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我再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源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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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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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不经意间看见过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者事情？

 匿名用户

说两个苦涩的吧。

第一件事

那时候跟我们科长关系不错，平时里开开玩笑什么的都很正常。有次跟他一起去泡温泉，我先脱了个精光换上了浴袍，他一直扭扭捏捏不换衣服，我想着他可能不好意思，就说去厕所。一会儿我从厕所出来，正好看到他在换衣服，一脱鞋袜子上好几个洞，大脚趾都漏在外面，脱了衣服看到他的内衣的边也是破破烂烂的。他挺不好意思的看看我，为了缓解尴尬我就随口开了句玩笑说，我回去了要批评嫂子，这后勤工作怎么做的！搞的这么寒酸，说出去你是个科长人家都不信。他尴尬的笑笑，没说话。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听说，他爱人几年前因病去世了，他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妈，里面的辛酸外人无法理解。

多说几句，其实我们科长本来是前途无量的，西南某大学毕业的，30 多岁，文凭过硬，技术突出，工作能力极强，乐于参加公司各种活动，得奖无数，笔杆子硬又懂技术又会做人深得领导喜欢，之前他还是个科员的时候，我们集团下属另一家在外地的大公司点名要调他过去镀金，他到那家大公司是我们部长亲自开车送他过去的，可见一斑。在那家公司干了一年半，调回来直接当科长，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后来爱人突然得脑部肿瘤，从发现到走也就半年不到，当时孩子不到 3 岁。

之后科长就开始力不从心了。领导要开视频会，他着急回去幼儿园接孩子，强行离开了，领导气的直摇头；每天早晚要接送孩子，经常迟到早退，遇到孩子生病或有事什么的，时常请假，有次上面大领导有很急的事情找他他偷偷溜出去了不在，一向温文儒雅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领导忍无可忍大怒当着我的面把电话砸了说，你们给任 xx 打电话，让那个王八蛋马上给老子滚回来！工作中也经常出错，有次有一套图纸要他审后盖章，他心思不在这上面，看都没看就直接全部盖章，后来图纸有几处致命错误，若错误未被发现绝对会引发大型生产安全事故的，搞不好责任人还要坐牢，幸好后来被工艺科的发现，上面有领导心地善良，也可怜他，就主动担责帮他糊弄过去，他不过是写了个报告全公司内部 OA 公示检讨；团委啊工会啊，哪怕是部里面科里面组织活动他也全推掉，理由是孩子没人管；安排他出差他也不去；人逐渐的也开始邋遢起来，我们一个科长普遍一年能拿到 15w 左右，然而他常年穿工作服，有时候脏了破了也继续穿，头发不理胡子不刮，还不爱洗澡，有次关系单位的不知道他是科长，看他满脸沧桑络腮胡子，开口管他叫任师傅，叫他老任，以为他就是个钳工。

一开始知道这事的领导们虽颇有微词但还帮他圆场，后来渐渐都大为不满。我们公司一般都是一个科长配一个副科长，当时上面破天荒的给我们科提了 3 个副科长就是为了给他擦屁股。过了一两年他的状态还是没有恢复，现在已被调到养老部门赋闲管档案去了，一颗明星就此陨落，让人感慨加惋惜。他倒是挺坦然，顶着个闲职混日子，落个时间自由，有时候孩子放假，我们去档案室都能看到孩子在一排排的档案柜中穿来穿去，爬上爬下，玩的乐此不疲。理论上是不允许带着孩子上班的，但领导看到了也最多就是叹一口气，不会说什么。我跟他关系挺不错，有时想找他喝喝酒，聊聊，他总是笑笑然后婉拒掉，我也没办法。我们副部长有次跟我说到他，摇摇头说，唉，他这个人，可惜了，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啊。

"我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家，为了她，现在她走了，家散了，只剩孩子是唯一的寄托，我再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来自评论区

第二件事

我姨妈的孩子，就是我姐。前几年他们搬家，我姐当时在外地上大学，给了我一个书包，书包的拉链用一个小锁锁着的，她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给她收好，说以后某一天有大用处，不能让家里大人发现。我就一直藏在我自己的柜子里，渐渐把这事就忘了。之后有一天我爸妈收拾屋子，发现了这个包，问我有用没，我就给我姐打电话问这个包怎么办，我姐叹口气说，你帮我烧了吧。我就找了个河边，准备把包给烧了。好奇心起，强行把包拆了，打开一看，里面塞满了我姐和她高中时候男朋友写的小纸条，照片，叠的千纸鹤，星星，写的信，存钱罐，帮他做的政治历史笔记，还有上大学之后我姐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去看那个男的的火车票等等，塞了满满一包。我坐在河边看了一个下午，仿佛看到了一对年轻的高中生情侣，不在乎对方的家境、地位，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在老师家长的眼皮底下不顾一切的相爱。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平时互写小纸条，一起偷偷照相，不吃早饭就为了存钱约定毕业之后一起去旅行。

当时我姨妈姨夫及老师，以杜绝早恋为名，围追堵截，然而各种手段也没能拆散这对苦命鸳鸯。两人在高中大学一直异地恋加地下恋，大学毕业之后男的去了上海，我姐不顾一切，抛弃了我姨夫在本地给她安排的医院医务科（还是医政科我不太清楚）的工作，去了上海，我姨夫姨妈勃然大怒，硬是从上海把我姐抓了回来。此后两人再无来往。我姐跟我说的“以后有大用处”，原本是想在两人婚礼时公开这些东西，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被我付之一炬。

如今我姐 30 多，孑然一身，至今未婚没有对象，医院也没去，现在在一家小型国企里面混日子。那男的已经娶妻生子。我姨夫姨妈现在见到我爸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唉，我家那个老大难，怎么办哟。

一下午，这些东西看得我泪流满面。唯一让我稍微开心的一处是，我姐在高中时候给那男的写的一张纸条中抱怨说，人家情侣谈恋爱都是去逛公园啊，逛商场啊，看电影啊，就特么你，老带着我去那荒郊野岭爬山，还老把我往那小树林里引……

其实我想说，很多家长老师反对早恋，无非就是两种观点，一种是影响学习，一种是学生时期的恋爱不会有好结果。然而我觉得万事无绝对，比如我姐和那男的，两个人在保持热恋的同时，高考都是将近 600 分然后上好大学，我姐是重庆某大学学法律的，男的是武汉某大学学经济的，都不算很差啊，两人一直到最后都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而且学生时代的恋爱是最纯粹的，男生不会在乎女孩子胸大不大屁股翘不翘，女孩子不会在乎男生家里几套房，有没有北上广户口，有没有车，有没有钱。单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没有目的性，就是我爱你三个字这么简单，并不是大人们认为的小孩子闹着玩过家家。我认为老师和家长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做的是疏导、是沟通,是要引导孩子理性的对待感情，而不是批判、痛骂、不择手段的拆散。

曾经听我姐说，高三时候因为早恋顶撞我当兵出身的姨夫，被我姨夫打到一身伤，我姨夫气急了扔手机砸她，把她头砸破，我姨经常用死不要脸，你就那么缺男人爱、没脸没皮你才多大就谈朋友、还有脸回家怎么不去那男的家住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去骂她。讲真你们觉得恋爱和失恋，光明正大和偷偷摸摸，哪个对人精神状态的影响更大？我姨妈姨夫的心结也许在于，早恋让我那个从小就是乖乖女的姐姐变得无比“叛逆”（他们眼中的叛逆），一向乖巧听话的她也敢公开反对他俩，毕业后我姐居然敢忤逆他们，拒绝他们安排的所谓的稳定的好工作，一门心思想要去上海投奔那个男的，要去上海“打工”。毕竟他们那个年代一直在体制内混了一辈子的人，认为只有公务员、国企央企、医院银行学校这样的而且是有编制的工作才能叫“工作”，其他都只能叫“打工”。所以强行拆散他们。

最后我想给有这种想法的家长们看一首诗：

你的儿女，其实并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的诞生源自于你的情欲以及自身对于生命的渴望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为了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然而并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不是你的想法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

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

你不能绞尽脑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时间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儿女是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所以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孩子》 纪伯伦

与诸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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