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华：北上广，三座城市的三种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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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国华：北上广，三座城市的三种足球 

原创 2016-07-02 白国华 大家

文 | 白国华

转会费5580万欧元，年薪税后2000万欧元（仅次于梅西和C罗），外号“绿巨人”的巴西人浩克以这样不可思议的身价从俄罗斯的泽尼特队加盟上海上港。上港搞了个大新闻，外界的舆论自然而然会想，作为中超的霸主，广州恒大是否有“谈笑风生”的签约来压住上海上港？

从俱乐部的角度看，恒大能直接感受到来自上港，包括其他几支土豪俱乐部河北华夏、江苏苏宁的压力，从城市足球的角度看，未来广州和上海两座城市的竞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而浩克，整个绿巨人的加盟，点燃的就是这把城市足球的战争烽火。

经过20多年的职业发展，脉络越来越清晰，未来的竞争，和几家顶级俱乐部身后的城市特质息息相关。北京，上海，广州，这三座中国的一线城市，这20多年的职业足球发展道路，和其城市特质惊人的吻合。广州占尽先机，但上海潜力深厚，足球，也会是这样吗？

北上广，细分之，北京为政治城市，而上海、广州均为商业城市，广州通商历史源远流长，未曾断绝，而上海则为后起之秀，开埠一百五十多年，尽得风流，广州的市民气、上海的摩登气，为各自特质。

再细分之下，广州之猛，在于民间活力，只要里子，不要面子，而上海之精，在于政府主导，国企发力，里子面子，双管齐下——而回首两地的职业足球史，也未能摆脱此路径依赖。

▍民间资本主导的广州足球

一向得风气之先的广州，在面对“职业足球”这个舶来品的时候，他们的选择是，让我先来。

所以他们是第一个“炒教练”的队伍，1994年，太阳神集团要炒掉主教练周穗安的时候，曾有外界舆论：太阳神集团何德何能，竟然敢炒掉“国家干部”？1995年，广东宏运队以42万元的价格从四川引进马明宇，64万的价格从辽宁引进黎兵，主教练陈亦明一下子获得了“人贩子”的雅号。

敢为人先的观念，正好和广州活跃的民间资本匹配，广州足球的成功，民间资本当立首功。

细数广州足球的东家，从前期的太阳神、到吉利、日之泉，均为民营企业，而到了恒大，则是民营资本之集大成者——期间有四年的国企时代，2006年，广药集团禀政府之命接手，2010年黯然退出，有冲超之功，结束了广州足球长达十年在次级联赛挣扎的冰河期；然而又有假球之实，2009年的扫赌反黑风暴，让广州足球几乎遭受“灭顶之灾”。四年光阴，花钱无数，功过分明，有得有失。

恒大之前的民营资本，均为中小企业——最成功者，自然是太阳神。太阳神和彭伟国、胡志军等队员风云际会，我相信，那段日子对于广州球迷来说，仍然是黄金时代带来的不可磨灭的记忆，至于日后吉利和日之泉时代的步履蹒跚，个中因由已经是老生常谈，这种纯资本的小作坊式的“纯市场”足球，在“市长足球”和“政治足球”面前丢盔弃甲，皆为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所致。

但广州的商人，的确有其灵敏的嗅觉，所以2010年，恒大低价抄入广州足球，然后开始书写恒大传奇。其后，恒大的很多做法为外界所效仿——向来得风气之先的广州，锻炼出来的是对商机的异常敏感，兴盛时有太阳神接盘，低谷时有恒大抄底。

▲ 广州恒大球迷

▍上海国企足球的强势

而上海足球的职业化道路，体现得更多的是体现政府意志的国企的强势。

从申花到文广集团到今天的上海绿地申花、上海上港，清一色的国企。上海足球最落寞的时候，正是朱骏执掌的时代——朱骏时代，新闻频出，球员出走，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上海的国企们一声不吭，任由朱骏折腾。然后大势已定，国企们纷至沓来，重新回到老格局。

上海滩的足球，还是国企大佬们的天下——所以难为朱骏，也难为申鑫的老板徐国良了，民营老板在上海滩搞足球，真难！

看两地历史，广州以民营资本为主，唯一的一段国企时光，失败；上海以国企资本为主，唯一的一段民营时光，同样失败。

阴符经曰：“时之至间，不容瞬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是以贤者守时,不肖者守命也。”选择进入的时机，广州无出其右，而上海呢？他不急，他要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我急什么？我身后是中国最有经济实力的城市，一旦当我上了正轨以后，有谁是我的敌手？

沪穗之间各自的辉煌的轨迹，恰恰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甲A年代的连沪争霸时，广州昙花一现便迅速沉沦；当广州恒大横空出世以后，又恰是上海朱骏时代的“卖血卖肉”——此前堪称重量级对决，只有1994年和2012年。此间为外界津津乐道者，首推1994年太阳神客场6比1打破上海申花，徐根宝差点去跳黄浦江；2012年，以魔兽德罗巴和阿内尔卡压阵的申花客场挑战拥有孔卡、穆里奇的霸主广州恒大，结果2比2战平。

俱往矣，现在就看看，“绿巨人”浩克会带领上海上港和广州恒大未来会碰撞出怎样的经典了。

▍未来历史的分水岭

所以，即使广州领先大半个身位，但上海无论从现在还是从长远看，都是他们最大的对手——现在，广州恒大最直接的对手是同样舍得花钱，花钱花得更狠的，超大型国企武装起来的上海上港。

看看上港集团从徐根宝手里接过原来的东亚以后，这两年干的事情，一，他们喜欢买恒大用过的人，孔卡、埃尔克森和孙祥；二，他们在转会市场上的投入已经超过了原来独占鳌头的广州恒大，而绿巨人浩克的5580万欧元，更是一个连广州恒大都难以企及的数字。

去年的联赛亚军，今年完全有可能夺得亚冠冠军，民企恒大为广州做到的事情，国企上港也期盼能为上海做到。当然，不要忘了，上海滩另一支传统更深厚的球队上海申花，他们同样有能力在中国足坛翻江倒海。

和广州相比，上海更善于“炒作”出自己的精品——以德比为例，中国职业足球最早的正宗德比出现在广州。而在1998年，广州太阳神和广州松日的德比出现了创纪录的9黄5红，然而这样的火爆却只能成为陪衬。2003年末代甲A出现的上海德比成为了中国足坛“德比”的代名词。如今，广州恒大和广州富力之间的德比演绎的是温情脉脉，远不如上海上港和上海申花德比来得如此的剑拔弩张。

职业足球需要炒作，需要噱头，从这一点上说，上海的确有更充足的底气去叫板广州。

▲2015年5月9日上海德比，上海上港Vs上海申花，双方开赛阶段发生大规模冲突

▍京城公益足球的末路

和广州，上海20年的风云变幻相比，北京稳定，这种凝固的稳定，简直让人窒息，他们“公益足球”的理念让他们骄傲，也让他们迷茫。

要赚钱？赚不了；花太多钱？不愿意；成绩太差，京城球迷不答应，也和北京的城市形象不符；退出？那就更加不可能。

带着镣铐跳舞，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北京国安最终只能以“公益足球”的姿态坚持20年——然而，这种“坚持”终于在去年被打破，恒大在工体完胜国安夺冠，这是压倒京城“公益足球”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北京也开始求变，他们引入了乐视作为自己的股东，求变本是好事，不过一来需要时间，二来，身处天子脚下，资源固然得天独厚，但成也萧何败萧何，北京作为政治文化中心，做事毕竟不如上海、广州这些商业城市来得洒脱自如，而职业足球，却恰恰是最需要摆脱意识形态束缚的产品，从“公益足球”转变为“市场足球”，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求仁得仁——广州足球曾经有过一元贱卖的时候，上海申花也经历过差点无人接手，也经历过差点外迁的时刻，看到贼吃肉，也要看到贼挨打，这种市场中的残酷淬炼，京城足球又何曾体验过呢？

（本文原标题：《5580万欧元，绿巨人点燃的是城市足球战争烽火》）

【作者简介】

白国华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足球报著名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