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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间] 李舒:假如有诺贝尔爱情奖,应该颁给殷海光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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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4 11: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假如有诺贝尔爱情奖,应该颁给殷海光夫妇 

 2017-09-05 李舒 山河小岁月

这几天,各路人马都来问我,关于许知远老师的问题,你的看法是什么?


作为一个采访者,许知远老师还需要接受一点新闻采访课的培训,知道采访者即使要做预判,也要小心谨慎,把自己的观点隐藏进去,多看看美国的华莱士,增长一点姿势。


至少在出镜之前要懂得给头发上一点发胶。


或者在采访女明星的时候把衣服扣子稍微扣好。


许知远老师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不过,这世界上,讨人喜欢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曾经在台北的一个地方,在签到本上见过一次许知远的名字。他平时的签名是很潦草的(我曾经帮一个初中女同学搞他的签名书,签少了一本,昧着良心模拟代签,完全蒙混过关)但那个签到本上,他并没有写得那么漫不经心。


他很认真地写了自己的名字。


那本签到本也很寥落的,人不多。我翻了翻,经常一周也没什么人来。


找到这里,我颇费了一番周折。幸亏那扇土耳其蓝的小门,在郁郁葱葱的绿色藤蔓之中,颇为显眼,很远便看到了,一同看见的,还有旁边那块红底黑字的木牌:“殷海光故居”



走进去,一个人也没有。里屋有一个地方可以放殷海光先生生平的DVD,我推门进去,放DVD的工作人员好像有点懵,鼓捣了半天也没放出来,她看看我,我看看她,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殷海光是谁?


他是金岳霖的学生,他是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的译者,他是《自由中国》的编辑,他是著名的哲学家,他是许知远老师们读书时的偶像。


他是一个不肯讨人喜欢的知识分子。


在殷海光故居外的书店里,挂着这样一段话:



但他比许知远们已经幸运了许多,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天使一般的女子。


* * *


1945年1月,在“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下,清华大学哲学研究所学生殷福生投笔从戎,前往印度学习军用汽车驾驶技术,七个月之后,日本投降。退伍的殷福生跟着女扮男装的同学夏君贤一起回家。



夏家位于重庆南岸黄桷垭小镇,这一天,殷福生穿着土黄色卡其布军装,拿着行李,到达夏家的住处。


开门的是17岁的少女夏君璐——夏君贤的小妹妹。


殷福生在夏家住了一个星期。对于夏君璐,他的印象并不够深刻。只是记得,这个小姑娘为了尽地主之谊,“自告奋勇带路”带大家去爬山,其实却是路盲,完全不知道怎么走。她有时晚上向他请教诗词和绘画,并且告诉他,她和一样,也喜欢李白。


夏君璐和父亲夏声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热情开朗的少女,对他一见钟情了——全世界的少女,爱上一个人起来,都一样,傻乎乎的可爱。


亲爱的,您记得吗?当我们相见的第一面,是我为您打开那大门,让您──及您的行李──走进门里。想得到吗?我是打开我心扉,从此以后您便走入我的心中,占据我整个的心灵,改变我的一身〔生〕。我要抓紧您,永不让您飞去,离开如此这般爱您的人。

——夏君璐致殷海光1949年4月5日


殷福生很快离开了夏家,前往重庆谋求职位,走之前他送给她一本书,是他写的《逻辑著作》,书页上题了两个字“君乐”——她那时候的名字叫君娜,湖北人“娜”的发音似“乐”,他连她的名字也没有写对。夏君璐有点慌张,很多年之后,她在电台做节目,回忆起这段往事,用湖北口音的普通话,糯糯嗲嗲地说:


“我那时候只想着,我要reach他。”


夏家后来也搬到重庆,他们的交往,一开始如同兄妹,他送她书,告诉她一路的风土人情,在路边看到小兔子,他带回来送她。据说,因为夏君璐的父亲觉得福生这个名字不好,他就改名取了海光这个笔名。这些细节都鼓励了她,夏君璐鼓起勇气,给他写了第一封信:


 殷学士福生兄:

 星期六(一月十二日),决定搬进城。

 兄来舍下请到中一路167号。

 小兄君路草(印章)Jan.7th

 您有一个布口袋在我这里。

 走法:先到七星冈再到和平路再到中一路,正门为染料管理(经济部),侧门可入也。

 四月二十六日


好典型的没话找话。


高中一年级的少女,鼓起勇气,她的信写得越来越炙热而动人,称呼也从“殷先生”到“海光先生”再到“海光”,连殷海光这样的傻书生,也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推进机的隆隆声都告诉我离开你越来越远了,而你呢?独自坐在卧室里那张桌边看着一本书,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想念我。


我感谢上帝,有许多人爱护而敬爱您,希望您能让他们得到许多安慰。任家花园又是那么美好的地方,朋友是那么关心。为了中国您必须小心你的身体,常常日光浴,尤其清晨的最好,并且鱼肝油不要忘记吃,应该随身带着。


我每发信给您,有如愚笨的学生交作文给先生看……但是我是厚皮脸。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殷海光对于少女夏君璐的感情攻势,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在两个人一开始的通信里,他显然更为谨慎,最为热烈的话不过是“我现时正在吃一块美国果干,酸甜酸甜的,想来您很喜欢,寄您一点”。


1947年,夏君璐一边答应父亲不再喜欢殷海光,一边给殷海光写的卡片


他的迟疑是有理由的。夏君璐的父亲夏声曾经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夏将军对于这段感情,非常不看好。


当女儿第一次向他袒露对于殷海光的爱意时,他坚决反对,理由是,“太过桀骜不驯”,“这样的人很难长命”,况且,年纪又差了这么多。


可是,夏将军,你既然不赞同这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又不断称赞这个青年,说他年轻有才华,说他爱国有见识?这些话,你的女儿,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哦!


两个相差九岁的年轻人,开始悄悄“笔谈恋爱”。有趣的是,夏君璐的父亲虽然反对两人恋爱,他在南京国防部任职时,经常叫殷海光到家里,两人谈论政局,颇为相投。有一次,他到殷海光家里来,差点翻到了殷海光和夏君璐的通信,把海光同学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时,夏君璐就读的武汉圣希理达女子中学是一所教会学校,对于男女通信颇为严格,所以,殷海光用了很多化名来给夏君璐写信,有一个名字是“吴琪”,结果字迹却被夏君璐的同学们认出,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无奇不有”,窘得夏君璐连忙写信说:“不要再用化名来信了。”



1948年到1950年,这两个年轻人在纸上抒写着对于彼此的恋爱,女方始终是热烈的,男方始终是矜持的。这当然是因为性格,也因为,彼时的殷海光,对于整个中国的忧患:


现在整个国家陷入悲惨之中,我们正陷入一个大不幸时代,当然是快乐不起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您应该快乐一点,因为,您自己在美丽的黄金时代;有好爸爸,好妈妈,好姐姐,好哥哥,在千千万万女孩中,是幸福的。人们在美丽的朝霞中,常常不觉得,等到发觉时,一切都快过去了。学校毕竟与外界是隔离的。愿您好好地坐在这一只游艇上,遨游湖面吧!生命总是美好的。愿您在年青的日子和朝阳里多逗留一会儿。清晨不妨长一点,黑夜必须快快溜过去!

——殷海光致夏君璐1948年2月22日


1948年的圣诞夜,让夏君璐永生难忘。这一年,她得到了一张圣诞卡片,“卡片正面印着一对小精灵坐在松树枝上唱歌,卡片内页写着:


 I  Love  our  little   world  of   two,

Just  you  foy  me,and  me  for  you,

I  love  the  things  that  we  discuss,

Things  that  mean  so  much  to  us;

I  love  the  happy  plans  we  share

And  building  castles  in  the  air,

I  love  the  dreams  we  cherish  too,

But  most  of  all,  Dear,
I  Love  You!


这张卡片看起来平淡无奇,在那时的中国,却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事”。夏君璐说,“海光能找到这么romantic的卡片送给我,不单表示他的心意,也是极其大胆的行为”。她把这张卡片一直珍藏着,她的女儿回忆,母亲只要一念到最后一句,就会热泪盈眶,这是她的爱人海光,对她最炙热的表白。


也难怪夏君璐激动,要知道,殷海光的一支笔,并不擅长儿女情长,骂起人来可是十分厉害的。他在《中央日报》骂老蒋,一篇《赶快收拾人心》,一经刊发,立刻轰动全国:


国家在这样风雨飘摇之秋,老百姓在这样痛苦的时分,安慰在哪里呢?希望又在哪里呢?享有特权的人享有特权如故,人民莫可奈何。靠着私人政治关系发横财的豪门之辈,不是逍遥海外,即是特权豪强如故——《赶快收拾人心》


这篇文章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他颇为得意地跟女朋友在信里汇报:“蒋氏看见众怒难犯,把我也没办法”,却不知道,其实是陈布雷在蒋介石面前求情,这才放了他一马。


为他求情的陈布雷在三天后自杀了。


他们爱情的小舟在时代的大海中颠簸翻腾,那些完整保存下来的情书,成为整个大时代里最温存的可贵,战争是残酷的,现实是残酷的,在江河巨变的前夜,这些便尤为可贵。


* * *


圣诞节之后,他们的通信便不再正常了。夏君璐的信里依旧儿女情长:“只有目前不要失去了联络,总有办法。以后我们可以慢慢的决定。你死,我死,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永久的相爱。”


而殷海光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变乱,恐怕不是短时间所能终了的。在这一大变局之中,个人底生死存亡和悲欢离合,显得多么渺小啊!”



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前往台湾,决定要留下,要么教书,要么加入游击队。夏君璐回信,很着急地劝他快走,“我真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呆在南京。逃难对于您仿佛是一种屈辱。真的,在抗战时,我们还不是一样逃到后方吗?当然情况不同,但是总是逃。”


最终,殷海光前往台北。1949年除夕夜,他在上海给女友夏君璐写下了在大陆的最后一封信,在信里,他憧憬着他们未来的新生活:


我想在台湾海边做栋小房屋,在那儿沉思,读书,写文,种园。至少还希望和您在一起在海边散步,眺望那遥远的海之境色。


在殷海光前往台湾,并打算从此要投身学术,做一个教授的时候,他的女友夏君璐却在经历着人生最悲痛的悲欢离合。一开始,她并不着急去台湾和殷海光会合,在他们的通信里,殷海光提到结婚(M),夏君璐的想法是希望他等她思念,大学毕业再结婚——这时候,她仍旧认为自己会在大陆完成学业。她先跟着家人到湘潭,“现在社会完全陷于混乱中,匪盗丛生,使人不得不提心吊胆”,武汉和广州的情况更差。她向父母袒露了和殷海光的恋爱关系,夏将军立刻做出了决定,要送女儿去台湾。


殷海光寄来了一枚金戒指和十元美金作为路费,他让聂华苓作为同伴和夏君璐同行,他冷静地嘱咐她:


此次离家,不知何日可归(不要难过,稍稍冷静一点。这是个非常的时代啊!),有纪念性的东西需要带走,必需物品须带走。不必需的东西要丢下,以免累人。


她那时却仍旧是懵懂的,很多年之后,她回忆起分别那天,又想起殷海光给她信中说的那句“不知何日可归”:


那天,父母送我上船。到了码头人山人海,一片混乱,大人小孩争先恐后地挤上轮船。在这种情况下,我与父母亲无法话别就急忙加入人潮,用力向前推挤。突然回头看父亲一眼,见他正在用手擦眼泪。好不容易挤上船,我就直冲甲板,站在船沿栏杆前朝着岸上寻找爸妈的身影。我看见他们在人丛里正向我挥手------天哪!这就是我们的永别!


这是她和父母的最后一面,海峡阻隔了他们,阻隔了千百万中国家庭。


* * *


他在基隆港接她的那一天,是6月3日。


这一天成了他们的纪念日。


他们拍了第一张合影。




到台湾后的殷海光很快放弃了《中央日报》的工作,到台湾大学教书。刚到台大,他就一鸣惊人,一个学期下来,给了105个学生不及格。这个举动惊动了傅斯年,但殷海光的回答是:


这是根据北大、清华的标准。



真是一个魔鬼教师,但奇怪的是,同学们依旧喜欢他。据说,只要殷海光在台大演讲,绝对是轰动而疯狂。据说,有一次,台大的大学论坛社请他讲“恋爱的分析”,教室被挤得水泄不通,连主讲人都无法走进去。后来,同学只好把殷海光高抬“pass”到讲台。演讲一开始,殷海光指着“恋爱”两字说:“这是吃荤的。”又指着“分析”两字说:“这是吃素的。”接着说:“‘恋爱’是各位所喜欢的,‘分析’是我所感兴趣的。”在这个演讲最后,他引了杜秋娘的诗句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学生们像迎神一样在教室外大放鞭炮,欢笑不已。


这时间的夏君璐在台大念书,她的志向是毕业之后,要做一个最合格的妻子,在信里,她对他说:


他也希望力所能及,给她最好的婚礼。他这样的书生,居然操心她的衣服是否合身。他们想要做一对最普通的夫妻,也是最恩爱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世界上,这后半生,恐怕他们只有彼此了。



他热爱花花草草,在院子里种了许多,但养得总不如夏君璐好。他有了一点钱,都拿去买书,最后弄得连早点钱也没有,总是要和聂华苓的母亲借:“聂伯母,没有早点钱了,明天拿了稿费一定还”。


聂华苓说,殷海光讲话很“低气压”,但一到夏君璐那里,“就老实了”。夏君璐笑着说,自己把他宠坏了,要做什么都可以,但她想不到,他终究会因为写文章而遭遇飞来横祸。


《自由中国》的工作人员们,有的被暗杀,有的遭遇牢狱之灾。当时担任文艺栏主编的是聂华苓,聂华苓的女儿王晓蓝在《孩子,你不懂》里这样写道:


1960年八月底,一天傍晚,一位《自由中国》的办事人员,骑了脚踏车,喘着气跑进屋子跟妈妈说:“老瞿被一辆大卡车撞了,在台北到木栅的路上……”我好像还记得他说:“尸体挂在栏杆上。”


身为《自由中国》主笔的殷海光对妻子说,要不然你先出国吧。

 

夏君璐一下子大哭起来,她说,她不能想象自己会离开他。



受“雷震案”的波及,殷海光很快被全方位封锁了。他受邀去做演讲,台大学校当局会以“教室不够”为理由否决;发表了他的文章的刊物,出版后会被抽掉,没有任何刊物敢请他写文章;196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耶克访台,台湾一家银行老板邀请其座谈,点名邀请殷海光参加。座谈会前一天,一名台湾当局安全机构工作人员来到殷海光家中,告诉他:“请你不要去开会。”



他只好在后院做苦工。他自己动手,在院子里给女儿开挖了一个简易游泳池,用了足足20包水泥,夏君璐知道,他哪里是在挖游泳池,他是在挖自己内心的痛楚。



挖出来的土,堆了一座小山。他在这上面搭了桌子和一起,戏称为“殷先生读书处”。小院子之外,是每天都有的特务盯梢。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对着特务们拍桌子说:“你们要抓人,枪毙人,我殷海光在这儿!”


因为心情郁结,殷海光得了癌症,胃部切除了三分之二。


夏君璐在一夜之间,忽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向他提供稳如磐石般的支援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成了唯一帮助他在狭小空间里开辟无限乐土的人。

 

她在院子里种了一小片麦子,因为他动完手术,只能喝流质。她种了麦子,只为了每天早上割麦草打成青汁给他喝。


她打听到有一种治疗癌症的新药,又不知道是否有副作用,她就自己先吃三个月,再给殷海光吃。


他的体重急剧下降,甚至已经不能自己走动。早上太阳大,她把他抱到东边的沙发,下午,夕阳西下,她再把他抱到另一间屋子。


她自己在他的床边搭了一个小床,“像个棺材”,她每晚在他睡着之后再躺下,“有时候会想,不要醒过来就好了”。


但第二天,她依旧早起,为他磨青汁,抱他去晒太阳,为他应付那些门外的特务。



* * *


1969年7月,台北中华电视台曾经采访殷海光,问一生中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殷海光答:“我没什么心愿了,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没能再见一下我的恩师金岳霖先生……你们将来有机会去大陆,请替我问候一下,就说他的学生殷很想念他。”


9月16日,殷海光的女儿殷文丽给父亲写了一封慰问信,信的地址是父亲当时所住的病院:“台大医院公保内科727病室”。然而,这封信很快被退回来,理由是“此处病人已经出院”。殷海光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这天离他50岁生日还有整整3个月。



夏君璐后来带着女儿前往美国,随身带着的,是殷海光和她的两百多封通信。她在美国搬了十五次家,一封信也没有弄丢。


直到1980年,她才再次回到大陆,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婶婶都因为反右而被迫害致死。



殷海光的学生们让她写自传,她写了一点,决定不写了,说自己文笔不好:“海光常常说我,写的一点没有逻辑。”


最终,她拿出了这些信,出版了《殷海光·夏君璐书信录》。他们的女儿殷文丽说:“假如诺贝尔有爱情奖,我觉得应该颁给我的父母。”


在杨照的电台节目里,年已耄耋的夏君璐再次回忆起那些时光,羞涩地说:


我是配不上他的,但我爱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感谢山河小岁月的读者Mark pound慷慨赠我《殷海光·夏君璐书信录》电子版,文中部分照片出自这本书。


*参考文献:

傅国涌,《殷海光和夏君璐情书中的时代剧变》

林毓生,《高贵灵魂的一生——悼念、怀念殷师母夏君璐女士》

聂华苓,《一束玫瑰花》

马骥远,《殷海光,“五四的精神在他的血管里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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