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不打铁掌不戴嚼子 她靠“气场”控制马

源济

不打铁掌不戴嚼子 她靠“气场”控制马
新浪图片  2019年05月16日

我叫陈婧，来自北京，2015年毕业于法国凡尔赛美术学院，曾在美院多个工作室进行造型艺术创作，如今是一名倡导自然驯马法的驯马师和艺术家。什么是自然驯马法呢？不同于传统马术没有科学依据的军事训练法，自然驯马法通过对马的自然习性的研究，总结了一套特殊的语言，来让马儿明白我们的指令，更符合马的天性。这是我养的马，名字叫休，在我曾经的马术学校工作过5年。




在今天，自然驯马法即便在欧洲也还未成为驯马的主流方法。不过，很多马术俱乐部已经开始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慢慢地普及这种驯马方式。这种方式基于很多科学研究，可以更好地理解马儿的天性，增强人与马的关系。我是从2015 年开始在马术学校学习自然调马法。菲利普老师的理论是通过对自我的修炼来调整内心的宁静与和谐，使马儿有安全的依附感，从而与之身心建立连接。这是我老师和他的爱马。




在法国养马的优势很多。我住在巴黎远郊，整个地区养马场地不少。这个农场也是当地一个意大利名门望族的遗产，代代传承近百年。如今，这里有十几匹马生活在一起。这里的马儿比起马厩里被关着的马要自由惬意得多，它们不用挤在狭小的隔间内吃干草，可以随意地奔跑咀嚼青草。这也是自然驯马法中，放飞马儿天性的重要条件之一。




在这个马场一起养马的女孩们并非都是富人。我认识的一些法国女孩，她们平日在餐馆或一些普通的机构打工赚钱，很勤劳，有空就来到这个巴黎远郊的马场，照顾自己的马，时不时还会带着马儿去参加比赛。我很欣赏她们，对这里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日常的生活选择。




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爷爷曾送给我一本徐悲鸿的画册。我似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种自由灵性的动物。那时候只有画画能让我安静下来，去绘画班上课时，我只画马。后来上了初中，我家旁边的公园有个很小的马场，我就经常去那里看马。马身上的细腻和敏感让我产生了共鸣。




在法国凡尔赛美术学院上学期间，我的摄影作品《 马之风景 》曾选入第22届 《马之艺术》大型艺术家群展。画面以马的背部作为主体，来阐述爱马人的内心风景。凡尔赛美院院长看到我的作品后鼓励我去学马术，他说亲近和了解这种动物，会让我获得更深刻的感受，有助于我的艺术创作。而这本身也是我童年的梦想，我便很快开始了马术的学习。




2012年，我在一家马术学校开始了传统马术的学习。这里的设施非常完善，但在4年的学习中，时而是上课上着一半，就会有救护车呼啸而来，把受伤的学员接走。我也有过几次坠马的经历。一次，一位意大利籍的同学，在障碍训练时，马儿冲入到障碍中跌倒。她摔落时失去了意识，痊愈后再也不敢跨上马背。




随着马术学习的深入，我逐渐认识到了传统马术学校的不少问题。一座大型马术学校，就如同一个工厂。教官和马都是赚钱工具，备受“奴役”。这匹小白马叫苏菲，一次它被关在马厩里，当工人用草叉来送干草，它着急吃草被叉子叉伤了眼睛。它摘除眼球后休息了几个月，学校又让它继续工作。不久后，它突然不住地流鼻血直至死亡。有的同学说它的鼻子里生了细菌，我在想是不是他的眼睛没有很好地被治愈所导致的。




后来，我看到了自然驯马法的招生课。这门课比普通驯马课贵1倍，难以忍受传统马术的我虽囊中羞涩，还是用7个月的打工钱报了名。后来我逐渐认识了生物工程师Pierre Enoff，高级马术驯养师Elaine Wagner，他们对我影响很深。他们强烈反对给马打铁掌，带嚼子，把他们关到狭小的隔间里。他们的理论推翻了法国马术协会传统教材上的内容，受到欧洲内行人士的热烈响应。




与Pierre Enoff 的学习除了让我能够为自己的马儿做足疗师外，也使我对马这种动物有了更多了解。我们养的马从来不打铁掌，因为马掌是由一种坚硬的角蛋白构成，这种材质越被磨损，就会生长的越快越坚固，若如给马儿打了铁掌，则如同旧社会时给女人裹了小脚，马掌将会退化，也会严重影响马儿的健康。这也是我的老师强烈反对给马打掌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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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完自然驯马法，看到有马被关在隔间里，被带上马嚼，被钉上马掌，我会觉得这是种黑暗与病态的象征。我不会给我的马带嚼子。平时在工作时，我会用这种用材质很轻的用于攀岩的绳子编的马笼头或是给马的颈圈和马做连接，控制方向。这种笼头在与马的头部和鼻子接触的部分都会有加厚层来保护它的皮肤，相比传统马术中常用的皮制笼头再加上很多的金属扣而言要轻很多，不会让马的头部过于负重，也不会弄伤它。




我和爱马休第1次见面是在2012年的传统马术学校里。它刚开始给我的印象很一般。那里的生活环境恶劣：它住的隔间狭小阴暗，每天只能吃干草。因对干草扑腾起的灰尘敏感眼睛总是红的，看起来总很郁闷。教练常把休分配给我训练，随着相处机会增多，我发现它的性格温和且通人性。在我没信心完成某个动作时，它甚至能理解我的意思，鼓励并配合我完成高难度的训练，这让我心怀感激并在训练后常常想念它。




2016年由于马术学校艰苦的环境与沉重的工作，休患上了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医生看罢后判定它不能继续生活在马厩里，仅仅10岁的休退休了。被传统马术俱乐部淘汰的马，往往是因为被长期虐待，出现了行为问题，开始攻击人，或是会有严重的健康问题。幸运的马儿会被一些骑手收养，但那些没有被收养的特别是没有在法国国家马场注册的，甚至会被收到屠宰场去。没有人知道它们将在哪里，如何结束生命。




为了不让休经历同样的命运，我攒下打工的钱，花1500欧元买下了它。2016年，我们一起离开了传统马术学校。到今天我都清晰记得，那天到马术学校深处的草场中接走它时心跳的感觉。那天，我帮它在新的农场安顿好后，在回家的火车上睡着，又在梦中笑醒。那阵子，我非常兴奋地带着它到周围的村庄，田野和森林中转悠。当时，我常和一位女生骑着各自的马出来，去另外一座马场帮农场主照顾马之后，再骑着马回来。




根据法国法律，如果一匹马被带上马鞍，这匹马就可以被认定为交通工具。如果没有带鞍具，我们也可以牵着它出来像牵狗狗一样，与主人一起出行是合法的。在巴黎公路两旁，会经常看到指示牌提示人们哪些地方会出现马与骑马者。天气好的时候，我就会带着休到旁边的小镇上“遛一遛”。休成为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伙伴，我和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它让我的内心更加坚强和柔软。




我是2016年开始马术教学的。刚开始只教朋友，之后因口碑不错，学生越来越多，但我1天最多接待2个学生以保证教学质量。我用“丹田之气”控制马的方向，远近以及速度。在不接触它的情况下，当我表情严肃，站姿挺拔，并把目光移向马儿，它会知道我要下指令。只要我在远处挥动绳子，它就能按照我的意思，做出前进、后退或是转变方向的动作。若学生感到害怕，“气场”不够强，马能感觉到，就不听管教了。




当我用长鞭或是树枝轻轻敲击马儿身体的不同部位时，它会给予我一个身体语言上的回应，所以我们的动作就成为了一个指令，如轻轻敲击马儿的前臂，在它以抬起前臂的方式回复我时，我就马上放松，马儿会理解这是我想要的，让马儿向前走是另外一个指令，这些指令可以结合在一起，使其动作连贯。




因为热爱马，以及与之相关的文化、艺术、科学，我与社会各行各业的人结缘。比如前段时间，巴黎奥赛博物馆举办了一些公益的艺术活动，我受到艺术家朋友托马斯妮的邀请，来和她一起组织张罗。这个活动面向学龄前儿童，主要是让法国的孩子们感受毕加索的艺术风格。孩子们可以免费参加，用颜料创作一幅抽象画。我既当组织者又当参与者，画了一幅休的头像。




过去生活在北京，习惯大城市的快节奏。自从真正接触了马，尤其是有了休之后，我对喧闹的大城市慢慢感到厌倦，后来搬去一个森林的木屋里。这座小屋是房东自己搭建的，他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学工程技术的，从木板切割、房屋结构和室内设计，都是由他们一手打造。这座木屋的选址刻意远离城市。每周日，这里都没有公共汽车，有时候下课晚了，我要在夜色中步行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如今，这座小木屋里也存放了不少我的艺术作品如雕塑，版画，丝绘等等。这些艺术创作都来源于我的艺术经历，表达了我对童年梦想的执着，以及对于人与马关系的探索。




2019年，我会继续学习马术，继续进行艺术创作，同时不遗余力地推广自然驯马法。人类和马的关系起源于最后一个冰河时代，马从最初作为人类的食物，到后来成为交通工具，一直在扮演着为人类默默奉献的角色，却时常受到人类的粗暴对待。作为自然马术的倡导者，我希望人们在与马的交流中，能以更符合马天性的方式去对待它们，去真正的了解关爱这种敏感有灵性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