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550|回复: 0

[哲史艺丛] 对七十岁的村上,我想说的是……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2-1 09: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对七十岁的村上,我想说的是……

2019-01-28  戴新伟  大家

导读

说起来读村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读林少华译本的村上,还是《舞舞舞》翻成《跳!跳!跳!》的时候……




高翔翰是谁

1月12日,就是村上春树70整寿这天(按照中国人算法已经71岁),我恰好在朋友家的书架上翻到几本村上的旧版小说。林少华译的《奇鸟行状录》原来还出过译林版(列入该社“当代外国流行小说名篇丛书”),还有赖明珠译的《开往中国的Slow Boat》,香港博益出版。前者多年前早已拜读过,后面这本却没有看过——有印象的似乎都是“慢船”而非英文。

翻开这本“Slow Boat”目录,见到几篇我很喜欢的短篇小说,如《烧仓房》、《下午最后一片草坪》。忽然想起了心里一个谜团,于是拿出手机,翻到《下午最后一片草坪》,拍了几张。

说起来读村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读林少华译本的村上,还是《舞舞舞》翻成《跳!跳!跳!》的时候;我读的《挪威的森林》虽不是林译,但是“告别处女世界”的副标题,配以酒吧夜店吊带女郎的火辣照作封面,已经很能说明早期村上春树翻译出版的“面目”。

60.jpg
早年出版的《挪威的森林》画风
61.jpg
《舞舞舞》曾被译为《跳跳跳》

后来我在孔夫子网收集了一些村上早期的译本封面,放在豆瓣上,引起不少人诧异:“这是村上春树的书?!”还别说,当时中国出版界真是把村上春树当大薮春彦、西村寿行那拨日本小黄书作家(?)对待的(毫无疑问渡边淳一也在其中,他的小说也是较早翻译出版的)。

2000年前后,我记得在成都有名的三一书店,朋友买走了唯一的一套赖明珠译村上春树,不禁为之懊丧半天(但我在这家书店买到过佩索阿的《惶然录》和德国画家昆汀·布赫兹的画集,这是不能忘记的美好经历)。不过,很快我就在九眼桥的旧书市场买到了另一套村上。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那套失之交臂的褐色封面的赖明珠,更记得买到的这一套“村上春树作品集”,4本,《听风的歌》、《袋鼠通信》、《发条鸟年代记》(上下),译者高翔翰,北方文艺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62.jpg
“村上春树作品集”,“高翔翰”译

20年前,读村上这批青春得不得了的短篇小说,尽量去淘他提到或专门写到的CD,真是舒心惬意又难忘的日子(后来,我到广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台湾时报出版的《爵士群像》)。这些短篇,按照写作的经验与眼光看,无非是所谓的“少作”,是很不成熟的作品。但是“少作”所具备的特殊气质,又往往是一个作家成熟之后必然丧失的东西。以村上而论,他把青春期的暴烈与憋到内伤的性格塑造混合为一体;他也不是仅仅靠着青春的清脆可口取悦于人,他那种平淡与放弃的情感特征因为超越了青春的惯用模式,反而引起读者的寄托之感。那篇《下午最后一片草坪》,就让我中了一枚“伤心小箭”,成为我最爱读的一篇。《发条鸟年代记》这个怪模怪样的译名,也是我啃的第一部村上“成熟之作”,虽然口感大大不如短篇集。去年,韩国导演李沧东根据村上《烧仓房》改编的电影《燃烧》上画,也许更能说明村上少作的价值。

由蜀而粤,这4本村上一直带在身边;这些年眼界稍宽,除了林少华、赖明珠之外,又有了施小炜等译者,但是奇怪,这个“高翔翰”竟然一直没有再见过。

2019年1月12日这个晚上,鬼使神差地从书柜里把“高翔翰”翻了出来,对照手机上刚刚从朋友家拍的赖明珠译本,瞬间真相大白——这随意拍的几页,没有一个字不是一样的,高翔翰译本是1999年出版,赖明珠《开往中国的Slow Boat》香港博益是1995年出版,谁抄谁这是秒懂的,而性质则是超越了“洗稿”、“抄袭”,就是活脱脱的盗版——难怪,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你高翔翰!

(势利眼一点说,应该是“难怪这译笔让我久久难忘”……)

63.jpg

在高翔翰译本上,我记下了当年买书的信息:2000年冬天某日在太平南新街46号外喝茶。从九眼桥往四川大学方向,往右即是太平南新街,有一条小横街名培根路,大概50米,都是茶馆,尽头有著名的诗人酒吧“1812”(典出老柴的《1812序曲》)。太平南新街以下是长长的文化路、共和路,当年的四川大学、成都科技大学以此街为限。培根路是当年成都文艺人士的聚集地,这些文艺人士基本上又栖身于当时蓬勃的报纸媒体,4本“高翔翰”就是在培根路对面的制笔厂买到的,当时该厂已经租给了文化路上的旧书贩,两层楼都是书店,那里是有些人的天堂……这是当年读村上春树的一个背景——但我指的不是那种神采飞扬的职业,事实上只要读一读村上就会发现,他那里没有成功者的叙事;当我读到村上最新小说《刺杀骑士团长》里游离于体制外的画家和富豪免色先生两个角色时,不论小说是好是坏,确乎能感受到一种珍贵的喜悦。

“我是经历过六十年代末所谓‘叛逆时代’的一代人,‘不愿被体制收编’的意识还是十分强烈的。然而同时,或者说在此之前,既然身为一个表现者(哪怕是无名小辈),重中之重也是想在精神上成为自由人。我想按照适合自己的日程表,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写自己喜欢的小说。对身为作家的我来说,这是最低限度的自由。”(《关于原创性》,见《我的职业是小说家》)无疑,村上在大学毕业后从事自由职业(开酒吧、写小说),都有这种思想因素,也因此村上的(早期)短篇小说对我而言,始终有着非凡的意味。

40岁

去年读村上最新的游记《假如真有时光机》,“我住进了一家叫‘安缦塔卡’的超级豪华的度假酒店”,看到他那张翘腿在这家酒店的走廊读书的照片,这张照片在整个2018关于村上关于旅行的话题中用得很多。

有一天早上醒来,侧耳倾听时,忽然觉得好像听见远方的大鼓声。

从很遥远的地方,从很遥远的时间,传来那大鼓的声音。非常微弱。

而且在听着那声音之间,我开始想无论如何都要去做一次长长的旅行。

这不就行了吗。听见远方的鼓声。

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仿佛是驱使我去旅行的唯一真正的理由。

64.jpg
《远方的鼓声》

这是村上春树在早年的游记《远方的鼓声》里所写的前言。这部游记我大约也是在20年前读到的,一本纸张粗糙的书,虽然写着赖明珠的译者名,毫无疑问也是盗版。每一页都很粗粝,字在坑坑洼洼的纸上像是要掉下来,但每一页都很欢乐,在异国他乡的窘迫,却是以无数幽默谐趣的事展现出来,这在当时,我以为仅仅是旅行的腔调罢了。

村上春树37岁那年(1986年)到欧洲居住了3年,“我老了三岁。具体说来,是从三十七岁变成四十岁。”据他后来所说,促使他离开日本的原因有好几个,但真正让他做出决定的是个人原因——即将来到的40岁:“说到四十岁,对我们的人生来说应该是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关卡,我从以前(不过也是过了三十之后)就一直这样想。并不是有什么实际根据才这样想……不过我想,四十岁时一个很大的转折点。那时我将选择一些什么,并舍弃一些什么。而且,在完成那精神上的转换之后,不管喜不喜欢,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害怕的是,在某一个时期应该完成的某种事情在没完成之下时间就过去了。”

这是摩羯座的宏大规划、坚持忍耐与行动力的展现。村上对40岁的“执念”,无论生活还是写作,都可以看出他的某种天赋,对大部分人而言,不会如此敏感地注意到三十几岁与40岁的分别(谁说摩羯座迟钝?!我也确实是在40岁这年重读此书的)。

为了实现该做的事,村上春树夫妇便以“常驻型旅行者”的身份,往来于欧洲的罗马、雅典、西西里、伦敦……在这三年里,村上写成了《挪威的森林》、《舞舞舞》(长篇小说),《怀念的一九八〇年代》、《村上朝日堂嗨嗬》(随笔),《日出国的工厂》(采访。据《村上春树作品年表》)。《挪威的森林》出版之后即列畅销榜首,成为村上重要的长篇作品,这些都不待言。

在他滞留(或许应该用“自我放逐”)欧洲期间,工作大致分为:小说创作、翻译、旅行素描——即此书的内容,日文版迟自1990年、村上41岁时才出版。村上曾经说过,我是靠写文章把事情弄懂的人(大意)。对创作这本书的理念,他曾经表达过类似的说法:“我开始写速写的原始目的,一则是为了想将身在异国不知不觉间好像快逐渐松散掉的自我意识,以一定的文章式水平留下……把自己所感觉到的,遗照自己真正感觉到的样子写下……有时顺利,有时不顺利。不过最重要的是,把写文章这作业当成自己存在的水准器来使用。并继续使用。”

65.jpg

通过这些零敲碎打的记录,村上的欧洲生活留下了丰富生动的影子。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他写的坐老式飞机在天上引擎停止的几秒钟,记得他在希腊跑步时跟当地老太太的聊天,记得他在罗马时住的阴冷的房子,超级难停车的街道。试举村上在斯佩察岛所记的希腊人修围墙:

两天后人们开始修理街上崩垮的围墙。当然——正如我太太预言过的那样——做法和以前完全一样。我们站在路边一直盯着师傅嘿嘿地适度把石头叠起来,往上啪啪地塞进泥土般的东西(也许不是泥土,但也不是水泥)。看起来他们非常快乐地筑着围墙,他们尽心尽力地做着。石头的堆叠方式简直可以说是艺术性的。看着那样的作业真快乐。看一整天都看不腻。而且收尾也很漂亮。跟砖墙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只要不下大雨,那真是非常美丽的墙壁。

尽管村上把他的游记称之为“速写”,以区别于那些研究国外、具有“启蒙性要素”、“比较文化论”之类的东西,可是完全看得出这部有400页(中文版)的游记有着非常强烈的文体特色,一切叙述都非常村上春树

与其说村上将他的异国生活如实地写出来了,不如说都是作者的生命特征:“在那些异国城乡中我们(我和内人)非常孤独。我们几乎没有称得上朋友的人,而我们所能说的语言很遗憾又相当不足……我们只能算是常驻旅行者(这五个字作者加重点号)”正是在这种孤绝的环境下,村上写出了《挪威的森林》、《舞舞舞》、《远方的鼓声》,毫无疑问,游记披露了更多的东西。

村上曾经谈到,如果当年不是在欧洲而是在日本国内写小说,《挪威的森林》和《舞舞舞》都将有很大的不同。其实,他所关注(焦虑)的年龄问题,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作品,两部长篇小说完成了他的任务,而游记更能体现出写作在年龄上的“一点一点地错开了”(《听风的歌》):《远方的鼓声》非常具体地呈现了他37—40岁之间的生活状态;他以前不曾写“在这一年有几百万日本人出国的时代”的那种游记,但后来也写《假如真有时光机》那种游记——“不管喜不喜欢,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www.hutong9.net

GMT-5, 2024-4-15 11:02 PM , Processed in 0.034638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