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你以为只有你处理不好婆媳关系？

源济

你以为只有你处理不好婆媳关系？ 

2015-10-05 李舒 山河小岁月

今天是山河小岁月的第二十三次推送。

昨夜观《非诚勿扰》，见一位看上去“生无可恋”的男嘉宾。他说之前的婚姻失败，是因为婆婆不喜欢媳妇，结婚前反对，结婚后反感。男嘉宾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婆媳关系是一种绝症，我选择放弃治疗。”

首先，后面半句话，纯！粹！是！狗！屁！

但前半句有点戳心，“婆媳关系”真是千古之迷。我时常听到的人间惨剧，大抵都和这四个字有关。我随便翻了翻《非诚勿扰》有关那条男嘉宾的微博评论，然后就看到了：

如何处理好婆媳关系？这种破解之后感觉可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宇宙终极大问题，让以后我们共同探讨。如果我说，有一个人，她和你们一样，也饱受婆媳姑嫂关系之苦，这个人，是你们心中的“人间四月天”，是男生梦里的女神，是女生学习的榜样。

各位姐妹们的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林徽因

今天，我们来说说林徽因的婆婆和大小姑子们。

林徽因的婆婆李蕙仙，她不是一般的婆婆。梁启超能够娶到她，当然是高攀。1889年，李蕙仙的堂兄、礼部尚书李端棻在以大学士身份典试广东时，特别赏识当时已颇具名气的才子梁启超，于是做媒，把堂妹李蕙仙许配给了梁。

△右一站立者为李蕙仙

李蕙仙对于梁启超，是贤妻，更是知己。戊戌变法失败之后，梁启超逃亡日本，李蕙仙避走澳门，要躲避追捕，还要帮梁启超照顾父亲。梁启超信中也不禁感慨：

“卿慷慨从容，辞色不变，绝无怨言，且有壮语。闻之喜慰敬服，斯真不愧为任公闺中良友矣。”

这位婆婆，通诗文（她是梁启超作品的第一读者，还经常帮助丈夫誊抄稿子），知书达理，颇有胆识，应当不是一般的旧时大家闺秀。那么，她为什么会不喜欢林徽因呢？

千言万语总结成一句话：她觉得，林徽因不算大家闺秀。

△少女时代的林徽因

许多人都分析，李蕙仙嫌弃林徽因是小妾所生。

我觉得这只是一方面。比出身更让她介意的，是许多林徽因的“绯闻”。林徽因和徐志摩在英国时的暧昧，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和梁启超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一手安排林徽因回国，并向徐志摩隐瞒了林梁两家想要结亲的事实（这件事容我以后再讲）。李蕙仙作为梁家的贤内助，应该也有所耳闻，任何女人听到未来媳妇的“绯闻”，总是不开心的。

△林徽因和泰戈尔、徐志摩在一起

接下来，还有另一件事。

1923年5月7日，梁思成骑摩托车出车祸，住进医院，一直到7月31日才出院。林徽因在毫无名分的情形下，常来医院看望梁思成，安慰他，有时还为他擦汗，帮他翻身。

△梁思成

这个举动，给梁思成、梁启超父子留了极深的记忆。一个认为得了贤妻，一个以为得了良媳。尤其是梁启超，他给大女儿梁思顺写的一封信中说：“徽因我也很爱她，我常和你妈妈说，又得一个可爱的女儿……老夫眼力不错吧。徽因是我第二回的成功。”

△《时报》上的林徽因签名照

顺便说一句，梁启超的这封信是口述的，记录人是林徽因。他特意让林徽因记录梁思成的腿伤恢复状况，向远在菲律宾的大女儿梁思顺汇报。

据说，这是为了改变梁思顺对林徽因的成见。

梁思顺是梁启超的大女儿，最为疼爱和器重。梁启超很多事情，都和梁思顺商量解决。梁思顺的话，梁启超都很重视。梁思顺为什么会对林徽因有成见？我疑心这和母亲李蕙仙有很大关系。

林徽因照顾梁思成的举动，同来医院探病的李蕙仙也看在了眼里。女人和男人的心思不同，她并没有像那两个欣喜得昏头的男人一样，相反的——

她更讨厌林徽因了。

李蕙仙认为，林徽因在与梁家没有婚约的前提下，随意出入医院看望梁思成，两人举动，实在太出格。作为母亲，她把这个行为解读为：太有心计，太不闺秀了。

△林徽因和梁思成

面对李蕙仙的反对，梁启超只能敲敲边鼓，并不敢大肆反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1924年7月，在他的安排下，林徽因和梁思成一同赴美求学。

这是梁启超苦心下的一步棋。他希望，两人的感情可以趁热打铁，到时郎情妾意，李蕙仙只能顺水推舟。更重要的是，林徽因可以借机改善和大姑子梁思顺的关系，从而间接影响李蕙仙。

△林徽因和梁思成

这两个愿望都破灭了。一方面，林徽因和梁思顺的关系相当糟糕，几乎决裂。梁启超的信里，隐约提到这件事：

“思顺对于徽音感情完全恢复，我听见真高兴极了。这是思成一生幸福关键所在，我几个月很怕思成因此生出精神异动，毁掉了这孩子，现在我完全放心了。”

这当然是之后的事情，在这之前，梁思顺给梁思成的信中，反复只有一个中心思想：母亲反感林徽因，坚决反对他们结婚。

李蕙仙的一票否决，令所有人苦恼万分。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上天看不下去了，帮林徽因做了个决断。

1924年9月13日，李蕙仙因病去世，享年55岁。

1928年3月21日，林徽因和梁思成结婚。

△林徽因和梁思成的结婚照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她像是被《红楼梦》里的史湘云诅咒了：“保佑你得几个刁钻的大姑子小姑子”。梁启超有九个子女，林徽因有四个小姑子，个个不好相处。

△林徽因和朋友们在一起，左一为金岳霖

和梁思顺的关系只是表面缓和。1936年，梁思顺的女儿周念慈在燕京大学读书，她时常从学校里跑出来，住到林徽因家里。梁思顺对此非常生气，跑来把女儿带走，“她（指梁思顺）不喜欢她的女儿从她舅舅和舅妈的朋友那里染上那种激进的恋爱婚姻观，这个朋友激进到连婚姻都不相信——指的是老金！”（摘自林徽因写给费慰梅的信）林徽因当然恼怒，她立刻回击了梁思顺：“全然出于嫉妒心，一直说不三不四的话。”

这样抱怨的信还有很多。在北戴河疗养时，她跟费慰梅叹息，自己有多么享受海边的气候和宜人景色，但是，“我遇到梁家的亲戚，这对我的身体不太好。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肢解成一块一块的，再也不能合为一体了。”

△林徽因和梁思成在家中招待费正清夫妇

林徽因是真心羡慕外国人费慰梅：“三月是一个多事的月份，主要是由于大姑小姑们。我真羡慕慰梅嫁给一个独子。”

△林徽因和孩子们一起看杂志

她的苦恼是实际的，因为一个小姑被捕了，另一个“要长期住下去”。

而在这个苦恼里，真正的主角梁思成，却一直在扮演着一个奇怪的角色。他的父亲梁启超曾经那样苦心孤诣地说着林徽因的好话，他的弟弟梁思永也曾经写信控诉姐姐梁思顺对林徽因的偏见，可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沉默着。

梁思成的沉默，根据林徽因弟弟林宣的说法，让林徽因“非常反感”，这大概是他们“家庭生活充满矛盾”的关键原因吧。

△病中的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