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堡作为一个地理学家,高山、河流、洞穴才是他的工作室。于是他热情洋溢地游历世界,用脚步感知世界。他就像堂吉诃德一样,带着自己的随从邦普兰开始了游历世界的进程。他们踏上了无人驻足的美洲之地,在惊险简陋的路程中却甘之如醴。
洪堡和邦普兰一起踏入新安达卢西亚,想找当地的向导引路,去岛上的一个洞穴里探查,然而向导在走到一般的时候却拒绝再向前,并且对洪堡的坚持深深不解,人类向往光明,你们怎么老往黑暗的地方跑?
这个时候的洪堡却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
“光明,那跟亮度无关,跟知识有关。”
而“数学王子”高斯却是一个深居简出的怪咖,他性格孤僻、与人不善,觉得世界上的大多人都很愚笨,数字、算式、图形是他的精神所向。出门旅行对他来说就是一场难以言说的折磨。于是在小说的开头,高斯要前往柏林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还是他的儿子欧根和老婆将他赶到车里去的。
当洪堡在航海路程中测算岛屿的存在时,高斯在热气球上悟出了空间的弯曲性;当洪堡在印第安人不愿停留的洞穴里发现了鸟类脂肪的作用时,高斯在灯光下苦苦琢磨画出正十七边形的办法;当洪堡想要研究地球的磁场中心时,他发现自己需要数学王子高斯的帮助。
于是两个天才就这样相遇了。
但他们的交谈没有想象中的灵感碰撞,反而是一场充满滑稽又可爱的交谈——高斯不懂箭毒的中毒原理,洪堡不懂什么是勒让德多项式;高斯不满洪堡打扰他休息,洪堡却对高斯的作息时间感到震惊……
尽管这场交谈牛头不对马嘴,但充满了天才间的心心相惜。世间庸人太多,我不懂你的专业领域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高斯决定帮助洪堡,他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连续几个小时研究铁针的摆动,并成功证明了洪堡的猜想。尽管他在苦心建造这个屋子的时候,有很多人并不能理解他。
风雨荆棘无法阻碍丈量的脚步,世人不解也无碍满心的热忱。但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不是自己对热爱的东西日渐冷却,而是空有心却无力。
洪堡依靠走过的路、探过的险所得的实验成果让他声名鹊起,赢得了世人的瞩目、丰厚的学术资金,但讽刺的是,天才最终为世俗所累,名声也好,资金也罢,却让洪堡身陷囹圄。
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地行走世界了,他的身后也不再是那个有些莽撞,却深深理解他的小跟班邦普兰,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帮臃肿的随行团。宴会、演讲、欢迎仪式,这些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紧紧将洪堡束缚在其中,让他感到深深无奈与落寞。那些登过的高山、探过的洞穴成了记忆里的存在,还未涉足的土地也成为了有生之年。
庸庸众生,没有一个能理解他的;茫茫天地,没有一处是可以抵达的。
而高斯却一如既往地秉持着他对世间庸人们的嘲讽,这些嘲讽让人们选择远离他,避开他,这恰好是高斯想要的。
他纵情地在草稿纸上测算着这个需要精确的世界,忘我地在天文台上发挥着自己的热量。
他用单纯的数学方式弥补测量失误导致的误差;他在天文台上算出了行星出现的时间……
晚年的洪堡看着飞逝的柏林郊外的景色,想起了那个一直随心所愿的高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他俩之间到底谁走的更远,谁才是留在家中的那一个。
作者借高斯的口在小说开头部分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在某个特定的时代出生,然后被束缚其中。它使你在面对过去时,有一种天然的优势,而在面对未来时,又与小丑无异。”
一个一成不变的世界,又何其哀也。而这种变化,不能不说,正是无数个洪堡和高斯带给世人的。他们从未与这个世界分隔开,热爱着,并享受着,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己的光辉,用自己的偏执和热爱带给了这个世界飞速的进步。
如若死是必然,不如纵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