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疲惫与鄙夷交杂的工作状态在几天之后终于得到了改善。
老板娘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向她汇报了这里的混乱,大棚里又加了一个上料工,百余斤的扇贝包也没了。扇贝从海头倒完笼之后直接上车,拉到场地之后倒在空地上,由上料工推着独轮车按人头分配。
没有比这更好的喜讯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用劳力耗尽自己的体力,不用每天都为了抢包而痛苦了。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老板娘巡视场地的时候被我旁边的大姐叫住了,她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压不住积压了几天的愤怒:“老板娘,这活这么干可不行啊。”
老板娘和她是邻居,熟识多年,知道她的好脾气是出了名。 “怎么了?”老板娘也蹲了下来。
扇贝分大小两种,因为种类不同,养殖的笼和地方各有不同,通常,为了整体考虑,两种扇贝一直是一起收上来的。上料的人得将倒出来的两堆扇贝掺合着装到车里送给每个扇贝娘。
但场地上本来就管理松散,上料工便将好的扇贝——那种一眼看过去黑白壳鼓鼓囊囊的扇贝——全部分到了上料工的亲戚和朋友那里。那种红色的扁扁壳子的,则给不熟悉的人。一些边边角角底下的碎料,直接给了关系不好的人。
整个大棚里除了我没人是新手,所有人都发现了猫腻。但同一个屯子里的人,谁也不好意思撕破脸。
这样忍了几天,大家满腹的怨言,好好的活也干出了满肚子的戾气,我身边那位好脾气的大姐,终于被一件小事给刺激到了——
那天,我们扒了一上午的破扇贝,积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发泄,对面那排扒了几个小时好扇贝的人起来活动腿脚,晃悠到了我面前。
“我们的扇贝怎么样?”我旁边的大姐问她。
“挺好的。”那人大言不惭。
“和你们比怎么样?”
“都一样啊,不都是这群破烂。”
说谎说得毫不心虚,大姐被气到了。对面那排扒了几乎一上午好扇贝,刚刚才收拾干净,换上了和我们一样的差扇贝。乍一见坏的不习惯,以为被穿了小鞋,于是假借休息就来我们这边看看。
无意识的一个小举动,成功刺激到了我们这边积压了几天的怒火。几个小时后,大姐把整件事儿完整汇报给了老板娘。
“我本来不想出头得罪人的,但他们太过分了,还过来看,还撒谎,当谁是傻子啊?”
“起早贪黑的,家里都扔下不管了,不就想赚几个钱嘛?欺负我们不是人呗,不认识两个能耐的人。”
她很生气,但在分寸之内,一直保持着好的态度,声音也低到只有老板娘和我三个人能听到。老板娘一直附和,聊了好一会之后才出去。
第二天,我们就受到了公平的对待。
没有人闹起来,没人表示不满。上料工被揭穿后也没有发火,安安静静地改变了工作方式。我们隐忍了几天的不平,被老板娘轻轻一句话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