁,格林 26 岁。格林坐稳首发这两年就夺了一次冠军,进了两次总决赛。生活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些年轻人根本还不懂什么叫做苦涩。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考验。在此之前,他们的所谓挫折就是被轻视后奋起。库里选秀前被认为无法在 NBA 生存;克莱直到第 11 位才被选中;格林说他记得 2012 年前 34 位的完整顺序……现在,他们品尝的是从王座上被赶下来的失落,那是另一回事了。
也许,一支球队要进入完满的境界,就必须经历不同层次的磨难。硬实力来讲,勇士已经非常强大,但他们却有马刺、湖人、公牛这些先人所没有的散漫与轻敌。但当比分犬牙交错,便是细节来决定成败。骑士那边詹姆斯命中了最后关键的 6 分,而库里在最后时刻背传失误,克莱无数次迷信自己的手感,格林 G5 被禁赛,也是他此前打球习惯种下的果,不过最终在总决赛这种要命的比赛爆发而已……太过顺利,对他们反而是一种负担。在西决死里逃生以后,我以为勇士从此不会再挥霍机会。但没想到的是,科尔第一场就开始砸战术板。此后的比赛,库里依旧敢玩背传……
真的,你离伟大差这么一步,就是因为经历的磨难还不够厚重,不足以让你变得谦卑。
1982 年 NCAA 决赛,乔丹绝杀对手夺冠。看到队友泣不成声,乔丹纳闷不已: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们打球,不就是为了赢得冠军吗?但进联盟后 7 年,乔丹在季后赛不断被活塞蹂躏。终于在 1991 年,乔丹夺得人生第一个 NBA 总冠军。此时,他终于明白 9 年前队友的感受。捧杯一刹那,乔丹抱着奖杯疯狂哭泣呐喊,宣泄着此前压抑了 9 年的痛苦。
2011 年总决赛第六场,最后时刻大局已定。但比赛未结束,德克就一人跑回更衣室。他说,他是去哭了。想来,他不想让全场球迷,以及亿万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他哭泣的样子。那就像一个男孩子倔强地不愿在大庭广众掉眼泪。13 等待的痛苦,只有德克自己明白。
然后,我至今仍然记得,2006 年总决赛时,韦德在夺冠的一刹那将球抛到空中。但实际上,他的激情度远远不够。颁发 FMVP 奖杯时,他也只是略带羞涩地笑了一下。那时候韦德 24 岁,可比现在的库里还春风得意。
但此后四年,韦德大伤了一次。又背负着一个 CBA 阵容前行,等待着勒布朗和波什的到来。2013 年时夺冠后,他把香槟倒入了自己的膝盖。你我都难以想象,这个大学就摘除了半月板的男人,在 2006-2010 年是经历着怎样强烈的身心磨难。
哪怕是魔术师,职业生涯也只是看起来一帆风顺而已。他在 1980 年就以新秀的身份夺得总冠军 +FMVP。26 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三枚戒指。但问题是,在那之前的湖人都是贾巴尔的球队。魔术师则一直被诟病无法在关键时刻决定比赛。相反,伯德在 86 年就功德圆满,达成了三连 MVP+ 三冠的伟业。这一直是魔术师强烈的阴影。尽管,今天看魔术师是比伯德多了两冠。直到 1987 年,魔术师率队夺冠,才顺理成章地成为湖人的老大。
现在,轮到库里去品尝这一切了。整个夏天,他将一直活在痛苦里。有诸多的使命在等待着他完成。他必须思考着如何破解季后赛出现了多次的难题。幸运的是,勇士离总冠军其实只差一个球。他们的班底依旧强大。夏天哪怕损失了巴恩斯,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灭顶之灾。他们依旧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过去两年,我们总说库里是改变篮球规律的人,而勇士作为第一支靠跳投夺冠的球队,是新派篮球的急先锋。只是,很多人并不认可他们这一成就。哪怕夺得 73 胜的历史最佳战绩,勇士还是遭到接连不断的质疑。如果 2015 年的这一次冠军便是绝唱,那么,所谓新派篮球,改变篮球规律便只是昙花一现。多年以后,人们还是会说跳投队无法夺冠。
对于一个 28 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一切负担也许太过沉重。但还是那句话:欲戴皇冠,先承其重。往乐观处讲,生活给你沉重的打击,是为了让你更强大,为东山再起做好准备。
想来,欧文一箭穿心的一刻,很多勇密心碎了。但没关系,咱们明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