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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经远”舰为什么沉没在庄河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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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27 02: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经远”舰为什么沉没在庄河海域

2018-09-25  姜鸣  大家

导读

虽然日本方面记录了海战时间和军舰航行轨迹,但标注的沉船标方位现在看来并不准确。此次大连庄河附近海域发现“经远”残骸,距离“致远”沉没的位置直线距离约26公里(13.9海里),超出研究者原先的想象。





本次“经远”水下打捞现场工作照。右前方凸起处为老人石,远处为黑山山脉。本次“经远”水下打捞现场工作照。右前方凸起处为老人石,远处为黑山山脉。

9月21日媒体公布,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大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组队,在辽宁大连庄河海域开展水下考古调查工作,搜寻、发现并确认了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沉舰 “经远舰”。

“经远”号装甲巡洋舰,德国伏耳铿船厂建造,排水量2900吨,航速15.5节“经远”号装甲巡洋舰,德国伏耳铿船厂建造,排水量2900吨,航速15.5节

庄河海域外老人石(当地亦称虾老石)海域水下,长期存在着一艘沉船,2014年夏,《华西都市报》牵头组织,在庄河当地展开走访调查,聘请潜水员对老人石海域的神秘沉船进行了实际勘察,结合勘察当地发现的带有汉、德两种文字的炮台铭牌、舱室铭牌,以及“经远”舰装备的武器对应的弹药等重要的证物,判断沉船即为“经远”(见2014年9月17日华西都市报》:《等待120年的相见 北洋“经远”舰海底残骸首次曝光》)。如今在沉船残骸上发现了舰舷外壁的木质髹金“經遠”舰名字牌,此船即为“经远”当无疑问。

“經遠”舰名牌“經遠”舰名牌

然而这却带来新的问题:“经远”为何沉没此处?庄河老人石离开大东沟海战附近的大鹿岛,直线距离为37公里。“经远”沉船位置,距离老人石一千数百米,距离“致远”沉没的位置直线距离约26公里。

丹东大鹿岛到庄河老人石的距离丹东大鹿岛到庄河老人石的距离
庄河黑岛老人石庄河黑岛老人石

在以往的黄海海战史料中,一直记录邓世昌率“致远”、林永升率“经远”与日本联合舰队鏖战的故事。

从中国官方记录的情况看,海战后的第四天(1894年9月22日),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向李鸿章发出的战况报告说:

当酣战时,自“致远”冲锋击沉后,“济远”管带方伯谦首先逃回,各船观望星散,日船分队追赶“济远”不及,折回将“经远”拦截击沉,余船复回归队。“超勇”舱内被敌炮击入火起,驶至浅处焚没。“扬威”舱内火起,又为“济远”拦腰碰坏,亦驶至浅处焚没。查战时“定远”“镇远”舱内亦为敌弹炸烧,一面救火,一面抵敌,皆无失事。“超”、“扬”若不驶至浅处,火即可救。“经远”同“致远”一样奋勇摧敌,闻自该船主等中炮阵亡,船方离队。如仍紧随不散,火亦可救。

10月5日,李鸿章又正式向朝廷上奏:

各船均以船头抵御,冀以大炮得力。敌忽以鱼雷快船直攻“定远”,尚未驶到,“致远”开足机轮驶出“定远”之前,即将来船攻沉。倭船以鱼雷轰击“致远”,旋亦沈没,管带邓世昌、大副陈金揆同时落水。“经远”先随“致远”驶出,管带林永升奋勇督战,突中敌弹,脑裂阵亡。“济远”先被敌船截在阵外,及见“致远”沈没,首先驶逃,“广甲”继退。“经远”因管带既亡,船又失火,亦同退驶。倭始以四船尾追“济远”、“广甲”,因相距过远折回,乃聚围“经远”,先以鱼雷,继以丛弹,拒战良久,遂被击沉。

林永升在英国留学时所摄照片林永升在英国留学时所摄照片

相对来说,中方的官方记录描述得较为笼统。丁汝昌、李鸿章的战报,没有时间顺序,没有航迹分析,没有战术总结,缺乏近代海军的专业特征。一些重要细节,比如日军以鱼雷快船直攻“定远”,“致远”开足机轮驶出“定远”之前,击沉来船,旋被日舰以鱼雷轰沉等等,经后来的战史研究证明均不准确。但报告中提及“济远”及见“致远”沉 没,首先驶逃,“广甲”继退,“经远”因管带阵亡,船又失火,亦同退驶,遂被被日舰击沉的描述,大体是准确的。

上世纪二十年代,民国海军部征集海军史料,海军老人池仲祐所撰《海军纪实》一书,对“经远”战况亦有提及:“‘经远’先随‘致远’驶出,管带林永升奋勇督战,遥见一日舰已受伤少倾,鼓轮追之,欲使击沉。乃猝为日舰所环攻,船身碎裂,林永升中弹脑裂,全船员勇,大副陈策、李连芬,二副韩锦、陈京莹,枪炮教习陈恩照等二百七十人俱殉焉。”关于舰上高级军官,该书在管带林永升小传写道:“经远”先随“致远”驶出,公临阵尽去船舱木梯,以防兵士之退缩避匿。将龙旗悬于桅顶,以示誓死奋勇督战。遥见一日舰已受伤少倾,鼓轮追之,欲使击沉。乃猝为日舰所环攻,船身碎裂,公中弹破脑而亡。”大副陈策小传写道:“公身先士卒,已受重伤,犹坚理指挥不少懈。‘经远’中炮沉没,与管带林永升同时蹈海殉节。”二副陈京莹小传写道:“八月,中日战于大东沟,‘经远’中弹火发,都戎协同御敌救火,见一日船渐近,鼓轮追之,被日军水雷轰破沉没,都戎殉国。”阅读这些记录,可知“经远”舰上指挥军官牺牲的大略情况。

黄海海战黄海海战

“广甲”舰军官卢毓英曾回忆说:“经远”管带林永升阵亡,其将弁已阵亡殆尽,遂退于山边。时“广甲”逃跑,有敌舰尾追,“广甲”急傍山而行。正遇“经远”挡住敌船,为敌炮所中,卒然而沉,船桅皆没,犹见两股浓烟出自水面。待到敌船越过“经远”之前,“广甲”去已远矣。这是目前所见中方现场目击者的唯一记录。

1921年出版的《庄河县志》则另有一种记录:

我海军军舰自鸭绿江之败,退至县属海中獐鹿岛前共有四艘,而沉者二,一舰为方谦统帅,沿海西逃,余一为“靖远”舰林仲卿所统帅。是时舰在虾老石东八里许,士卒皆请林就岸,林不肯,躬亲炮弹督战,未几左臂中弹,舰突亦被击碎。林知事去,反身入内,扁锁舱门,危坐以殉,封镇海侯。该舰军士约五百人,泅而逃出者,仅五十人云。

《庄河县志》中关于林永升之死的另一种记载《庄河县志》中关于林永升之死的另一种记载

文中方谦为方伯谦,林仲卿即林永升,“靖远”为“经远”之误。这条记载,关于林永升死状与传统记录完全不同,林永升死后亦未封“镇海侯”,且庄河离海战场甚远,故历来不为学术界熟悉和使用。然而,由于文中出现虾老石、林永升等地名和人名,当“经远”可能沉没在庄海一带的消息开始流传之后,人们对于县志的记载也开始关注起来。事件描述虽不准确,但透露出早在九十多年前,庄河就流传着不同说法。或许逃生上岸的水兵,带去了林永升随舰而亡的消息。

日本海军的战况报告,则具有较完整的作战时间和战术编队航迹变化记录。

黄海海战时,日本联合舰队分为两个部分。“松岛”“严岛”“桥立”等八舰组成本队,由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伊东佑亨指挥。“吉野”“秋津洲”“高千穗”“浪速”等四艘航速较高的巡洋舰组成第一游击队,由坪井航三海军少将指挥,保存快速机动性。海战极为激烈,双方军舰均受伤惨重。下午日本时间3时30分左右,“致远”沉没后,中国军舰开始溃散,除“定远”“镇远”依然屹立主战场作战之外,“济远”“广甲”先后逃离,向旅顺口基地返航。其余军舰,或向北朝大鹿岛方向、或向西北海岸驶去,实施灭火、堵漏等各项损伤管制措施。第一游击队对“济远”“广甲”,以及西驶的“经远”“靖远”进行追击。

坪井航三海战报告中所附海战航迹图,在此图中,双方军舰航迹似乎未到庄河老人石附近

河原要一海战报告所附第一游击队击沉“经远”的作战示意。河原要一海战报告所附第一游击队击沉“经远”的作战示意。
图中“来远”为“经远”之误,“广丙”为“广甲”之误图中“来远”为“经远”之误,“广丙”为“广甲”之误
“吉野”军官田所广海在《勤务日志》中所绘海战示意图,图中沉没军舰为“经远”“吉野”军官田所广海在《勤务日志》中所绘海战示意图,图中沉没军舰为“经远”

综合指挥第一游击队的坪井航三海军少将、“吉野”舰长河原要一海军大佐等人所写战报,“致远”沉没后,“济远”先他舰而逃,“广甲”“经远”“来远”“靖远”亦退出战场,朝大连湾方向行驶。

4时16分,“靖远”发出信号,同“来远”先后朝大、小鹿岛驶去,这表明“靖远”“来远”在实施损管作业后,往主战场方向返回。而“经远”位置,适在“广甲”后方,第一游击队决定将“经远”击沉。此时“经远”驶向近岸区,水深渐浅,于是命令“吉野”测定位置,4时30分取航向西北西、航速14节逼近。“经远”发炮反击,炮弹从日舰顶上掠过。

4时48分,相距3300至2500米距离,“吉野”用右舷炮和桅盘机关炮开火,日舰继续逼近至1800米的距离。此时“经远”向左舷倾斜,舰内冒出黑烟,航向不定,无法取舵。

下午5时5分,日舰确认“经远”前部的机关炮破坏,但“经远”又掉头向东。“吉野”遂将航速减至10节,左转16点。后续日舰也接近而来,集中攻击“经远”。“吉野”停止炮击,加速接近,准备发射鱼雷,“经远”火势益炽,中部及后部烟焰冲天,但仍然坚持抵抗。其舰体渐次向左舷倾斜,蒸汽机仍没有止歇,螺旋桨在自转,故中止鱼雷发射。

下午5时25分, “经远”倾斜益甚,右侧螺旋桨露出水面,接着前部起火。

5时29分舰首向左渐沉水中,最终向左舷翻转沉没。日方确认“经远”没有搭载救生舢板(由于战时硝烟弥漫,日方将外形相似的“经远”“来远”姊妹舰搞混淆了。所有报告和海图上,均将“经远”作“来远”,而“来远”在海战中并未沉没。本文叙述将其调整),二百余名官兵,绝大部分都在战舰上牺牲了。

此次水下探测发现,“来远”船体呈倒扣状,船艏朝向东北,说明“来远”在最后时刻转舵,朝向大鹿岛方向。

日方拍摄的“经远”沉没照片日方拍摄的“经远”沉没照片
伊东佑亨海战报告记录的“经远”沉没经纬度,与本次确认地点相距甚远伊东佑亨海战报告记录的“经远”沉没经纬度,与本次确认地点相距甚远

虽然日本方面记录了海战时间和军舰航行轨迹,但标注的沉船标方位现在看来并不准确。此次大连庄河附近海域发现“经远”残骸,距离“致远”沉没的位置直线距离约26公里(13.9海里),超出研究者原先的想象。

当黄海大战主战场上,“定远”“镇远”还在与日本联合舰队主力激烈鏖战之时,“经远”在“吉野”等舰追击下,朝着西北庄河黑岛镇方向,边走边打,行驶了一个半小时。

林永升、大副、二副究竟死于主战场还是在最后关头与舰共沉,撤退时刻舰上指挥军官究竟是谁,军舰负伤情况如何,目前均未考证清楚。战后,幕僚代拟的丁汝昌致李鸿章海战报告原稿中说:“‘经远’同‘致远’一样奋勇打仗,后‘经远’船主中炮阵亡,船方离队。如仍紧随不散,火亦可救。”丁汝昌斟酌改成“闻自该船主中炮阵亡,船方离队。……”显示出对林永升阵亡时间来自传闻,这一字之改意味深长。而说“如仍随队不散,火亦可救。”也隐有婉转含蓄的批评。

丁汝昌海战报告中修改的“闻自该船主中炮阵亡,船方离队”手稿丁汝昌海战报告中修改的“闻自该船主中炮阵亡,船方离队”手稿

黄海大战失利原因诸多,丁汝昌不欲对星散各舰多做指责,遂将战败的罪责归结到“济远”“首先退避,将队伍牵乱”上,以管带方伯谦临阵退缩,请旨正法。清廷对牺牲的管带邓世昌、林永升,均照提督规格从优议恤,邓世昌另加“壮节”谥号,死后哀荣,林永升位列第二。

“经远”确切沉没位置的发现,使海战史研究者需要对战况进一步进行梳理。我和一些海战史研究者及海军朋友商讨,大家觉得负伤的“经远”不像“济远”,沿着海洋岛和外长山列岛之间的西南方向水道西逃,而是朝着西北走,似乎在寻找地方冲滩搁浅也未可知。离主战场位置虽远,下午5时左右,它又掉头东行,似乎在最后关头,还想归队。林永升是否在舱中自沉,尚待打捞之后予以核实。历史研究往往没有唯一准确的结论,许多真相恰是在反复讨论,结合田野调查之后才能更为清晰,当然,由于岁月悠久、水下情况复杂,打捞活动恐怕也难以证明林永升之死的谜团。

前些年,还发现了“经远”二副陈京莹战前给父亲所写的两封家书。信中写道:

儿幼蒙朝庭(廷)造就,授以守备,今年大阅,又保补用都司,并赏戴花翎,沐国恩不可谓之不厚矣!兹际国家有事,理应尽忠,此固人臣之本分也,况大丈夫得死战场幸事而(耳)。

父亲大人年将古希(稀),若遭此事,格外悲伤,儿固知之详矣。但尽忠不能尽孝,忠虽以移孝作忠为辞,而儿不孝之罪,总难逃于天壤矣!……伏望勿以儿为念。且家中上和下睦为贵,则免儿忧愁于地下矣!若叨鸿福,可以得胜,且可侥幸,自当再报喜信。

陈京莹家书手迹陈京莹家书手迹

愿此次海底探捞,能发现战死者的遗骸并予以落土安葬,以慰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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