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室佳人：科学VS政治——真的没有种族这回事吗

源济

乱室佳人：科学VS政治——真的没有种族这回事吗 

原创 2016-09-27 乱室佳人 大家

文 | 乱室佳人

小时候看大山说相声，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和自己长得非常不一样。十万个为什么也会告诉你，世界上的人分为黑白黄三种。这是我们对世界上不同种族最初的印象。

但如果有人说，种族其实根本不存在，用肤色来区分各个人种是绝对错误的，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195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了一份声明，声称所有人类属于同一个物种，“种族”不是一个生物学现象而是社会建构的结果。

这份报告的作者是那些人类变异研究最前线、对此最有发言权的科学家们。可以说这是一份集合了国际全体人类学家、遗传学家、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的报告。

在这份报告中，作者们列举了大量证据来支持这一结论。此后，美国人类学协会和美国物理协会人类学家也发表了类似的声明，并列举了大量科学数据来支持这一结论。

基于此，每每我在文章中提到各个人种如何如何，总会遭到审稿人，特别是来自美国的审稿人的抗议，告诉我种族只是一个社会概念，在专业的生物学论文中不应该用这个标准对人类做出区分，并让我好好对自己的种族主义倾向进行反思。

作为一名体质人类学工作者，我实在很难接受这样的观点，并对这莫须有的种族主义思想感到很委屈。而我也并不孤单，2000年版的一个广泛使用的体质人类学教科书指出，体质人类学家压倒性地支持种族的存在，然而那些处理各类数据的人类学家，比如血型和遗传数据，则更倾向于否认种族的存在。

体质人类学的入门课程，就是了解和认识不同的种族，并学会通过观察骨骼来辨认不同的人种。在多年来的学习和工作中，我不得不说，无论是使用新方法还是传统方法来分析骨骼，都能够在区分地理种族的问题上达到非常高的准确性。

如果一个人可以使用生物标准来准确地辨认种族，那么种族就一定有它生物学基础。种族并不只是肤色上的差别。

认为“种族”一词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生物学基础的人类学家们主要有三个观点：

第一，生活在不同地区的不同人种的外貌之间并没有分明的界线，有的只是逐渐的变化，比如从中国到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再到乌克兰/波兰，再到西欧各国，外貌特征是逐渐变化的；

第二，不同人群的各种特征都是由各自生活环境中的选择力量决定的，不应该用外貌来给别人贴标签；

第三，不同人群之间几乎不存在生殖隔离，现代人进化的时间不足以形成亚种，种族也是无稽之谈。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首先就是要搞清楚种族是如何定义的。我在维基百科上发现了很有趣的现象。

种族一词有两个相关的词条，一个是生物学的种族(biological race)，另一个是人类分类(human categorization)在生物学的种族词条下面写着，“在生物分类学中，种族是一个非正式的分类级别，在亚种之下，这个名词用来概括地将在同一个物种中，表型不同，或是地理分布范围或生理结构有所不同的群体区分开来”。

这分明听起来和我们所认识的人类种族完全一致，而在人类分类的词条下，第一句就写着“种族，是一个社会建构，是有着相似或不相似生理特征的人群”。也就是说，不同的人类群体如果按照生物学种族的定义就是种族，而按照人类分类的定义就是社会观念的产物。这双重标准也是醉了。

种族和渐变并非矛盾的概念。正如红色和黄色中间有类似橙色的千百种不同的颜色，但红色和黄色还是两种不同的颜色。而即使不同人种的生理特征是由生存环境决定的，各人群之间的亲缘关系都很接近，这也无法否认不同人群之间存在的客观的生理差异。

很多人相信并宣传种族并不真正存在，这种偏见似乎很大程度上源自社会政治动机，与科学并无太大关系。这动机是积极的，是因为相信种族概念对社会是危险的。换句话说，他们认为，承认种族就意味着助长种族主义。因此，他们更怕站错队，更愿意去支持政治正确的观点。

我们谁都不能否认，在过去的500年里，我们不自觉地被一些动机不良的科学家、政治家、企业家洗脑，他们宣称某些种族生来就比其他人更好。

这些不正当的宣传造成了最初的种族主义，导致犹太人和非基督徒在西班牙宗教法庭上遭受不公正的待遇，西非人、印第安人等族群在殖民时期几乎受到毁灭性打击，美国黑人在美国奴隶制和美国重建时期被奴役遭歧视，犹太人和其他欧洲族群在纳粹德国统治下被屠杀，来自拉丁美洲和中东的族群在现代的美国受到各种歧视。

种族歧视是西班牙宗教法庭、殖民政策、奴隶制、纳粹主义、种族隔离和歧视，和反移民政策的建立和维护背后的推手。

在种族的概念的产生和延续中，美国所扮演的角色尤为重要。美国人主要来自三个地区：美国本土（印第安人），西北欧和西非。

美国特殊的历史和条件令这三个本来相互独立的人群每天都在不平等的状态下相处，这种不平等创造了种族主义，并认为不同的种族有不同功能和等级。这样的观点非常有影响力，体现在法律法规的制定上。

“种族”这个词不管有没有真实的生物学意义，都实际上是美国社会的权力结构历史连续性的表现。但是，因为美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巨大的影响力，美国“种族”的概念和问题已经不受控制地出口到了全世界。这些思想之一就是，美国“种族”概念的使用是世界政治正确性的终极表现。

但是如果没人谈论种族，又如何与种族主义斗争？

以种族生物学的方式讨论人类的变异，会促进还是减少种族歧视？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却没有一个简单的答案。但闭口不谈肯定不是最好的方法。就像心理疾病，承认自己有问题是治疗的第一步。

虽然我们都明白，承认种族的存在也许有风险，但我们更害怕种族主义会因为我们完全不去谈论和拒绝认识种族的存在而更加嚣张。

我们担心关注种族成为社会禁忌，这可能会压制对一个非常重要而需要平静探讨的话题进行的开放讨论。

【作者简介】

乱室佳人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古生物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