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母亲从一个热情乐观的人,迅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不停地抱怨生活,把怨气全撒在周围亲戚身上,导致我家很快就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岛,往年大小节日大家都挤在我家的热闹场景再也不见了。父亲则每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除了上午蹬自行车去买点菜,别的任何事情都不做,下午一直在床上卧着,晚上看看电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不久,二姑父实在看不过去了,就邀父亲一起去开出租。
那时候的出租车就是开没有出租牌照的桑塔纳,每日在黄湖县城的最热闹繁华的桥头等待着急用车去市区的人。两人还分了工,二姑父开白班,父亲开夜班。
没过多久,父亲就遭遇了抢劫。
那天傍晚6点多,有人打电话给父亲,说自己出高价,着急去黄湖县最近的一个火车站。父亲很高兴,接了电话草草扒了口饭就出门了。 晚上父亲回来的时候,我和姐姐们都已经睡了。
待早上起床,母亲才沮丧地告诉我们父亲昨天被劫了。那天,亲戚们都带着礼品来看望父亲。父亲依旧躺在床上,我躲在另一个房子,把几个姑姑和父亲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姑姑们问父亲身体有什么不适么,父亲有气无力地说也没有什么,就是脖子上被勒的还有痕迹,别的也没伤到哪里。
他说自己开车行到黄湖县西30公里、双龙镇桥头时,后排的人忽然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他心里害怕,一个急刹车,直接撞上了桥头的大树——劫匪似乎也是新手,因为如果当时父亲车速再快一点,运气再差一点,很可能就直接冲进河里了。
车停了之后,副驾驶的人就掏出一把手枪(事后发现是打火机枪)指着父亲,要父亲把身上的钱掏出来。父亲身上只有200元加油钱,毕竟,他认为乘客到了火车站就给钱了,不需要带多少钱。父亲向劫匪讨饶,说自己家里还有孩子要养,让劫匪拿完钱就走吧。那段时间,周边市被劫杀的出租车司机一年有好几起。
然后,劫匪把父亲用绳子捆好,扔在了附近的麦地里,就匆忙跑了。
父亲在月夜下,好不容易才从麦地里爬起来,踉跄地走到附近的村子,借了电话。母亲接到电话后就哭了。
父亲当真被吓坏了,往后出租车也不开了,整个人更一蹶不振了。那段时间,单位一点工资都不发,只给大家开了一个“下岗待就业证明”,但对于那时父亲而言,就是废纸一张。
家里严重入不敷出,连基本的维持生活都困难,面桶里经常见底,买米也不敢买多。我和姐姐们的学费也是舅舅偶尔接济的。但对于整个家而言,这几千元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有时候,人不自救,外人是很难帮助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