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我们两家人决定一起吃顿晚饭,庆贺汪贻梅恢复公职,用大人们的话说,这叫“获得新生”。
那天下午,汪贻梅和我妈一起到县上唯一的百货公司,买了五六瓶水果罐头、几斤糕点和几瓶“江津”、“刺五加”白红酒,我妈在家里炒了几个菜端了过去,和汪贻梅炒的几个菜一起放在一张大桌上。
席间,先是我们小辈人轮流给她敬酒,后是同辈人敬酒。汪贻梅一改多年来不喝酒、尤其是得了癌后滴洒不沾的习惯,一律来者不拒,一仰脖子就下了肚,最后就自己成杯地往下灌,大家在一旁都劝不住。她喝了足有一瓶白酒和大半瓶红酒,然后就爬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连她女儿都笑说:“老太太这是要耍酒疯呵。”
我爸还在一旁劝解:“这是压抑了多年的火山总爆发,憋半辈子了,咱们总得让她耍一次酒疯吧。”
突然,我妈看见她吐的污物中夹着鲜红的血色,担心地问:“都吐血了?”
王喜才便说:“30年她都没这么高兴过一回,喝多了,睡到明天就好了。”
大家把汪贻梅抱到了卧室的床上,脱了衣服,还拿来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安置她睡下后,又坐下说了些闲话大家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王喜才醒来推了一下汪贻梅说:“早点起床吃饭,你也好去正式上班。”
结果汪贻梅像是没听见似的,等到了8点,仍然一动不动的。王喜才这才感觉不对,使劲晃她,可她仍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王喜才让小女儿急忙去隔壁叫我妈来,他自己跑着去县医院叫大夫。
我跟着我妈一起去了,看见汪贻梅躺在床上,就像睡觉似的很安静,我妈把她抱在怀里,大声叫着“汪贻梅汪贻梅!你醒醒你醒醒啊”,还使劲地掐着她的人中,但她的眼皮如粘了胶,就是紧阖着睁不开。
医生是四川某医学院毕业来支边的研究生,在牧区的乡下工作多年,一看就说:“很有可能是中风了,赶快拉去医院抢救!”
王喜才找了辆架子车,把汪贻梅推到了医院。得知她的档案丢失30年后失而复得、在恢复公职前夜狂欢喝酒的事后,医生说:“不用说了,肯定是太兴奋与大量饮酒所致。”
经过20多天的治疗,汪贻梅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张部长听说后,还到医院探望过一次,轻描淡写地说了些要好好吃饭之类的话;县委书记某天晚上也来到医院,站在她的病床边,看着她说“你要放宽心,争取早日上班”,然后就走了;恰好那几天马自力部长在县里出差,得知汪贻梅得了脑梗,也提着几个水果罐头来看她,用很是埋怨她的口吻说:“你激动啥,不就是恢复公职要上班了,还喝了一斤酒?这下你不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