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309|回复: 0

[百家杂谈] 靠工伤给儿子攒出了车和房,这种母亲伟大吗?| 大家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9-15 06: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靠工伤给儿子攒出了车和房,这种母亲伟大吗?| 大家

大家    2019-09-14


昨天看了一篇文章,《靠工伤给儿子攒出了车和房,她想收手了(作者:莫别离,来自“网易人间theLivings”)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真实的中国,一个你想靠工伤给儿子攒出车和房,需要付出怎样的人间疾苦?

如果把这个当作一个标本,我们可以看到哪些问题?

1.jpeg


在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叫阿芳的中年妇女,她有个丈夫叫老冯,他们有一个25岁、马上要结婚的儿子阿峰。

阿芳在工厂里打工,8年报了4次工伤,单赔偿金就拿了四五十万。不过,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受伤。但是,与骗保为生的职业选手不同,他们平时踏实肯干、勤劳善良,即使每一次主动受伤,都是真正付出伤筋动骨的代价。

我总结了一下这篇文章的主要细节:

2013年,阿芳在一家私人老板的五金厂做了大半年,周转箱掉下来时,砸到了她的脚背。粉碎性骨折,动手术打了钢钉,裹着石膏休养了两个月。但厂里没给阿芳买社保,拒绝了阿芳的申请工伤鉴定,最后老板给了她2万块钱阿芳很后悔,以后她进厂时就特别注意厂里是否买社保了。

2014年,阿芳在一家做线材的工厂里,切线切到了手指,指尖断了0.5公分,工伤鉴定评了十级。那个厂工资才4000多,但赔偿金加起来给了她4万多块钱。

2016年春天,阿芳进了一家东莞的港资厂,上夜班时,本来停下来的机器突然开起来,卷轴快速滚动,一下子就碾过了阿芳原本放在轴心边的左手。“边上的螺杆又顺势甩来,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胸侧,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她猛地喷了口血,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

厂里很负责,给阿芳报了工伤,还给她发了2000块奖金。

2017年,阿芳和老冯进了东莞一家台资塑胶厂,刚过试用期,阿芳就又受伤了。可惜,模具滚下来的时候,她本能地闪了一下,受伤部位从计划中的小腿以下缩小至左脚掌。就这一步,少赔十几万。

“处理工伤的人来了,阿芳忍着疼痛,像在肚子背过千万次一样,流利地说明了此次事故的过程。后续也如往常一样,治疗、申请评定、辞职、拿补偿金。”

如果仅仅看到以上这些信息,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甘愿用身体来换钱。老板遇到这样的女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确实也是,在阿芳第4次受伤之后,她和老冯上了用工黑名单,再没有正规的工厂会雇佣他们了。阿芳现在只能做小时工,老冯则去了建筑工地。

但这远远不是全部。阿芳有一个正当壮年的丈夫,有一个健康的成年儿子,这才是她的悲剧根源。

阿芳在东莞的工作挺不错的,一个月下来5000多元工资,包吃住,一年下来也存了五六万。但老冯同样的工资,顶多能存下两千到三千。

2017年初,儿子阿峰说,要跟朋友合伙开一家湘菜馆,要出30万。筹了半天还缺钱,老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妻子去受个工伤。文章写得很细腻:

老冯搬了个小胶凳,坐在阿芳旁边,拉过她的手,慢慢揉捏手腕。小声说:“我知道你怕痛。”阿芳瞪了他一眼,“谁怕痛了?我是怕像上次那样,受了回伤,啥也没得。”

要说老冯自己也是人啊,嫌妻子怕痛,那他自己去,自己受个工伤不行吗?妻子已连着受过两次伤了,怎么轮,也得轮到你自己了吧?不,老冯后来说:

“我不会主动受工伤的”,老冯语无伦次起来:“自己上?不,我是不可能自己上的。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像她。她受伤没关系,我是不可能主动去受工伤的。

说得多有意思!女人受伤没关系,我很金贵,受伤不行。每月能给家里5000多元不是顶梁柱,能给家里挣四五十万,平时还做家务,生了儿子养大儿子的女人不是顶梁柱;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窝囊废,靠女人的命养着的男人,却是家里的顶梁柱。

25岁的儿子阿峰呢?阿芳和老冯一直在外打工把钱寄回去,很少管他,阿峰对爹妈也没多少感情,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打上几个电话。阿峰已经创业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爸妈给他钱给整没了,生意也没做成。为了给儿子开湘菜馆,阿芳一下子拿出去18万;还有一次,阿芳给了12万给阿峰,手里留了10万块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结果,阿峰拿到钱,说,生意不做了,买了辆18万的越野车!

爸妈(主要是妈妈)用自己的血汗钱(真的是鲜血和汗水)给阿峰建了房子之后,阿峰说,女朋友要在县城里买房。老冯又再次让妻子去受工伤,争取更多的钱。

阿芳应该庆幸的是,终于没有工厂肯要她了。

否则,阿峰想买什么,要让她去受工伤,想生孩子,让她去受工伤,想让孩子上小学,让她去受工伤,想让孩子择校,让她去受工伤,阿峰想换车,让她去受工伤……

以前在传说中,有一种章鱼,饿到极点的时候,会吃自己的脚,最后,把自己吃掉了。不过,像阿芳这样的母章鱼,她的手手脚脚,都是为了给其他雄章鱼吃掉的。可是,人家章鱼的触角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可一个女人,不可能再生,她的人生就被蚕食掉了。

2.jpeg


其实,那些工厂已按劳动法评估过了,阿芳算不上违法;他们惟一能做的,就是禁绝这样的人进入他们的工厂。

关于工伤,我想起广东一位有名的“打工诗人”郑小琼,她在2007年获人民文学奖时写道:珠江三角洲有4万根以上断指,我常想,如果把它们都摆成一条直线会有多长,而我笔下瘦弱的文字却不能将任何一根断指接起来。2005年广东商学院谢泽宪的实地调查《珠三角“伤情”报告》,在珠三角,每年的断指事故达3万宗,被机器切断的手指头超过4万只。时间过去了十多年,由于技术的改造、劳动用工水平的提高、劳动法的完善,以及产业的转移,这些数据早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了。但不等于没有。

郑小琼曾当过流水线女工,她在《疼》当中写道:

疼压着她的干渴的喉间,疼压着她白色的纱布,疼压着
她的断指,疼压着她的眼神,疼压着
她的眺望,疼压着她低声的哭泣
疼压着她……
没有谁会帮她卸下肉体的,内心的,现实的,未来的

机器不会,老板不会,报纸不会
连那本脆弱的《劳动法》也不会

不过,这里我不想讨论工伤的问题,显然,阿芳的老板们(除了一个没有买社保的)在这方面都做得符合法规、仁至义尽。这从来就不是劳资纠纷、用工矛盾。

阿芳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在她的社会阶层里,正常生活是可以舒舒服服的。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自残,问题根本不在于阶层或贫富问题,而在于性别的残酷剥削。

她的丈夫老冯,日子过得不错,除了因为妻子的伤残他需要多端茶递水以外,生活质量没有下降。她的儿子阿峰,更令人羡慕,动不动就能拿到十几万,要建房就建房,要买房就买房,要娶媳妇就娶媳妇,还是“长得不错”的“女大学生”,他买的车子可比我们这里985大学老师们常见的车子好太多了!

同一个家庭里,妈妈是一块被吃的肉,爸爸是烹饪师,儿子心安理得地吃妈妈的肉,还吧唧嘴。

3.jpeg

阿芳是另类吗?并不。她只是中国当下万千中年女性的一个缩影。

许多许多中国母亲,都在用自己的肉饲养着一个虽与她有血缘关系、但却与她无关的孩子。只不过,阿芳的手段更极端一点罢了。

在中国,儿子们的啃老,天经地义。

去年国庆节的时候,新华网视频采访了一位青岛大妈,问她怎么过节,大妈说,她每年都会去旅游,一年大概两万左右吧。然后,记者问:孩子有没有资助你一点啊?“没有,哪里敢想。我的儿子们的房子是我花全款买的,是我年轻时候存下来的钱,平常还会给儿子补贴。”

儿子们的“啃老”几乎都已天经地义了。天下的每一对父母,似乎都必须给儿子准备房子。

假设说,像这位青岛大妈那样,经济条件不差,能够全款给两个孩子买房,还有余力出门去旅游,这种“啃老”还是合乎情理的话;那么,像阿峰那样的男人,这和用妈妈的命来买珠宝有什么区别?

你会觉得你看中了一个奢侈品,就让妈妈卖肾给你买,是天经地义、合乎情理的么?

遗憾的是,这种观点在中国很多人心目中,就是不容质疑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巧妙地把“奢侈品”置换成必需品,再把儿子的必需品,解释成比妈妈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阿芳与儿子见得少,儿子对这对爹妈毫无感情,父母只是取款机而已。谁会爱一个取款机呢?只会爱里面的钱啊。钱从哪里来,从妈妈的断手断脚当中来啊。但取款人谁会在乎钱是怎么来的呢?只关心取不取得到钱啊。

我不奇怪阿峰为什么对父母这么凉薄。当父母不把自己当人的时候,孩子也有样学样,他们也不会把你当人的,这合乎逻辑。问题在于,为什么父母们甘愿没有回报地给儿子当蜡烛,哪怕燃烧自己?而且,这居然还很普遍?

这是一种不经思考、从不考虑值不值得、没有理性参与的过程,把钱扔进水里还能听声响,而这个投资,连声响都听不到;还得不断追加。多少“养儿防老”不过自欺欺人?

4.jpeg



以前文人们常谈论一个问题:中国人有没有自己内心信仰的宗教?

我的理解是,中国人的宗教,就是繁殖。繁殖是压倒一切的存在。如果看多一点古代历史,就会发现,哪怕是帝王,生不出儿子,是他们最大的恐惧。老百姓也是。

5.jpeg


从这个角度,中国的很多历史悠久的传统,你就恍然大悟了。比如说,重男轻女,溺女婴。因为男性才是主角,才有延续的必要,女性只是一个胎器。所以,妾生的孩子,得认正妻当“母亲”,生母只能算半个主子,甚至就是一个奴仆。繁殖和生育的话语权是在男性手里的,他们说谁是孩子的母亲谁就是。也因为如此,男人重要,生育工具(女人)不重要。掌握话术、定义资格的那个人重要;被定义的人不重要。

想想看就明白了,老冯虽然挣的钱比妻子的少多了,干的活比妻子也少多了,为什么能说“我是顶梁柱”了,因为他有定义权。

就像虽然几千年来一直是女人在生孩子,但是定义孩子的姓、定义孩子的归属的,却是男人。

而这也是为什么繁殖、生育,特别是生出儿子,是人生至关重要的事。因为除了极少数帝王将相,还有可能有建功立业的幻想以外,中国人的目标无非就是,活下去,并延续生命。没几个人能有功业,但生孩子,几乎每个女人都行。一个男人,只要占有一个女人,就能控制一个人,就能行使他的定义权,把女人创造的物质价值和生育价值,都定义为他自己的。

合法地占有女人,控制女性和自己子女的权力,把他们的产出标榜为自己的;是比自己创造出劳动价值,更合算,也更重要的事。所以,繁殖,并获得相关的附加价值,是很多男性人生的终极追求,甚至是惟一追求。

你如果不能占有一位女性(如结婚),你就会被视为没有男性气概,就会被人嘲笑,哪怕你成就斐然,赚了大钱,也难逃讥笑。已经接受现代文明的城市里,可能没有理会你的单身,但在传统观念的农村里,不成。大家会嘲笑你:你连最简单的驾驭一个女人都办不到,你还能干什么呢?你赚了一个亿,不还是没有自己的专属女人吗?不还是无能吗?

现在在很多农村仍然是这样。

当“繁殖”成为一种宗教的时候,意味着,它可以放弃逻辑,放弃利益权衡和思考了,你只有“信”。别去想你为什么要小孩,别去想你有没有条件生小孩,生,就是了。一切都服务于生殖这个任务。当一对夫妇老了,生殖的义务,就转移到孩子身上了,必须要不尽一切地让小孩结婚,生子,把这个链条循环下去。

老冯可以定义阿芳,阿芳活着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敲碎,换取儿子的结婚生育。阿芳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这里,牺牲的是妈妈。如果有姐妹,则牺牲的是姐妹。姐妹辍学,打工,给好吃懒做的兄弟买房子;或者让女儿早点嫁人,换取彩礼。更极端的,还有让姐妹卖身,供兄弟买房子娶妻的。

6.jpeg


你觉得这些事不存在么?

而女人们用血肉换来的代价,确实能喂饱很多男人。阿峰能娶到体面的女友,他的展现出来的条件,远远超过他的实力,他像是一只吸食得过饱的水蛭

电视剧《欢乐颂》里,樊胜美的哥哥能娶到妻子,因为人家看中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男人的妹妹。樊胜美一个人能养活全家,养完爹妈养哥哥嫂子和侄子一家——谁不想要一个这样可以用来吸血养颜、延年益寿的小姑子呢。

电视剧《都挺好》里的苏明成,他靠着吃爸妈的、吃妹妹的,娶的妻子能干漂亮。但一旦妈妈死了,妹妹与之要断绝关系了,他立马被打回原型,又破产又离婚,穷困潦倒,还得靠妹妹来接济。

7.jpeg

这套理论的要义就是,尽一家女性的所有,包括钱,包括肉身的牺牲,来包装儿子,吸引到可以替儿子生育的女人。这样,男人就找到人接盘了。于是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地繁殖下去。

不要忘了,生孩子的虽然是女人,但是,传统里骄傲于自己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的,却都是男人呢。

更可悲的是,这个体系里面的女性,往往都是支持这套话语体系的,心甘情愿;少女时代为哥哥弟弟供血,结婚后为丈夫供血,中老年后为儿子供血,活得久一点还要为孙子供血,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但这就是他们/她们的宗教和信仰。她们能从这里得到一丝儿感激和温暖吗?多半不可能的。最多能得到一个评价:我妈很不容易。

其实,斩断这个恶性循环并不难,只要阿芳为自己而活,她的生活水平直线上涨,再也不用经常骨折断指了。阿峰也不至于活得像个巨婴、人间废物。

但是,女人们愿意吗?

也许对她们来说,“思考”本身,比自残更苦吧?

8.jpeg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www.hutong9.net

GMT-5, 2024-3-28 06:28 PM , Processed in 0.039863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