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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职场] 真实故事计划|“花甲实习生”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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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7 03: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58岁,我在北京做职场新人 

 2017-11-06 刘锋 真实故事计划


六年前,我从县文联主席的岗位上退休,只身来到北京谋生。作为一名年老的职场新人,我和90后们成了同事。

这是真实故事计划的第 241 个故事

2011年,我52岁,在县文联上班。一天,县委书记找我谈话,告知我被“内退”了。这是铁定的事实,没得商量。

我从2007年开始担任文联主席,亲手创办了《雪绒花》杂志,并请冯骥才先生亲笔题写了刊名。过往的光辉还历历在目,可现在一切光辉的都成了过往。

当晚回家告知妻子这件事之后,她有些惊讶,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要不,我去北京打工吧。”我对妻子说。

“打什么工?”

“我网上提交一下简历,看能否找到报刊杂志一类的编辑工作。”

妻子没搭理我。

我赌气做出这么个决定,是因为被免职后上班已经没有意义。接替我的文联主席已经到位,如果赖在单位继续上班,大家未免都有些尴尬。又想着,说不定到北京还能干出一番事业。毕竟两个儿子都还没有成家立业,也要给他们存一些结婚的钱。

妻子当然希望我能在北京混个模样,但她又最清楚,我除了“笔杆子”不错,再也没有其它优势了。人长得瘦小,外出打交道又总是吃亏上当。

我像哄小孩一样对妻子说:“我这回去北京,运气好的话,在北京混出个样样来,说不定还能在北京买两套楼房,到时候咱全家在北京定居了。”

但是,我心里还是没底,不知道是否会有公司愿意聘用我。然而,我去意已定,即使网上提交简历没有公司聘用我,我也决定实地去北京的人才市场走一走。

没过几天,北京一家报社的负责人给我打来电话,说要我过完年去面试内容编辑的职位。

这个一下子让我觉得在北京找工作还是有希望的。这不,简历刚提交不几天,就有公司通知面试,看起来是个好兆头。

去北京,得先找到住处。我决定从网上找房租。找来找去,最后决定先临时租地铁附近的一个日租房,一天20块钱。

于是,在正月十二那天,我拉着妻子给我买的墨绿色的小号拉杆箱走进汽车站,买了张通往北京的车票,开启了我的北漂生涯。 

作者图|刘锋曾主编的杂志 

在文联办杂志的时候,我经常来北京出差。那时候我总感觉是梦幻般的国际大都市,住着单位安排的宽敞舒适的标间的我,肯定想不到多年后我会和几个小伙子挤在一间六七平米的屋子。

刚来到北京,我在刘家窑地铁口附近和六、七个男孩合租了一小屋,睡上下铺,类似于学生宿舍。睡在我下铺的那个小伙,每次我上床后,就提醒我,“上床后别摇动床。”

拥挤的地铁上,高个子年轻人的肩膀,胸脯,胳膊肘,混杂在一起挤压着我的脑袋。我憋屈着,心里数着还有几站要换乘一号线。

终于挤出地铁,再步行10分钟,就可以到上班的地点,也就是之前那家找我去面试的报社。

办公室有四张桌子,紧挨阳面窗户的两张桌子对在一起,我对面坐着一个的美女,她是办公室主任。紧挨门口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是公司的文员。中间靠墙的是平面设计。这个不到20平米的四人工作空间容纳着四个不同的工作岗位:文员、设计、办公室主任、编辑,剩下的一个岗位就是编辑,就是我。

挨门口的那个小伙子用的是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眼前也摆着一台老牌台式电脑,他可能觉得这种破电脑根本就不能玩游戏,所以根本不用。设计的电脑配置算是高一些,美女主任用的也是自己的笔记本。老板大约45岁左右,姓张,被称为“张主编”。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文章。美女主任给我安排稿子,写的是关于各地企业家的这个事迹那个事迹。QQ连连忽闪我,让我接收文件。今天派给我的任务是根据她传给我的材料写一篇5000字的报告文学,她看上去很摆谱。

主任总是一副领导的面孔。听挨门口的那个小伙子说,她才21岁。

“这篇文章今天下班前交稿。” 主任的QQ给我发出指令。

 主任伏在她的笔记本电脑前一丝不苟地盯着显示屏,戴着耳麦。估计是在玩游戏,有时候她嘴里还哼着曲子,估计是听歌、看视频。

我就像个实习生一样,老老实实地在电脑前完成作业。今天必须交稿,这是铁的任务,不过,午饭前恐怕没戏。就这破电脑,word三个文字就卡壳一下,别说原创,复制粘贴也要时间呢。

下午四点半,我QQ把写好的稿子传给美女。她好像浏览了我的稿子:“你写得还算凑合。”

我不由得窃笑了。

办公室内最安静的是平面设计,半天都不吭一声,坐在电脑前像一尊蜡像。文员有时候在办公室转悠一圈,总体上我们四个互不搭言,井水不犯河水。关联比较密切的是主任和我。她每天要给我派稿子,虽然近在咫尺,但基本不说话,有什么事情QQ解决。

自从加入这家公司以来,纵使我每天写5000多字的稿子,主编还是对我不满意,也没有好感。主编总是希望我不能有喘气的机会,恨不得让我每天写两三万字。“要走量啊”,老板总是这样说。或许我的量没有让老板满意。


 

办公室里一如往常在下午一点三十分开始工作。

就在我电脑重启时,门开了,有人走过来,是老板。我顿时感到心头一紧。

“你今天根据广东那个人大代表的事迹材料写一篇不低于5000字的报告文学。”主编对我一如既往地严肃着面孔,那双眼睛有些晦暗。老板说: “半天整5000字报告文学不会有问题吧。”老板将双手插进黑色呢子西服的口袋,两眼紧紧盯着我,仿佛还在想说什么。

我靠在椅背上,手撑着额头,我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头皮胀痛。

那天下午,司机来我们办公室找美女办公室主任聊天。而我则在赶这个五千字稿子,他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聊天,显然会分散我的注意力。眼看差一个小时就下班了,我视线向右转了90度,礼貌地笑着,“师傅,不好意思,您改天再聊,我这边有个稿子下班前必须搞定”。

 “我聊天碍你啥了?”司机顶了我一句。

我不由得站起身来,“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你还不服,想打,来,过来试试!”

“你想咋?”

“我想揍你!”

可能是我们的吵声惊动到了老板,他推开门,就站在那里,两眼狠狠地盯着我。屋子一下子静得如死水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司机原来是老板的小舅子。

过了一周,主任让我第二天去河北任丘采访一个民营企业老板,我不太想去,试着推脱了一下。

“不能外出采访就辞职吧。”她说。

我的自尊被严重撕裂着,冲动之下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这家报社。

北漂就这样开局,但这并没有消减我对北京的兴趣。石景山的一个环岛,看上去就像家乡壶流岛的风格一样。我脚踢着一颗石子,沿着环岛转。568路公交车开过来,我突然想坐上去,一直到终点看看会通向哪里。 

一周后,另一家公司通知我去面试。

这是一家在北五环的文化公司,网上介绍公司经营杂志和网站,急需大专以上学历者应聘杂志编辑部主任,月薪一万二千元。

早上七点钟,狂风大作,是个坏天气。我艰难出行,总算在上午9点钟准时到了这家招聘公司。

公司租的是住宅楼一居室,只能看到三个人。其中一位约摸30岁的男子猜我是面试,说老板一会儿来,让我等会。

10多分钟后,一个肩挎黑包30岁模样的男子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进公司,看样子是老板。我两眼紧盯着他,他带我进了里屋的办公室,开始盘问我的信息。

随后他找了几期杂志扔到我眼前,“这是公司办的杂志,你可以看看。”

他让我陈述了个人简历后,现场拍板立即聘用我,并安排我为杂志策划新的栏目,下班前搞定。

老板让我坐在他旁边的那台电脑,他给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

“喂,你好!前几天给你公司寄去的杂志收到了吗?”当对方说,“收到了”,老板会接着说,“好,经杂志社研究决定,将对你公司的发展业绩做全面的深度报道,请你公司提供有关事迹材料。”

对方一般会问“收费用吗”,老板就会说,“很划算的,封面8万,封一3万,内页8000……”

老板抱着话筒不停地打,听得出,有广东的,海南的,黑龙江的,内蒙古的……他一人几乎把电话打爆了,但整整一天也没逮住一个上钩的。

突然想起来,老板忽略了我入职后的工资待遇。我趁老板电话“缓冲”的时候试探了一下。

老板说:“第一个月两千,以后看效益。”

我怔住了:“您网上不是说月薪一万二吗?”

“网上承诺的是,你得有业绩——你假如拉一单业务,比如,拉一个封面业务,公司收入8万;然后有你的提成15%,你算算看,是不是一万二!”

原来如此。

下午五点十分,我把策划好的杂志栏目策划QQ传给老板看,老板仔细看了半天没吱声。

下班刚挤上地铁,手机短信来了,我一看,是老板发来的:“经公司研究决定,予以辞退你。所以从明天起,你就不要来公司上班了。”

我隐约感应到一个信号,再找不到工作,恐怕没法在北京呆下去了。

本应回家的我,从雍和宫换乘2号线到了后海。疲惫的我走向一家水上酒吧,我摸了摸衣兜,身上还有200多块钱,于是我立刻取消了消费的念头,拐到不远处的湖畔。

倚靠在栏杆,贯耳的音乐声,霓虹的闪烁,充斥着我的脑袋。来北京快20天时间了,好在那家公司给了半个月工资,一共1650块钱。

一到晚上和几个小伙子住在一起,他们每天回来就是一起打游戏或者各自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他们搭话也就是随便敷衍两句。房东规定晚上10点半熄灯就寝,可我总是失眠。

我开始想家了。

第二天一起床,跑到楼道掏出那个300块钱买的黑色外壳非智能手机,我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妻子问我在那家报社还好吗,当我说已经离开那家公司的时候,妻子说,不好找工作就回来吧。我回她,我不相信在偌大的北京找不到工作。

莫文祖图|58岁的刘锋

自从来北京后,我隔天要和妻子通一次电话,因为我真的很想她。家里也就两万块钱积蓄,我来北京拿了一万三千块钱,给妻子留了七千块钱。来北京本来打算要买一台电脑,那是我写作不可缺少的工具,还有租房和生活费用等等。本来以为来北京找到工作后,很快就会挣到钱,没想到20天挣了1650元钱,照这水平,真的没法在北京混下去。

可我死活都不想放弃北漂回老家,因为在老家除了混到一个饿不死的铁饭碗,再也找不到挣钱的门路。我现在只能进,不能退。两个儿子多次打电话劝我回老家,“爸爸,你回家吧,我们大学毕业后会挣钱的。”这仅仅是他们的主意,年轻的时候,我没有能力让他们成为“富二代”,当年在官场的政治抱负也没有实现,现如今的财富梦想成为我余下生命的主旋律。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只能给我的人生打一个60分。

我开始放开求职种类,只要能挣钱的,我能做的,都行。我去网吧铺天盖地在各招聘网站开始批量提交简历。现在还和几个男孩临时合租,我打算工作找到并且稳定后,单独租一个屋子。接下来一些招聘公司不断给我打来电话,要我去面试。

我根据这些公司的具体位置,进行一些就近排列组合,确定上午先去哪几家公司,下午再去哪几家公司。有时候一天要八九个公司面试。偶尔遇到一家比较合适的公司,人家一看我年龄大,摇摇头,我只好尴尬地迈出人家公司门槛。

有两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电话通知我去面试,那态度,那语气,恨不得立即让我飞过去面试,我以为这公司求贤若渴,而且看了我的个人简历非常符合他们的要求。等我兴高采烈到达公司后,接待我的人力资源负责人一见面就变了脸:“不好意思,我们公司是一个年轻的团队,只招35岁以下的。”

也有公司更荒诞。电话说好的,“凭您的工作经验和能力,正是我们公司所需要的。”然而一到公司面试,上来就是一句:“很抱歉,让您白跑一趟——我们公司现在只需招聘年轻的女性。”

我的简历其实写得非常清楚:男,1959年10月出生。

不过,北京这么大,还能偶遇老乡呢。那次去面试,人力资源经理是个女的,她从简历得知我是蔚县人,就特意约我去面试。我猜一定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次面试一定能得到关照。结果,人家给了我这样一个安慰:“回老家吧,这么大年龄了,在北京不好混。”

那个时候地铁票价是两元,还没涨价,尽管那样,我每天面试刷卡都心疼,一天下来,总得刷掉我20块钱左右。我住的那个公寓楼下的拐角胡同,有两家小餐馆,里边相对便宜,大碗面,汤多面少,七块钱。早餐我不吃,午餐基本上不吃,就面试回来吃一大碗面。我必须省着。反正偌大北京,谁都不认识我,不会有任何熟人看到,就这么狼狈吧。然而,老家的一些亲戚朋友都知道我来北京了,有时会接到一些问候的电话。

“刘锋,你真有能耐,混到北京了,干好了也带我一起去北京干一番!行吗?”

“是不是在北京买上房子了,哪天我们几个老朋友一起去拜访你。可以吗?”

“不简单啊,不愧是当了文联主席的,真有两把刷子,居然混到北京了,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北京沾你点光?”

“……”

他们唯独没有问我找到工作没有。

*这是花甲实习生》的第一篇,未完待续。

作者刘锋,北漂七年,原河北蔚县文联主席

编辑 | 赵枢熹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08: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跳槽18次后,58岁的我做起了自媒体 

 2017-11-09 刘锋 真实故事计划


数次求职碰壁后,2016年,57岁的刘锋转型互联网,做起了自媒体。

前情回顾58岁,我在北京做职场新人

花甲实习生:从厕所清洁工到主编



这是真实故事计划的第 243 个故事


2012年9月,一家在马连道的文化传媒公司聘用了我,公司有四十多人,算得上是中型企业。半年多时间,我已跳槽十三次,这是唯一一家称得上规模的公司。 

我应聘的是主编职位,公司安排两个人面试我,一位是50多岁的老学究,一位是30多岁的男子。面试现场,还有一轮笔试,题目刁钻,题量大、时间紧,我根本来不及思索,不管其他,卯足劲地往卷面上写字。

本以为这次应聘要泡汤,两天后,公司却通知我入职,让我喜出望外。

公司给我的职务不是主编,而是策划执行总监,月薪6800。我和那个30多岁的面试官坐在一个小办公室,后来知道他叫王四伟,是公司的督察。小办公室和大办公室用玻璃隔断,紧靠落地窗,采光不错。大办公室一共有20多个员工,采光比较差,大白天还得开灯,犹如地下室。

公司是刚刚组建的,除了我,还有三个高管职位,分别是总经理、主编以及督察。其中,总经理不坐班,每周到公司一次,事多的时候,也就两三次,平时在QQ群里安排和交流工作。 

坐到洒满阳光的工位上,我踌躇满志。之前还在打扫厕所的我,如今做上了公司高管的位子,有了做番事业的好兆头,财富的梦想也渐渐接近了。 

这时,有人推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叶主编。 

“工作不错吧?我们以后有事多商量,每天坐班的高管就咱们三个。”他以领导的口吻说道。 

叶主编有很重的东北口音,盯着我和坐在我对面的王督察,继续说:“我想讲一个故事,希望这个故事别给咱们三个带来阴影。”说着,他坐在挨玻璃门口一边的那张灰色钢管椅子上。 

“有个人和朋友去野营,路上看到50米外有头狮子,马上解下背包要跑,朋友疑惑地说他不可能跑过一头狮子,他却对朋友说:‘我不必跑过狮子,只要跑得过你’。” 

听完这个有点深意的故事,我们三人哈哈大笑。 

叶主编主张公司的网站要改版,但我们三个谁也无权决定,得总经理说了算,总经理53岁,和叶主编同龄,很有学问,是个老学究。

公司不仅运营网站,还有一个更宏伟的项目:制作片名为“中国皇帝报告团”动漫连续剧,计划投资一个亿。制作团队已经拉起,约20多个人。总经理决定带公司全员到十三陵水库感受风光,开阔视野,换句话就是采风。

那天上午,我跟随总经理去参加一个企业策划的培训班,下午回到公司,叶主编正在我和督察的办公室聊天。 

“今天上午肯定陪总经理考察重大项目了。” 叶主编不怀好意地对我说。 

我摇摇头:“没有。没有,去参加了一个半天培训班。”

我发现叶主编喜欢打听消息,啥事都喜欢唱主角。那天,总经理没带他去,他觉得总经理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多次催我拿出网站改版的方案,有时候在人多的场合还不免奚落我。    

中秋和国庆前,叶主编为了多回老家休息几天,提前和总经理请假,总经理决定他请假期间由我代理主编职务。

代理主编期间,我倒霉地摊上了事:一个叫杨小虎的编辑把国庆62周年误写成建党62周年,犯了政治性错误,我自然负有审核不严的责任。这很快给回来上班的叶主编留下了把柄,他在公司群将矛头对准我,我只能忍着。 

半个月后,公司来了一位女高管,叫和晓梅,37岁,东北人,负责公司的行政管理,当然也包括财务,这才是重点。之前,公司各项开支是总经理说了算,现在是和总说了算。

和总既不是董事长李某的妻子,也不是妹妹,算是董事长的一个朋友,据说以前共过事。董事长在哈尔滨有房地产项目,在这里的是文化项目。在和总没来之前,总经理负责全盘经营管理,现在多了个和总,公司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是董事长在这里的一只眼睛。

还有一周,我才能领到在公司的第一个月工资。两个儿子读大学,生活费是和同学借的,我发了工资得赶紧给他俩寄去。妻子在老家也很着急,她那点下岗费还不够家里买油盐酱醋呢。总之,一家人都等着我在北京挣钱。

有次上班间隙,妻子打电话问:“在这家公司能稳定下来吧?”

我没法一下子回答她,也不想把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告诉她。她嘱咐我一定要扎扎实实工作,让老板满意。

我和妻子在公司走廊通话顶多五、六分钟,不知怎么就被叶主编撞到了。回到办公室,总经理的QQ在闪,我赶紧点开来看:“刘总监,你上班期间打私人电话,怪不得网站合并的原则方案提出后,没见到开发部的实施意见。”

原来,叶主编向总经理打了小报告。 

总经理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在QQ群里指责我工作效率低下。原本说好工作满三月上调一次工资,现在还不到两月,听说他要给我降工资了。我跑到地下车库解闷,几分钟回来后,公司QQ群的头像又在闪,我胆战心惊,一看,满屏的聊天记录,都是叶主编在向我开炮,说我上班不坚守岗位,和美女约会去了;国庆节期间网站还出现政治性问题,差点出了大事。

最后,总经理说,这样的工作作风很糟糕。 

我不甘示弱,在群里回复:“叶总,请你不要抓住辫子不放,好吗?”叶主编回复说,我的失误差点给公司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我生气地辩驳说:“叶二林(叶主编的名字),我忍无可忍,请管好你自己,不要和我死磕。”

群里的火药味愈来愈浓。这时,开发部一位女员工进来和我请假,还未等我开口表态,叶二林突然气势汹汹地进了我的办公室。

“叶总,你要干啥?” 

我起身一站,他一拳打到我脑门上。他身材魁梧,瘦小的我根本不是对手,打不过他,我就抓起椅子朝他身上扔去,脑袋挨了他不少拳头,他还抄起办公桌上的笔筒在我头上敲打,用脚朝我胸口连踹几下。

我被踹倒在地,他又两腿跪在我身上,连连用拳击打我脸部和头部。稍刻,开发部的几名男员工进来拉架,叶二林才走开。 

这家文化公司两位高管不顾生死的厮打结束,满头血包的我拨通了110,大约半个多小时,三名警察来到公司。在派出所里,警察给我和叶二林作了询问笔录,并征求我的处理意见。 

回公司已是下午六点半,大家都下班了。我刚一进门,总经理的电话来了:“刘总,明天不要来公司了,先回家休息几天吧。”总经理的好心,让我很感激。

过了一天的下午,王四伟给我打来电话,说与和总代表总经理专程到我住处慰问我,我有些感动,觉得自己这次进了家很人性化的公司。 

赶紧收拾了一下邋遢的小屋,我急忙去刘家窑地铁站C口去接他们二位。一见面,王四伟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猜想信封里可能装了慰问信或慰问金。 

回到住处,我赶紧打开信封,跳入眼帘的是《关于叶二林、刘锋打架斗殴的处理决定》、《关于要求刘锋、叶二林进行医疗鉴定的通知》和《关于叶二林、刘锋限期取走私人物品的通知》三份A4字打印的文件,还有1600元的工资。

我粗略浏览完,才意识到自己被辞退了。

那段时间,不顺遂的除了工作,还有我在北京的住处。

我合租的是刘家窑横七条一栋苑三楼的一个次卧,主卧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客厅改造的卧室住着一对情侣,差不多二十多岁。

作者图 | 刘锋如今在南六环外的住处

合租的年轻人们有很多小心思,例如我天天在街上的小饭摊凑合着吃饭,在出租房一次饭都没做过,可他们还要我均摊燃气费;还有,本来有暖气,她们两个卧室却成天开空调,住客厅的那对男女,女的不上班,成天宅在屋里看电视、开空调,每月下来花四五百块电费,我还得和她们均摊。

上月底,我给住客厅的女孩100块钱电费(她负责每月收我们三家的电费,然后去供电所统一缴,我当初还很感激她的),这月才10号,女孩说又要交电费了,否则马上停电。我从寒酸的衣兜里摸出一张100,她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又不好意思和女孩核对。过了一周,我多了个心眼,先去楼道查电表单号,然后打电话给供电所查,得到的回复说,没有缴费记录。果不其然,女孩蒙了我100块钱。

好在三个月的租房合同马上到期,我重新考虑起搬家的事。走在刘家窑的大街上,我东张西望,寻思该去哪儿找便宜房子,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小伙子上前向我搭讪:“哥们,想买房吧? 

我停下了脚步。小伙对我热情至极,他白皙的面孔和上扬的嘴角,透露着一股温情和耐心,把我感动和诱惑得走不动了。我跟他进店,一落座,他递给我一杯热水,让人感到特别亲切。

小伙说,房子在方庄,我答应他带我去看,还缴了300元订金。 

有天晚上,在合租房那幢楼的斜对面,我随口问了一家宾馆的房,那是一家宾馆后院的简易二层楼,用预制板搭起,上下两层30多间,10平米一个小单间,内设独立卫生间。 

我觉得这房子适合我,打算放弃方庄那个已经缴了订金的房子,不过,中介公司那个叫小冯的帅哥人挺好的,估计会把押金退给我吧,他看上去那么善良。电话打过去,小冯兄弟死活不答应退款,300块钱押金打了水漂。

找到新居后,我前往门店办理退房手续。会计这费那费一扣,实退款660.64,本来按协议只扣除水费,但水费不到一百,明显多扣了三百多。 

我上前理论,会计猛地从我手中夺去协议和收据,两手“呲呲呲”一通乱撕,嚷嚷道:“你老东西,缴不起房租还租房!”把手里的碎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抛到地上。

我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女会计突然扯住我的衣领,我正还手抽她,旁边一个光头男上前抓住我的手,呵斥道:“你疯了?你想把一个女人怎么着,缴不起房租不能在这儿发疯吧?” 

店长听闻后也出来了,挠了挠头说:“这样吧,看你情绪激动的,一大把年纪了,来北京混也不容易的,给你开个特例,把卫生费缴了,还有门锁钱也缴了,其它那些房屋折旧费和家具折旧费就不用缴了。”

被黑得也不多,我顺水推舟,把这档事了了。

在宾馆后院的简易二层楼住了半个月,房子隶属宾馆,没签租房协议,只缴了一个月房租押金1100元,结果住了半月就要被撵出去。为了退那半个月房租,我给租房的人塞了两包香烟。这之后,我搬到了附近月租金500元、有80多间小平房的群居大院。 

这一年,我跳槽18次。给别人打工的这条路行不通了,我心一横,决定凭借我多年文联主席的工作经验,在北京开家文化传媒公司。 

和妹妹在电话里说完这个想法,她表示愿意拿出卖房子的积蓄,借给我六万块钱,作为我创办公司的全部启动资金,我则承诺给她一定股份。 

这已是2013年6月,我打算创业在年底初见成效。我先花几万块钱租了一个办公室,然后去跑工商局办手续,工商局的办事员给出的答复却是:“你提供的公司注册地址不属于商业办公用途。” 

此前,租房的时候,房管员满口答应,房子百分之百能注册公司。我瞪着房管员和物业经理,说他们蒙了我,房子根本就不能注册公司。大约40岁的经理把胳膊一挽,让我给他们5000块,由他们去跑关系,就能给我注册。 

“看你这大把年纪的,越活越不明白世道了。” 

我站在那儿,半天说了一句:“退房吧。”副经理赶紧说:“退房可以,押金不退。” 

一万一千块钱的押金泡汤了。 

创业失败后,大学刚毕业的二儿子来北京看我,妻子也从老家来陪我几天。我们一家人在北京郊区团圆了,我也终于吃上了妻子做的饭菜。在我对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知所措的时候,二儿子建议说,可以做淘宝。 

二儿子帮我注册了淘宝店铺,又和妻子一起去批发商场进货,而我就钻到电脑前写点推广文章。因为进货价格太高,销量又低,一家人一起做了一个月,还是没赚到钱。

七月份,妻子回老家了。九月份,二儿子也参军了。和老婆儿子一起做淘宝的一个月里,应该是来北京最温暖的日子了。

到了2016年,我北漂的第五个年头,我从一家餐饮公司辞职,决定做自媒体。 

我想以自媒体为新的突破,开始新的创业,争取赶上自媒体红利期,于是信心百倍地注册了多个平台的自媒体账号。为了响应平台号召,我踏踏实实地搞起了原创,挎着相机在街上边找素材边拍照。

在街道十字路口东南角一大片区域正在进行施工——有将近30多名农民工正修建围墙。我走进其中一个工人,拍下了他的几个瞬间,还采访了具体生活细节。 

晚上,我以这位农民工为素材写了一篇文章,在某个平台成了第一篇爆文。我深受鼓舞,每天都挎上相机,像一个老记者一样,穿梭在京城的商城、街道,捕捉精彩的瞬间,然后把采写的故事发在多个平台上。

整个2016年,我靠自媒体赚了近3万块钱。 

炎热的夏天,我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里,拍到了躺在地铁口的乞讨7岁女孩,也采访到了火车站大包小包的农民工。 

慢慢地,我也学会了蹭热点。有一次,在一片低矮的简易小平房间,我看见一个20多岁的姑娘正在小院子里坐着洗衣服,我站在小院门口,偷拍了她洗衣的几个动作。 

那时,王宝强和马蓉闹离婚正是热点新闻。我杜撰了一篇题为《马蓉,你有啥牛逼的,看看你妹妹在哪儿》的文章,配上了洗衣服的照片。一夜之间,文章在全网火了起来,在某平台收获了几百万的阅读量。 

靠着这篇爆文,我拿到了6800元的广告分成。不过,苦心经营的账号,在第三天被封了。

*这是《花甲实习生》的第三篇,未完待续。


作者刘锋,北漂七年,原河北蔚县文联主席

编辑|王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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