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 湘女上天山:一个湖南女兵的新疆故事
凤凰图片 2019-11-21
家是最小的国,国是千万家。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推出特别策划《潮水与我》,以家庭相册的方式,记录大国小家的变迁史。本期是湘女李好求上天山的故事。 对于我这样一个87岁的老太太来说,现在的日子平平淡淡,儿女不需操心,孙辈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可偶尔翻开以前的相册,思绪就又会飘回那些年代,那一张张面孔也就好像是昨天才刚见面。 口述:李好求 文:马知远 文汶 编辑:马俊岩 实习生:邹文昌 凤凰新闻客户端 凤凰网在人间工作室出品
我在五十年代拍摄的照片,这是我仅有的单人照片之一。 我的名字叫李好求,取自诗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1932年出生在湖南省株洲县古岳峰凤仪塘。村里没有学堂,要走路七、八里去上学,上到三年级时,日本人来了,也就没有再上下去。
1958年,我已经在新疆扎根,湖南老家送来除我之外的家人合影,那时我的父母(前排坐者右一右二)仍健在。 1950年冬天,刚满18岁的我在湖南第一妇女生产合作社工作,为军人缝制棉衣棉被。我最初的愿望是去参加抗美援朝,那时街上到处都在宣传,年轻人很受鼓舞。我和几个要好的女孩都报了名,却迟迟没有收到通知。 恰在这时,新疆军区招聘团来了。当时我们对新疆了解很少,只知道那里又偏僻又艰苦,我们几个女孩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去一个能独立养活自己的地方。因为留在老家,就得早早嫁人,要是想去城市又得当别人的小老婆,这些我都不愿意。新疆可能很艰苦,但我想,别人能活我也就能活。
1951年,新疆军区颁发的应聘证。 我借住在长沙表姐家,家人以为新疆是个未开化的地方,都不同意我去,将我送回乡下严加看管。无奈之下,我只得向父母撒谎,说已经拿了应聘证,如果不去报到就要登报声明。而登报要花钱,家里没钱,只能让我再去一趟将应聘证送还。 就这样,我又一次到了长沙,住在表姐家,还帮她看孩子。第二天,我把她三、四岁的孩子托付给邻居,卷起被子头也不回地去了招聘团报道。就这样,我如愿穿上了军装,成功迈出了西进天山的第一步。
五十年代初,我(左)与湖南一起来的战友,中间是我的大女儿。 经过一番波折,到1951年初,过了春节,我们这一批湖南女兵就踏上了前往新疆的漫漫旅程。一辆解放卡车坐十几个人,车顶没有篷布,我们就坐在军用物资和自己的包裹上。大部分人没有什么随身物品,就是一身棉军装。 冬天太冷,汽车通行不便,我们先到西安休整了一个多月,3月初天气转暖,再次向着西边出发,途经兰州、张掖、天水、安西。一路经过山谷、河流和戈壁滩,也有开着花的人家的院落,我们看着心情愉快,不时会唱起歌。西出玉门关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立着一座碑,上面刻着“有志青年到边关去”。那个年代的人就是这样,一腔热血、一种信仰、一句鼓舞,就哪里都去得。
五十年代初,我(左)与湖南一起来的战友,中间是我的大女儿。 经过一番波折,到1951年初,过了春节,我们这一批湖南女兵就踏上了前往新疆的漫漫旅程。一辆解放卡车坐十几个人,车顶没有篷布,我们就坐在军用物资和自己的包裹上。大部分人没有什么随身物品,就是一身棉军装。 冬天太冷,汽车通行不便,我们先到西安休整了一个多月,3月初天气转暖,再次向着西边出发,途经兰州、张掖、天水、安西。一路经过山谷、河流和戈壁滩,也有开着花的人家的院落,我们看着心情愉快,不时会唱起歌。西出玉门关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立着一座碑,上面刻着“有志青年到边关去”。那个年代的人就是这样,一腔热血、一种信仰、一句鼓舞,就哪里都去得。
我和刘月山的结婚证书。 1952年,从山东来了两百多女兵,我被调去做辅导教员,教她们拼音扫盲。因为教得好,营里还给记了一个二等功。 就是这一年,我遇到了刘月山,然后就一起走了一辈子。 刘月山是山西人,1921年生,1942年8月参加八路军投身革命,1945年入党,到新疆之前参加过白晋破击战,晋西南黄河保卫战、晋中战役、晋北战役、延安保卫战,荔北、西府等战斗战役。 有一天,他突然找我谈话,说彼此都是农民出身,有没有意愿在一起,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我当时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以为我默认了。我不想那么早结婚,也有点儿嫌弃他长相老气,还特别严肃。谁知道没过多久他直接在党委会上公布和我建立了恋爱关系。
五十年代初,我怀抱大女儿与丈夫刘月山合影。 即便有了“恋爱关系”,我们见面也是客客气气地说话,极少单独在一起,他也只给我送过一块四四方方的白手绢,就这样到了年底,团里帮忙准备了房子。记得一天,我跑去女兵连看电影,一个通讯员骑自行车喊我晚上去结婚,我心想,结婚就结婚,电影还不让人看完啊。 结婚的房间里有红烛和喜字,另附两张“除四害”的海报,床上是两床红绸被子,底下是自己破了洞的被子。那时候工作第一,第二天天不亮,他就骑着马走了,我也把自己的铺盖一卷回了女兵连。 1953年,刘月山在市场上买回来一条旧床单,那是我们的第一件个人财产。那时候在部队是没有工资的,女同志才会有一些优待,也不过是发一些麻纸(用一个袋子缝上当卫生巾用)。直到1953年下半年,我第一次领到工资,买了一件紫红色的绒衣。
1953年,我的立功证书内页。 1954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成立,有一些师团整体转为建设兵团,没转的叫国防军,后面再从湖南来的女兵基本都去了建设兵团,像我这样始终留在国防军的湖南女兵不多。 这年2月份,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是个女孩。孩子一满月我就开始上班,上午学文化,下午教别人。1955年我复员到莎车团委做人事工作,而刘月山则被调到军区团里当政治部主任,后一年又升了主任、副政委。 1959年,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有一个去喀什工农班学文化的机会,大部分是初中课,想去学文化还会被降低百分之三十的工资。我报了名,把两个女儿放在托儿所全托,儿子请了保姆照看,每个星期天回来看一眼。
1960年,我和老伴还有维族保姆库尔罕合影,抱着的从左边是二女儿、大女儿、儿子。 1960年初,刘月山去西藏阿里剿匪,而我在喀什上学。那时两个女儿都上了小学,儿子由一位维吾尔族保姆带,她的名字叫库尔罕,懂一点汉话。当时我的工资是54块钱,给库尔罕就有28块,后来甚至给到40块,就是想着给多一些她照顾孩子也会尽心一些。我儿子三岁之前基本不会说汉语,张口就是维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