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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评] 当有人以学术田野的方式在学术圈种下了洋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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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8 08: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当有人以学术田野的方式在学术圈种下了洋葱

2018-10-08  言一  大家


导读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远没有强行把胡说八道变成一本正经来得可怕。




10月2日,华尔街日报的一篇《假新闻降临学界》(Fake News Comes to Academia)在欧美学界引起轩然大波。该报道以一篇发表在《性别,地方与文化》(<Gender, Place, and Culture>)这本“女性主义地理学”期刊上面的文章《狗公园》(“Dog Park”)为引,讲述了一个在最近一年内致力于炮制各种“洋葱论文”的学术写作团队的故事。

《性别,地方与文化》杂志撤回《狗公园》的声明《性别,地方与文化》杂志撤回《狗公园》的声明

关于这些被炮制而出的论文内容,前两日黑爪老师在文章《从强暴宠物到抄袭希特勒,美国假论文界玩得很HIGH》中已有部分转述,这里不再赘言。有兴趣全面了解的朋友亦可自行搜索。在该团队的官方发布上面,除了给出了每一篇论文的投稿发表状况之外,还给出了论文摘要,炮制方法,炮制目的,以及收到的期刊意见反馈(包括接受和拒绝的理由)。当然,真正令人震惊的不仅仅在于该团队所炮制的洋葱论文(并非1篇而是)竟有20篇之多,且全部在一年内炮制完成(分别投给了若干社会学和文化研究领域的期刊);更在于这20篇论文中竟有7篇被接受(其中4篇已经在网络正式发布,3篇尚未来得及正式发布),7篇正处于修订后审查的状态(很有可能发表),6篇被拒。

一年内产出7篇期刊学术论文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如果在7年内能有7篇论文正式发表的话,那么在美国的一些学校已经够资格申请终身教职了。而该团队仅用一年就已达成,无怪乎会有围观群众振臂高呼“学术乙烷”,学术期刊体系腐朽不堪,仿佛就等着人揭竿而起,摧枯拉朽。

然而,细观学术圈内部的反应却颇为有趣:第二天也就是10月3日,英国Sussex大学教授女性主义理论的Alison Phipps教授就在推特上号召性别研究和种族研究领域的同僚联合起来抵御这次恶作剧给该领域带来的污名,并认为这是来自右翼势力的有预谋的协同进攻。另有一部分学者,则纷纷呼吁学界应停止这样毫无意义的恶作剧,以免让本就被削减了资助的人文学科雪上加霜,“只要学术研究被污名化得够彻底,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们一分钱的资助都拿不到”。

Alison Phipps教授Alison Phipps教授

“洋葱论文大作战”真的就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恶作剧么?至少在事件的始作俑者Helen Pluckrose,James Lindsay 和 Peter Boghossian三人看来并非如此。在他们就本次事件做出的陈述中我们可以读到:他们所不满的学术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化研究”,“身份(认同)研究”和“批判理论”三个领域。并且,基于自己的观察和潜入,他们更愿意将这三个领域内的研究称之为“苦难研究” (”grievance studies”)——在三人组看来,目前这三个领域内的研究常常就是通过将某些日常生活中的细节“问题化”,形成苦难,再进一步诊断这是由身份所导致的权力不对等或压抑所造成的。换句话说,该领域内学术研究的套路化,才是他们不满、愤怒并进而采取恶作剧行为的动因。

从事实层面看,他们所炮制的论文的被发表也确实证明了:如果你能成功地发现和指出“新苦难”并用学界通用的术语去进行分析和批判的话,你的论文会更容易被接受发表,哪怕其中的论点看上去是显得荒谬和极端的——譬如应控制狗在公园内的不端行为。

狗公园狗公园

洋葱论文三人组所发现的套路在国内学界是否同样适用呢?没有论文投稿经历的我,没有太多发言权。只是,在审视此一套路时,我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熟悉,一种仿佛自己曾长期浸泡其中的感觉。在脑内苦苦搜寻无果之后,恍然大悟:如果把“苦难研究”换成“痛点研究”,把论文发表换成自媒体的“十万加”呢?中产,子女,父母,底层,白领,朋友圈,移民,年轻女性……这些热点词背后哪一个不指向身份,哪一个试图去戳到当下国人的焦虑神经。思及于此,我禁不住开始想:当下国内自媒体对于“痛点”/苦难的挖掘会不会竟然是教科书级别的?那么面对欧美学界的大而不倒,是不是有机会给那边的学者开开论文选题课,搞不好也算是一种文化输出?

如若通读洋葱论文三人组的陈述,你会发现:他们之所以有选择性地攻击这三个学术领域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三个领域的研究不配称之为学术;反而恰恰是因为这三个领域的研究结论与我们的日常生活太过贴近,太过重要,因而需要最高级别的学术严谨而不是哗众取宠的诡辩。他们真正想要做的,是在前述的三个领域内来一次学术大清扫,把那些哗众取宠,言之无物的“研究”都剔除出去,留下那些真正有价值的研究供政府参考,供人们阅读讨论。他们想要行使的,恰恰是学术圈内(或者更具体的说那三个领域内)的第四权,“学术媒体”监督权。

尤其,在三人组的陈述一开始,他们还开宗明义地提出了此次洋葱论文大作战的方法论:自反性人种学(reflexive ethnography)。什么是自反性人种学呢?首先,人种学是针对某一特定群体的研究,描述。显然,在这里,他们所针对的群体就是前述三个研究领域内的学术圈/学术群体。而所谓自反性,简单来说也就是洋葱性:为了成功地骗到期刊评审,他们必须对该学术圈内的术语,话术进行充分的学习,让自己浸淫其中,才能写出容易过审的论文。也即,必须先身在其中,再探出半个身体来进行(自我)反思。

以上种种,不难理解,为何洋葱三人组会认为自己是在以一种近乎于田野调查的方式来进行一次特别的学术试验/研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略不同意黑爪老师把此次事件单纯地归为讽刺;而他们亦不是为了讽刺而讽刺。更何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远没有强行把胡说八道变成一本正经来得可怕,不是么?

真正的反讽或许反而在于,尽管洋葱三人组宣称自己很不喜欢批判理论中那些后现代,后殖民的术语,但他们成功炮制的洋葱论文本身所导致的巨大反讽效应却恰好成就了后现代境况的表征之一:公众围绕某一媒体事件嬉笑怒骂,随后迅速忘却。那么,要逃离这一后现代漩涡的途径,还可能真的就是:持续炮制洋葱论文,持续试图打破现有的学术结构,并记录打破所引发的各类反应。若干年后,作为动作的打破和相关群体的反应则可能就此成为新的学术研究的素材与文本。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自反“,哪怕看上去有些 ”量子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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