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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 宏亮瞻局|回顾一战百年:同盟代价与均势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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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8 09: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宏亮瞻局|回顾一战百年:同盟代价与均势风险(上)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王宏亮

2018-11-15 08:2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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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略了孚日宁静的乡村、连绵的群山和牧场,还有仪仗队般挺拔的橡树之后,从梅斯沿3号国道到凡尔登郊外,一幕大煞风景的阴郁景象突然映入眼帘,令人心头一震。那是一座坟场,堆放的高高的,在公路上便可一览无遗,是许多被压扁的尸骸、变形的躯壳和嶙嶙白骨。可这坟场却没有十字架、没有墓碑,没有鲜花,也几乎没有访客——但它仍然是现代的象征——那是一座汽车坟场。
继续向前,进入凡尔登并穿城而过,再由小道驶向东北,你可以看到一座更大的坟场,十字架成千上万,排列整齐、白色,全都一模一样。一座纪念凡尔登战役阵亡者的墓地就在我们面前……
——没错,这就是一本关于死亡与毁灭的书”
莫德里斯·埃克斯坦斯的代表作《春之祭》获奖无数,它的开篇尤其精彩。就像作者自己所说,坟场是歌德祈求的“死亡与生成”的当代阐释。两座坟场是相关的,阵亡者坟场里的每一具“死亡”都参与了当代工业文明或者说另一座坟场的塑建。的确如此,当今世界的骨架、血肉与基因中的很大一部分正是在1918年11月11日“生成”的。整整100年前,当停战的钟声敲响,四个曾经渡过无数惊涛骇浪,煊赫无比的“永恒”帝国——德意志、沙俄、奥匈,以及奥斯曼——灰飞烟灭;欧洲和中东版图被重新划分;德国和俄国被内部的革命所吞噬——这注定对两国及全世界产生至今难以磨灭的影响。即使是胜利者法国和英国,战争的巨大消耗也加速了它们从帝国金字塔的顶端滑落。
1918年成为历史的界碑,旧世界被摧毁,而新的道路充斥着黑暗、陷阱与不安。在一战的废墟中,纳粹主义、第二次世界大战、冷战、美利坚霸权陆续孕育而出。而整整一百年后,法国总统马克龙携60多位国家元首向一战阵亡者敬献花圈时,当他与德国总理默克尔肩并肩、手握手默然肃立于贡比涅森林的纪念碑前时,大国之间的战争似乎已经永远与人类告别。
然而,在遥远的叙利亚和乌克兰,战火一直未曾停息;在不那么遥远的巴尔干,隐约又能听到火药桶呲呲作响(科索沃);在原本广阔的太平洋,其幅员“是否足够容纳别国”也成为一些人忧虑的所在——而今天这一切同样与100年前息息相关。这足以表明,1914至1918年前后所发生的一切,至今仍理应备受关注。
一战停战纪念日前后,塞尔维亚因科索沃局势在巴尔干半岛举行大规模军演。
救命稻草
尽管已经过去百年,且又经历过一场毁灭性更强的世界大战。但围绕第一次世界大战起因的争议始终没有平息。当然,造成任何事件发生的原因都不可能只有一个,更何况一场“世界大战”。而本文将重点关注并探讨的,只是其中两个相互关联的“变量因子”及其外延——盟友与均势。虽然很难说这两者是一战的成因中最重要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确很重要,而且在今天与未来的国际体系的构建及军事冲突管控中依然重要。
1914年,在战争爆发之初,无论同盟国还是协约国在彼此交战前都很清楚当时大体存在着一种均势,他们也大致了解敌人会采取怎样的战争对策。许多学者认为,如果各方当时能够找到一个解决方案,按照各自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大小来进行利益分配,在战争爆发前就化解冲突,那对各方都是更好的结果——上千万人可以免于罹难,数十亿的法郎、马克、卢布和英镑就不会浪费在战争之中。
但是,事情没有照这样发展下去,因为力量的均衡并没有排除战争发生的可能性。在势均力敌的对手面前,没有国家被威慑住。每个大国都认为自己有机会在战争中获胜。1866年的普奥战争和1870年的普法战争都在短时间内迅速结束,这些先例给各国决策者们甚至普通民众都带来了一种错误信念——胜利自然光荣,失败也并非无法承受。而为了能够复制普鲁士的胜利,各大国的军方领导人也不断地给本国军人和后备兵源灌输“进攻崇拜”的迷魂汤。
事实上,在1914年6月28日那一声致命枪响之前。各大国已经在连续出现的战争危机中反复博弈,每一次危机都在考验着那些“大人物们”的神经,而他们的神经也确实在一次次的磨练中越来越坚定。在前一次危机里选择妥协的人,在下一次危机中的选择变得越来越少——除了更加强硬外几乎没有选择。
这跟当时各国国内的局势不无关系,1914年的各国政权都明显缺乏安全感。即便是貌似强大的专制君主同样如此。它们在有限的边缘武装冲突和外交博弈中所取得的收益难以让本国民众和精英阶层满意。
法国立志复仇并希望用战争来团结国内因德雷福斯事件(编者注:19世纪末,一位名为德雷福斯的法国犹太裔军官被误判为叛国,法国内部掀起反犹浪潮。真相大白后,法国政府长期否认错误,致使社会爆发严重的冲突和争议)导致的撕裂;俄国感觉此前遭到了羞辱与背叛(编者注:德国统一后,与俄国和奥匈帝国缔结三皇同盟,但在俄奥围绕巴尔干问题日渐突出的矛盾上,德国最终选择支持奥匈帝国),因此沙皇政府渴望用军事胜利来回应国内不断升温的民族主义情绪,并重建精英阶层对罗曼诺夫王朝的信心;奥匈必须依靠扩张来勉强维持多民族的哈布斯堡帝国不致解体;德国认为自己的殖民地都是英法捡剩下的,而霍亨索伦皇室与容克贵族们还打算利用战争“驯服”社会民主党人;英国则咬定德国海军的扩张是为了挑战英国的全球海军和贸易霸权。可以说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感到轻松或安心,而萨拉热窝的一声枪响成为几乎所有人的救命稻草——它们都希望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将扫荡(或是推迟)一切问题,尤其是当大多数人都认为战争迟早都会到来之时。
讽刺的是,战争的爆发并不是因为各国都有信心取胜——如果德国在1887年法国还没有盟友的时候发起进攻,取胜的可能性会很大。但在1914年,法国已经有了俄国和英国这两个强大的支持者。事实上,德国在1914年发动进攻时,与他的对手相比还要更弱小一些。但正如人们后来看到的那样,对于一个麻烦重重或者正在衰落的国家,即使能够预测到战争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他还是有可能因对现状的不满选择开战。毕竟在均势现状下,失败只是“可能”,而胜利同样“可能”。
德雷福斯事件使世纪之交的法国面临严重的社会与政治撕裂,而历史一再表明内政能够对外交政策的选取施加影响。
两大目标
在评估现状的过程中,是否有盟友以及盟友的实力是一个重要因素。盟友之所以有用,不仅仅是因为它能在战争中增加己方的力量,还因为它可以增强吸纳战时国际支持的能力(拥有更多更有实力的盟友在外界看来取胜概率更大,也更具国际威望,更适于“搭车”或“投资”)——这一点对于能否最终取胜至关重要。
在拿破仑战争的硝烟散去后,奥匈帝国数十年来在外交上都很成功,这使其得以靠相对孱弱的实力跻身欧洲五大国之列。即便在其同俄国因巴尔干半岛问题趋向对立后,由于三国同盟(编者注:德国、奥匈帝国、意大利1882年缔结三国政治军事同盟)的存在,奥匈帝国在处理“东方问题”时仍拥有相当的底气。但也因此,当意大利暗示一旦巴尔干半岛爆发冲突自己可能保持中立时,维也纳对自身未来的信心随即就表现出动摇。而当柏林在后俾斯麦时代做出一系列灾难性的外交政策后,德国已经认识到自己被孤立,因此更不打算放弃最后一个有份量的盟友——即便这个盟友也许只是个负资产。
另一方面,法国则必须找到一个盟友来制衡德国,其做出种种努力来吸引俄国人与自己结盟。在1890年被德国背叛后,俄国也有与法国一样的想法。俄法协约不仅因为双方能够在军事上给予对方巨大帮助,更因为双方都不想被孤立。出于类似的动机,英国结束了索尔兹伯里爵士的“光荣孤立”政策,转而与日本(1902年)、法国(1904年)、俄国(1907年)订立盟约。
因此,在1914年,各大国至少有两个主要目标:一是避免在战争中失利,二是维持同盟关系。这两大目标并非并列存在,本质上来说,第二条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第一条。然而,悖论也由此产生:如果一个大国为了支持盟友而陷入一场取胜几率很小的战争,那么第二个目标就与第一个目标产生了冲突,此现象在一战和二战中都可以看到——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根本困境:到底是同盟关系重要,还是保证自己在可能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重要
显然,至少在参与其中的决策者来看,是否拥有强有力的盟友是本国能否获得优势、或者至少维持均势地位的主要力量源泉。一直以来,学者们对于均势的重要性和影响有很多不同看法,均势是否有效?如果是的话,它有怎样的影响?有些观点主张,均势总是会出现,并且具有稳定作用,即它有助于防止战争;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均势的确会出现,但它会导致利益冲突的各方发生武装冲突。
第三派观点则指出,均势并不经常出现,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各国为了维持均势需要付出巨大的公共产品代价,比如当今的欧盟国家总体上就缺乏这样的意愿。尽管德法两国在最近的一战纪念活动中表示要重建欧洲军事力量,以应对“美俄威胁”,但其前景几乎肯定无法让欧洲重回世界均势牌局。这是由欧盟内部的分裂局面,以及欧洲民主国家社会内部对军备投入的一贯消极态度决定的。另外,一旦均势被打破,面对失衡,各国也往往缺乏恢复均势的动机。因为理性思维会指导相关国家一般不愿冒着可能与更强大的一方开战的风险而加入弱小的一方,这一思维本身在客观上将成为战争的抑制剂。
以上每一种观点都经过长期激烈辩论,但对1914年来说,重要的主要有两点:首先,1914年的均势对于防止战争爆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其次,如果存在力量失衡现象,即美国在1914年已经与协约国集团结盟,德国和奥匈可能会对开战有所犹豫。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8-11-18 09: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宏亮瞻局|回顾一战百年:同盟代价与均势风险(中)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王宏亮

2018-11-17 07:47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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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俾斯麦时代的平衡周期
1914年的案例支持第二种观点,事实上1914年之前的历史同样可以印证该观点,并证明第三种观点的有限合理性。由此可以得出结论,1914年并非个案。 
在1815年拿破仑战争结束后,维也纳体系得以建立,其在40多年间维持了大国间的和平。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维亚纳体系被很多学者贴上了“均势成功”的标签。然而该体系得以良好运转的前提恰恰不是均势,而是失衡。在欧陆东西边缘,俄国陆权和英国海权的碾压式优势才是保障维亚纳体系的基石。但在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后,俄国在欧陆的优势地位被终结了。英法两国在一场海陆结合的边缘战争中击败了难以发挥自身陆权优势的俄国,战争失利导致俄国内部政权动荡,国力迅速衰落。
均势就此重新粉墨登场,但它带来的却是一系列久违的大国间战争。先是法国与奥地利在1859年围绕意大利的独立问题大打出手;此后普鲁士果断行动,接连击败奥地利和法国,一个强大的统一德国就此诞生,这也意味着新一轮失衡开启。
德国宰相俾斯麦在1871年后重新着手建立一个不完整的协调体系。从1871年到1890年,德国的结盟体系把除法国以外的所有欧洲大国都囊括在内。首先,在1866年奥地利战败后,俾斯麦选择“宽恕”奥地利,并通过构建奥匈二元帝国帮助该国实现复兴,还与其在1873年的三皇同盟中结盟。其次,在1878年俄土战争后,俄国退出三皇同盟,维也纳又与柏林在1879年组建了新的两国同盟;但俾斯麦决不允许俄国游离于自己的同盟体系外,为再次引诱俄国入盟,俾斯麦主动提出结盟要求,并在1887年与俄国秘密签署《再保险条约》;与此同时,为了在巴尔干和近东牵制俄国,从而弱化俄国对奥匈施加的压力,俾斯麦又于同一年拉拢英国加入《地中海协定》。
到1890年,除法国外的所有欧洲大国都被拴在了德国的结盟体系之内。俾斯麦用盟约将俄奥两国捆绑在一起对两者都加以约束,一旦一方不听话,就可以与另一方拉近关系来进行威慑——这种貌似矛盾的做法恰恰是德国外交的力量所在,它让俾斯麦有了巨大的选择空间。按照俾斯麦的设想,“无盟可结”的法国最终也只能选择加入该体系。如果柏林在普法战争结束时遵照俾斯麦的要求缔结合约——即放弃任何割地赔款,那么很可能在俾斯麦逝世前,他就已经实现了终结法国复仇威胁并拉其入盟的设想。
保加利亚危机令俄国在付出近20万人的伤亡后在巴尔干半岛一无所获,颜面尽失,德奥俄三皇同盟彻底破裂。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俾斯麦一面警告奥匈帝国,保加利亚是俄国的势力范围,德奥同盟只具有防御性质,另一面对俄国表示,德国愿意支持俄国在保加利亚的政策,但奥匈的大国地位也不容牺牲,劝说俄国就划分巴尔干势力范围与奥匈达成妥协。通过扮演“诚实的掮客”,德国暂时稳住了俄国,继续孤立法国。图为与俄国反目的保加利亚大公亚历山大进入东鲁米利亚。
从失衡滑向战争
然而,在1890年后,德皇威廉二世和冯·卡普里维伯爵领导的新政府葬送了俾斯麦错综复杂的结盟体系,他们在1890年拒绝续签《再保险条约》,直接导致俄国成为法国的潜在盟友——这一致命决定最终葬送了第二帝国。刚开始,德国期待拉拢英国顶替俄国的位置,但在威廉·格拉德斯通就任英国首相后,新上任的外交大臣罗斯伯里爵士无法像他的前任索尔兹伯里一样延续与柏林的亲密关系。如果他能做到的话,面对柏林抛出的橄榄枝,英德同盟的影响原本会比俄德同盟更大,因为英国与奥地利的关系十分密切,且英国当时正在全球与法国激烈争夺殖民地。
随着1894年法国与俄国结盟,欧洲从本来对德国有利的失衡局面又变回均势,同盟国如今面对的是几乎实力相当的法俄协约。在推行对法强硬政策的殖民大臣约瑟夫·张伯伦的影响下,英国在1899至1901年一度恢复了对德友好关系。但此时德国首相冯·比洛受“自由之手”理论的驱动却选择冷落英国。该理论认为,德国不必与英国结盟来遏制法俄协约,因为法国与英国在殖民地的竞争会导致这两个国家永远敌对下去。当时的实际情况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英法两国在1898年差点因苏丹法绍达和尼罗河上游地区的控制权直接开战。
在英德同盟告吹后,伦敦转而与日本结盟,因为日本是唯一一个能够在远东限制俄国扩张的国家。这一度让法国感到为难:由于日本和俄国敌对,法俄同盟是否会导致法国与英国的战争?法国此时做出了极为明智的选择,为了本土安全,法国决定在殖民地问题上向英国做出少量让步,两国在1904年订立英法协约。由于法俄同盟的连带关系,法国在英俄之间积极协调,再加上俄国在日俄战争中速败,短短数年间,法国、俄国、英国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密,原本对德国有利的失衡局面不仅趋于平衡,甚至正在倒向对德国不利的失衡。
而在每一次均势与失衡周期往复的“交接点”,爆发战争的风险是最大的。
重复错误
一战之所以发生的直接原因是盟友之间认为必须互相帮助才能保障本国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大国对相对弱小盟友的支持(例如俄国帮助塞尔维亚、德国帮助奥匈)会引起而不是阻止战争的爆发。由于对峙的双方实力相当,在1914年,各国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助处境艰难的盟友,因为一旦盟友流失,就很可能导致不利于自己的失衡局面出现。
较为弱小的盟友经常会带来以下难题:它们要求大国对自己的对手采取强硬立场,却不能提供强大的力量支持。它们助长了开战的动机,而不是有效阻止战争的爆发。
对于大国来说,在盟友和潜在对手之间维持恰到好处的关系十分艰难。这进一步体现在各国为阻止二战爆发而做出的努力上。在1939年,英法亟需遏制德国。但是,如何遏制德国是伦敦和巴黎面临的棘手问题。最好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拉拢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来威慑德国,迫使它妥协。这一角色只有两个候选者:苏联和美国。美国当然是首选,但在1938至1940年期间,美国还没准备好向英国做出任何承诺,因为国会不可能批准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修改中立法案。只有在德国给英法两国造成更大威胁的情况下,国会才可能点头。从这一点来说,英法两国必须接受更多失败才能说服美国干预。
苏联是另一个可能的救星,但意识形态的决裂让英法两国很难像上一次战争中那样信任俄国。在伦敦和巴黎犹豫不决之时,莫斯科也有自己的打算。1939年8月23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把苏德两国拴在了一起。因此,在1939年8月26日英国与弱小的波兰达成盟约时(法国在一战结束后就是波兰盟友),英法两国制衡德国的力量几乎没有任何增强,也没能阻止战争在仅仅一周后爆发。为波兰挺身而出会让英法两国卷入东欧战事,在那里它们没有任何胜算击败德国。换言之,即便英法两国部署在西线的庞大军队在1939年表现的更积极,希特勒只要在一场短暂的(9月17日苏军进入波兰前)国土防御战中保证西线不至于崩盘,德国就肯定是1939年战争的胜利者——况且1939年英法的战争机器并不适用于进攻。
《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在历史上充满争议,但从苏联的角度出发,在英法不愿或不能与自身密切配合以遏制德国的背景下,率先与德国和解至少保障了纳粹的炮口不会马上对准自己。图为苏德两国签署《互不侵犯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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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18 09: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宏亮瞻局|回顾一战百年:同盟代价与均势风险(下)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王宏亮

2018-11-18 17:23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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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英法两国在1939年重复了德国在1914年的错误。在有可能与苏联合作从而重建失衡的情况下,英法坐失良机。面对均势,希特勒这样精于计算的赌徒自然不会犹豫。而英法在最不合适的时机选择支持弱小的盟友,不仅无法改变双方的均势局面,反而在并未准备好的情况下招致全面战争爆发。
在危机中,一个大国往往不得不决定是要支持盟友,还是支持与该盟友敌对的大国(上述案例中的苏联)。理想的情况当然是既留住盟友,又能维持与大国的友谊。这就要求在与相互敌对的两个国家同时保持友好关系的过程中,必须找到一种办法来调和可能因此出现的矛盾。
俾斯麦就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在1887年同时与盟友(奥地利),以及与盟友敌对的大国(俄国)保持紧密关系。但到了1914年,俾斯麦的继任者们却得出结论,必须支持奥匈,尽管这会让德国直接与俄国硬碰硬。俾斯麦在1873年订立三皇同盟时拒绝在俄国和奥匈之间做出选择,1881年以后同样如此直到他去世。亨利·基辛格在1971年至1974年之间也如出一辙,他既推动美国接近中国,同时仍然坚定支持尼克松政府缓和与苏联的关系。以至于在水门事件中,勃列日涅夫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支持尼克松。如果这种理论是合理的,那么在今天,即便目前美国选择美日同盟作为其亚太政策的基石,但它仍有充分的理由改善与中国的关系。
尼克松在推动中美关系解冻的同时,也力推美苏关系“缓和”,以大幅的战略收缩换取从越南脱身。从结果上看,“缓和”为里根时期重启对苏强硬路线赢得了必要的时间与空间。图为1973年,勃列日涅夫与尼克松在白宫阳台上亲切交谈。
在做出选择的过程中,实力因素无疑十分重要。不太可能有人试图在两个相互竞争且实力均衡的大国之间建立共管局面,因为这基本不可能实现。如在上述实际发生的案例中,19世纪末的俄国显然比奥匈强大得多,20世纪70年代苏联的综合国力也无疑超过中国。但对于两者来说,其中一方可以吸引其他国家加入自己或自己加入别国的“朋友圈”,逐渐形成一个拥有优势地位的联盟(或类似的体系);在发展到一定规模后,这种体系可能变得足够强大,可以吸引潜在对手加入。 
俾斯麦正是基于这一设想坚信法国最终也会加入自己打造的结盟体系,当然该案例并未成功。但成功的案例的确存在,例如,法国和德国在1957年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拉拢英国加入欧洲共同市场,但它们却在十几年后做到了。原因就在于当时许多国家都已经加入了欧共体,欧共体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且富有吸引力,英国如果不想在欧洲自我孤立,就没有其他选择。
这种主动制造失衡局面的策略就是俾斯麦结盟体系的本质。上文一系列分析则表明,在稳定的失衡局面下,爆发战争的风险是最小的
核心焦虑
在后冷战时代,主要大国总体保持着和平且繁荣的关系。各方也有足够的动机与主观意愿将这种关系永远维持下去。但是,二十世纪初英国与德国之间的关系也曾相对平静,这种友好关系甚至在1912年和1913年还推动了两次巴尔干危机的解决,然而看似理所当然的和平却并没能阻止双方在1914年兵戎相见。
其问题在于,盟友或实力对比的动态变化经常会让情况恶化。即使在一个表面和平的环境下,潜在对手之间有时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外交和国际地位遭受更多的(真实或想象中的)羞辱,从而决定在“下一次”一定要强硬到底。俄国在1914年就是这么做的,圣彼得堡和柏林过去的友谊瞬间变的一文不值。尽管俄国与德国政体与价值观类似,且经济相互依赖性很强,尽管两国有血缘关系的皇帝在危机关键时刻还互通了著名的“威利(威廉二世昵称)-尼基(尼古拉二世昵称)”电报,表明管控危机不致失控的决心,但由外交大臣谢尔盖·萨佐诺夫和陆军大臣弗拉基米尔·苏霍姆利诺夫掌控的俄国政府却拒绝再对柏林做出妥协,决定帮助盟友塞尔维亚。其中极为重要的理由就是在上一次巴尔干危机中,俄国的退让在国内被视为“奇耻大辱”。
德皇虽不愿与俄国开战,但更无法接受失去奥匈可能带来的不利于自己的失衡前景,毕竟如果德国不能在关键时刻站在奥匈身后,则后者必然会强烈质疑德奥同盟的价值。因此,虽然有些无奈,但柏林选择坚定地站在维也纳的身后。此外,德国认为自己在第二次摩洛哥危机中受辱的想法,以及在法军发布总动员令并拒绝撤销的现实(编者注:一战前流行的军事理论认为,先行总动员并发起攻势的一方将拥有巨大的优势),都促使德国做出宣战的决定。作为另外一种相对理性的计算,柏林还看到了俄国力量可怕的增长速度。在被日本打败后,谢尔盖·维特领导的俄国政府迅速稳定了国内经济和政治形势,其接任者彼得·斯托雷平通过土地改革和引进外来资本(尤其是法国资本)开始让俄国经济和工业实力腾飞。按照德军总参谋部估计,如果拖到1917年俄军新一轮扩军方案完成,且其西部边境的战备公路与铁路支线全部完工时再开战,那么“施里芬计划”(编者注:德军总参谋部为打赢东西两线战争,计划利用俄国总动员迟缓的弱点,先在6周击败法国,再移师东线击败俄国)实施的前提(俄军将在法军被击败后才有能力发动大规模进攻)将不复存在,德奥同盟取胜的概率将至少比1914年下降一半。
 斯托雷平改革曾给摇摇欲坠的沙皇俄国带来腾飞的希望,但他本人于1911年遭遇政治暗杀,沙皇俄国也在6年后彻底崩溃。
法国同样没有选择。1914年,法国真正赖以在一场复仇战争中取胜的力量源泉是俄国而非英国,二战初期的局面实际上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俄国已经决定总动员的情况下,巴黎一旦放弃跟进将很可能导致法俄协约破产,那么在下一场德法战争中,法国还怎么可能指望俄国提供支援?何况巴尔干危机中法国的态度就已经让圣彼得堡心生疑虑。换一个角度来看,既然普恩加莱的右翼政府一直坚信战争不可避免,且法军总参谋部也认为军队已经做好准备,那么还有比1914年更好的开战时机吗?因为在这一刻,俄国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没有任何逃避协约义务的可能——法国不仅因此保证了在战争中获胜的最大概率,更由于在一场本来与己关系不大的恐怖主义袭击中坚定支持盟友,从而在此后的多次战场危急时刻(尤其是1914年和1916年)得到了俄军几乎不计成本、牺牲巨大的非理性进攻支援。
英国有选择吗?如果英国不参战,或者说不在1914年的关键时刻参战,将意味着英国重回“光荣孤立”政策。然而未来英国与其他国家相对实力的变化很可能让这种政策只剩下“孤立”而没有“光荣”。在1914年,没有人预料到战争会持续4年之久,也没有人预料到欧洲会在战后形同废墟。如果法俄协约取胜,伦敦可以预期的是无论在欧洲,还是在非洲、近东、中东、远东,英国都将面对更为强大的前盟友竞争,而英国在关键时刻的失信也将让它们之间的矛盾极难调和。如果是德奥同盟取胜,伦敦也可以预期德国对英国海权霸主地位和海外商品市场的挑战必将更加肆无忌惮。到那时,如果英德之间的矛盾必须用一场战争来解决的话,法国与俄国不仅不再是盟友,甚至可能已经被更强大的德国吸纳进一个新的欧洲联盟体系中。
换言之,在1914年,每一方的核心焦虑都是现有的均势将被不利于本国的失衡前景所打破——其中最具破坏性的事件就是丧失盟友。那么,就趁着均势尚在,盟友尚存,本国仍有获胜可能的时刻决一胜负吧!至于之前勉力维持、并从中获益的和平与繁荣,其重要性在可怕的前景(真实或想象中的)面前往往被认为不值一提。
(本文参考了哈佛大学贝尔弗中心美中关系项目主任理查德·罗斯克兰斯著《盟友、失衡与战争》、哈佛大学贝尔弗中心国际安全项目主任史蒂芬·米勒著《1914与中国的崛起》、多伦多大学历史系荣休教授莫德里斯·埃克斯坦斯著《春之祭——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现代的开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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