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他们的力量和资历毕竟有限,于是他们分头游说,又拉了几位各自擅长舞文弄墨、善耍泼皮、口齿伶俐的本家入伙,最终形成了7人的“反对派”。
2014年3月的一个深夜,一份《告全体村民书》被塞进了村里各家各户的门缝里,也张贴遍了村里的大街小巷。
这份落款为“相信正义的老百姓”的《告全体村民书》里,除了细数了陈海平以权谋私、挪用公款、贪污腐败、暗箱操作、公款吃喝等“七大罪状”,并要求村委公开陈海平上台两年来村里所有账目,呼吁村民“集体向上级反映”,还喊出了“告倒陈海平,多云才转晴”和“不抓陈海平,全村都变贫”两句押韵的口号。
这种声势浩大、公然挑衅“当权派”的行为,在村里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村里一下炸开了锅,村民们五味陈杂,愤懑、解气、跃跃欲试又静观其变。
“反对派”们趁热打铁,发动身边能说会道的妇女们,开始地毯式动员村民集体上访。妇女们先是给村民画大饼,说一旦查办了陈海平,至少能追回好几百万的钱,到时村里每人能分到不少。然后又言语相逼,说不在联名信上签名、家里不派出代表去上访的,到分钱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
当时,我已经在省城谋得一份体制内的工作,对此类事情有所了解。听父母说起我家几位亲戚准备联名签字,以求后面能分一杯羹,我赶紧劝说他们不要也跟着签名,解释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然而,最终他们还是都在联名信上签了字。
经过半个多月的动员,联名信上已经有了两千余名村民签名,签名的人还都交了100元到200元不等的“上访费”,同时,“反对派”还组织起了一支以中老年妇女为主的300余人的上访队伍。
4月,声势浩大的上访开始了。镇、区两级上访结果如石沉大海,一个在区政府工作“线人”给了他们一个信息:“我都见陈海平和区信访办的人喝过好几次酒,你们再闹也没用”。8月份,上访队伍又租了几辆大巴车,浩浩荡荡开到了市委市政府的大门口,静坐请愿。市区两级领导现场办公成立工作组,并承诺15个工作日内公开村内财务。随后,市里的工作组便进驻村委,果然查出了不少问题。可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上面也没有拿出任何处理意见,对村民的质询各种搪塞。
开弓没有回头箭,9月中旬一过,上访队伍开赴省城,递交的材料汇总了工作组的调查结果和他们之前拿到的所有证据,数字详实确凿,已经精确到了小数点后面——“村村通”道路工程、村卫生费、村物资款等多项费用均有大额超支,同时,在2012年至2014年7月,仅两年半时间,单吃喝、车费、村干部额外支出几项,共花费金额534462.2元。
除了村财务问题,他们还实名举报村内低保户和危房改造补贴问题。例如:马越生是原村委委员退休,享有退休金并兼职信贷员,有稳定收入,家中2个女儿分别在教育系统和银行工作,因与村委干部关系甚好,夫妻二人均吃低保;王冬华危房改造申请书中写的是“改造后房屋建筑面积是45平方”,但实际上是盖了一栋2层小洋楼,因与村生产小组组长并与村委干部关系甚好,拿到了危房改造补助款15000元……
这次上访最终由省纪检委受理登记,并指示向市纪检委具体反映,倒是有了些立竿见影的效果:假冒的低保户全部被取消资格,违规骗取危房改造补助款的,将补助款悉数退回,同时,将村里所有低保户和危房改造补助户进行重新审查,条件不符者全部同上处理。
然而,到2014年底,上面除解决了“违规低保户”和“骗取危房改造补助款”的问题外,陈海平等村委委员们安然无恙,他们都已不问政事,大部分都到城里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联名信上签名并交钱的村民们,没有见到一分钱的“回报”。
此时,除了上访,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已经摆在了李超等人面前:3年一次的村“两委”换届选举,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