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PAI｜不当少女偶像之后，我过得很满足

源济

不当少女偶像之后，我过得很满足

原创： 自拍selfie  自PAI  2019-05-21

徐枭柔/口述

我叫徐枭柔。2015年，我还是一名17岁的艺术类应届高考生，在专业课和文化课的双重折磨中，我偷偷向往着另一个美好的东西——女团。

第一次接触女团是在某个贴吧，著名女团招募练习生啦。点进去看到一排排漂亮女孩子的笑颜，有舞台有粉丝，还有很多亮亮的荧光棒。

2015年7月26日早上九点半，我在睡梦中被一个电话吵醒：“你好，是昨天海选通过的X号选手吗？请问什么时候过来？二试选手都到齐了哦！你过来只能排最后一个啦！”

我迷迷糊糊应了几声嗯嗯嗯。挂掉电话过了几分钟才清醒过来，迅速打开软件，买了最快去上海的火车票。面试当晚，因为买不到回家的火车票，我被公司安排住在上海。

我没有学过舞蹈，但是对着镜子看视频比划是常有的事。那个时候觉着，人们经常说的梦想，就是这个了吧。

放假时，我经常偷偷溜进学校舞蹈房练习，也报名参加了许多女团的海选，但都失败了。

那天女团的二试我是最后一个面试的，跳完舞唱完歌，气氛有些奇怪，我想，完啦，老师们一定不太满意。

后来评委老师们思考再三，还是把最后一个练习生名额给了我。

我妈害怕公司是骗子，一直很担心，我和我爸花了三天时间才说服她。

我当时未成年，签约者必须是监护人。我爸为了省钱，从嘉兴去南京签约，连高铁票都舍不得买。

我就想好好努力，不被淘汰，努力成为女团成员。这是我签约后去广州，公司分发训练装备的场景。

我姑妈看到这个之后给我爸发消息，你看她这么小小一个人，自己捧着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周围别的小姑娘父母都跟着去了，看着真心疼啊。

在我以加入女团为梦想的同时，一直非常支持我的爸爸也做了个重要决定，辞掉稳定的工作去创业。

他想给我们一家人更好的生活。

别人不看好他，好在有爷爷奶奶的信任和支持，借给他一笔积蓄。为了运货，他卖掉了自己喜欢的小车（左），购买了一辆白色的小货车（右）。

那时候我快高中毕业了，爸妈天天算钱，怕不够支付我的大学费用。妈妈每天愁眉苦脸的，但还是跟着爸爸去湖北安徽等各种地方跑生意。

淘汰赛训练期间，腿上乌青是常有的事情。那时我非常焦虑。可能是之前失败过好多次，我不太有自信。

每天都在想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会偷偷观察其他队员的舞蹈声乐进步状况，悄悄做对比。有时候很沮丧，觉得自己怎么哪里都不如别人？有时候哪个动作练习得比较好了，就又有了自信，赶紧给自己打打气。

我不太敢去听别人讨论淘汰赛的事情，生怕自己心态变得不好。就在这起起伏伏的心情中，我熬过了淘汰赛。

2015年9月5号，入选女团结果发布。这一天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正式成为1931女团二期生正式成员。

各种幻想中才出现的事情，居然都一一实现了，MV拍摄、写真拍摄、出通告、排练公演，开始拥有第一个粉丝。

作为女团成员，我们有规定，和粉丝不能私下联系，但是可以在公开平台回复粉丝留言。

11月13日是我的18岁生日，虽然已经入选女团，但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台表演的资格。

去看前辈们的演出时，在最后安可环节，居然有粉丝带头喊我的名字，祝我生日快乐！那天我感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但是后来发现，有粉丝也会有一些烦恼。有一些比较疯狂的粉丝发现我们的生活中心之后，就会在附近蹲点，我们平时生活的时候都是素颜，这种时候被看到其实挺尴尬的。

入选女团不代表就轻松了，每天课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早上七点半下楼晨跑，八点半休息吃早饭。经常有成员太累，吃不下东西就直接躺着了。

上午是声乐课，下午是舞蹈课。两点开始的芭蕾课对我来说是“魔鬼课程”。压胯的时候，老师直接踩在我的腿上，我没有舞蹈基础，刚开始真的很痛苦，会忍不哭出来。

有成员忍受不了训练的艰苦，在这个阶段选择退团。

入选女团最小的成员是14岁，最大的成员也不过才17、18岁。

刚开始的时候，01年的小妹妹一直叫其他人“姐姐姐姐”，我们都打趣她说不准这么叫了。其实大家闹在一起玩儿的时候都没怎么感受到年龄差距。

我和其他成员之间一般不会讨论很严肃的人生问题，比如未来想去哪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终于，我拥有了上台演出的资格。公演时，我有单独表演环节，也有了和粉丝们一起庆祝的生日会。首演前，我穿高跟鞋扭到了，差一点儿就没办法参加。

最后首演的时候，只有我是穿着平底鞋上台的。由于参加女团和读大学不能并行，我选择了离开学校。

这么早中断学业，妈妈觉得很遗憾，她还以为我会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但我一直觉得读大学只是人生的一个支线选择，正好碰到需要取舍，我没有选这个选项罢了。

我很爱这个舞台，每次我都绞尽脑汁地思考新鲜有趣的环节，让每周来观看表演的粉丝能有不一样的体验。

我在生日场时在座位下面藏了糖果，利用大屏幕给粉丝发红外线灯来进行互动，还把荧光线缝在衣服上做了一次荧光演出，从控台洒发光气球下来给粉丝们惊喜……渐渐的，我有了“徐导”这样一个外号。

空余时间，我拍摄了一个自己导演自己找场地化妆自己写剧本的MV作品，成了“有作品”的徐导，还办了MV同名的图片展览。

我很喜欢编导专业，甚至想过找机会去系统学习。给前来观展的粉丝们讲解我的创意和故事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

不过，我们也总会被拿来跟同类型的女团作比较，会收到一些嘲讽。那些人可能根本没有来看过我们的演出，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的评判挺过分的。

原本和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我以为在第四年的时候去思考以后做什么也来得及，可是世事难料。

2017年12月24号，我在的1931女团突然宣布解散。明明前几天还在商讨巡演，还在做app。

解散来得太突然了！入团两年的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懵了。

剧场拆了。收拾东西，回家，我很麻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得知解散的消息后，我妈第一反应是高兴，觉得我能常回家了，但又很快焦虑起来，以后怎么办呢？

虽然有一点想重返校园，但我已经无法接受回到校园后自己没有生活来源，要靠爸妈资助的生活了。因为办女团的公司有直播业务，所以第一站我随波逐流去了杭州，在认识的姐姐那里开始做直播。

这是我在杭州合租的房子。

只过了几个月，我就发现这种形式实在不太适合我，过得太压抑太不愉快了，我想谋求别的出路。

想起以前在女团学唱歌跳舞主持的本事还在，不如做自己的经纪人，去接通告接活动试试！

从零到有的过程很艰难，一开始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根本不知道在哪儿找通告信息。还好之前一起参加女团的朋友还有联系，咨询了一些人后，我加入了第一个通告群。

刚开始我准备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又没有经验，别人根本不信任我。

我努力学习制作自己的模卡——自我介绍。就算活动位置偏远，价格不高我也去，有时候一天忙下来才三百块钱。这样慢慢的认识的人多了，加的通告群也越来越多。那时候，从当主持到拍广告的通告我都接。

有一次，一个妹子找代替她的漫展主持，活动在义乌，时间很赶，价格不是特别理想。

我马上发了自己的资料，然后买了去义乌的火车票，在路上仔细核对好每一个参赛选手的名字和演出作品。

主持结束后主办方对我特别满意，说没搞明白我怎么会来接这个通告费不高的活动？我哈哈大笑，说才刚开始给自己当经纪人，不了解市场价。最后对方多给了我两百块酬劳，说是额外奖励。一个月以后，他们还约我去公司谈了长期合作。

在户外拍摄的时候，时不时有路人围过来看我。有一次我接的活动是要拍美美的视频，主办方给我做了简易小龙女造型，在竹林里拍摄。

说实在的，如果这是进女团之前的我，一定害羞得不敢抬头了。

不过经过了几年的舞台锻炼，面对这种时候我就特别自然和自信。

我还接拍过一些护肤品广告。因为我的背词能力比较好，编导小姐姐几次跟我说：哎呀要背词的全是你来拍就好了！你背得最快，我最省心了。

因为是护肤品广告，那天我卸妆洗脸了三次，心疼自己的皮肤，发誓以后再也不接化妆品广告了。

当然这些都是好的一面。

接通告时候，经常会遇到骗子，还有一些奇怪的商务邀约，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我还发了朋友圈，结果有人回我“以后你就习惯了”。

有的经纪朋友圈不开放，一开口说的价格就虚高，吸引无知少女。有的假装发通告加你，实际上就是骚扰。

我警惕性比较高，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就马上放弃，所以至今没有被骗过。

但无果的面试却很多，有时候路程3小时面试5分钟，没有通过，也只能悻悻而归。

我家正好就在上海和杭州中间，我就索性住家里省钱。

每次接到通告需要很早很早起床。有次我接了上海一个通告，连续三天早上四点多爬起来去车站。

长期接活动下来，跑杭州和上海的票堆了快几百张，舍不得扔。后来搬家也一直留着，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回忆。

接通告的时候也会认识一些在做女团的人，想让我重新加入女团。

我已经逐渐适应了不当偶像的生活，不想再回去了。

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没斗志了，但是现状就真的还挺幸福，那能咋办呢！而且，我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有职业操守的小偶像在团期间是没有办法谈恋爱的。

离开女团之后，我很幸运地碰到了喜欢的人，开始谈恋爱了。

从参加各种女团面试开始，我爸一直以来都非常支持我。

家里的亲戚都非常不看好，但是他跟我说，相信我不会变坏的，失败了就失败了，还能回家。女团刚解散的时候，我爸创业还处在不稳定期，他说本来想着女儿还有三年才回家，现在一下子回来了，还真有点打乱计划，觉得还没能给我打造一个坚实的后盾。

现在，我爸开的羊毛面料店也慢慢步入正轨了。

给自己当经纪人接通告的工作非常自由，但是也挺累的，心累，起早赶路也累。

爸爸妈妈觉得我的生活太漂浮不定了，所以最近上海有一家长期合作的公司提出想直接签我当员工时，我接受了这个提议。我的同龄人也大多会在2019年大学毕业工作啦。

新公司是研究人工智能的公司，我在里面当动作捕捉的模特，同事们都非常厉害，我看着他们电脑上一串一串的代码算法看到眼花缭乱。

租房、搬家、认识新同事，这些都是我以前没有经历过的，我的人生又进入了一段新的旅程！新同事们有一些知道我当小偶像的经历，但大家都太忙了，不怎么谈过往经历。

不过比如年会啥的，就会让我带大家一起跳舞。

进入公司以后作息时间规律了不少，自由了一年的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每天朝九晚六，和同事一起吃饭聊聊天，偶尔出去聚个餐。

公司还会办每个月的生日活动，这倒是和我以前在女团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天我就给以前在女团的朋友发消息说：哎，想起以前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女团被粉丝簇拥着，突然变成普通人，会不会觉得落差太大，但是我觉得还好，女团就是我的一个梦想，经历过实现过就好了。

不管是当偶像的生活，还是普通人的生活，都有各自的幸福点！

现在的我每天都在拥挤的人群中坐地铁去公司上班。

想到我的偶像朋友们，有的还想再次成为练习生，有的朝着演员努力，有的去做了直播，还有结婚了快要生小宝宝的！我只希望自己能做好新工作，收拾好自己的小屋，每天不管上班下班都开心，

偶尔能出去旅游，存了钱能给我爸买辆喜欢的车，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这样就很好啦！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