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伦敦就拿绅士说事儿？看来你还真不了解这座城市

源济

一提伦敦就拿绅士说事儿？看来你还真不了解这座城市 

原创 2017-01-18 陈曦 九行

初到伦敦的人，一定会为它的绅士品格所打动。秩序井然、相互礼让、女士优先这些自不必说；两个陌生人在窄路面对面相遇，哪怕只是相互的距离近了些，也要抢先着说抱歉，生怕对对方有一点点冒犯。

然而在伦敦生活的时间久了，渐渐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客气和礼貌，是一种必备的教养，有时也带着一种漠然的疏离。地铁上的人们互相谦让，却又避免着眼神和肢体的接触。咖啡店里的服务生，日复一日笑着说：“祝你有美好的一天。”人们也早已发展出一套程式，应答得宜。

整个城市像是一个需要维护形象的人，处处小心不要显得粗鲁。虽然夜幕下的酒吧门口也有人不顾形象地醉倒，但那毕竟总透着几分不由衷的无奈。我时常在想，客套谨慎的伦敦人是否也需要一个可以洒脱悠游的空隙来喘息。

后来我在各样大大小小的集市里发现了一个鲜活的伦敦，一个教化之外的伦敦。

 

与伦敦的另一面不期而遇

 

英国伦敦西北区乔克农场地铁站（图/jiemian.com）

曾在一个周末游荡在康登镇（Camden Town）附近的恰克农场路上(Chalk Farm Road)，路过一个大的拱形铁门，飘出喧闹声和食物的香气，脚步被吸引着往里走。

像是爱丽丝掉进了奇幻仙境，各国各色食物的色香味次第交织展开，刺激着人们某个古老的基因序列。走进铁门内的人们都仿佛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部表情、肢体语言都松快了起来。再没有人形色匆匆，每个人都在东张西望，每个摊主都热情地招呼你到他面前看看，连贩卖中国食物的老板也一定要我尝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买了一支甜筒，那冰凉的甜，似乎比深秋的天气还暖一点。

Stables Market（图/新浪博客：Apple）

顺着人流往里走，越走越是逼仄，在砖墙与拱门之间，如同行走在一个迷宫里。除了食物，古着衣服，带着时代感的旧物，知名不知名的唱片、装饰小画，哪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中国制造的竹质手机壳、水晶相框，都占据着某个角落，各自声色着。

走到一道拱门前，突然看见两匹铜马伫立在前面，拱门上写“Stables Market（马厩市场）”，这时我才突然明白为何这集市如此构造。百年前这里住满了高头大马，是干草、是马鞍、铁掌钉和皮绳，是马夫穿旧了的皮靴和身上的汗水。

马厩市场（图/陈曦）

如今，在伦敦不甚常见的不羁的嬉皮士们聚集在一起，靠在墙边抽烟，喊住过路的漂亮姑娘搭讪。游客们忙不迭地对着手机自拍，年轻男女们亲密地相拥。仿似小型的狂欢节，食物的香气和人们身上的香水味相混合，人声乐声不绝于耳，融化在伦敦人血液里的规训放松了它束缚的绳子。

在这里，吃一只甜到极致的甜甜圈，一切烦心事竟可暂时从心头卸下。这个不期而遇的惊喜，第一次向我展示了这个城市的隐秘又可爱的另外一面。

 

在市集，伦敦人连防备心都显得可爱

同样鲜活的还有每周日下午颇为有名的哥伦比亚花市。短短两三百米的窄街，人们摩肩接踵，平日里必说的“不好意思”，也被大家默契地省略。要是一一道歉，恐怕整小时都逛不完一条街。

除了人，花花草草也拥挤到你的眼前，随意地用牛皮纸包裹着，比整齐摆在超市里的精心被打理的花束多了一分野趣和生机。

哥伦比亚路花，是伦敦最大的露天花市（图/英国邦利）

小贩们抑扬地叫卖，像是在讲着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听不懂也没有关系，叫不出花儿的名字也没关系，哪一朵使你喜悦你就可以指指点点地将它带走。与几分假装几分真心不情愿的摊主还一还价，多半能够成功。

在回程的地铁上，人们抱着鲜花，仿佛一列从春天开来的车。在换乘的站点，一向严肃的检票的小哥看见我抱着花也要故意打趣：“这是送给我的吗，你真太好了！”。回到家，一大捧绣球花和玫瑰，随意地装在大的铁皮桶，放在房间的一角，窗外是冰冷的西风和高纬度漫长的黑夜，屋内却洋溢着明媚的暖意。

（图/陈曦）

我也曾在深夜里和几个好友相邀，去往伦敦市郊的蔬果批发市场。蔬果批发市场晚上12点开市一直到凌晨四五点，我们坐着最后一班地铁前去却还是早了。夜越深市场越是繁忙。在堆积如山的果蔬间逛荡，与其说是市场，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仓库。

不断有叉车托着两米多高的果蔬箱子从我们身边经过，又或者是拿着采购单的超市采购员和城里水果店的摊主前来进货。我等“散客”的需求对摊主们来说都是毛毛雨，纵然是如此，也有热心的摊主领我们前往冷藏库的深处，把最好品质的水果指给我们看。

果蔬市场（图/陈曦）

堆在摊位里侧的水果，如果是愿意可以拿起一两颗尝尝，颇有些在国内逛菜市的感觉。摊位外侧堆放的果蔬却是不能动的，都是买主已经订好放在一边。路过的时候也有买主盯着我们，生怕我们这群不懂规矩的“异乡人”拿走了他精心挑选的货物。

哪怕是这样的一点防备，也让我觉得可爱。因为他们是这样真实的，不加伪装的、无需客套的真实。因为与超市相较，果蔬集市的价格又给这个地方添了一点可爱之处。

（图/陈曦）

捧着一大箱樱桃、红毛丹、猕猴桃还有各色菌菇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身上却一点疲累也没有，兴奋地像一个丰收了的农民，对着水果傻乐。这样的快乐，不同于从交响乐演奏会走出后的满足，带着生活的烟火气，显得这样直截了当又难以拒绝。

今年的九月，回到了上海。街边的法国梧桐叶子开始渐黄掉落，我穿着单衣也感到了凉意。路过一个熟悉的水果摊，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幻影移形，在伦敦的集市里感受到的温度和人情又重新浮现眼前。

伦敦市集上，笑容满面的摊主（图/豆瓣网友：李大立）

英伦特别的腔调和低云，人们平日间克制有礼的风度，和稍稍在各色集市上放松的神色，仿佛就是昨天的故事。伦敦的集市，就仿佛一幅忧郁的蓝色的油画，暗含着的那一丝暖红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