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当青年教师是种怎样的体验？

源济

在帝都当青年教师是种怎样的体验？ 

原创 2017-09-08 绿萝姑娘 我们是有故事的人

狗眼看世界，猫眼看人生。

炉火旁听故事，屋顶上想心事，

人生漫长且美好，

那些义无反顾的成长岁月、珍贵无比的生活故事，

不如说给猫君听。

        

        青年教师，简称“青椒”，指的是40岁以下的年轻教师。

        经过漫漫寒窗岁月后，进入了将知识转化生产力的阶段。相比起上学期间追求学术的攻坚克难，“青椒”们在后大学时代碰到的障碍要复杂得多，甚至是颠覆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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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故事】

在帝都当青年教师是种怎样的体验？

作者 |绿萝姑娘

图片来自电影《放牛班的春天》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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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姐要去考教师资格证了。 

晚上她打来视频，让我给她换换脑子解压，刚聊几分钟又说要去看书复习。从上艺校到出国留学再回国工作，猫姐就没考过正儿八经的试。

见惯了这种焦灼的我，拿出丰富经验给她打气：“ 放心去考，带多几支笔，和你弹琴一样，手腕小臂都放松，合理分配力量，坚持把两天的卷子写完。肯定能过！”

说经验丰富，不是指我自己考过多次教师资格证。而是在我的生活中，已目送了一批又一批走上青年教师道路的亲友。

青年教师，简称“青椒”，指的是40岁以下的年轻教师。他们大都自幼勤奋刻苦，品学兼优，思想生活也相对单纯。毕业后，当老师自然成为职业首选。我身旁的“青椒”们，是一群生于78-85年间的独生子女，有毕业于国内“211”的硕士、博士，也有年少留学的“海归”。

经过漫漫寒窗岁月后，进入了将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阶段。相比起上学期间追求学术的攻坚克难，“青椒”们在后大学时代碰到的障碍要复杂得多，甚至是颠覆性的挑战。

 

1、上讲台易，进单位难

 

猫姐在考证之前，已经在高校上了7年的课。

她是钢琴演奏专业硕士毕业，在某211艺术学院声乐系任课当钢琴伴奏。任课老师的身份，意味着没有基本工资，没有任何福利补贴，每月到手的只有30元/节*N的课时费，课满时差不多4000元/月。

这份工作是她2006年回国在琴行教了三年多后，经别人介绍得到的。上课可以，进单位？基本不可能。成为在编教师的首要条件就是北京户口，如今各高校分配到的进京指标特别紧缺，基本需要自己解决。

除了工资低，非在编人员在其他方面都会被区别对待。

离奇的事情发生在2014年，有一天她拿不到工资了。当时她学校起了些风波，副校长私自携款到了美国，财务系统抓紧严查，连带到整个系的工资都发不出来。那段时间她只能学校琴行两边跑，靠多教私人学生挣钱维持生活。

学校的课更不能懈怠，还是要鼓足干劲去弹，千万不能给拿不到工资留由头。

工资一拖，就从第一学期期中（大概三月份）拖到了年底。年底总该发了吧？最先领到的是系里的在编老师，猫姐这种任课老师就被排在后面，一直拖到了来年。在这期间她依然兢兢业业弹钢伴，得到其中一位教授的赏识。

2015年中，教授被调任另一所高校新开的歌剧系当系主任，作为得力干将的猫姐也跟着过去。直到这时，她任课老师的身份才有望转正——签上了满5年不得解聘合同，没有落户，但正式成为编制内一员。工资直接翻倍，8000+元/月，和那些自己解决了户口进来的老师一样多。

感觉自己熬出头的猫姐买了印有校徽的卫衣穿着，每周神清气爽地去参加例会，协助开展学生工作，终于踏上了自己的“青椒”轨道。

 

2、入职后的矛盾

 

诚哥是我的乐友，相识于15年的一场音乐会。山东汉子，本科研究生都是在当地上的，后考到中科院读了博士，毕业应届入的北京市某重点高校，刚一年多。

他说，自己听音乐会都是调了课“逃”出来的，工作日特别忙时，晚上都直接住单位。

“进了校就一直给学生打工。”

他归属实验室，但不做科研，只做管理。如今高校要看就业率，希望大三大四的学生尽早出去实习，落下的实验课就等回校时稍微补一下。诚哥的工作，就是辅助实习后回来的同学们做实验。出去实习大抵是为了找工作，回校一做实验，学生就暴露出各种基础不扎实。

出于对学生负责和学科尊重，诚哥往往边带着做实验，边把理论基础课再讲一次，不惜付出双倍的精力。

“现在的学生，和我们上学时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大部分对学术是不感兴趣的，只关心做什么项目挣钱。”

他本人并非学究型的书呆子，也研究市场，一直希望借助学校的“产学研”做自主专利的纯天然化妆品。但进校一年多，精力基本被不同时间段的学生实验拖散了，根本不可能静心做研究，甚至一度想辞职单干。

我劝他先稳住，他是博士，职称起点高，先弄弄论文评个副教授，等过两年资源丰富起来再立项科研。

“我害怕啊，这样下去两年我就变钝了。”

隔年的5月，我们又在音乐厅相遇，他牵着一位仪态端庄的女孩儿。音乐会后我们依旧一起宵夜，女孩儿晶晶是他同事，教英语公共课，京二代。诚哥那天话很少，我估摸是学校工作给累的。于是和晶晶多聊几句。

晶晶父母也是大学教师，她本科读完去美国念了研究生，回来后顺利进单位，比诚哥进校早一年。

对于诚哥的工作，晶晶态度很明确：“他呀，熬过这几年就好了。他们这一行，讲的就是个论资排辈，光有能力没资历不够，反而招惹事儿。等以后咱条件充足了再自己开公司呀！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的房子。单位那宿舍，不知等到猴年马月，现在自己出去买房，也是个大问题……”

显然，晶晶已把诚哥纳入了她的人生规划，先成家后立业，稳打稳扎。诚哥一脸疲惫，我也就没表态。

 

3、相亲的门槛

 

相比起猫姐和诚哥，CC的“青椒”道路应该是最顺畅的。

CC也是钢琴专业，本科是国内音乐学院Top3，硕士是中央院。毕业后父母帮她把户口先落在通州的一所小学，在那儿先当音乐老师。没过多久，赶上某所“211”艺术系社招，她就进了。

CC长得漂亮，闲暇之余还帮朋友当个模特，过的很舒坦。去年眼见房价越涨越高，父母赶紧给她在亦庄买了个房付完首付。但由于工作在海淀，她还是住在北五环租的房子。每月又要还房贷又要交房租，她还爱玩儿，所以开销很大，全靠父母支持。

去年底，她交了个男朋友，钢琴家，也是某院附中的“青椒”。她很甜蜜，我也很为她高兴。那段时间我经常出差，一直没和他们见上面。

今年春节前，还在外地的我突然接到她电话，哭得稀里哗啦，说他们处不下去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哭哭啼啼说也说不清，说是男方的妈妈处处刁难她。

几天后，我回京，接她去吃了她最爱的家乡菜——黑三剁和汽锅鸡，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和我讲清了事情原委。

他们相处三个月后，男方带她见他母亲，说是父亲工作忙，性格也比较孤僻，约了个餐厅先见母亲熟悉一下。CC特地买了Burberry的手套，装好了礼盒去拜访。

坐下饭桌后，男方母亲脸色就没好看过。CC拿出礼物，男方母亲瞟了一眼：“是这个牌子的吗？”，拆都没拆。又开始问起CC：“你本科怎么没在中央院儿读呀？我儿子本科硕士都是央院儿的，德国柏林艺术大学的博士。”

男友着急了，赶紧打圆场，说学历不要紧，不要紧。面对这明摆的挑刺儿，CC一直忍着没说话。菜没吃几口，他母亲又问起了房子的问题：“那你们家，在北京买房没？”

她说了句：“在亦庄”。

“亦庄？亦庄是哪儿？我可没去过。”

CC说她自己三十年来从没遭过这么大的屈辱，那顿饭完全击垮了她的价值观和存在感。

我听完也觉得荒诞，谈婚论嫁还能有这么毒辣挑剔的家长。

后来我多了解了些男方的情况，才稍微想通一点：男方家庭在北京算是社会地位较高，平常往来的都是些达官富商，他母亲之前给儿子介绍过几个“海归”，搞金融的、当IT高管的都有，且均家底殷实。

CC这年轻貌美的国产“青椒”，显然还不足以和他们家门当户对。

 

4.生活在继续

这几天，北京天气已经转凉，我骑着小黄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中，一阵儿秋风送爽，一阵儿车尾气热浪。

在即将结束的这个暑假，刚考完岗前培训课程的猫姐去了趟藏区徒步，一来怕年纪再大些折腾不动，二来若假期回老家，就要面对三姑六婆的催婚，甚烦。

诚哥给我发了条微信，他辞职回老家了，没说原因。

CC和她妈妈去了马尔代夫度假，在朋友圈里大秀海浪沙滩比基尼。

身旁其他的“青椒”，有舍不得外出快活的，仍在培训班里带学生；有回老家探亲的，顺带寻找项目投资人——占帝都的“坑”，挣地方上的钱。

生活在继续。

愿这些“青椒”们，归来仍是身骑白马，意气风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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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绿箩姑娘，音乐从业者，自由撰稿人，现居北京。写点生活换酒钱，我就是那个有故事的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