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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地人物] 叉烧往事|病人朴树,早就不是什么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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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5 07: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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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20 21:38

病人朴树,早就不是什么少年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叉烧往事(ID:chashaows),作者:叉少


1995年,朴树没钱了,四处跟人打听怎么赚钱。朋友说要不你写点水歌卖给傻逼们,朴树觉得言之有理,没多久就卖了一首。


很快,他又接到一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认识高晓松。当时朴树心里挺瞧不上这帮写校园民谣的,觉得他们做的东西也就那样,但为了卖歌答应了,心想反正骗点儿零花钱嘛。


第一次见面,朴树怕见生人,让女朋友跑去跟大紧接头。大紧见到姑娘一脸懵逼:“你是朴树?电话里你不是一男的吗?”


姑娘转身把大紧带进一片小树林。高晓松那年月也算见了不少奇人,看到朴树还是愣了一下。朴师傅当年留着一特怪的发型,前面头发巨长遮下来,后面半拉剃成板寸。尽管人有点儿虚胖,高晓松还是觉得他很帅。


之后就有了江湖上广为流传的那段对话。


朴树拎着琴给高晓松演唱作品时,高问:“你能写能唱长得也好,干嘛不当艺人,非得卖歌?”


朴树说:“我觉得现在音乐圈的都是傻逼,等我挣钱了,我要自己出唱片。”


大紧也是爱才,不与朴师傅计较,听了几首兑水的歌说:“你也别拿手头这点儿东西糊弄我,我知道你肯定还有更好的,都拿出来,我给你一个好的安排。”


所谓好的安排,就是太合麦田。大紧的师兄宋柯在美国音乐理想受挫后,提着一箱子珠宝回国做生意,半路被高晓松劫了胡,说咱合伙儿开唱片公司自立山头。这就有了麦田。


朴树也没多问,签完合同连合约书都找不着了。那时他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随心所欲地写点音乐顺便解决生计问题,至于走红、当明星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傻逼才想当明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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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95年之前,朴树都没想过赚钱的事。他父母是北大教空间物理的教授,俗称高级知识分子,一心想让朴树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然而朴树连考大学的兴致都没有,拿他自己话说,高中最大的理想就是把学退了,留一头长发在街上甩,可以各种耍流氓。


考上首都师范大学没多久,朴树就彻底荒废了学业,整天跟圆明园一帮画画的艺术家瞎混,觉得他们特起范儿。到了第二学期,一堂课也没上。朴树厌烦至极,坚决把学退了,也没想着赚钱,吃喝都在家里。


他从小在一个舒适、饱足的环境里长大,完全没有谋生的概念。退学后那一年,没事就带着一把吉他去燕山一哥们儿家录歌,创作欲极其旺盛。觉着孤独了,就跑去迪斯科瞎混,混到最后还是厌倦,内心得不到慰藉。


真他妈没意思。


这大概是朴树活着的一个心结。


签约后,朴树没养成做艺人的觉悟。1998年,麦田推出“红蓝白”三张专辑,准备把尹吾、叶蓓、朴树打造成巨星。其他人的专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朴树才吭哧吭哧写出两首歌。公司实在等不及,让他一边录音一边写歌。录了七八首,没一首是朴树满意的。


大紧当时也嫩,完全帮不上什么忙。拖拖拉拉录了几个月,公司都快录破产了,朴树录到几近崩溃,打电话跟宋柯大吵了一架说:


“我他妈不干了!”


宋柯还是格局宽广,实在不想华语乐坛损失一位天才,问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留下?


朴树说我要张亚东给我录。


1999年的张亚东已经是腕儿了,毕竟王菲登上《时代》封面也有他的功劳。宋柯一听就摇头,说我们请不动这尊大佛。可最后还是去了张亚东家,倾尽一切满足了朴树的心愿。跟张亚东聊完后,回去的路上,宋柯对朴树说:“小朴,哥们儿我能做的都为你做了,你以后一定得为哥们儿负责啊。”


朴树是真的幸运,一个新人入行,不但有张亚东当制作人,连录音棚都用的是王菲的。录了5首歌之后,张亚东发现他的歌词和旋律很是分裂。两人在音乐理念上产生严重分歧,张亚东说服不了朴树,直接罢工。


宋柯又拉下脸从中说和。过了几天,张亚东回棚里把剩下的几首歌给录了,其中有一首朴树觉得无论从情绪还是技巧上都很糟糕,差点儿没放进专辑里。


那首歌就是《白桦林》。


上个世纪末的空气是焦躁的,人们刚刚遭受互联网的冲击,路边的孩子一个顶一个凹造型。朴树用《我去2000年》唤醒了不少沉睡的心,也令圈内人纷纷感叹他的才华。不过很快,种种“缺陷”也暴露了出来。早在发片之初,张亚东就对朴树说:“你这脾气,估计在宣传的路上就被封了。”


果不其然,《我去2000年》卖破30万张后,朴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拧巴。


原本是想玩音乐,没想到成角儿了。朴树又特烦做明星那一套,而且过度自我,自我到孩子气,不喜欢跟媒体说同样的话,也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歌,再来一句“后面的朋友你们好吗?”那可要了他的亲命。


每次做宣传,都是经纪人哄着。


为了感激宋柯的知遇之恩,朴树一百个不情愿地接受了。结果导致更大的心理灾难,去重庆唱歌时,观众朝台上扔矿泉水瓶子,朴树捡起来直接扔了回去,上台领奖,主持人说朴树你挺酷的,朴树说:“酷就是个屁。”


几乎每次出镜,朴树都是苦大仇深。尤其是2000年,春晚点名要凑一个“99新歌联唱”,让他唱《白桦林》。整个公司都觉得这是利于宣传的大好机会,朴树勉为其难地答应,一个月崩溃了三次。最严重的一次跟经纪人在央视演播厅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回去经纪人打电话说:“你丫怎么那么牛逼,全公司上上下下为你打点,你知不知道你犯浑以后大家的路都被你堵死了?”


那时的朴树啊,真是骄傲着、易碎的,骂骂咧咧哭了:“我怎么牛逼了?我就是不想过这种生活,我他妈现在一点儿也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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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名利和关注度给二十来岁的朴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做名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更是让他感到惶恐无比。参加“99新歌联唱”时,看到一帮人跪舔发疯想出名的样子他就觉得恶心。宋柯劝他说:“唱吧,做完这个宣传,明年你想干嘛干嘛。”


可第二年宣传还是同样密集。


当然钱是赚到了,只可惜花钱带来的快感特别短暂。2001年前后,朴树颓了,参加各种活动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北京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冒出来,朴师傅见天儿地往夜店、酒吧跑,假装开朗跟各路陌生人瞎贫,回回喝大了都是朋友一清早给背回家去。那时朴树觉得,艺术家就该过这种放纵不羁的生活。


结果找不着北了。


幸好他才华确实过人,别人搭梯子才能摸到的天花板他抬手就够得着。2003年11月8日,朴树30岁生日,推出专辑《生如夏花》。“内地最佳男歌手”、“内地最佳唱作人”、“内地最佳编曲”、“内地最佳制作人”,朴树那一年拿奖拿到几乎手软。更让公司感到欣慰的是,《生如夏花》发行期间,朴师傅无比乖顺地配合宣传和演出,对任何媒体的采访都来者不拒。公司给他安排过52个城市的巡回演出,他愣是一站接一站地咬牙扛了下来。


回看那时期的采访,朴树挂在嘴边的词都变了,不是“包容”“长大”就是“成熟”“开阔”。许戈辉问他:“你曾说你成名是个错误,你现在还这么以为吗?你曾经痛恨的当明星要干的那些事,你是喜欢,还是妥协了?”


朴树说:“我觉得我是妥协了,现在我明白这是我的工作,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其实有很多人都很有才华,只是他们没我那么幸运,甚至连生活都很困难,其实那种遭遇比名利对人的损耗大多了。”


宋柯也乐呢:小朴啊,长大了。


《生如夏花》狂销带来的爆红又推了朴树一把,这次带来的名利更大。2003年朴树的商业排名排到内地前三,出去走穴的钱回通州能买一套房子。就在大家真以为他弄懂了行业规则开始踏踏实实地做个明星时,朴树心底的黑暗又长了出来,比上一次还要剧烈地摇撼他本人。后来接受媒体采访他才说:“那两年走穴挣钱,想起来就是遭罪。”


06年之前,朴树挣得钱够多了,随后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精神空虚。挣了一大堆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每天没头苍蝇似的,又跑去过夜生活,过得很不开心,自虐似的过。整整两年下来,身与灵都砸进了那些昏暗、混乱的场所,乱七八糟地煮了。


后来觉得不能再颓了,朴树跑去参加《名声大震》,以为就此可以找到一点生活的方向。哪想到,节目成了之后抑郁的导火索,每一场演出他都要亲自掌控,连键盘、DJ都要安排得明明白白,可以为了第二天穿什么演出服纠结一个晚上。长达3个多月演出下来,朴树发了高烧,心跳一分钟只剩四十下。


脑子里那根弦儿,直接烧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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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全球闹金融危机,朴树走到了崩溃边缘。他也不缺钱,也不想再跟外界来往,每天一睁开眼都不知道干嘛,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生活的重心和方向彻底迷失。那两年,除了买烟和遛狗他连楼门都不愿意出,商演全推了,闹得经纪人养活不了自己只能去卖二手车。


想当初《我去2000年》走红后,犯了抑郁症,朴树还能开车去北戴河转悠排解排解心境,这时候他是烂成一滩泥哪儿也不愿去谁也不想见,真的是坠入了无边黑暗。


只想永远地离开。


朴师傅的抑郁症,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病源要追溯到中学时代。上小学那会儿人还活泼着呢,“小升初”的时候差0.5分没考上北大附中,初中当了半年班长又被撤职,朴树自此浑浑噩噩,打架、逃学。后来架也不打了,不跟任何人来往,不爱说话。没多久他哥弄了把吉他回家,朴树这才算找到了精神寄托。父母心说弹吉他总比打架好,也就不多过问。


等到高中,情况更加糟糕,不但不爱说话,还整宿整宿地失眠。父母害怕他有问题,带他去医院做心理检查,其中有一个问题,说如果你死了,你觉得你身边的人会怎样?第一是难过,第二是无动于衷,第三是高兴。


朴树毫不犹豫地选了三。


给家里人急得,又是心理咨询,又是找气功大师发功,偷偷给朴树开治躁郁症的药。朴树曾经从他爸床下翻出一堆书,全是治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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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音乐都是朴树的精神出口。初一听罗大佑,初三听崔健,风花雪夜也好,愤世嫉俗也罢,从此心有所寄。结果到了08年,朴树连歌也写不出来了。拿他自己的话说,之前他还能收到来自宇宙的那个信号,从那时起,信号断了,琴没心思弹了:“老天爷把给过我的东西都收回去了。”


朴树没有接受过科班训练,他刚走红时,就有人提过一嘴巴,说他写出这么好的东西全是靠感觉攒的,哪天感觉要是没了怎么办?


你要说钱吧,朴树早就挣够数了,即便是缺钱,也会有办法。但要是撑着心魄的那口气断了,就跟被人把龙筋抽了一样。


很不幸,老天爷这一收,就是好几年。


心无所寄,焉有不颓的?


为了开解自己,朴树也想过不少办法。找过他爸当年开的药,找过北大的心理疾病大师,找过老中医,早些年还学了佛,皈依了藏传佛教,都没能解决精神上的焦虑和虚空。09年前后,朴树快没钱了,人很慌。但他没像1995年一样急着出去找钱。困境显而易见,找到钱了又如何?不解决问题啊。


不急着挣钱,朴树求佛、见高人、打坐,在北京郊区过起清教徒式的生活。有那么一段时间,真像个出家人。可内心仍是不自由。


最终能帮到他的,还是音乐。


2012年,经历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后,朴树开始组建自己的乐队。成为独立音乐人,就意味着要自己挣钱了。头一年,乐队接了5场演出,第二年更少,只接了3场。朴树上节目说缺钱,不是开玩笑,只是在各大营销号带节奏的情况下,群众们跟着会错了意。


要挣一份糊口的钱,朴树跟哪儿挣不着,真以为他穷呢?早在2010年,朴树生活上就变得清心寡欲,手机用诺基亚,出门蹬个小电动车,花哨的衣服早不买了。朴树说自己缺钱,那是得养活乐队,供自己做音乐。一年要是光接两三个商演,还不够保养乐器的。


尽管如此,很多钱朴树还是不愿意挣。有个汽车品牌开年会,给了非常高的价,前提是让朴树唱卡拉OK,不带乐队:“我们公司100来个高管,场地太小,凑合一下吧?”朴树一听就推了。也有电影找他唱主题曲,朴树看了剧本发现是个烂片,再也没跟对方聊过。


倒是碰见喜欢的,像侯孝贤的《聂隐娘》,根本不提报酬的事。李志演唱会请他当嘉宾,两人第一次见,价钱都定了,聊完后朴树突然又给李志打了个电话:“要不我再降5万?”


除此之外,他不允许乐队的人乱接私活,可以偶尔为之,但不能跑到其他乐队和场子兼职。要是这条不答应,那你还是别来了。


早好几年朴树就把钱看淡了,名啊利的也就那么回事。拿朔爷的话说,什么成功啊,不就挣俩臭钱,让傻逼们知道吗?但是,他能粗茶淡饭,乐队里的人不行。人家还要在滚滚红尘里翻两翻呢。朴树自然要为大家的生计负起责任。为了按自己的意愿去做音乐,朴树也愿意对商业和娱乐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


要说长大,这才叫真的长大了。


所好的是,音乐才华到头来没有辜负他。老天爷收走的东西,一点一点又慢慢回来了。那年夏天,韩寒去他家玩儿,说要拍一电影,麻烦给写首歌。当时朴树没心力现写,拿了几首旧作给韩寒听。韩寒选了一首,朴树说:“歌词好几年我都没写出来,要不然你写吧。”韩寒填完词,朴树又改了一遍。


借着《平凡之路》,朴师傅重回公众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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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大家伙儿早把自己忘了,没想到歌一出来,还有那么多人惦记自己喜欢自己。紧跟着商演一来,一时半会儿不愁挣不着钱,就能定下心来做唱片了。即便如此,朴树还是拧着,《在木星》发单曲时拿他照片做封面,他跑去微博发了一通脾气,杂志找他拍照,他称病再三拒绝。


早些年高晓松就说过:“朴树不是商人,他是音乐人,音乐是被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越自我越好。作为音乐人和生活中的男人,朴树很自我,这没什么问题;而作为娱乐艺人,他就是过于自我了。”


时至今日,朴树还是脆弱、易碎,希望被肯定,又讨厌被神话,这些元素依然集中在他身上。只是比起前几年濒临绝望的心态,他整个人要放松了许多,但还谈不上自在。


毕竟对一个曾经奄奄一息过的人而言,心里幽暗的猛兽,没那么容易上岸。


至于外面传的那种活出天真自在、不为物欲所累、几乎就要通透的人设,朴树早就对鲁豫说了:“我没你们说的那么好。”


朴树期待能够活得开阔一些,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更乐于活在自己的趣味之中。


这份自我,就像当初老狼吃了一家特好吃的蹄花,特意把朴树带到店里点了一大堆给他。结果朴树来了句:“我不爱吃肥肉。”


给老狼气的:“丫真没什么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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