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290|回复: 0

[百家杂谈] 小事 · 飘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11-23 03: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 洛和谐进入「知乎」查看原文

2019 年,在我本以为应该稳定的年岁,又开始了荡(别问,问就是组织需要,再问就跳楼),从祖国的一端飘到了另一端。

在新疆广阔无边的土地上,有一个叫做“夏尔希里”的自然保护区,我的母亲是蒙古族人,她告诉我,“夏尔希里”在蒙语里的意思是黄色的山坡。后来,我在书中得知,“夏尔希里”也有晚霞染红的山坡之意。

我到达这里时已是下午,临近傍晚,夕阳辉耀着列列远山,我的目光在群山之间徘徊错落,晚霞满天时,夏尔希里又从我的记忆中跳脱出来,我想或许我应该说一说发生在夏尔希里的故事。

如果我有幸可以去夏尔希里军事管辖区,我一定要看看那里的中国国土界碑,那块界碑上或许还残存着弹孔。弹孔是与我国相邻的哈萨克斯坦的一个士兵开枪留下的。

故事从十几年前说起,2003 年之前,夏尔希里地区被哈国实际占领,在 2003 年中哈两国边界谈判中,我国收回了 220 平方公里的土地,这块土地大概是夏尔希里的三分之二。这个谈判结果在哈方军队中引起不满,一个哈方士兵对着我国边境界碑连开数枪,这样的做法引起了我国不满,我方抗议,那个士兵因此被判刑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因为今日之中国已非当年的中国了,今天的中国国富民强,我方抗议,你方国家实力不如我,你方就要给说法。但是如果我们将时间向回追溯四十年,1962 年,伊塔事件,中苏交恶,苏方军队开赴边境,制造领土纷争,夏尔希里地区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苏方单方面化为争议区继而占领的。

那个年代,游走在哈萨克草原上的诗人阿拜说:人若没有祖国,就像夜莺离开了森林,白天和夜晚一样心惊胆战。

四十年过后,夏尔希里地区再回祖国,正是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努力奋斗换回来的,我们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与自豪。

故事到此应该告一段落,但我还想说。

夏尔希里地区在谈判中划归我国,也就意味着当年被他国强占的更多土地再也无法回来了。2003 年中哈边境谈判结果,我国也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在哈方士兵枪击我国界碑后,我国强硬要求处置这名哈方士兵。这个谈判结果对我们来说究竟是荣耀还是耻辱呢?我也说不清。

我与这片土地结下不解之缘前,我挺喜欢的新疆籍作家有两人,其中之一是刘亮程,他在《在新疆》一书中,评价哈方士兵枪击国土界碑事件时说:

从个人情感上,我能理解那个哈方士兵的行为,他是一位守边军人,守卫祖国边界是他的神圣使命。当他守卫了多年的边界土地,突然成了别国的。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举起了枪。国界是土地石头山林草木。国界是冰冷的。只有守卫它的士兵的血是热的。那个开枪士兵的行为,虽不代表国家,但也是国家末梢神经的一次触动,是国家热血的一次个体澎湃。从这个哈国军人的激烈行为,我们可以想象,当年西北国土被大面积的掠夺,我守边军人一步步后退时的痛心疾首。

所以,刘亮程把夏尔希里比做迷途羔羊,它没有嘶叫,只有满眼忧伤。

事隔经年,我终于踏上这片土地,成为了这广阔边境线上的一个小小螺丝,为国戍边,与有荣焉。

当我的名字出现在最终名单上时,我还是有机会反悔的,领导也一再追问,是不是确定去新疆,如果我不想去,他也能把我留下来。那天晚上,我在操场上跑了很多圈,回宿舍喝了很多酒,发呆想了很多事,第二天醒来,我还是决定去新疆。我自己从不畏惧生活的改变与动荡,所以我能安心的等待,也可以安心的离别。

在飞机上,我看着电子地图,好像是王维说的西出阳关无故人,我眼睁睁看着阳关被我甩在身后,所去之地更隔阳关万重关,我心中有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但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能为这个国家真的做点什么了。

几经辗转,终于到了这里,这片土地软绵绵的,我就像一脚踏进了梦里,至今没有醒来。其实这里的条件不算差,秋天的风吹一阵就凉一阵,十一月的星空总是闪烁着诗人的眼睛,寝室的窗户碎成了雪莲也没人来修,月光趁机溜进来,夜夜睡在我的床头。

闲暇时候,我喜欢蹲在沙枣树旁看日落,红彤彤的一片天,我是当真喜欢。都说沙漠里容易出现海市蜃楼,所以我就蹲着望远方,总觉得那红彤彤的天地之间应该出现一个人影,人影后是一连串的脚印连着太阳,然后我呆呆得望着那个人向我走来,我同身旁那条牧羊犬一起石化在落日余晖之下。只是所有的幻象都没有出现,可我还是乐此不疲,总是蹲在那里呆呆得等,一直等到双腿的知觉化为乌有才肯罢休。

这里缺水,营地里时常断水,有水的时候,我们都要把水桶装满水,备用应急。这里水质也不好,水桶里装满水时是看不到桶底的,待到这桶水用尽,桶底尽是泥沙,我们还要洗刷水桶。这样的环境给了我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可我真实的站在这片土地,在这里的生活总是磕磕绊绊,但日子过得有血有肉。营地外有一条河沟,大概三米宽,两边杂草丛生,兄弟们觊觎河沟里的鱼很久了,逮到机会,一窝蜂得冲下去,抓几条鱼回去让食堂的大叔帮忙改善伙食,我们把河沟弄得乱七八糟,也全然不顾身上的泥泞。

我的全部顾虑都来自父母。我母亲是个极聪明的人,当她得知我远赴边疆后,便总是话里话外打听我的具体位置,我很抱歉不能对她说,每次都是打马虎眼。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流落在她不知道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某一处角落,何其残忍。前些天,母亲说给我买了换季衣服给我邮寄过来,如果记忆没有骗我,我从上高中开始母亲就再也没有给我买过换季衣服了。对于母亲的小心思,我自是明白的,我对母亲说自己衣服足够穿了,母亲只好作罢。

与母亲相比,父亲更为直接,有一天,我执勤回来,父亲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儿给我打电话,他问我在哪儿,我问他是不是喝酒了。父亲说喝酒了,我想了想说:爸,我对不起你。父亲说:不说。沉默了一会儿,父亲挂断了电话。

家人有些担心我的终身事,但相隔太远,除了在电话里对我絮叨,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山水迢迢,我再也不能拒绝他们的好意。我也时常思考,自己的一生究竟该如何安放。我时至今日也想不明白,只觉得缘分是个太随缘的东西。我自认为自己还算不上是什么坏人,所以也实在做不来某些事情,比如用自己赝品的爱情去欺骗无辜女孩的真诚,比如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也不好意思去分她的面包。

年轻时,我总喜欢说与时间为敌,拿时代练手的空话,后来我发现时代压根没瞧得上我,我太渺小了,是不配把时代当对手的。前程人世又沧桑的不可抗拒,我觉得自己应该跟时代站在一起,换句话说,我得先让自己混出个人样,再去考虑婚姻大事。

说来说去就说远了,前文中说我有两个比较喜欢的新疆籍作家,其中之一是刘亮程,另外一个是李娟。男人写书,难免带点家国情怀,对比之下,李娟总是能从身边的细微之处寻找到创作灵感,尤其是在自我剖析时,她明明是在写自己,但我看着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写二十啷当岁的我。

李娟在《九篇雪》的自序中说:

我不满意写出这部作品的当年那个自己 -- 她潦倒、狼狈、无知、轻佻,是笼中之鸟、井底之蛙。空有大把的青春与自信,盲目任性,横冲直撞,不停摔倒,但是从来不怕疼。

其实我们的青春都一样,那时我们都穷而且叛逆,那些年始终坚定如一陪伴我们的只有青春痘。但我是个要面子的男生,我不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自己,多年来一直不愿意为自己年轻的笔力与年轻的矫情感到羞愧,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怀着天打雷劈的心情写下的。

我最近时常梦到从前,可是有些事物太不禁想了,越想越模糊。只记得十八岁时自己填写高考志愿,我在那个绝对不应该享有那么大决定权的年岁,作出了不知轻重的决定。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个决定之后会交接一种怎样的人生,而我又将担负起何种命运,一路泊,有怨无悔。

明年春天,按照习俗,我会在这里栽种一棵树,然后我就要数着日子回家了。我知道,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只有这棵树来替我站岗执勤了,但它只要扎根在这里,那我就会始终同这片土地血脉相连,永世不忘。

进入「知乎」查看相关讨论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www.hutong9.net

GMT-5, 2024-4-16 06:09 AM , Processed in 0.035343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