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民国姑娘涂指甲油吗？

源济

民国姑娘涂指甲油吗？ 

2015-11-22 李舒 山河小岁月

今天是山河小岁月的第五十八次推送。

开通这个公众号，差不多两个月了。最大的惊喜，莫过于后台大家给我的点滴分享，月明风清的一杯茶，晚归路上的路边摊，海边微风，窗下花影，我觉得这是我好大一笔财富。

△你们的图片，我每一张都看了，很美

写文章需要花时间，写一篇及格的文章更需要如此。这是我不能每天更新的原因，我希望自己做到真诚地对待你们，不敷衍，不矫情，不灌鸡汤。

正如你们对我。

顺便说一句，昨天后台好多人提醒我某大号发了和我的《如何跟着名妓布置房间》相似的文章，还有热心粉丝去质询，结果被告知“只是撞了”，理由是“如果是抄袭，我们肯定会换个标题的，因为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恩，对于这个逻辑，我没太懂；不过也懒得深究了，有那时间，不如抓紧多看点书，好早点更新不是？

我继续努力。

因为有句最俗的话：士为知己者死。

这句话的下半句叫“女为悦己者容”。但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去见“悦己者”，结果遭遇的却是根本不懂欣赏的直男，你的心情会如何？我曾做过一项身边的小型调查，样本量不算小，大约50名。

问题是直男对女人化妆这件事中最不可理解的行为——你想象不到，“涂指甲油”居然排到了第一位。

摘录几条让姑娘们炸裂的评论吧：

1、 除了红色，不能接受其他颜色。涂黑色和白色指甲的都是坏女人吧。

2、 指甲油有毒啊，你们涂了是要谋杀亲夫吗？不准包饺子！不准切水果！

3、 法式指甲是个什么鬼，不细看还以为长灰指甲了呢！

4、 涂指甲的女人都懒（这什么鬼！）

5、 养长指甲是为了掏耳朵吗？

……

不要埋怨世道，这样的蠢直男不是今天才有。1950年代，张爱玲在美国驻港总领事馆新闻处做翻译。新闻处处长麦卡锡把她介绍给刚刚获得普利策奖的马宽德。

马宽德是张爱玲的偶像。事实上，张的《半生缘》，有很多地方借鉴了马宽德的《普汉先生》。小说中最经典的句子：“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也是翻译自《普汉先生》中那句，“darlilng , we can't go back。

张爱玲得知见的是马宽德，特别盛装出席，还涂了绿色的脚趾甲油。没想到，饭局间，马宽德悄声询问：“张女士的脚上怎么是绿色的？”麦卡锡也没眼力劲儿，原话转给了张爱玲，张一时窘住了，只好打个哈哈，说脚上是外用药膏。

我充分理解张爱玲小姐当时的炸裂心情，有种想用眼神把面前的蠢直男五马分尸的怨念。

你国妇女涂指甲的历史真可谓是源远流长，根据《采药录》《古今事物考》和《陔余丛考》等文献记载，战国时就已经出现，最常见的指甲染料是凤仙花——我的家乡俗称为“指甲花”。染指甲的方法，南宋周密在《癸辛杂志》上也有记载﹕将凤仙花捣碎，加入少许明矾，再浸透到棉纱上，缠裹在指甲上一晚，如此重复三至四次，指甲则可染至深红色。

《红楼梦》里，最重视指甲的乃是晴雯，她在临死前咬下自己养了三寸的指甲，上面尚染着通红的金凤仙，送给了贾宝玉。我相信贾宝玉会好好收着这惊心动魄的礼物，他可是会手做胭脂口红的少女之友啊！

民国时，你国妇女当然再也不用凤仙花了——染色不均匀不说，还只能选择一种色系。民国时髦名媛们半个眼睛也看不上OPI，她们有Cutex。

1911年，美国人洛瑟姆·沃伦开始在市场上销售一种化妆用的表皮清洗剂——当大家以为他会在卸妆油道路上越走越远时，五年后，他率先推出了美国最早的指甲油。他用Cutex作为产品的品牌名称，是由拉丁语中表示“表皮”的词汇Cuticle的词首Cut—，加上表示“显露”、“突出”之意的后缀—ex而构成，取其“明艳照人”之意。由于这种产品销路极好，Cutex竟成了指甲油的代名词。

1920年代，Cutex传入上海，被译为“蔻丹”——直到今天，还有人常把指甲油称为 “蔻丹”。

“蔻丹”刚进入上海时，主打护手产品。这时期的宣传十分“本土化”，以中国古代的美女庄姜和丽绢为广告女主角。庄姜的手，被《诗经·卫风·硕人》形容为“手如柔荑”，是中国妇女对手的追求标准。丽绢获汉武帝宠爱，她以“汉宫养手秘方”修护双手，“盥手以荳蔻汤，敷以百英粉”。

1930年，“蔻丹”开始向中国市场正式推广指甲油（当时的称呼是“美指油”）。为了指导大家如何正确涂指甲油，“蔻丹”下了不少血本。在《良友》《上海画报》上刊登了不少广告——那时的广告商是多么的童叟无欺啊，登广告也是实用性的，实在用心良苦。比如《良友》上的《五分钟内可得美观之指甲》广告，详细介绍其产品“蔻丹除皮油”、“蔻丹洁甲油”、“蔻丹美指油”的使用方法和程序。建议读者应先用“蔻丹除皮油”，去除指甲上的“死皮”；再以“蔻丹洁甲油”，清理爪甲内部；接着可涂上“久着不脱”的“蔻丹美指油”。

1939年，“蔻丹美指油”可供选购的指甲油颜色，已达13种，包括﹕天然色、玫瑰色、铁锈色和芝兰色等。“蔻丹”广告还贴心地告诉你，涂什么样的指甲油，搭配什么色系的衣服，比如“芝兰色蔻丹”“专供”新酒色和紫色的上衣。

“蔻丹”广告的狂轰滥炸，终于让姑娘们相信了一点：没有涂好指甲油，就不算化好妆。1937年第13期的《特写》里，有一篇名为《都市女性出门之前需费时一百分钟的化妆时间》的文章，文中指出，都市女性化妆的程序共17项，其中第15项是“修指甲，染蔻丹”。这是“最费时”的一项，需花30分钟，但作者坚定的告诉你，这是“都市妇女化妆必需的步骤”。

涂着绿指甲的张爱玲，最喜欢的颜色却是粉红。她和闺蜜邝文美通信时，讨论指甲油颜色——“每次我看见你指甲上涂的Power Pink（粉红），总看个不了，觉得真美丽，同时又怕你会换别的颜色（因为别人的指甲，我做不了主），可是后来看见你一直涂这颜色，我暗暗高兴。”

大约涂指甲油，确实是女人间才懂的暗号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指甲油，欢迎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