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2019-05-16：尽从离乱见清平：美国和伊朗距离战争还有多远？

源济

尽从离乱见清平：美国和伊朗距离战争还有多远？
新浪军事  2019年05月16日

近期美军不断向波斯湾地区增派包括“林肯”号航母打击群、B-52战略轰炸机和爱国者导弹在内的军事力量，加上双方不断相互“叫阵”，导致美伊紧张局势升级，中东地区爆发新一轮战争的风险也急剧增加。据美国驻伊拉克大使馆15日表示，美国已经下令从伊拉克撤出所有“非紧急”工作人员；伊朗这边也不甘示弱，据路透社援引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15日报道称，伊朗国防部长哈塔米当天宣称伊朗将击败美国与以色列的联盟。那么美伊关系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两国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又到底有多大？本期《出鞘》就来谈美国和伊朗距离战争还有多远？




自美国去年5月退出伊核协议以来，美国对伊朗的制裁不断加码，不仅在今年4月初将伊朗革命卫队定性为“外国恐怖组织”，还在近期制造各种事端伪造伊朗发动袭击的假象。比如在5月12日阿联酋附近水域有数艘油轮遭到袭击，沙特随即跳出来宣称其中1艘运往美国的沙特油轮被“严重损伤”，美国也趁机发出警告称伊朗可能对该地区的海上交通造成威胁。而嗅到战争威胁的伊朗外交部则立刻对此澄清，说这是“恶意分子精心策划的阴谋”，与伊朗没有任何关系。




应该说，由于特朗普的默许和纵容，华盛顿的鹰派们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要在波斯湾挑起一场新的战争。据《纽约时报》14日报道，获美国总统提名即将由代理防长“转正”的沙纳汉，上周四在高级国家安全助理会议上，提出一项最新军事计划，设想在伊朗“攻击美国军队”或“加速核活动”的情况下，向中东派遣多达12万的美军，接近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的规模。不过随后特朗普却急踩刹车，在白宫接受采访时否认了派军计划。




美国近期这些“前后矛盾”的举动，可以视为近期特朗普政府内的中东鹰派——国务卿蓬佩奥和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等人的意见已经日渐占据上风，并且脱离了特朗普的掌控。对于美国总统来说，一般会在初期会选择重用亲信或与自己执政理念相契合的人，但在遭遇挫折后会转而选择更加主流派的能人，但特朗普却在用人方面却一反常态。这主要是因为博尔顿等人除了符合特朗普的口味外，他们的效忠表态还表明，他们会执行和宣传、而不是像前任那样制衡特朗普。这对于特朗普的连任是至关重要的。




此外特朗普对伊朗的态度还受到了以色列的影响。作为美国保守势力代表的特朗普，亲以色列的立场众所周知。在伊朗军队进驻叙利亚并不断逼近以色列边境后，伊朗和以色列之间的军事冲突不断加剧，这无疑给了特朗普一个向美国国内亲以色列势力争取连任支持的机会。此前在4月份以色列大选期间，面对内塔尼亚胡危急的选情，特朗普便曾以承认以色列对戈兰高地主权的方式，换取了美国国内保守派的大声叫好。如今再向伊朗重度开炮，特朗普自然可以进一步换取来自保守派的铁杆支持和以色列的大笔金援了。




而面对美国的文攻武吓，目前伊朗方面的克制似乎已经成为遏制中东局势走向真正恶化的关键因素。对于美国及其中东盟友持续的挑衅，伊朗方面虽有强烈回应，比如暂停伊核协议中部分条款，不再限制生产浓缩铀和重水，但处事仍然相当小心，并没有彻底放弃伊核协议，这一方面在于避免给美国人以口实，另一方面则是要继续争取欧盟和中俄的支持。此外据伊朗新闻电视台消息，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也在14日发表谈话称，当前伊美关系虽然紧张，但两国不会爆发战争，从而给外界吃了颗定心丸。




如果美国真的对伊朗动手，可能有三种模式可以选择：首先是对伊朗发动有限规模的空中和导弹袭击，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这种模式的可行性早已被以色列曾实施的“巴比伦行动”所证实；其次则是对伊朗进行大规模空袭，以摧毁伊朗特别是伊朗革命卫队的经济基础，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无疑是需要再增加军力的；而最后则是对伊朗展开持久战，并派出地面部队占领伊朗领土，但这样的话，美军现有部署在阿拉伯海附近的军事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而除了军事选项外，据说美国军方此前还曾制定过包括一个代号为“硝基宙斯”的网络行动计划，计划切断伊朗主要城市、电缆和军队的供电。具体想法是在冲突开始的几个小时内，利用网络武器让伊朗瘫痪，从而避免采取轰炸等传统形式的攻击。但该计划也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一方面会引发普通伊朗民众对美国的仇恨，另一方面伊朗也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网军部队，美国的攻击未必能够奏效，可能反招致伊朗在叙利亚和伊朗等地发动大规模报复行动。




但古语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美国人打仗首先打的是经济仗。我们不妨利用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来作对比，如今的伊朗相比阿富汗与伊拉克，面积要比这两者之和大68%，人口则要多40%，而且伊朗地型复杂，从阿拉伯海进入内陆没多远便是横亘东西的扎格罗斯山脉和莫克兰海岸山脉，机械化大部队通常难以施展拳脚，相比之下伊拉克则主要是便于快速行进的沙漠地区。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美国打伊拉克的直接花费却也高达七千七百亿，算上间接花费一共四万亿，如果美军打伊朗短期直接花费可能就得过万亿，恐怕没打多久受困债务上限的美国联邦政府就得关门大吉。




此外伊朗与伊拉克还有不同之处在于，当时的萨达姆政权内有库尔德人离心离德、外无逊尼派铁杆支援，而今天的伊朗不仅内部政权相当稳固，而且还在伊拉克、也门和叙利亚等地拥有坚固的外围“什叶派堡垒”。美国对伊朗发动战争，一方面很难在伊朗内部找到“积极策应者”，另一方面则很容易在四面埋伏的情况下被“反包围”，单以在也门战场处处挨打的沙特“王爷军”为例，他们恐怕就挡不住也门胡赛武装对海湾附近美军基地所发起的突袭。




不过美国人也有另一套方法，那就是鼓动伊朗境内的民族冲突。1980年萨达姆曾说，直接进攻扎格罗斯山脉只有傻子才会干，真正的捷径在于操纵傀儡——伊朗境内的少数民族势力。美国目前在伊朗东南的俾路支省等地，已经不断在支持当地的分裂行动。此外波斯湾西北岸胡奇斯坦地区的阿拉伯人和西北部的库尔德人，也都受到了美国的影响。还有一些证据表明，美国也正暗自想借阿塞拜疆来煽动伊朗西北部的阿塞拜疆人，滋长他们的民族主义情绪。了解萨达姆政权败亡过程的读者们，估计不会对这套玩法感到陌生。但鉴于伊朗革命卫队的存在，恐怕这些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从种种情况来看，美国对伊朗发动军事打击并不是一个相对理性的选择，那么特朗普又打的是什么算盘？应该说，如今美国对伊朗的政策看似咄咄逼人，但从博弈论的角度来看，只不过是一场重复的“胆小鬼博弈”。这种博弈简单来讲就是，为了决出胜负，两个对手驾着汽车相向而行，谁先转弯谁就输。通常为了占据心理优势，驾车者往往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亡命之徒”，以表达自己不留退路视死如归的决心，从而逼迫对手首先“转弯”。当然在实力对比一面倒的情况下，车头更硬的驾车者往往有更大的空间“不转弯”，不过这种情况下两车相撞的风险也大大增加。




这种被称为“鲁莽伪装”的策略，在冷战时的美苏对峙中常有体现。比如在柏林危机中，美国就为了保持在柏林的存在，不惜让美国坦克和苏联坦克隔着150米炮口对炮口；而在古巴导弹危机中，美国也不顾可能爆发核战争的风险，肆意在古巴外海拦截运送导弹的苏联船队；在中程导弹危机时，美国故技重施用部署潘兴I和II中程导弹，来对抗苏联在欧洲部署的SS-20导弹。因为在实力对比上往往拥有优势，美国在对苏联的“胆小鬼博弈”中总是赢得胜利，而输者往往是先“转弯”，然后被美国吃干抹净。




美国这套“边缘策略”奏效的前提是对手足够理性，而理性的前提往往是经济利益。目前伊朗革命卫队是伊朗国内唯一直接向伊朗宗教领袖哈梅内伊负责的武装力量，而伊朗国内的整体格局是对什叶派穆斯林实施保护的框架下的。特殊的地位自然带来特殊的经济利益，自1990年后伊朗革命卫队在其工程兵部队支持下成立了“戈尔博集团”，开始涉足伊朗国内外的建筑工程业务。目前，伊朗革命卫队已经完成对伊朗国内57%的行业的控制，仅仅是“戈尔博”集团在近几年承接的国际合同总价值就超过120亿美元。不过鉴于伊朗领导层已在4月对伊朗革命卫队指挥机构大幅换血，对后者的控制力大大增强，伊朗革命卫队在美国刺激下暴走的可能性并不大。




此外美国还可以对伊朗至关重要的收入来源——石油动刀，可事实上虽然美国的制裁的确使伊朗的石油出口大受影响，但就此认为各国会切断从伊朗的石油进口却仍为时过早。因为在油种方面，伊朗目前是世界最大的重油生产国，原本加工伊朗重油的国家仍需时间来更新设备以及准备生产计划。而如果要用品质与之类似的俄罗斯乌拉尔原油来代替，在美国盟友体系中拥有“最强话语权”的欧洲国家，可能也未必乐意放下对俄强硬的架子，改将自家油管接上俄罗斯的输油管道。




不过我们仍然要警惕美伊对峙对中国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作为中国第5大原油供应国（2018年数据），伊朗是保障中国能源安全的关键因素之一，失去伊朗的石油进口将导致对中国能源供给的直接冲击。除非其他石油生产大国，特别是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采取增产措施。此外中国的石油公司和伊朗签署的数百亿美元能源勘探和炼油的合同可能也会受损。在2017年中石油曾和道达尔以及伊朗石油公司签署了联合开发伊朗南帕尔斯气田的协议，而在去年底道达尔退出之后，接手的中石油已经成为伊朗南帕尔斯气田最大的投资人。美伊倘若对峙，位处霍尔木兹海峡正中的该气田自然受损。




不过虽然伊朗革命卫队已经多次宣称过不排除封锁霍尔木兹海峡的计划，但由于其对伊朗经济的伤害太大，估计伊朗领导层批准这一极端反制方式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对于伊朗来说，避免战争的空间仍然很大：一方面虽然美国声称要终止世界其他国家对伊朗石油的进口，但由于相关国家对美国“长臂管辖”的不满以及需求的无法替代，届时伊朗仍然拥有一定量的出口需求；另一方面考虑到美国现任政府的任期只有不到一年半，而民主党上台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加，即使事态短期走向严重对峙，以忍耐的方式撑过这段时间仍然是伊朗最现实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美伊两国真正爆发大强度战争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么本期《出鞘》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