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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在人间》第150期:地震失独者的自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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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21 10: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人间》第150期:地震失独者的自救之路
凤凰图片  2018-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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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十年后,陈璐(右)和丈夫带着小儿子谢梦林回到了北川老县城的老房子里,“老人们讲不要带孩子回老房子,但我觉得孩子应该去,看看他哥哥曾经生活过的屋子。”十年前,他们的独生儿子谢森宇在汶川地震中不幸遇难。为了从丧子之痛的泥沼里挣脱出来,夫妇俩选择领养一名孩子,重新寻找生活的目标和意义。野瞳 郝文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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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一度认错了当时的老房子:“不记得是哪一栋了。”整栋楼的一层被泥土掩埋,她只能从二楼的阳台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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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在老房子看到了很多大儿子去世前的东西:水彩笔、儿子画的画,本想都带走,最后却只用手机拍了点照片。离开老房子时,谢梦林从废墟里找出了哥哥玩过的魔方,父亲接了过来,擦拭干净,又交到了谢梦林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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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森宇遇难时只有16岁,在北川中学读书。清明节这天,夫妇俩带着谢梦林一起来到北川中学集体公墓祭奠大儿子。陈璐拿出装在袋子里的印有电脑和衣服图案的纸钱,轻声低语:“今天清明节,你要的电脑给你烧来了,还有给你买的衣服,你尽管用吧。”然后叮嘱谢梦林:“哥哥就埋在这,以后你要记得给哥哥烧纸,鸡鸭鱼肉、格子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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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去世一度击垮了陈璐夫妇,他们每天下午都要去北一中哭,“晚上在帐篷哭,白天去学校哭。”直到2009年11月,有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弃婴,无法再生育的陈璐和丈夫商量后,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取名谢梦林。“收养前做过一个梦,梦见儿子的朋友说我又有了一个孩子。”陈璐的很多亲戚朋友都说谢梦林和谢森宇“长得很像”,一些不知道谢梦林身世的人甚至以为谢梦林是她再生育的。“大儿子眼角有个伤疤,小儿子小时候同样的位置也有个胎记,只是现在慢慢消失了。”陈璐管谢梦林叫小儿子,她喜欢寻找并且相信这些因果联系,为自己提供一点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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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梦林今年8岁,在新北川上小学二年级。如今,夫妻俩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50岁的陈璐每天早上6点就得起床给孩子准备早饭,然后叫醒孩子,帮他穿衣,准备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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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梦林从小患有过敏性哮喘,一吃蛋白就咳嗽,陈璐每次都将蛋白吃掉,把蛋黄留给孩子。为了照顾他,陈璐辞掉了工作,用政府补偿的6万多元给小儿子看病、请保姆。“用着这些钱心里难受,都是大儿子的血钱。”陈璐说。直到小儿子4、5岁时,陈璐才接受大儿子去世的现实,“看照片不再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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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7点半,陈璐出门送孩子上学。从家到学校步行大概10多分钟,过马路时,陈璐总是紧紧拽住儿子,生怕他出一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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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没车的地方,谢梦林挣脱开陈璐,自己爬到一棵树上玩,陈璐默默跟在儿子后头。她经常念叨,当初不该让大儿子读书,不读书就不在学校,没准就不会死,“活着难受”,“真的希望是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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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孩子上学,陈璐通常会回来收拾家务,中午就自己一个人吃剩饭或者下碗面条,然后坐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刷手机。
 楼主| 发表于 2018-5-21 10: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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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陈璐还是会经常梦见大儿子谢森宇,“但大多都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不过,她现在看儿子小学毕业时的视频资料已经不会再流泪了。陈璐总觉得儿子的死跟改名字有关系。谢森宇原名叫谢冬,外号“冬娃子”,儿子嫌名字被人取笑才改了名,“后来才知道,‘森’是个凶字。”陈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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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至今还留着儿子生前穿的一双球鞋。地震前,她给儿子买了一件标有“08奥运”字样的运动衫,“写个2008,别是活不过08年,”儿子的玩笑一语成谶。地震发生后,准备赶往北一中的陈璐被人拦住,说山路都在掉石头,等她第二天一早赶到学校时,发现那里已成废墟,当时她还心存幻想,觉得儿子应该被救到绵阳了,直到14号找到了儿子已经面目全非的遗体。“后悔,晚上如果守在那,挖出来肯定能救活,一定是挖出来没有亲属认领才死的。”陈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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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赶上天气好,如果不补觉,陈璐就会出去散散步晒太阳。尽管自认“走出来了很多”,但她依然经常失眠,现在仍需靠药物改善,“通常11点睡,1、2点又醒了,醒了就忍不住躺床上翻儿子照片,想起以前的生活,就这么过了十年。”陈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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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的手机里除了大儿子以前的照片外,还存了很多小儿子现在的画作。谢梦林很有绘画天分,经常在学校拿奖。他会画给妈妈洗脚的图,还会画地震时的场景:里面天是灰的,地是灰的,有救护车、挖掘机、断腿的小人以及躲在桌子下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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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点,陈璐会准时出现在学校接孩子。“别的地方我们这个年纪的都是来接孙儿的,但在北川,不少却是来接儿子女儿的,都是地震后领养或者再生育的父母。”陈璐说。回家的路上,谢梦林对一只蝴蝶产生了兴趣,抓了又放,放了又抓。陈璐告诉孩子放掉蝴蝶,要珍惜每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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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谢梦林的长大,陈璐的心情比以前开朗多了,领养孩子对她来说,就是“老了有个依靠,有个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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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学回家后,陈璐都会先辅导孩子写作业,周末还得送孩子去补习班,学习英语、数学、语文、武术。“只要他喜欢学的,我们都尽力给他创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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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作业,陈璐就去给孩子做饭,晚餐会丰盛很多。趁着母亲做饭的时间,谢梦林下楼跟小区的孩子们一块儿玩耍。除了较为熟悉的人,周边的人都不知道谢梦林的身世。“我也没打算跟他讲,等他长大成家懂事了再告诉他。”陈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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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平时很节约。白天屋里采光不好,她也不开灯;衣服是五年前的,“去年一年没有买衣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得非常简单,极少外出就餐;她也不打牌,“要养孩子,打牌还要输钱。”但她对孩子很大方,“一个月一桶营养蛋白300,一个平衡车就588了”,不生病的情况下仅孩子花销就得2000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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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有孩子学钢琴,经常传来琴声,谢梦林没事就溜过去“蹭琴”,夫妻俩一咬牙给又孩子买了电子琴,虽然孩子玩了一段时间也没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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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1 10: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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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梦林生性活泼好动,在家里经常“上蹿下跳”,家里的墙壁被他画得“乱七八糟”,但陈璐从来不阻止他,“男孩子调皮很正常,但他真的不听话的时候,他爸爸也会揍他,他很怕他爸的皮带。不过也有烦他的时候,刚接到家里时,他哭了三天三夜,当时我本来因为大儿子的事心情烦躁,脑袋都被他哭爆炸了。”陈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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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梦林有时惹陈璐生气,陈璐就会“赌气地想后悔收养他”,但一看到孩子主动撅着屁股叫她打他,逗她高兴,又会忍不住地笑。虽然谢梦林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在地震中遇难了。以前谢梦林看见陈璐因为想大儿子哭,就会安慰妈妈不要哭了,说“我是哥哥变的”,陈璐听了很高兴,“我觉得好像我的娃儿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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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照顾孩子特别细心,晚上给儿子洗澡,尽管已经到了春天,陈璐也会先把浴霸打开,让房间温度升上去后再叫儿子下水。“他身体底子差,以前每年都要住四五次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只能事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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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睡觉前陈璐都会给儿子讲故事,然后儿子就会给她“摆学校发生的事情”,这让陈璐“觉得儿子跟她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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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有了新的目标后,陈璐的丈夫也开始出去包工赚钱,一年仅过年会在家待几天。近年丈夫工作不太顺利,去年包工程亏了十几万,今年原材料涨价,又陷入官司纷争,这才有机会回家陪孩子。“现在两人重心都是围着孩子,没什么累不累的。”陈璐的丈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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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丈夫一年在家呆不了几天,但陈璐认为儿子心里其实还是跟父亲更亲,“每次他回来,谢梦林都围着他爸转。”陈璐的丈夫回家也会检查孩子最近学了什么,谢梦林答不上父亲的问题时,就会挨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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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的合影。陈璐保存的大儿子的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2007年春节,丈夫带着他去绵阳玩,自己因为过年期间工资高,没有跟着一起去,因此没有合影,这成了陈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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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7日,谢梦林在小区里放风筝。以前,陈璐对大儿子谢森宇有很多期许,希望他好好念书,将来能如自己所愿考上军校。如今,她只希望谢梦林有个健康的身体,平平安安长大,“有饭吃,有衣穿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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