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一天》第3663期：45岁北漂外卖员：被骗婚女卷走积蓄，边哭边上班

源济

45岁北漂外卖员：被骗婚女卷走积蓄，边哭边上班

原创 邹璧宇 田帅 中国人的一天 2020-01-07

2010年1月1日，腾讯新闻《中国人的一天》诞生，每日分享一期人间悲欢。

十周年之际，我们推出“凡人正传”系列策划，回顾栏目粉丝和故事主人公的成长与蜕变。

今天推出第六期：2017年，外卖员阿措登上了《中国人的一天》，那时他刚遭遇骗婚风波，人财两失；三年过去了，我们再次见到他，他已走出阴影，但“我想有个家”的心愿，似乎依然很难达成。

第 3663 期 

摄影&撰文/邹璧宇 田帅

设计/杜小娟

编辑/徐楠  责编/匡匡

出品/腾讯新闻

2017年4月25日，外卖员阿措在外奔波半天后，回到出租房，准备为电瓶车换电池。

此时他发现，老家亲戚介绍的女朋友，连同家里的财物，和她的东西都消失了。

两天前，阿措花了一万元，给她买了金戒指、金手镯作为订婚礼物，那是他半年的积蓄。

坐在派出所门口，这个42岁的男人，回想起这些年的北漂生涯，孤零零地哭了。

2017年，老家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亲戚给阿措说，他对这个姑娘知根知底，是个靠谱的人。

相处一段时间后，阿措和女人相处还不错，提到了订婚的事。

随着女人消失，他对未来的规划全部落空了，这让他无法接受。在派出所报案时，他还没完全死心，虽然对方已关机，他依然不停拨打那个无法接通的电话。

阿措说，他有很多害怕的事，怕生病、怕修车、怕差评……归根到底，就是怕挣不到钱。

从派出所回来，他仍然惦记着去上夜班，“已经人财两空了，再不上班，就更没收入了。”

冬季外卖夜班是个辛苦活，遇到门禁严的小区，收货人又不听电话，他就要在寒风中等待，还不能有脾气。

被骗婚的事，他只告诉了队长，队长让他休息，他没同意。当天，阿措像往常一样，工作到十一点才回家。

但故作平稳的情绪，在他进门的那一刻，还是崩溃了。

父亲给他打来电话，让他看开点。阿措愤怒地拍打着摩托帽，他寄希望于亲戚赶快报案，提供更多的线索，帮他找回财物。

放下电话后，他禁不住再次落泪。

阿措租住在北京四环外城中村，房间不足十平米。

一挂蚊帐、两个枕头、一床被子……屋子只有一些简陋的摆设。

2017年时，这间屋子房租只有700块，公共卫生间，洗漱要排队。即使这样，在北京五环内，这也是少有的划算。

阿措送外卖，一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他省吃俭用，一心存钱成家。女人带走了他的积蓄，也带走了他的希望。

精神垮了，但身体没垮，他依旧没日没夜地工作，比以前更加辛劳。

下班的阿措，提着打包的饭菜回家。

有无数外卖员，和阿措同住附近，这里也被称为“外卖村”。村里的一大景观，是路边看不到头的电瓶车。

他的邻居，还有咖啡店店员、饭店服务员……这里的大多数人，和阿措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存钱，然后离开这里。

阿措来自河北的一座县城，上过大专，在当地还算“有学历”的人。

十几年前，他曾在县煤炭局工作。他嫌工资太低，一个月才三四百元，“有点浪费青春”。

辞职后，他来到北京，一待就是十几年，干过很多行业，起起伏伏，从北漂青年，变成北漂中年，最后送起了外卖。

回到家后，阿措洗了把脸。

“外卖村”的人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少。他听说因为有消防安全隐患，一些城中村的出租房都被清退了。他担心这样下去，将来会租不到这样便宜的房子。

12月初，阿措的手就长了冻疮。

外卖员经常看手机，戴手套保暖，但不方便看手机，他索性不戴了。

这双手看起来比他要苍老得多，虽然每晚他都会涂护手霜，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阿措的床上，只剩了一个枕头。当年被骗走的钱财，他至今没追回来。

阿措说，他的故事在《中国人的一天》发表后，曾有几个姑娘联系过他。但一看到他的居住环境，就没了后话。

“年纪大了，又没有房子，工作也就这样，换了谁也没信心啊。”对此，他也理解。

阿措的电瓶车，曾和另一辆车撞过，当时他赶着送餐，来不及等交警来判定责任，主动赔了点钱了事。比起赔钱，他更怕的是投诉和差评，那可能会让他失去工作。

他用绳子，把车头和挡风棉服捆在一起，他想多熬一阵子，再换个车。

2019年12月20日，我们在中关村附近见到了阿措时，他换了一身制服，但依然是做跑腿的活。

他现在不送餐了，改送生鲜和蔬菜。

他说，这一行似乎跟适合他，收入也比以前要高一些，但这并没有缓解他的焦虑，因为“物价涨得也快。”

双榆树小区附近的一家粥店，阿措一边吃饭，一边望着窗外路过一对母子，眼神里透着羡慕。

他说，一个老婆、一个孩子，就是他对“家”全部念想。

他还说，如果当初那姑娘没有卷钱逃婚，说不准两人已经有了个小家，明年就可以要个孩子了。

“我今年45岁了，在北京漂泊了十几年，真的很想有个家。”

单身的阿措，还是住在之前的小屋子里。

工作换了，但工作时间没变，早上六七点出发，晚上十点、十一点回家。送生鲜的工作，比送餐更要求准时，他感觉没有一刻能歇下来。

一年多前，他终于把那辆破电瓶车换了，但新车似乎也不好用。

骑到半路，阿措的车坏了，他尝试着自己修理。

如果送去修车店，他就没法送餐，停工一整天，就意味着一天没有收入。“运气不好，可能一天都还修不好。”他不怪车质量差，“再好的车，也经不住这样的骑法。”

结束当天工作后，晚上10点，阿措回到家里。

被骗婚那年，他去了海淀区的基督教会，想为自己找到精神上的归属。

这本圣经被他翻得很旧，他不愿再回忆当年的事情。

他说，他成家的愿望依然很迫切，但也更谨慎。

屋子没有什么变化，那张北京市地铁图，依然贴在墙上。

这两年，阿措开过超市，但没坚持下去，比来比去，发现还是送外卖收入更稳定，操心的事情少。

有人问他，是否想回老家，他说，他不想回去，想留在北京。在这里，他已经生活习惯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干活，总有一口饭吃，还能认识很多朋友。”

阿措相信，靠着勤劳，自己能在这座城市里活下去。

他说自己不记苦，遇到困难，想想比他更苦的人，自己就没理由放弃了。

现在的他，还是怕生病、怕孤独，“还是想有个家。”