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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冷暖人生》2018-04-10:十日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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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2 05: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与一个6岁孩子的十日告别 

2018-04-15 冷暖人生 晓世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致远走的前一刻,我蹲在床前,他向前伸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抓得紧紧的,直到现在我依然为那种力量惊诧。“用力”地告别,原来如此具体。



《冷暖人生》节目 《十日告别》第一部分视频

我们都在学习如何告别

文:郑逸桐


2017年的最后一个月,北京的天气很好,雾霾天没有持续太久。在一个晴朗的中午,我来到雏菊之家,这是中国大陆第一间有专人陪护的家庭式儿童临终病房,一连串前缀还是免不了最后六个字的扎眼——儿童和临终,看起来是一对天然的矛盾。一个朋友跟我说,她之前从未想过,孩子也会突然“走了”。


雏菊之家位于松堂医院,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在北京东五环外,进门是沉厚的木质味道和老人气息。穿过大堂,上楼,走过一条长廊,长廊左边是一排老人病房,右边朝南,洒进阳光,尽头就是雏菊之家,门被漆成了白色,一居室,家具一应俱全,墙壁涂了浅绿和鹅黄,窗户上贴了卡通小鸟的贴纸,小鸟笑着,闭着眼。这是松堂几十间病房中唯一提供给儿童的。


雏菊之家所在地——松堂关怀医院


雏菊之家的发起人、北京儿童医院血液肿瘤中心主任医师周翾说,这间病房洒满阳光,可惜全是眼泪。


我和两位音乐治疗师坐在客厅等孩子回来,他们准备了马林巴琴和海洋鼓,海洋鼓是一个装有小铁球的容器,晃起来是海洋的声音。父亲一进门就说久等了,老实巴交客客气气,脸上有笑容。“能笑着跟我们打招呼,这位父亲真坚强。”我刻板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匆匆地看了一眼孩子,他比我想象得还要瘦弱,表情严肃,眉头拧在一起,很吃力地展示礼貌,因为太痛苦而中断。马林巴琴马上弹了起来,孩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好奇转瞬即逝。从轮椅转移到床上时,小家伙疼得大喊。镇痛的吗啡过了药效。


他叫李致远,还有两个月满7岁,2016年9月被诊断出患有神经母细胞瘤,放化疗几乎没有中断地持续了一年多。孩子知道自己的病很重,他听说这叫“肿瘤之王”,被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期高危。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布满小雏菊图案的被子,这是他从奶奶家带来的,从小盖到大,盖着睡得踏实。


护士们正在给小致远做检查


 

来之前我已经知道孩子的病情,周翾跟我说致远的情况不太好,最多能撑到一月初,我忐忑地走进病房,一直想着这个日期,以及应该用什么状态去面对这一家人。


想来上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还是八月份,外婆病重离世。外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但我已经回忆不起来那时的悲伤,看到躺在冰棺里的外婆,只能靠“我的妈妈失去了妈妈”这样间接的联系,让自己有些情绪的应激。我没有完整地送走她,没来得及参加出殡,这种遗憾甚至也大于我心里的痛苦。直到见到致远,走出雏菊之家,在回家的路上我才反应过来,我曾失去过一个如此重要的人,遥远的痛苦较彼时更加清晰。


相处的欢愉让人暂时忘却死亡的逼近


失去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但面对一个几天之后可见的失去,且是含苞待放的生命,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即将失去”变成了一场非常明确的等待。


面对我这么个陌生人,孩子的父亲反而能放松地表露情绪。作为一家之主,他习惯在家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悲伤、绝望、焦虑、烦躁,常常眼睛瞥向地下,冷冷地苦笑,长时间的沉默,让人如坐针毡,不如一场痛哭让人释怀。


在客厅和房间里,夫妻俩呈现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在外头的苦闷,抖一抖,到孩子面前就变成了轻松,致远喝一口水,一口粥,乃至提一个要求,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房门外是夫妻俩无处躲藏的无助与眼泪


致远叫我蛋糕哥哥,因为我去看他的时候给他带了一个芝士蛋糕,妈妈怕孩子吃太凉的对肠胃不好,把蛋糕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芝士溶成一滩,我们把他爱吃的草莓切成碎缀在上面,简陋而细致,致远最后勉强吃了两口。



致远的爸爸叫李飞,出生于1988年,妈妈李慧杰出生于1992年,都是河南周口人,在浙江的服装厂打工时相识。有限的人生经历中,平淡顺利,没遇到过什么事,上一次亲人的离世也已经久远。夫妻俩计划这两年在浙江买房子,或者回乡下盖个小楼房,孩子的一场重病,把这些彻底打乱了,连生活本身都变成临时的,其他需求统统被压缩到最小,排到末位,一切只剩一个主题:治病。

 

那之前,他们从不知道孩子也会生恶性肿瘤,一到医院才发现,肿瘤科里孩子塞得满满当当。在中国,平均每小时有4名儿童被诊断为恶性肿瘤,他们需要经过长期放化疗,伴随癌痛、呕吐,头发脱落。恶性肿瘤并非死亡判决,目前的医疗水平使百分之八十的白血病儿童可以被治愈,但治愈是概率问题,而等待这个概率的过程,是病童和家属双重的身心痛苦,痛苦的累积让“治愈”的结果变得非常重要,这场与命运的博弈中,没有人敢轻易喊停。


化疗完的小致远天天摸着刚长出来的头发,舍不得剪


他们辗转郑州、上海、北京,知名的医院跑了个遍。2017年夏天曾有一次小小的转机,但疗程还没有结束,肿瘤就复发了,来势汹汹,基因扩增并发肝转移,曾经的希望变成一个巨大的玩笑。


放化疗中间是观察期,李慧杰带着致远租住在儿童医院附近,李飞则回到浙江继续打工,帮补家用。两人都压力巨大,关系绷得紧紧的,争吵一触即发。有一次,致远身上起了严重的放疗副作用,发烧呕吐,李慧杰在崩溃的边缘,哭喊着跟孩子说,一起从八楼跳下去吧,致远病恹恹地一个劲儿摇头,才让心碎的母亲打消了念头。


2017年12月21号,李飞和李慧杰带着致远住进了雏菊之家,这意味着,孩子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好。入住的那天,走廊另一头的病房刚好有个老人去世,李慧杰觉得背脊发凉。


夫妻俩一如往常地帮小致远洗头,都想多陪陪小致远


最开始,李飞只把住进来当成缓兵之计,医生建议放弃治疗之后,他不死心,一边把孩子送进雏菊之家,另一边继续找医院,他去了301、307医院,还去了燕郊的道培医院咨询骨髓配捐。有个病友推荐他到河北固安买药,他立马跑过去,发现只是普通的保健品,为了不辜负病友的好心,还是买了两瓶。


住进来一周后,李飞才勉强接受孩子病情无法扭转的事实。


周翾说,临终关怀除了缓解患者的身心痛苦,最重要的作用,是让生者慢慢去适应和接受这个过程,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做告别,减少遗憾。


但告别怎么会有足够的时间呢?


周翾在指导李飞为妻子擦眼泪,面临苦痛,彼此都是最后的依靠


 

李飞和李慧杰希望孩子留在北京,去世之后捐献器官和遗体,“帮助别人”是李飞夫妻心中的执念。孩子患病以来,他们获得了一些慈善筹款,还有病友的帮助,在困境中挣扎的他们更清楚地知道“帮助”的分量,也始终对别人有一种强烈的亏欠感。


李慧杰说:“我问致远,到时候你做了小天使,有了更大更亮的眼睛,把你现在的眼睛给别人用你愿不愿意?他说好。”但考虑到是恶性肿瘤,致远的器官捐献很难用于临床治疗,只能用做科研。周翾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李飞的无助。家里的老人还是希望孩子落叶归根,快七岁的孩子,“一个人分得七零八碎地留在北京,怪孤单的。”


12月30号,周翾带着志愿者来给致远提前过了七岁生日——致远的生日在农历正月初三,医生判断他撑不过一月三号。所有人都忍着眼泪给孩子唱生日歌,看着这么大的阵仗,他努力地吹灭了生日蜡烛,又开始了长时间的昏睡。


一家人为致远提前过了生日,谁都不想,但这也是他生前的最后一个生日


一位姓冯的病友听说致远过生日,从燕郊赶过来,看了孩子一眼,和李飞聊了会儿近况,撂下一沓人民币就跑,李慧杰一直追到楼下才把钱塞回到她手里。


这是个单亲妈妈,前夫去年去世,孩子和致远年纪相仿,本来生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现在被颅内的肿瘤挤压,眼珠几乎全部暴露在外。


 

雏菊之家的志愿者大多信仰佛教,她们教李慧杰为致远助念祈祷,给她留了一本佛经。那之后,在致远清醒之间漫长的昏睡中,她就诵读佛经,一天至少三遍,有很多生僻的字,她求助我一起查字典。

 

李慧杰对孩子一直心怀愧疚,因为自己“太凶了”,她是个急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致远出生四十六天后,李飞夫妻就离开老家继续打工,孩子被爷爷奶奶和太奶奶带到两岁后,才回到父母身边。老人喜欢惯孩子,李致远一岁的时候趁大人不注意爬上房顶,两岁的时候放火烧了家里的秸秆儿垛子,妈妈把这个淘气包接到身边严加管教,用力过度,孩子跟她不亲密,任何事情只跟爸爸说。这些细节,让李慧杰不停地自责,是不是对孩子太严格了?

 

周翾来给他们做指导,教他们怎么和孩子相处,让李慧杰尝试和孩子轻轻地说话,道歉,她记在心里,天天跟儿子说对不起,致远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一下头,她才会轻松地笑一笑。

 

对小致远的轻言细语夹杂了李慧杰心中的愧疚与歉意


拍摄是李飞和李慧杰的建议,聊天的过程中他们问起了我的职业,李慧杰说:“那你应该拍拍我们,神经母细胞瘤病友都不容易,大家都很需要帮助。”,我这才小心地说,希望可以跟拍他们的生活,为孩子留下点影像。纪录死亡是一件残忍而痛苦的事,为了自我安慰,我只能不停地提醒自己,我要纪录的是,是这对父母如何努力,减少孩子的痛苦,让孩子更有尊严地离开——这是渺小的人类,在自然这个庞大的系统和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中,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和最美好的事了吧。

 

致远没有抗拒我的镜头,于是有了片子里他直视镜头的画面。周翾说,她曾经给一家人拍全家福,拍的时候父亲欠下身子,直视儿子的眼睛的瞬间,他的眼泪就止不住了。致远直视我的镜头的时候,我突然被这种复杂的绝望抓住,那不只是对一个几天之后即将逝去的生命的疼惜、无力,还有我预见到的,我与这个孩子建立起来的微小的联系是如此短暂,它将很快消失。而代入到李飞的视角,一位年轻父亲一生的心路历程,就浓缩在那么一个眼神里。

 

父亲李飞的眼神里交织着无数情绪


死亡本身或许没那么可怕,如果这个过程相对平静,没有痛苦;但对于生者来说,失去一种连结是一件过于痛苦的事情。



一家人始终没决定是否回河南,爷爷奶奶匆匆忙忙从老家赶来,亲人也一拨拨来探望,告别的氛围就这样被渲染了起来,无数细节提醒你时间已经不多。悲伤的老人在客厅里深呼吸,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然后走进房间,心疼地唤着小乖乖,而病床上的“焦点”,懂事地用最大的音量说,他自己一点也不疼,家人们不要伤心了。


致远从小玩到大的堂哥也来了,比他大两岁,当天他感冒戴了两层口罩,紧紧地捂着嘴不敢靠近,怕传染给虚弱的病童,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致远边上陪他玩手机游戏,趁所有人不注意飞快地擦掉眼泪。


从老家赶来探望的奶奶远远地看着小致远,不敢太靠近


将近一周的时间,李致远接纳了我,我每天用糖果和蛋糕贿赂,但这些食物都是他身体的负担,他也不再有兴趣。无论如何,我非常幸运地被这个三口之家接纳,并且参与了他们的生活。


拍摄的过程非常痛苦,每天晚上离开松堂,我沿着京通路走回住处,用冷风对抗这种痛苦,除了一个晚上,李飞非得把我送回家,我实在担心麻烦他,趁他不注意跑到楼梯拐角,过了十来分钟溜出来,才发现他还在门口等我。


松堂的院子里有莲社和佛堂,僧侣会为逝者进行助念超度,大门正对着一座大理石观音像,有老人离世的夜晚,观音像前会点起灯,烛火摇曳。那个晚上,院子里也有一片烛火,李飞经过的时候,对着观音像拜了一下。



虽然是一个可以预见的结果,但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让人有种难以形容的茫然。前一天,妈妈和爸爸想送给李致远一个礼物,李致远点名要了一个遥控小汽车,快递要和死亡赛跑。


遥控小汽车可能也是小致远坚持下去的希冀,勉强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后,致远又进入了漫长的昏睡


1月4号白天,李致远有几次呕吐,李飞回儿童医院开止吐药,顺便把之前出租屋里的行李收拾好,准备随时启程。他把所有玩具都留在了出租屋,“反正致远也玩不上了。”回程的路上有点堵,四十分钟的路程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窗外霓虹流动,李飞突然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医生曾说李致远撑不过三号,这天已经是四号,我不确定他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隐约的不 安。


小汽车提前到货,李飞提着礼物快步回到病房,但致远已经没了睁开眼睛的力气。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妈妈说他白天突然睁大眼睛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好?妈妈痛苦地说:“你很快就好了。”


晚上八点半左右,李致远不停呕吐,指着门外说有东西,李飞和李慧杰慌慌张张,手足无措。这是孩子最后的挣扎,那之后便是深长的呼吸。我的外婆去世前,妈妈说,她会大口喘气,呼出身体里最后的“气”。


母亲静静地陪在身边,小致远依偎在父亲的怀中直至生命的最后


医生赶到的时候致远已经没了呼吸,按压将近四十分钟,随后宣布孩子离世。


僧侣进门,开始为致远助念。一个晚上,雏菊之家布满了阿弥陀佛和强忍的哭声,超度持续了三十个小时。


 

1月6号清晨六点,我们和李飞的几个朋友送致远去殡仪馆。没有人对死亡有经验,穿衣、装尸袋、抬棺,和灵车司机打交道、办手续,都磕磕巴巴,痛苦中的琐碎最让人无奈。天亮的时候,殡仪馆上空飘出了第一缕黑烟。

 

等待火化的过程里,我们和其他家庭挤在休息室里,有的家族庞大,统一在臂上系黑纱,手持白菊,捧着遗像,有人沉默地哭泣,有人哭得近乎晕厥,有人发笑,有人谈论未来,有人显然是因为亲人的离世才见面,生疏地聊着近况。李慧杰捧着佛珠不停地默念,眼圈红红的,眼神木然。李飞不停地进出休息室,生怕漏过工作人员的通知,但更可能是想躲过我们几个目光的注视。

 

捡拾骨灰的时候,李慧杰把最小的骨骼扫进小瓢中,却不小心扫进了灰,懊恼地流下了眼泪,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刻止住眼泪,继续捡拾骨骸。超度的时候,有人提醒过李慧杰,不要在孩子面前太过悲伤,这样他会不忍离开,耽误往生。


李慧杰回忆起与儿子看电影的场景,第一次戴3D眼镜的致远觉得自己酷毙了



骨骸很碎,轻轻一夹就变成了粉末。幼小的躯体遗骸很少,他们却用了最长的时间,我看到遗骸腹部的位置,还有两小块绿汪汪的异物,应该就是致命的根源,这火化的高温最终也没能打败它。

 

我和李飞他们在殡仪馆告别,那天天气很好,比我第一天到雏菊之家的天气更好,天蓝得发亮,没有风,黑色的烟一缕缕倏忽升起,直直地就消失了。我最终了却了没能送走外婆的遗憾。


尾声

 

三月份,我到浙江去找李飞,服装生产下半年才是旺季,夫妻俩承包了几台加工机,准备招工,为下半年的生产做准备。他们极尽地主之谊,带我转了两天,对我们如何相识的经过闭口不谈。我们还去了KTV,一起去殡仪馆送致远的朋友们也在,大家喝酒唱歌,猛地晃动身体。


夫妻二人的生活在猛烈的摇晃后重归平静


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李飞,是不是还会想起那段时间,他突然低下了头:“怎么会不想呢,现在手机屏幕还是他。”


我只能拙劣地安慰他,至少致远在走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他侧过脸点点头。 


我也会不断地想起那段时间,我每天端着机器,纪录一个家庭的悲伤和勇敢,无力和努力,与其说是纪录了一个孩子的最后十天,更准确地说,是纪录了我们如何与他告别。致远走的前一刻,我蹲在床前,他向前伸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抓得紧紧的,直到现在我依然为那种力量惊诧。“用力”地告别,原来如此具体。


按照河南老家的习俗,重病的孩子回去了不能停在家里,直接埋到了地里,没有办葬礼。


上周节目播出,我想了想还是告知了李飞,他说,现在会突然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有时真想一觉睡过去不再醒来,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的话,世界上记得李致远的人就少了一个,他要好好活着,为这个七岁的生命留下更多的痕迹。

 楼主| 发表于 2018-4-23 04: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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